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双选会准备

　　双选会之前，“米斯特儿李”有找我谈过一次话，如果我的理解能力正确的话，我想他的意思应该是希望我能继续深造，然后想办法留校工作，这是在他的能力范围，他所能给予我的最大的报答方式。我当时没有反应过来，当他问我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时，我想也不想地说找工作，已经在准备简历了。他从椅子上起来，点燃一支烟，站在窗前，背对着我。办公室里开了空调，烟雾被散得到处都是，我不禁咳嗽了几声，想着是不是应该劝他不要在空调房里抽烟，可转念一想，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样做有害健康？于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从小到大，我似乎都在我爸和老师的敦促中循规蹈矩地生活学习，如果说真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是看书，偶尔写点小文章，聊以打发空闲的时间，也算是精神上有点寄托。即使结婚后，我也不想像韩国女人那样待在家里当家庭主妇，那样会和社会脱节，于人于己都不好。不管在什么时代，女人还是独立的好，即使将来被背叛被抛弃，也不会落得特别狼狈的下场。贝儿说我的想法过于悲观，就像假期，六天里过了五天，别人会说真是太好了，还有一天，我则会认为时间太快了，怎么就只剩下一天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坚持未雨绸缪的想法。
　　“米斯特儿李”摁灭了烟头，在椅子上坐下来，双手十指交叉着放在桌面上，一下松开，一下紧握，似乎要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小心地问他还有没有其他事，因为柳旭让我早些过她那里去帮忙。
　　“呃……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前段时间就听说你在跟徐良交往？”
　　我尴尬地点点头，谁这么八卦，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这种事连“米斯特儿李”都知道了。“米斯特儿李”说：“其实，读书时候有喜欢的人很好，当然，我是说双方都必须是以严肃的诚恳的心态交往，不是为了恋爱而恋爱。毕竟，学校里的爱情，还是要比进入社会后的要纯洁得多。我儿子，读书的时候，我不允许他谈对象，毕业后，相了几次亲也没成，现在三十几岁了还单着。”
　　我纳闷，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堂堂一个校长，在学生面前说这些，也不觉得不妥吗？
　　“徐良那小子，也算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刺儿头一个，不过能力还是有的，性格嘛，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改进些。”
　　我尴尬地笑了笑。
　　“你……上次那封信的事，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搬他那里住了？无风不起浪啊。”
　　“没有。”在“米斯特儿李”若有所思的时候，我以柳旭为借口开溜了。说心里话，一个长辈，一个领导，高高在上的，跟我这么个小人物，聊这么生活的问题，语重心长、关怀备至，我心里没谱。
　　双选会在体育馆里举行，有一百多家单位参加，招聘职位上千。这几天我什么都没干，就跟柳旭一起，和一群虾兵蟹将一起布置会场：搬桌椅、挂条幅、标序号、贴海报……每天忙得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回去才发觉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徐良抱怨我冷落了他，罚我晚上跟他一起吃饭。我开门进屋，桌上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还开了一瓶红酒。
　　我心里想着，这么浓重，打包回来，还不如直接在外面吃，难得洗碗筷呢。我去卫生间洗手，在手上抹了香皂，抬眼看镜子里的那个人：刘海快要遮住眼睛了；皮肤上熏染着醉酒般的嫣红，唇畔眼底温柔如水。我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原来和爱的人在一起，因他开心而开心，看他皱眉而担忧，朝夕相对，会是这么一种幸福的感觉。
　　我将手上的泡沫冲去，回过头去，徐良就站在我身后，我的唇擦过他的下巴，一下子愣住了。他起伏不定的呼吸扑入我的鼻端，氤氲成一种特殊而暧昧的魅惑。
　　“老婆……”徐良左手揽着我的腰，我靠在他肩头，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来的滚烫的热量。他不是那种帅气的男人，也不是什么英气逼人，甚至连好看也算不上，却有让人一见倾心的迷人气质，他体贴、细心、温文而雅。我斜过头去看他侧脸的剪影，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奇怪感觉，感情潮水般在心里荡起层层涟漪，心弦似乎被拨动了。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轻盈的蝴蝶，全身心都要飞舞起来了。
　　他轻轻地呼唤着我的名字，似乎连周围的空气也停滞下来。看他的脸越靠越近，我忙扭头跑出去：“吃饭了，菜都快凉了。”我跑出去，大口的喘气。抚着滚烫的脸颊，使劲地拍了拍，这才清醒许多。这种奇怪的情愫，一直到我回到宿舍，也没能让我释怀。最近，每每他靠近我，都让我感觉更加紧张，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
　　贝儿听了我说的话，直呼“唉哟唉哟”，好半天才止住笑，说我们是现代社会的原始人。我说人家韩国连续剧里，谈恋爱也就只是牵牵手，都很客气很礼貌的。贝儿立马反驳，因为那是要在电视上演的，那是家庭伦理剧，又不是专门写爱情的，估计那些编剧都没怎么谈过恋爱。
　　“我们交往的时间也不长。”
　　“亲爱的，这都什么年代了，21世纪了，砖头大哥大变成手掌上的智能机了，动车轻轨地铁四通八达了，洗衣机能自动脱水烘干了，你还在想柏拉图似的恋爱？虽然说精神上的恋爱很重要，但是……真没法用语言来形容，好吧，你是文艺菜鸟，你特殊。”
　　吃饭的时候，徐良看起来有点失落。我给他夹菜，他竟然很客气地说“谢谢”；但是送我回宿舍时，他还和往常一样紧紧牵着我的手，还叮嘱我晚上早点睡，不要变成熊猫。贝儿说：“反正我也说不好，有的人，一见钟情，三五几天结婚的也不是没有，有的人，谈了十来年恋爱又分手的也有。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好了，如果你不愿意，就千万别迎合他，男人宠不得。”我笑了起来，说有分寸的。
　　“你给他准备的温暖牌背心，织得怎么样了？好姐姐，你也给我弄一件吧，我都嫉妒死了。”
　　我说已经差不多了，稍后也给她织一件。贝儿就开心得在电话那边直亲我。
　　晚上接到柳旭电话，她让我去她那里一趟。虽然满腹疑问，我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去。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泡杯茶。”虽然我说不用麻烦了，柳旭还是笑着进厨房去了。我环顾四周，除了沙发是天蓝色的，整个房间以黑白基调为主，白色的家具，黑白条纹相间的窗帘，黑圈白底墙纸的电视墙。我看到一面墙上挂了好几幅照片，走过去看，有柳旭的毕业照和个人风景照的，有徐良和她的合影，还有她和徐良儿时同一对中年男女的合影。
　　“良子毁容前，挺帅的吧？”柳旭站我旁边。我看了看柳旭，又看了看徐良的照片，两人眉眼里，确实有一股很相同的神韵。我把从认识柳旭开始，和她接触的点滴，以及她极力推荐我去帮徐良照顾菲菲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感觉是一步一步走入了她设置的圈套似的。
　　柳旭拉了我在沙发上坐了，问我晚餐吃得怎么样。我说不知道徐良在哪叫的外卖，味道不错，有家常菜的温馨，柳旭就笑了，笑得我心里发麻，不知道那笑容是什么意思。柳旭说：“一开始，不让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是怕你会疏远我；让你知道我跟他的关系，是想让你更加放心，良子对你是一心一意的，你可以放下所有的包袱。目前可能各方面还比较困难，但是也就这一两年。他上进，你勤劳，我相信你们会过得很幸福的。”
　　“姐姐，你……是不是有别的话想跟我说啊？”我刚进屋的时候，就感觉柳旭欲言又止的，不太像她平日的洒脱个性。柳旭想了想，把手里的杯子放茶几上，十指交叉，握得紧紧的。我说：“没关系，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柳旭说：“我知道，你跟徐良处得不错，这也是我乐于看见的。只是这两天，我想了又想，徐良读完博，有可能留校，或者……出国继续深造，当然，我是说可能，因为我听说有一个公费留学的名额。作为姐姐，我当然是希望他能更好，只是，感情和事业，有时候，真的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说他要出国吗？”
　　“没有。这些都是我假设性的问题。”柳旭端起杯子，眼神看向别处，“文玥，你也别怪我，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我也喜欢你。你说你不会考研，所以，为了你自己着想，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快找到工作，好好利用这次双选会的机会。”
　　“如果他要出国，那我也可以等他啊。”我负气地说，“我爱他，除非他不要我了，否则，我不会跟他分手的。”
　　“我也没别的意思。回去早点休息，明天双选会，会很忙的。”
　　我告辞离开。柳旭，你认为，你跟我说了那些话，我还能好好地睡觉吗？我拨通了徐良的电话，在他接听之前又挂断了，他打过来，我直接挂断，再拨过去，在他接听之前挂断，他再打过来，我就又挂断……如此三番几次，眼泪已经淌了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