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波成古绝永昼 倦鸟绕丛归山林 第006章

　　“哎哟，你们几个在这啰啰嗦嗦的说些什么啊？”
　　“咦？几位姐姐，你们可回来了！”
　　“都去哪了？可想死我们了！”
　　新来的几个丫鬟，见着杨管家，笑脸道：“杨管家也在啊！”
　　“这是……”
　　“我们是服侍公子的丫鬟。前些日子我家公子曾经去过天池阁，还见到了你家小姐不是？”
　　“哎呀！”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正是，正是，我可算是找到了！”
　　那丫鬟眼聪目明，猜得出杨管家的心思，“杨管家该不是提亲来了？”
　　“咦？小姑娘怎么知道，老朽还真是提亲来了！”
　　“既然如此，那杨管家还是请回吧！”
　　“这是为何？”
　　“我家公子，早有妻室。”
　　“这个……太子殿……哦，你家公子……真的已经……”
　　“确实如此，我家公子已有婚配，只是可惜，夫人她貌美如花，却红颜薄命。”
　　杨管家轻吁一口气，“既然太子妃……不……是夫人已经仙逝，我家小姐下嫁皇……吕公子也是名正言顺的。”
　　“呵！可不是我做下人的多嘴，我家公子一共可有好多妻妾，山阴老家还有五个貌美如花的娇妻美眷。吴小姐倾国倾城，要嫁个好人家有何难事？杨管家怎么会这么乐意把她塞给我家公子呢？”
　　一语点破，杨管家确实要斟酌一番，“这个……”
　　“哦，还是待老朽再回去商议商议……”
　　杨管家一路急行，刚回到府上，便急匆匆跑去告知吴雪菲，“小姐啊，大事不妙啊！”
　　吴雪菲被其一惊，“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千错万错，都是老朽的错，我先前没有打听清楚就向小姐提了这门婚事，可是谁承想，你朝思暮想的如意郎君，煮熟的鸭子，看来是飞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吴雪菲诧异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老管家你慢慢说！”
　　“小姐啊，你的如意郎君啊！”
　　“朝思暮想的如意郎君……”吴雪菲佯羞掩面，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细细道来。”
　　“老朽方才去打听了那位殷公子，可是发现京城之大，竟然并无其人。”
　　“什么？”
　　“小姐莫急，这些天老朽连日走访，便问坊间，这才打听到他的下落，原来这个殷公子所言的名讳都是假名，他的真实身份，乃是短命骤亡的上官朝太子殿下！”
　　“前朝太子？”
　　“哎，虽说上官丞相谋朝篡位，可毕竟已登龙庭，这位所谓的殷公子其实正是太子殿下？”
　　“太子！”吴雪菲一听，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杨管家将自己从丫鬟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都和盘托出。与吴雪菲细细说了一遍其中要害是非，嫌隙纠缠。他本以为她会对吕枫就此作罢，不再抱有幻想，谁知吴雪菲当真乃今世奇女子，对吕枫可谓情真意切，锲而不舍，金石难镂，竟道：“千古江山，英雄无觅。王朝轮替，折戟沉沙。看看这前朝将去，他如今孤身一人，想必一定活得很痛苦吧！”
　　杨管家听得云里雾里，忙问道：“小姐您意下如何？”
　　“杨管家，我念你对我照顾有加，但也你也休来胡言乱语，此事你如何可以私做主张？”
　　“这个……这个……侯爷已经应允了！”
　　“什么？爹爹已经知道了？”
　　杨管家点点头，行色有些为难，惶恐不安。
　　“你且不要将今日之言讲与爹爹知晓，知道了吗？”
　　“这个……”杨管家犹犹豫豫，但见吴雪菲态度坚定，便暂且答应了。
　　本来此事冥冥之中就已经有了定数，却不知是天公作美垂爱降下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不知是造化弄人，两人命中注定，或是前世欠下的情债，月老偏偏一定要搭红线。眼下恰逢上杨如风五十大寿。
　　这五十大寿是福寿的第一寿，杨如风也十分重视。他是朝廷重臣，手握重兵，保境安民，庇佑一方。虽然时值乱世，上官文章驾崩，朝廷群龙无首，内外戡乱，但一场寿辰却定要办得风光，既是祈福上苍，也是投石问路，要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找一个合适的夫婿。他广发喜帖，上至朝堂大员，下至社会贤达，群贤毕至，少长咸集，门庭若市，接踵摩肩。
　　请帖送进丞相府，这么做本来是为了避免惹人非议，以示自己心系故君，忠心不渝。丫鬟将“圣上亲启”的请帖送到吕枫房中，吕枫接过一看，心想：“看来是前世注定与那位吴姑娘有缘。”于是传命备轿，点下寿礼，更换衣服，向杨府进发。
　　吕枫身份特殊，毕竟朝廷之上已经人人得而诛之，但是如今意外前来，在场的宾客都摸不着头脑，心有疑窦，不敢轻举妄动。
　　“这不是大逆不道，杀父弑君的太子殿下吗？”众臣出言讥讽，文武百官故意一齐跪拜，“吾等恭迎太子殿下！”
　　吕枫冷笑一声，“各位，吕枫行得正站得直，上官文章欺君罔上，结党营私，谋权篡位，悖逆朝纲，人人得而诛之，至于太子之名，有名无实，韩信有胯下之辱，吕枫的确认贼作父，但那只是权宜之策，所谓邪不胜正，吕枫替天行道，何错之有！”
　　“大胆！还敢口出狂言！”
　　“徐戴大军已退，蔡渊大军不日便可一举破敌，我看到时候你还怎么张狂！”
　　“哈哈，几位大人，若要拿我法办，祭奠上官文章何必等到徐戴大军杀退，你们要早有胜算何不现在就动手？”
　　“吕枫，你究竟来此作甚？我们已经放你一马，你杀父弑君，还想怎样？”
　　“我今日一身布衣，置办礼物，当然是来拜寿！”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位大人，这话就是你的不对了，杨将军忠义无双，当世豪杰，吕枫自愧无德无能，但是你要把杨将军比喻成鸡，那就有失礼数了吧？”
　　“混账，你竟然歪曲语义，挑动是非！”
　　众臣见此番唇枪舌剑，不仅滞留了宾客，也破坏了气氛，为了免遭主人质问，众臣且退一步，“吕公子，今日我们都是来为杨将军贺寿，实在不应该坏了杨将军的雅致，我们暂且搁置，孰是孰非，日后再做定夺！”
　　“吕枫悉听尊便！”
　　吕枫将寿礼交代予管家，自己随人进府中拜寿。老远处杨如风便过来参拜，吕枫一把拦住，笑道：“吕枫已是亡命之徒，杨将军何必行此大礼！”
　　“杨某自知君上罪孽，吕公子忍辱负重，也是……哎……杨某知道了……您请！”
　　杨如风请吕枫到花园的鹤唳亭中入座。
　　这是杨如风特地为身份极为尊贵的宾客准备的。若非一等的公侯也没有机会在此入席。在花草香兰只见饮酒谈天，自然妙趣横生。更有舞姬乐女，声色之美，自然醺醺如醉，如沐春风。杨如风这一手妙棋，果然把这些王公贵族侍奉地赞不绝口。
　　吕枫因为来时稍晚了些，座位已满。但他毕竟奉为上宾，众人见他自然出于礼节让座。吕枫笑道：“各位不必客气，只要给我一个空隙挤一挤便好了！”
　　众人附声大笑，不过既然坐在鹤唳亭，都是位列三公的大臣，身份地位也不逊于吕枫，论资排辈，还是他的长辈，便不再多说，为他挤出一席之地。
　　吕枫入席之后，便只顾自己独酌。酒不醉人人自醉。此时酒入愁肠愁更愁，只喝了三大杯，便神志不清，有些恶心反胃。一位亲王见了，忙劝他少喝一点，并叫人带他下去休息。吕枫好不容易被搀起，走了一段路，来到厢房，却酒劲发作，将丫鬟挣开，顾自己走开了。丫鬟见找不着吕枫便慌忙的去找人帮忙找寻。
　　吕枫却像无头苍蝇一般与他们玩起了捉迷藏，一边走路一边左摇右摆，一边还是呕吐不止，他踉踉跄跄的走了一阵，似乎是累了，竟倒在地上熟睡起来。
　　恰巧吴雪菲从厢房中出来。打算途经花园到前厅前去为爹爹拜寿。恰待此时，刚下得厢房与花园出走道的台阶，便遥见一座假山下躺着一个人。便走近一看，吓得一声冷汗，见吕枫酣睡于此，连唤丫鬟将他扶起来。
　　那丫鬟问道：“这个人是谁呀？”
　　“他便是前朝太子殿下！”
　　“太子？太子怎么会在这里？”
　　“你闻到他身上一身酒味，想必是醉成这样的吧？”
　　“那现在怎么办？”
　　“把他抬到屋里去。”
　　于是两个丫鬟便将他抬起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吕枫抬到了床上，两个丫鬟已经大汗淋漓。
　　吴雪菲吩咐她们先下去，自己留下照顾。不知是路上抬动吕枫的缘故，使得吕枫感觉不太舒服。吕枫从醉梦中醒了过来，睁开睡眼，惺忪问道：“这是哪儿？”
　　吴雪菲上前道：“吕公子！你醒了？”
　　“吴姑娘？额……你已经知道了？对不起，吕枫不是有意欺骗姑娘……”
　　“吕公子不必解释。这里是我的房间，公子刚刚酒醒，好好睡一觉吧。”
　　吕枫一听，一阵紧张，连忙跳下床来，忙道：“在下实非有意冒犯了姑娘。”
　　吴雪菲微微一笑，正欲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称谓，一时语塞，吕枫只道：“姑娘有话请讲。”
　　吴雪菲便说道：“刚才公子喝醉了酒，躺在花园之中，我路过了那里，才将你抬到床上了。”
　　吕枫这才想到自己方才猛灌了许多酒，喝得酩酊大醉。心知此时皆源于自己的糗态，于是面露愧色。而吴雪菲却一直含情脉脉地看着吕枫，像是赏玩一件精致的玩物，专注不移。吕枫无意间瞥了她一眼，见她神色，顾盼间似水柔情。吴雪菲对吕枫用情至深，而他却一心想躲开，内心永远无法挣脱开，一位位红颜佳人陨落那般的，痛心疾首的羁绊枷锁。
　　两个人的一阵沉默，终于使吴雪菲先开了口。她坦诚地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吕公子”，她的话音未落，语气间尽是十足的大家闺秀的娇柔之音，“天池阁一遇，我对公子的文采十分敬佩，却不知道公子为何不肯以真实姓名示下。”
　　吕枫本想回答，却又不知道如何回答，迟疑片刻，吴雪菲不容他思辨，又说了下去，“其实也不怪你，你本是前朝太子，便是有难言之隐，也是情理之中的。”
　　吕枫终于有些按捺不住，站了起来，他踱到门外，倚靠在栏边，看着花园之中的树木花草，叹了口气，苦笑了几声。吴雪菲听得莫名其妙，正欲要问，吕枫开始说：“哼，哼……太子……连你也这么认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