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久别重逢(上)
作品名称:冥府鸳鸯 作者:天宗健 发布时间:2015-05-01 08:18:36 字数:3507
三娘无时无刻不挂念着李商义,她甚至想像自己是左手,李商义是右手,只要轻轻一拍便可以相聚在一起。可又怕火判官醋意大发、妒火衷烧,反而对丈夫不利。正在彷徨无计时,娟丫头风风火火地闯进内室,焦急地道:“三姐,不好了,李大哥被判官抓起来了。”
“什么?”三娘悚然而惊,娟丫头便把廊柱上写字、黄阿婆被绑之事告诉给了她,最后说道:“火判官和瘦管家都怀疑是李大哥干的,并且有黄阿婆作证,现在他们正在大堂上!”
“走!”三娘知道火判官的脾气,一旦认定是李商义所为,必定会大刑伺侯。当下带领娟丫头匆匆起来,及时制止住了众鬼差。
众鬼差无不想在顶头上司面前讨好卖乖,以便日后有所图,见是大奶奶喝令住手,立马停下。火判官微微一怔,对三娘道:“公堂之上,你……为何如此?”
三娘不加思索地说道:“我认识他,他是我表弟,他决不会干坏事。”
“哦!”火判官颇感意外,接着面露喜色,连连挥手,道:“免了,免了,大水冲了龙王庙。”对众鬼差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鬼差知趣而退,虽未说话,但目光中却千恭喜万祝福替上司高兴。火判官看在眼里,心中大为受用。
李商义一千次地想过与三娘相见的情景,但这次见面却在一千次之外。他望着三娘,心中立刻有了一百张嘴才能说完的话语。娟丫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似乎是提醒他别忘了三娘的身份。
“表弟啊,来来来,咱们上里屋说话。”火判官因为三娘,对李商义的热情像见风之火,顿时旺了许多。
见三娘并无过多表示,李商义暗中一凛:三娘的处景也很艰难啊!
里屋极尽豪华,富贵四溢,与人间皇宫有几分相似。李商义在判官府多日,但一直在伙房周围活动,初见之下登时张口结舌、大为震惊。乖乖,真不愧是判官啊,也难怪有那么的鬼民想入仕升官。
刚进里屋还立足未稳,火判官便命令鬼仆设宴摆酒,说是替表弟压惊洗尘。“表弟,你来判官府多日,为何不找你表姐呢?”猛然醒悟,“哦,对了,你还不知道你表姐跟我……”
“我……”李商义心中有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否定吧,三娘和自己都很危险:不否定吧,他和三娘彼此又非常难堪。
火判官说道:“别说了,我知道你作厨子有点委屈。这样吧,待会儿我给瘦管家交待一下,厨子就不作了,来我身边作一个卫队长吧,手下掌握二千多个鬼,权挺大的……瘦管家,”瘦管家应声而至,火判官吩咐他去把事情办妥,他又应了一声出门而去。
一切完毕,酒宴摆好,火判官招呼三娘、娟丫头坐好,他们四个便各怀心事启筷进餐。三娘想着如何保护好丈夫,并且又能瞒过火判官;李商义想着如何摆脱掉火判官,与三娘远走高飞;娟丫头考虑的是如何协助三娘,不至于露出破绽;而火判官则一心思谋讨好三娘,讨好李商义,他甚至准备让李商义说服三娘,让她结束与自己所订的三年之约。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们几个都是默默而吃,闷头而喝,本应热热闹闹的偏偏就冷冷清清。火判官见状,主动跟李商义拉起来了家长:“表弟啊,你在人间可曾婚配?”
李商义心痛如绞,看了一眼三娘又埋头吃菜,嘴里含糊地道:“娶过妻。”
“那他现在是在上面还是下面?”火判官猛然见到李商义脸显悲痛,吃了一惊,急忙解释,“我是说……她如果在上面的话,我可以活动活动让你早点投胎转世,也许……也许你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见面,我们现在就见面了!李商义颇感无奈,但脸上却笑意荡漾,故作惊喜地说道:“是吗?那你就多操心啦。”
看到李商义所图乃投胎转世,火判官暗暗得意,转头对三娘道:“爱妻见到表弟,理应高兴,为何愁眉不展?我现在不是正想办法让他早日回到上面吗?”
“爱妻”二字像两枚鹅卵石,被李商义硬生生吞进肚去,极是不爽。突然他自斟自饮,猛灌了一怀烈酒。
三娘凄然一笑对火判官道:“多谢你了。”
火判官微微一怔,只觉得这句话就好像一支胳膊,无形中把他推得更远了。多谢,你是我老婆还跟我客气?唉,难道真的是在水一方,可望而不可及吗?沮丧如濛濛细雨,顷刻间淋湿了他的心房。
这场丰盛的酒宴可以说是不欢而散!但李商义却意外地“怀酒得兵权”,作了判官府卫队长。既然是卫队长,要履行保卫王府的职责,也就不会像井底青蛙似的囿于一方,没过几天,李商义便像知道了自己有几只眼几张嘴似的熟悉了整个判官王府。他是书生出身,对待手下一改往日卫队长的粗鲁野蛮,竟也赢得了众鬼兵的拥戴。
这天他借巡逻之机,溜进了三娘住处。门外珠帘半卷,无风自动,隐约可见里边锦被透光、红帐泛喜,一片富贵之相。他犹豫了片刻,咳嗽两声,试探着喊道:“卫队长李商义要见大奶奶!”
屋内寂静如一口深井,投入一粒石子半天还不见回音。他心中呯呯直跳,期待着三娘像往常一样,突然就扑进自己怀里。可片刻过后,仍旧没有反应。怎么了,她为什么不出声?是害怕吗?
“卫队长李商义……”他忍不住又提高嗓门,可后半截儿话语还未出口,里面莺啭燕啼,送来了一个娇媚无比的声音:“进来吧!”
“进来吧!”三个字言简情深,就好像他们之间非常熟悉,而实际上他们也确实是这样。李商义撩开珠帘,跨步进屋,一眼就望见了魂牵梦萦的三娘。
“三娘!”三娘好像没有听见,站在床边,宛如一支展翅欲飞的小鸟。这只小鸟望着前方天空,静静地在等待什么。她目光温柔,蓄着深情,仿佛风中的荷瓣、阳光下的桃花。
“三娘!”李商义又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看到两行泪珠蜿蜒而下,快速滑过脸庞滴落于地。此景此时,胸中激情再也难以抑制,他突然低吼一声,扑上去抱住三娘,紧紧地,紧紧地……
三娘也热烈地回应他,但泪水却不争气地赶来凑热闹,越涌越多。“相公,相公……”
良久,李商义方能出声,说道:“三娘,你受委屈了!”
“不,你才受委屈了呢!”
到底是自己老婆,知道疼爱自己。想起被牛头马面追赶时的惊吓、入判官伙房作厨子的下贱,李商义不觉心中涩涩。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推开三娘抓住她的手,双目直视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阴曹?”
“我怎么能不知道呢?”三娘的泪水又无声地涌出,说道,“我知道你被发配边疆,就把祖传的‘深山虎眼’给你送去。哪料到半路上遇见牛头马面,非要问我要户证,惶急中我放下夜明珠就跑,未不及告诉你真相。等我摆脱掉他们又去找你,只看到皮包骨头的尸体被扔在山沟里。我是你妻子,当然猜到你是为了与我相会才自绝身亡的,可怜你的尸体,在边疆蛮荒之地,腐臭变质,面目全非。相公,你哭吧,使劲地哭吧……”三娘轻拍李商义的肩头,似乎要抚去他心头的悲伤。
李商义哽咽道:“你又去看我了?”
三娘点点头:“我进判官府也是被逼无奈……”
“火判官逼你了?”李商义突然紧张起来。
“不是他逼我,是整个形势逼我。我到处找不到你,又时刻要躲避牛头马面的抓捕,茫茫鬼海,魂魄众多,我害怕自己永远找不到你,而他又对我特别的好……”三娘看到李商义脸呈不悦,立刻话锋一转道,“我答应作他老婆,但心中还是想着你,所以命娟丫头贴上假痣。”
三娘果然思虑周到!李商义心中夸了老婆一句,脸上露出笑容,想起窦亚芳的话语,恨意立马覆盖了笑容:“三娘,你知不知道逼你跳崖的就是仇海川?”
“是他?!”三娘显然吃了一惊。
“对,他勾结县令,丧尽天良,逼得你我撒手人寰,在这阴间倍受惊吓。枉我李商义熟读圣贤书,竟然没能识破他的本来面目……”李商义的眼睛里燃着两团愤怒之火,他真希望这两团火具有灵性,能够飞往人间,烧死仇海川。
三娘叹口气,悲痛地道:“你被捕快抓去后,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托人打听你究竟犯了什么事。他们说你图财害命,杀死了人,真是笑话,你连一只鸡都杀不死,还能杀死一个人?这时候仇海川跑来,假惺惺地说要帮我把你扒出来,我给了他五百两银子,他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李商义好奇心切,问道:“这么快?”
“快个屁?”三娘骂了一句粗口,又道,“他说五百两银子太少,只够打发师爷,说还需要三千两摆平县令。我救你心切,竟相信了这个人面畜牲的话。只好把咱家的一半儿良田都低价卖了……”
李商义明白,当时肯定有人利用三娘急需用钱的心理,压低地价,巧取豪夺。
“银子好像烟囱里的黑烟,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当时我还直骂县令贪得无厌,胃口奇大,现在想来,才知是仇海川暗中做手脚。相公,那晚你们欢聚饮酒,我就看不惯他的丑态,可他还故作潇洒,吟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俅’,一看就知是个大色狼。”
听到这里,李商义自责地说道:“唉,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三娘继续说道:“最后我索性把所有的田地都卖了,可还是没能把你捞出来。当我听到你被判徙刑,发配边疆,顿时昏倒在地。你想想,我没了你,没了家,没了田地,可怎么活啊?”泪眼婆娑,让李商义心疼不已,急忙伸手替她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