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雪莲》>第一章(1)

第一章(1)

作品名称:《雪莲》      作者:雪域格桑      发布时间:2015-05-12 21:00:41      字数:4399

  1特大新闻
  年仅十五岁的雪莲怀孕了!这在幸福庄算是特大新闻,爆炸性新闻!其实,十五岁的女人生孩子,自古有之,算不上绝对稀罕,但问题的关键是她还没结婚啊!所以,消息从常家溜出来的那一刻,便电闪雷鸣般地覆盖了方圆几里的山河,随即妇孺皆知。于是懂事的和不懂事的男女老少们,扯动嘴角的肌肉张开大大小小的嘴巴,以示自己的极度惊讶。各种猜测和议论也就此炸开:
  说,不能吧,还没结婚呢哪来的娃呀!
  说,上半年还在活蹦乱跳地上学呢,咋就有这事了呢?
  说,没听说给那娃说亲的话哩,难道是遇上下野种的畜牲了?
  说,哎哟,知道他家那个叫卷毛的小子吗,常家的四兄弟到处打听他呢,说不定就是那畜牲娃干的。
  说,要真是这样,这不是引狼入室吗?那畜牲也太没心肺了,哪有收养的狗咬主人家的理?
  说,哎!十五岁的芽芽,当妈妈还是嫩了些呢,这要是真生出来,不是娃娃哄娃娃吗?
  说,这下常顺那老头的脸就要往裤裆里塞了。人哪,可不就活一张脸吗?
  ……
  十五岁就成了怀孕妈妈的雪莲,是幸福大队常顺的独女。她上有四个哥哥,与最小的四哥之间整整差十岁,人们说这是因为雪莲“犯太岁”,才推迟十年来投胎的。为生她,多年来她娘董梅没少上庙子,给赐子观音烧香又磕头。
  雪莲呱呱落地的那天,母亲董梅抱着这个盼了十年才来的肉疙瘩喜极而泣,老爸常顺则慷慨解囊,于次日办了一桌丰盛的酒宴,让自家人痛快地乐和了一番。其实,在骨子里,常顺和村里的任何一个男人一样,喜欢“带把”的孩子,上天也顺其心愿,象糖葫芦串一样前脚连着后脚地赐给了他四个儿子,为此他欣慰而满足,对膝下没有个丫头也不大在意,换句话说,缺憾是有,但并不影响他的生活热情。可是,他的女人,却远远没有他的坦然胸襟,无奈的叹息随时挂在嘴上,每每看到谁谁家的母女夹着包裹满脸美气地你来我往时,那羡慕的眼神真像是灌了磁一样,看的常顺揪心。是啊,谁不说女孩儿是父母的贴心袄?尤其是做母亲的感受更深。每年一进入天寒地冻的农历十月,庄稼粮食都归仓了,农民们就家家户户煨上火炉,把炕头烧得热呼呼的,妇女们就会腿脚包上棉被,摆开架势安心地做起针线活了。绣花,纳鞋底,补破烂,搓麻线,一年到头,女人最渴望的也就是这个时候。而这个时候,很多嫁出去了的女儿,也会带着孩子来娘家,帮母亲给家里的兄弟姐妹做做针线活儿,顺便给老娘倒一倒分别后积攒在心里的一些个酸甜苦辣,找一找久违了的撒娇的感觉……董梅羡慕的就是这种母女亲热的感觉。
  赐子观音终于被常顺女人的真诚打动了,就高抬贵手,赐她了一个女孩儿。孩子生在一个下雪天,所以取名叫雪莲。雪莲的到来,吸引了家里老少的目光,谁都拿宝贝儿怜惜着。满月出窝的时候,左邻右舍的都夸口孩子长得机灵,有的女人还会把食指放在雪莲那笔挺的小鼻尖上怜爱地点一下,感叹说“多象个饱满白嫩的洋瓷娃娃呀”。做父亲的常顺,也似乎看腻了那四只带把的男娃,把越来越多的慈爱转注到怀抱里这个光彩夺目的小精灵身上了……
  唉,谁又能想到,这个让全家人满心欢喜着的洋娃娃,在十五年后的今天,会给常家带来如此震撼,如此深重的痛楚呢?
  
  2带记转世
  雪莲六岁那年。在一个大雪飞舞的日子,眼角挂着泪痕的母亲和脸绷得乌青的父亲结伴出了门,他们是去外村的三姨夫家跑丧的。三天后他们回来了,身边多了一个叫卷毛的男孩。这男孩以前来过这里,雪莲认得,所以一进门,她就热情地凑上去喊了一声表哥。卷毛比雪莲大一岁。
  说的这个三姨,是雪莲母亲董梅的堂姐,早在两年前就病逝了。两年后的这个冬天,其丈夫应邀去参加一个婚庆,喝了一天的酒,晚上亲戚劝他留宿,他拍着胸脯保证说自己回家没问题。回去的路上他从山上抄近路,竟在白茫茫的雪地上一脚踩空,滚下石崖,阎王就毫不迟疑地带走了他。就这样,卷毛失去了双亲。
  卷毛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一头小卷发,圆盘脸,楞鼻梁,配有一双层次分明的、会说话的大眼睛。这根独苗,被他的父母视作命根子宠爱着。父母这么一走,就沦落为孤儿了。虽然也有个老祖母,但年事已高,不说没能力带,亲戚们也不放心呀!最后常顺夫妇接受了大家期望的目光,点头把孩子带回自己的家。那时候,大家之所以把目光集中在这一对夫妇身上,是因为他们认为常家的家境比较好过些,毕竟他们是以前的地主富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土地虽然被共产了,但两个商铺不是被政府作价返还了吗……其实,常家因为这个高成分,在历次的政治运动中没少被整顿过,如今家里除了祖上留下的这个抬不起头的“富农”帽子,作价返还的那点钱早就耗费一空了,可人们还是不大相信,总觉得在他家的屋基底下或祖坟里的某个地方,保准埋着一坛一坛的白花花的银子呢!
  无论远亲近邻,谁都知道,卷毛在呱呱落地的同时,随身带来了一个神秘玄妙的来历,这与他左耳根下那个月牙状的乌红色的胎记有关。所有见了卷毛的人,无一例外地会做一个基本相似的动作,就是扳转卷毛的脑袋,睁大眼睛好生对着月牙瞧一瞧。长大一点的卷毛曾经很烦这种无聊的、无休止的侵犯,但后来发现自己的反抗是无用的,要是不满足对方的好奇,他就会被追被撵被哄叫。所以他索性放开了,只要有微笑着的面孔朝他走过来,他就下意识地把脑袋扭向右侧,让来人一眼就瞧见,然后早点从他身边离开。这是后话了。
  那胎记怎么就玄妙了呢?原来,卷毛的母亲在生他前,还有过一个男孩,只是那孩子早产,生下来只有耗子那么点大,细如游丝的哭叫声,听起来比刚出生的猫叫还要孱弱。这是婚后五年才得子,夫妇俩眼看着奄奄一息的孩子活不过“七日”(据说新生儿安全地活过七天,就等于跨越了人生的一个鬼门关),日夜抱在怀里以泪洗面。后来,孩子的祖奶奶来看望,她抱起嘴巴紧闭,迷合着眼睛的小孙子,知道留不住这个根,就顺手捏了一点煤油灯上的老灯花,用食指在孩子的左耳根下打了个弯形的记号,然后在耳边祷祝说,娃儿呀,这辈子你与我高家无缘,那你就早去早投胎吧。如果你还惦记着高家,来世还投到我门下,当我的小重孙儿来。
  当天子夜,那耗子便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人世。可叹这精灵,匆匆忙忙地来到这个嘈杂的人世,战战兢兢地只驻足了五天,然后幻化成一丝儿青烟飘逸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谁也没有想到,整整一年后的某一天,这个带着记号的孩子,果真又来到了高家!不说他的父母惊得目瞪口呆!就连那个曾经打了记号的祖奶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张开干瘪的豁牙漏气的嘴唇,喃喃地絮叨说当时她那么做,也只是内心中冥冥的一点寄托,至于以后那孩子转不转世到高家来,她心里也没数啊!可是事情就这么匪夷所思地发生了。而且转世而来的这个孩子,全不象死掉的那个那么嫩弱,落地时声震屋瓦,胫骨健壮,乌黑齐眉的弯曲毛发覆盖着尖尖的小脑壳。
  
  3青梅竹马
  卷毛到常家,雪莲就成了走那儿跟那儿的跟屁虫。他们的年龄差距不大,无论玩什么都能步调一致,配合默契。除了一块儿上学,还一起上坡掏鸟窝、抓蛐蛐、骑马、溜狗、捉迷藏,躺在一个被窝里讲故事,真所谓青梅竹马俩小无猜。看着女儿开心,常顺也就很少给卷毛留活儿,只让他陪女儿一起耍。
  星转斗移,不经意间雪莲已经读到了初二年级,自小贪玩厌学的她,期中数学成绩考倒数第一,任课老师批评了几句,她就任性地甩门离校,发誓死也不再去面对那个驴脸老师。其实和老师发生冲突只是一个导火索,真正让雪莲讨厌学校的,还是那时侯东奔西颠地搞学工学农,一星期上不了几天课,大多数时间要跟着老师春播秋收,开荒植树。细皮嫩肉的她在家都没受过什么苦,哪能到学校风里来雨里去的比赛苦力呢?所以她是借着茬儿冠冕堂皇地退了学。
  同年,比她高一级的卷毛,揣回来一张顺利完成了初中学业的毕业证。
  俩孩子都告别学校,留在了家中。此时的卷毛由一个白净稚嫩的毛孩,变成一个声音粗壮,鼻台上有了一圈深色戎毛的小伙子了,雪莲也出落成一个女性特征明显,光彩照人、婷婷玉立的美丽少女。两个青年男女在一起,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之间逐渐没有了你撕我打毫不顾及的童趣,而在相互对视的眼神里,多了一层两情相悦的柔情蜜意。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孩子们大了,做父母的自然惦记在心。
  那是个雨天。吃过早饭,常顺喊卷毛把那把哏断了的锄头拿到铁匠铺焊接一下,雪莲一听也嚷着要去。坐在炕头上纳鞋底的董梅怪女儿说,要去的是铁匠铺,不是戏台,铁匠打铁你也稀罕看哪?雪莲撅嘴说,总比闷在家好受些吧!要不,我给你搓麻线?董梅撇眼斜一下嘴角说,你还是去看铁匠打铁吧,妈心疼你那嫩皮肤,再说你也搓不出你爸那水平来。雪莲噗嗤地笑起来,说这些年我爸那老干腿给你提供的麻线少说也有几麻袋了吧?董梅一听跟着笑起来,脸上堆积着的皱纹随即换了个舒展的姿势。唉,没那几麻袋的麻线,你们几个娃能安生的长这么大呀?为给你们供鞋,我每年大大小小纳的鞋底,粘的鞋绑,加起来要装一间房子了。
  雪莲依在身边,心疼地抚摩着母亲手上做针线活磨出的老茧,右手中指套顶针的位置上,被箍出了一个深槽,骨头都变形了。她说,妈你教我学针线吧,学好了我可以帮你呀。妈拍拍女儿的肩说,以后等你成了人家的媳妇,有你做不完的针线活哩,你呀趁我这老母鸡还能护着,就好好儿的耍个够吧。
  “瞧瞧,有你这样护犊子的娘吗?怕是把丫头给害了,以后嫁了人,不会做针线,三天两头挨婆家的打,看你笑哩还是哭哩。常顺说着话从门外走了进来。
  雪莲绯红着脸说,老说嫁人,嫁人的,我不爱听您们瞎叨叨。我走了。说着轻盈转身快步跨出了门槛。
  董梅看着女儿的背影,说,这丫头,一说嫁人就那德行,好象自己还是个孩子似的。
  常顺脱了鞋,坐上了炕头。把女人准备好的一捆蓖麻粗线放在胯边,曲起腿,把肥大的裤脚摞到膝盖上面,露出小腿的脊梁和垂吊着的松扁腿肚。腿肚子上明暗交错着网络壮的青紫色血管。他熟练地从蓖麻捆里抽出三根来,合在一起在头上打个结,然后搭在小腿杆上,左手捏着线头,右手心喷点口水,开始搓起来。便搓便续线,动作娴熟麻利,十多分钟,左手上便缠绕了一米多长的成品麻线了。那麻线匀称而光滑,很少在使用的过程中被拉断。
  老两口手上忙着活儿,嘴上商量着儿女的事儿:
  女人说,俩孩子都大了,你也该操操心了。他们中有一个必须先结婚,大男大女的处一起容易出问题哩。
  男人说,是啊,我也是放心不下。
  女人说,上次黑虎给雪莲提过他的小舅子,听说那边的家庭条件不错,可我嫌那地方太偏远,还赶不上咱这地头,就没吭气。
  男人说,我看这样吧,你托个媒人先给卷毛说亲,他大一岁,咱们先给当哥的办了,免得人家说我们另眼对待卷毛。
  女人说,卷毛这娃,脾气温厚,人也机灵,要不是咱有四个儿子招婿让人家说笑,我就让雪莲和他成亲。
  男人说,哎,不说这些没用的,等今年这茬庄稼忙完了,你就找媒人去。
  ……
  瞧瞧,这人越怕什么它就偏偏来什么!这不,还没有等到老两口去托媒人的那一天,家里先一步东窗事发了。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