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参加工作》第四章（六）

　　今天，朱明发薪的日子。
　　下班了，一脸疲倦的朱明刚到家里，他的母亲随后就进了家门。
　　“看见车子停在那，就知道你回来了。”婆婆进门后，对正在鼓捣鱼竿的朱明说。
　　“今天没开会，回来的早点，钓会鱼去。”朱明调式着鱼竿说。
　　“别去了，妈有事和你说。”婆婆像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笑得很甜蜜。
　　“什么事？”
　　“儿呀，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你发工资的日子。”听母亲问话，朱明微微一怔：“是。”然后把工资袋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是这样，现在时兴26的自行车，你弟弟那辆28的不喜欢了，要换一辆新的。”
　　“有票证了吗？”
　　“先把钱解决了，票的问题还不是咱们说了算。”他母亲非常自信。
　　朱明给她母亲点上一支烟：“那辆车刚买一年，还新着呢，换它干吗？”
　　母亲接过烟吸了一口说：“你弟弟嫌旧了，要换一辆26凤凰牌的。”
　　“那要200块呢。”
　　“是啊，这不是和你商量嘛，你看怎么办？”
　　“我看那辆车子挺好，根本不用换新的。”
　　“谁说的？朱顺到了搞对象的年龄了，总骑那辆旧车不好看。你是老大，娶了媳妇自立门户了。以后我那屋里有什么事你都要担当一部分。你弟弟要买车子，你看怎么办？”
　　“您想要我怎么办？”到这个时候，朱明还没有听明白母亲的意图，迷迷糊糊地问。
　　母亲善意地一笑，伸出一个手指头，说：“我要你拿100元。”
　　“什么，您要我拿100元？”朱明惊呼跳起来，他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着他的母亲。心中暗自叫苦：我的亲妈呀，您怎么这么挤兑我呀。
　　“你和丽君都挣工资，就100块钱。”母亲说得斩钉截铁。
　　这真让朱明有些心酸。弟弟的车子刚买了一年就要换新的，可自己那辆大水管车子都已经老掉牙了。
　　他这样想的时候，也不敢表示出来。他看看母亲那双慈祥的眼睛，默默地把工资袋里的钱全拿出来，递到母亲面前：“这个月的工资都在这。”
　　他的服从感动了母亲的眼睛，母亲用那双慈祥的眼睛斜视了一下拿在朱明手里的那点钱：“才30块钱，差远了。”
　　“这个月我休了好几天病假，扣除了十几块钱。给您15元以后，用余下的钱买一些胃病药，就没有几块钱了。现在您要100块钱，上哪给您弄去。”朱明鼓足勇气说。
　　“丽君不是还有见面礼的钱呢吗？先拿来用了，以后再说以后。”你看，把实话说了出来，实际上她就是冲着那120块钱来的。
　　“那些钱买了衣服。”朱明指着衣柜说。
　　“哎呀，你们婚也结了，还买这么贵的衣服干嘛？真是败家子。就冲这，你们更得拿100元，没有，想办法也得解决喽。”
　　丽君忙着做饭呢，看见婆婆过来，她想肯定没好事。
　　听说要朱明拿100元钱，给朱顺买车子的时候，丽君皱了眉头，脑袋开始发麻，手里拿的铲子差点掉地上。她不明白，难道朱明不是她的亲生。
　　“您先回去，我想想办法，回头给您送过去。”这个软蛋的朱明，一味迁就这个得寸进尺的母亲，使得她更加肆无忌惮。
　　“最晚不能超过明天中午，明天下午就提车去。对了，你不是说还有100块钱呢吗？”听啊，他母亲的耳朵就好像长颈鹿的脖子一样长，连隔山的草都知道什么味道。
　　“那是丽君母亲给的，不能用。”朱明第一次与母亲申辩。
　　“反正明天下午就提车去，你看着办吧。”
　　朱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母亲径直从工资袋里拿了15元钱，喜笑颜开的走了。
　　看着出门去的母亲，朱明心里很不平静。自从结婚以后，母亲把莫须有的1000块钱强加在他们身上。现在又要他们拿100元钱给弟弟买车子，母亲这叫做的什么事。
　　自从结婚以后，丽君已经对婆婆一次次有违常理的做法司空见惯了。她强忍着自己的爆脾气，对今天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以免找来拳打脚踢。
　　晚上，丽君默默地把母亲给的100元钱递给了朱明：“先把这100元钱拿出来给她吧。”朱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给他母亲送去了。
　　第二天，朱顺兴高采烈地提来了新车，好不得意。朱明下班刚到家里，朱顺推着新车子就跟了过来。
　　“给我的车子拿拿笼，轱辘有些跑偏，你好好给调调。”他硬气地指使着捂着胃口正在喝药的朱明。
　　朱明喝过药，接过车子，羡慕的看看这摸摸那说：“真漂亮，噢，还是凤凰牌的，锰钢的，多少钱？”
　　“198。”朱顺那张总是阴天的长脸露出得意的笑容。
　　“噢，你先骑几天，磨合一下再拿笼。”朱明说。
　　看着朱顺推着车子洋洋得意的走了，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朱明的脑海里萦绕。
　　几天以后，朱顺淘汰下来的旧车子被他母亲买掉了。而朱明照样骑着那辆在县城都很少见的大水管车子上下班。
　　1000元和100元钱的硬性摊派任务，在丽君一语不发的忍耐中过去了。
　　这件事情之后，他们的生活还算平静了几天。然而，生活总是那么多姿多彩，这不，婆婆又来打破他们的平静了。
　　六月中旬，一个阴云密布的星期日，没有一丝风，天闷热得像一口大蒸锅。远处，蛇形一样的闪电张牙舞爪的划破天空，不时夹杂着几声雷鸣，一场雷阵雨不可避免地要来临了。
　　这时候，正在外面游荡的朱顺，光着膀子，骑着车急忙往家赶，那件蓝色警服搭在车把上。他刚进家门，雨点就落下地来。
　　母亲正在做饭，见他回来，忙说：“儿呀，妈还担心你要淋雨了，真巧，赶回来了。”
　　“做什么饭？”
　　“噢，蒸窝窝头……。”
　　“啥，又吃窝头？你就知道蒸窝头，不会做点改口的吃，我告诉你，在村子里，我每天都吃它，一辈子我都不想吃它。”朱顺吼叫着。说完，朱顺鞋也没脱，就上了炕，靠在柜子上，沉着一张比天还阴的大长脸，拿着一把大蒲扇发着狠的扇风。
　　母亲吓的一激灵，不知所措地望着朱顺。
　　自从买了新车，朱顺的情绪一直很好，每天无所事事，不是和一帮猫三狗四在家里吃喝玩乐，就是骑着新车子到处游荡。今天肯定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不然，他不会这么阴沉着脸。
　　母亲吃惊到目光追随着朱顺那张阴沉的脸问：“儿呀，今为啥不高兴？”
　　足足十分钟的时间，朱顺才烦躁地说：“为啥？你也看看，现在是什么季节，还叫我穿这么厚的衣服，你就不帕人家笑话？”他跳下炕，从自行车上取下那件曾让他引以为豪的警服，摔在母亲面前：“现在都时兴套装了，铁子他妈就给他买了一套，好看极了，我也要一套。”说完，把头扭向窗外，窗外的雨点开始关顾窗户上的玻璃了。
　　母亲这时大彻大悟：“噢，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不就是衣服吗？把我儿气成这个样子。儿呀，别生气，妈先给点支烟。”
　　朱顺梗着脖子，根本不听他母亲的，大声说：“别拿一支烟收买我，不吃那套，反正我要衣服，还别拿便宜货糊弄我。”
　　“来吧，儿呀，这可是‘大前门’，抽一支消消气。”母亲把烟递到他的嘴边，说：“不就是衣服吗？好办。”
　　朱顺马上精神一振：“给我买去？”
　　“不用买，妈有办法了，你擎着穿好衣服吧。”母亲胸有成竹。
　　“真的？”朱顺抬起头来，认真听母亲让自己穿好衣服的高招。母亲把嘴附在朱顺耳边小声说：“穿你哥哥的。”
　　朱顺那张比天还阴的长脸开始阴转晴了：“行。您说怎么才能让我早日穿上那套短袖西服？”
　　“不难，等他们都上班，妈妈就。”
　　“好啊，就这样办”
　　“不过，他们下班之前把衣服送回来。”
　　“行，就这么定了。”
　　朱顺高兴起来，他撒娇地说：“哎，妈呀，还有多少‘大前门’都给我吧，别给我大哥。”
　　“也没几支了。儿呀，你说不吃窝头，你想吃什么饭？”母亲见他阴转晴，松了口气，又开始操持做饭。
　　“我想吃大哥做的猪油千层饼和烧茄子。”
　　“我告诉他去，叫他给你做……。”
　　外面，雨仍然不停地下着，远处传来一阵阵雷声。
　　
　　自从母亲给朱明做了几套服装以后，丽君的大衣柜里就有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了。
　　虽然有了服装，但由于没时间穿，则闲置在衣柜里。没成想，大衣柜成了朱顺一个人的时装店。
　　一天，丽君下班回到家，看见婆婆正往衣柜里挂衣服。见她进来，婆婆不自然地说：“朱顺看他大哥那套西服好看，非要我给他买。我想老大的衣服闲着也是闲着，所以拿去给他穿了，这不，赶紧送回来了。”
　　“您怎么能随便翻我们的东西？”丽君很生气。
　　婆婆干笑这说：“咳，都是一家人了，怎么叫随便呢？朱顺也这么大了，眼看要搞对象了，穿的好点，也好搞对象啊。再说穿他哥哥的也应该，要不然太难看了。”
　　听了这些，丽君一反平时的忍气吞声，大声说：“您还知道难看那？您的大儿子不就是穿的破破烂烂搞的对象吗？结回婚连件内衣都没有，外衣不也是借的吗？那时候，您怎么没想到过难看呢？”
　　“不就是两件子衣服吗？至于翻老账吗。”婆婆没理搅三分。
　　“瞧您说的多轻巧，就这两件衣服，您给朱明买了？还是给做了？我给他买的衣服又都穿到谁的身上去了？结婚那天穿的一件上衣，第二天不等天亮，您不就拿走了吗？再说，这些衣服可都是我母亲给朱明做的，别人有什么资格穿？”
　　婆婆哑言。
　　丽君知道有一次，就会有两次、三次，为了杜绝婆婆以后故伎重演，她想了一下说：“要想穿也可以。”
　　婆婆一听喜出望外，灰暗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我说呢，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看着婆婆的样子，丽君话锋一转：“不过有一个条件。”“啥条件？”婆婆的眼睛又暗了下去。
　　“不答应没关系，以后别让我抓到把柄了。到那时就不是现在的我了。”
　　“你说什么条件吧？”为了儿子能随时穿时装，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条件她也会答应的。（她很聪明，知道以后丽君的母亲会经常给朱明做衣服的，朱顺也就可以随时穿了）
　　“条件很简单，把这些衣服都拿你们屋去。”丽君还没说完，婆婆便笑着推辞起来：“不用抱我屋去，我随时过来拿就是了。”
　　“听我说完，这套短袖西服作价50块钱，那套西服作价100元，其它的看上那件再说那件，您看可以吗？”说这些话的时候，丽君看见婆婆的表情似笑非笑地僵硬在那里。
　　“如果不同意，以后就别打这些衣服的主意。”
　　婆婆先是愣了，上下看丽君好一会，然后气呼呼地扭头走了。
　　朱明回来，被他母亲堵在大门口打了小报告，说丽君对她如何的不敬，如何的顶撞，但她隐瞒了真相，只是说要借衣服穿。
　　朱明是个顶级的大孝子，听他母亲如此诉苦，丝毫不分析事情的原委，早就火冒三丈：刚结婚就敢这样，以后还了得。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大小的家伙。
　　丽君正噘着嘴整理衣柜，朱明气呼呼的进来，不等丽君解释，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指责她。当朱明把一句极标准的国骂恭敬了丈母娘以后，便挥起巴掌扑向还没被他征服的丽君。丝毫没有防备的丽君被他打得原地转了两圈，倒在地上。朱明并没有去搀扶她，依然双手叉腰，气势汹汹，骂不绝口。那一刻，丽君的心都碎了。
　　心碎了她才知道：原来冲动下的山盟海誓，只不过是一句风过无痕的谎言。
　　她晃着发懵的头，瞪着冒金星的眼，捂着火烧火燎的脸从地上爬起来，脸色涨的通红，憋了很久才说出来：“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忘记了我们是经过怎样的困难才到一起的？自结婚以来，我没做错什么吧？倒是你母亲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捏我，难道你耳朵听不见？你的眼睛也看不见？你凭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这样对待我？我这也是活该，自作自受，谁让我鬼迷心窍看上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朱明不为所动，他两眼冒火，气急败坏地吼叫道：“少说没用的，不就是几件衣服吗？我的就是我弟弟的，他想穿那件就穿那件，随时都可以过来拿，看你能怎么样？我这样对待你还是轻的，叫你知道，她是我妈妈，他是我弟，都是我的亲人，她们做的事即便是不对，也没有你说话的份。”
　　他的怒吼犹如一颗凄厉的音符刺痛着丽君的耳膜，他的疯狂使他忘记了恋爱时的初衷，忘记了对丽君的山盟海誓，他忘记了一切。
　　“好你个吃草的东西，太不讲理了，你以为我怕你？少给我耍威风。”
　　新一轮的混战开始了，丽君开始了自卫。
　　显然，她不是朱明的对手，一脚踢过去，他轻轻一档，反作用力使丽君疼痛难忍。
　　朱明被他的母亲点燃了怒火，他根本不管不顾，一把拽过脑袋发懵的丽君，一把按在地上，双手狠狠地向她的脖子掐去。
　　丽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最终没能挣扎起来。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朱明的二婶正好过来串门，这才把暴力之下的丽君解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