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下乡之路》第二章（八）

　　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丽君和小组的民兵们悄悄出现在乡间的小路上，在月光的帮助下，他们迅速地来到公路旁的芦苇塘，两人一组按指定的位置埋伏下来。
　　夜很深，风很冷，暗夜中的影子摆出婆娑的姿态，发出低微的声响。值夜的队员们趴在芦苇塘里，瞪大眼睛认真地注视着黑暗中的一切。这个晚上，平静而安详，埋伏的人们似乎又要无功而返。
　　突然，一个紧张到颤抖的声音传过来：“你...你们....们快看。”
　　接到信息的民兵们顿时感到头皮发麻，脸皮发紧，牙齿不听话地打颤，一股凉气从他们的背后直冲后脑海，头发简直要一根根地竖起来了。虽然在芦苇塘里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那种紧张恐惧是一样的。他们谁也不敢抬头向公路上看。
　　空气凝固在空中，副连长张辉壮着胆子慢慢抬起头，向公路上望去。这一望，把他吓的魂飞魄散，他哆嗦着小声说：“快，快，快看。”大家屏住呼吸，胆战心惊地慢慢抬头，向公路上望去。
　　在朦胧的月色下，距离他们埋伏点大约几十米远的公路上，摇摇晃晃地站着两个黑影，头很大，身子很长，它们站在那里不动，只站在路上，身上的衣服随着风摆动。不要说埋伏的这些年轻人，就是老一辈的人，也没有谁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大家乱了阵脚，慌乱中，不知是谁拉动了枪栓，弄出了动静。
　　枪栓的声响，惊动了公路上的那两个怪物，它们一惊，扭转身子，蹦蹦跳跳地朝民兵埋伏的地点凑过来，看样子是打算查看动静。这边埋伏的人，还没来得及进行更高级别的紧张时，只在几步路间，怪物们似乎就改变了主意，掉头朝反方向移动了。
　　张辉压低声音下了命令：“追！”
　　民兵们听到命令，虽然不知怎样围攻这两个怪物，但还是迅速地从芦苇塘里乱呼呼的冲了出去。
　　怪物们轻车熟路，看来不止一次走过这条路，它们只几个挪动，很快就消失在一人多高的芦苇丛中。
　　丽君见状，低声吩咐：“张辉带3人去东面搜，其余的跟我来。”
　　民兵们很害怕，但手里的枪给了他们勇气，他们端着枪，拨开着芦苇，壮着胆子冲进了芦苇塘，瞪大眼睛在黑暗中仔细寻找。
　　寻找了好一阵子，也没发现那两个怪物的影子。张辉小声嘀咕：“明明是看见蹦进来了，怎么就不见了，别真的是鬼？听见动静就蹦到坟地去了。”
　　“不对，如果是鬼的话，他们即没形也没影。”有民兵搭声。
　　“那他们怎么还蹦呢？”
　　“别说话，赶紧找吧。”丽君阻止。
　　在黑暗中摸索着路，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差点把丽君绊倒，她一惊，莫不是碰到鬼神了？她赶忙用脚踩住，小声喊：“副连长，这里有东西。”听到丽君的喊声，大家一起围过去。月光下，地上果然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黑乎乎的东西。
　　“把东西带上。”丽君说着脱下外套，把地上的东西捡到一起裹起来，交给张辉保管。
　　“撤。”丽君一声令下，大家快速地跑上公路。到了公路上，大家还有些惊魂未定地四下张望。
　　张辉紧紧抱着这些东西，催促大家跑步回村，一边跑，还一边嘱：“回去后，不要声张，严格保密，听候处理。”
　　张辉抱的那堆东西有点沉。他心里只琢磨这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管它是什么？反正今天收获不小。不过，蹲这么多天了，好不容易看到目标了，还让他们跑了，真是可惜。”
　　到了大队门口，丽君下了就地解散的命令，民兵们无声无息地解散了。
　　解散时，他们看见紧挨着大队办公室的知青宿舍，春芬房间里的灯刚刚熄灭。
　　
　　张辉带着“战利品”回了家，他把东西往外屋墙角一扔，准备明天和连长汇报工作。
　　他来到里屋，睡不着觉，就坐在炕沿边上，一边吸烟，一边琢磨着今天的细节，那两个怪物怎么跑的那样快，难道真的是鬼魂？鬼魂还有东西可以丢下？他向外屋那堆东西看去，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一个细节让他想起，刚才往墙角扔东西时，发出一声闷响。不行，我得先看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张辉要看个究竟。他来到墙角，围着那堆东西左右看了好几遍，他开始怀疑：难道这是鬼魂的行李？这鬼魂究竟是真是假？
　　他狠了狠的吸了一口烟，壮着胆子把那团东西抖落开。东西滚落在地上。不看则已，一看，张辉完全惊呆了。
　　他以为眼睛出了问题，使劲揉了揉，又揉了揉，看着这些东西还是直发愣：“这些……好像在那里见过？”
　　包裹里面是两件旧衣服，和两条鼓鼓囊囊的黑布袋子，旧衣服都是普通的农家衣服，谁家都有，可这黑布袋子……
　　这下，张辉可懵了。他围着袋子仔细看了看，看不出什么奇特之处。他又伸手摸了摸，一抹吓一跳，湿乎乎，有软有硬！这是个什么东西？看看手掌，没什么吓人的颜色，也没味道奇怪的味道。莫不是，什么东西摔碎了？他索性倒出来看，唉，这袋子里的东西没摔碎之前，竟然是两个掏空了瓜瓤的大冬瓜。
　　这下，张辉可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拿着那些碎冬瓜片，反过来调过去地琢磨，这冬瓜壳究竟是是干什么用的呢？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东西都是正常人家使用的。
　　研究冬瓜壳实在是没研究出眉目。他把目光盯在一件红色上衣上，张辉陷入了沉思。
　　“难道是她们？”他不敢相信，但也没理由不信。那两件上衣里，其中的一件，不就是那天开会时，本村知青春芬跳舞时穿的那件红色的上衣么？他挠挠后脑勺，自言自语：“不能吧……”
　　夜深人静，一切都进入梦乡，四下静悄悄。张辉心烦意乱，安睡不得，眼下这个情况，越想越严重：“不行，事关重大，我得马上找连长汇报。”他赶忙起了床，收拾了那堆东西，轻轻推开房门，出了院子，向连长家走去。
　　村庄不大，张辉紧走了几分钟就到了连长家。
　　当连长在梦中听到敲门声时，马上意识到埋伏工作可能有了收获。他一骨碌爬起来，一边应着声，一边跑到院子开门。
　　“我。”张辉抱着那堆东西进来。
　　“有线索了？”连长指着他手里的东西问，用手势引着张辉去没人的房间说话。
　　进了屋子开了灯，张辉把包裹放在桌子上，即兴奋又严肃地说：“这下麻烦了，不但有线索了，而且那个鬼魂也逮着了。”
　　“什么麻烦？什么鬼魂也逮着了，在哪儿？”连长盯着包裹，兴奋地搓搓手。
　　“没逮着那怪物，也等于逮着了，可是麻烦也就大了。”
　　连长不解：“你说什么呀，逮着没逮着的，把我闹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他左右看着张辉。
　　张辉说：“你糊涂，我还糊涂了呢，看看这个你就明白了。”说着把那些东西递到连长面前。连长不看则已，一看下了一跳。他当时就明白了张辉为什么说“没逮着也等于逮着了”。
　　他使劲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他一连说了几个不可能，“这不是本村知青春芬的衣服吗？前几天她还穿着跳舞呢，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我也不想相信啊，可要不是他们的话，眼下这件事怎么解释？就刚才，我们回到大队时，看见他们房间的灯刚刚熄灭，而且这些东西的确是他们的。”
　　线索一对上，即便不想相信的连长也马上认可了这个事实，“就是说啊，这几个知青不在的那几天，一点事没有，这刚刚回来，就被你们给抓到现行了。”
　　张辉说：“唉，这几个人真会找事，真不让人省心，可他们究竟为什么干？”
　　“唉，这个调查起来得点儿时间，可这眼看天就亮了，你说，这天亮了还去不去公社？”连长发愁。
　　两个人看着这些东西，商量不出好对策来。
　　地上已经有一地的烟头了，连长一边用脚碾着最后一个烟屁股，一边说：“我看，咱们先稳住架势，看看青年们有什么动静，再作安排。”
　　“我已经嘱咐他们不要声张。”张辉点点头。
　　
　　不知是哪家的公鸡开始报晓，天边微微露出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连长抬头看看窗外，进里屋穿上破棉袄出来，说：“天快大亮了，咱们现在就去队部，一边看看青年宿舍的动静，一边等书记。”
　　鸡叫两遍时，他们看见从春芬和玉英的房间里先后走出四个神色慌张的男青年，其中一个就是曾经和春芬跳过舞的那个。他们四人趁着黎明前的朦胧，匆匆忙忙走了。
　　宿舍里没开灯，也没动静。但表面没动静，却不能代表一切都平静。
　　大队办公室里，连长看着那几个青年的背影对张辉说：“这件事挺复杂的。”
　　张辉点头：“嗯，这是本村和外村青年勾结在一起，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