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参加工作 》第一章（一）

　　
　　丽君结束了党校的学习，回到了村里。
　　冬闲的时候，丽君带着铁姑娘队的姑娘们又一次出现在根治海河的工地上。
　　一天，舅舅的一封加急电报催她速归。丽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原来是知青选调进城工作。
　　接下来的日子里，丽君移交了自己经手的各项工作，枪支入库。从此结束了在农村的生活。
　　1976年12月下旬的一天早上，丽君和舅舅来到了工厂门口。
　　这是一座新建的工厂，位于县城北部的工业区。左邻酒精厂、白酒厂。右舍粮库，汽车运输队。马路对面，有农机厂、电机厂等等。
　　丽君站在新建的化工厂大门前，看着里面一排排崭新的大型车间和办公楼，不禁浮想联翩。
　　她想像着自己身穿着背带的工作服，带着安全帽，站在机床前，操作着庞大的机器，多么威风。想到这，她情不自禁的笑了。
　　“喂，你找谁。”门卫的老大爷看她站在门前，不知是干什么的，走过来打招呼。
　　一声招呼提醒了丽君，她一拍脑门，掩饰不住高兴：“嗨，尽顾高兴了，差点把正事忘了，师傅，我是来报到的。”
　　“你是知青选调的吧？”大爷热情的问。
　　“是。”
　　“从这里上楼，到办公室去。”老大爷指着旁边的楼房说。
　　“噢，谢谢。”丽君让舅舅等一下，自己去去就来。然后就按照老大爷的指点，上了楼，找到办公室，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一个干部模样的女同志开门，问：“你找谁？”
　　“我是新选调的知青，来报到的。”
　　“噢，报到的？没听说呀。”那位干部一脸的疑问看着丽君。
　　“怎么，你们还不知道。”丽君嘀咕着问。
　　“我们只知道，所有报到的青年都得先到工业局去。”
　　“是吗？有人告诉说我说，直接来这里报到就可以了。”
　　这位女同志问了丽君的名子，反复翻看了手里的资料，摇摇头：“你这个情况我们不清楚，凡是来报道的都要到局里等候统一分配。”
　　丽君心存疑惑：怎么可能？是舅舅找的那个人让她直接来报到的。
　　女同志看丽君还在犹豫，非常热情地说：“我看你还是到局里去吧，说不定搞错了。”
　　“好，谢谢。”此时，丽君像泄了气的皮球，蔫头耷拉脑袋的走出来。
　　见她出来，舅舅忙问：“怎么回事？”
　　“这里的人说：所有选调的工人都得先去工业局报到，咱们也去吧。”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老李叫咱们直接来报到的。”
　　“是啊，不知道哪出了差头。”
　　“不管怎样，那就先到局里再说。”
　　工业局是个小二楼的建筑，地震时有些轻伤，凑合着还能有。丽君到达时，一楼的大厅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乱糟糟的，问候声、打骂声不绝于耳。
　　丽君来得正好，主管局长刚开始讲话。内容无非是一些空洞的大好形势以及在这次招工中所做的工作。
　　对于这样的陈词，知青们早听得不耐烦了。他们最关心的是自己何去何从。其实，主管负责人心里明镜似的。无奈，讲话也是工作内容之一。尽管，这些长篇大论没人愿意听。
　　总算结束了讲话。
　　负责人事的刘局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名单，开始按顺序分配新招来的工人。
　　这次招工的单位还真不少，有工业局、粮食局、商业局、物资局等。被招的知青不少。除了这，还有许多当地青年，其中有的年龄还很小。
　　由于来的晚，丽君站在外围，伸长脖子，认真听局长宣布名单。可是听到最后，也没有自己的名子。她不由得有种莫名的预感，脑袋也一下大了起来。
　　如果说刚才还抱着到化工厂当工人的希望，听了招工名单，这种希望顷刻间成了泡影。她不相信这个事实，心里嘀咕着：“为什么会这样？”
　　刚才还是人头攒动的大厅，随着各大局带走自己的新工人，渐渐静了下来。
　　很快，最后一批新工人也都带着满意的微笑离开了大厅。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丽君茫然的站在空旷的大厅，不知何去何从。
　　过了好一会，她才从茫然中慢慢冷静下来。她想，有可能在那个环节出现了问题。要不然是舅舅托的那个人，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情办好。如果真是那样，不但没办好，还把今后正式渠道的工作给耽误了。
　　从分析上看，完全有可能是这样的事实。
　　想到这，她环顾了一下已经空无一人的大厅，心想：“怎么办？”这样想着，两条腿慢慢向门外走去。
　　这时，她看见从一个角落的拐角处走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手里都提着笨重的行李。
　　丽君问：“喂，是选调的知青吗？”
　　“是啊，你……？”女同志说。
　　“我也是。”丽君回答。
　　“听了半天，也没有我们的名字。”女同志说。
　　“这是怎么回事？也没有我的名字。”
　　“来认识一下，我叫张丽，东赵下乡的。”
　　“我叫薛强，怀古村的。”
　　“我叫丽君，我是南村的。”
　　原来都是一个公社的。经过交谈，原来他们的情况都一样。
　　年龄大点的张丽提出来：“咱们不能在这傻等了，走，找局长问问去。”
　　“对呀，你瞧我都糊涂了，走。”丽君边说边走。
　　几个人找到局长办公室，刚才念名单的主管刘局长看到这几个人还没走，很奇怪：“你们分配到哪单位了，怎么还不报到去？”
　　“刚才没念到我们的名子，我们想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吧？”
　　“您再查查，有没有我们的名子？”
　　“我查查。”刘局长问了大家的名子，认真查看招工名单：“怪了，还是真没有你们几人的名子。”
　　他们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就连刘局长也不能理解，这么大的失误是如何造成的。
　　不愧是局长，短时间的质疑之后，局长就把皮球踢给了他们，说：“不如这样吧，你们到县计委查一下去吧。”
　　“我们找谁？”
　　“找李洪剑。”
　　几个人来到县计委的时候，刚好中午下班。没办法，只有等了。
　　
　　下午，几个焦急的青年等来了主管负责的李洪剑，这位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洪剑同志，看到这么多人找他，他慢条斯理的问：“找我有什么事？”
　　听说这几个人来查找名单的，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呀。”一声，手忙脚乱的找起来。好一会，他才从一堆废旧报纸的下面找到这几个人的档案。
　　不知这几个人的名单是如何滞留在计委的。也不知这些工作人员怎样履行自己的工作的。他们是否因为自己的玩忽职守而自责呢？
　　在没有法律意识的年代，这几个青年拿到档案时如获至宝。根本没有想到要追究谁的责任，更没有想到这次的搁浅，对自己今后的前途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就这样，几个人被分配到县城一个小的可怜的橡胶制品厂。
　　制品厂是个什么样子，他们一无所知。只知道，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工人了，这是他们人生一次大转折。
　　看到有了结果，舅舅带着满意走了。在他看来只要有工作就比在家种地强，而且还可以挣工资了，什么工作好坏都无所谓。这样既可以给丽君的父母有个交代，也可以减轻一下自己心里上的负担了。
　　拿着通知，她们几个人拖着两条灌了铅似的双腿，背着，提着自己沉重的行李，依然兴致勃勃地向工厂所在地走去。
　　青年们就是好沟通，一块往工厂走的时候，就觉得大家像好朋友一样了。
　　路上，几个新朋友滔滔不绝地憧憬着工厂里面干净的小路，路两旁的树木，花坛。吃饭有食堂，洗澡有浴室，还有整洁的宿舍。
　　工作的地方当然是一排排宽敞的厂房。总之，在他们的脑海里，工厂是一个美好的地方。
　　一路走来，他们的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沉重的行李也成了负担。
　　张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站在那里，手搭凉棚向远处望去：“都走这么半天了，怎么连个工厂的影子还看不见那？”她又看看手里提的、肩上背的，咳了一口气：“老人说的没错，真是路远无轻载呀。”
　　丽君接着话说：“可不是吗，这大冬天的，不带这么多东西也不行，谁知道工厂里是个什么条件，你说是不是？”
　　“说的也是，咳，走吧，坚持一下。”
　　“估计不远了。”
　　几个青年人向一个路人打听路线。这才知道，他们还要从大路拐进一条小路，然后，再走上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大概要再走三里地，才到那个工厂。
　　听说还要走三里地，小薛气喘吁吁地说：“我的妈呀！这不要把我们累死吗？”
　　疲劳很快取代了兴奋，刚才还高涨的心情随着路线的变化而变得烦躁起来。他们不安地走进了一条曲折的土路。
　　土路越往里走路越窄，而且很脏。真不知道这条小土路将把他们带向何方。
　　小薛一边走，一边发着牢骚：“这是什么破工厂，这么难找？”
　　丽君看看周围的环境，指着前面的土路说：“就冲这个环境，我们要有心理准备，工厂肯定不是咱们想象的那样。”见没人回应，丽君回头看见张丽沉思：“喂，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想什么呢？”
　　“噢，我想，咳，没想什么？还是快走吧。”几个人谁也没有心情说话了，他们拖着沉重的行李，怀着复杂的心情，继续向土路的尽头走去。
　　最终，这条土路把这几个人带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破铁门前。破铁门旁边挂着一块脏乎乎的大牌子，牌子上有津河县橡胶制品厂几个模糊不清的大黑字。
　　看到这个破铁门和那块脏乎乎的大牌子，一路上美好的憧憬完全消失了……。
　　他们几个人非常疑惑地向破铁门的里面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