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之心月篇（2）

　　(第一卷:山雨欲来《心月篇》第二节:如遇斯人)
　　折月坊，临都第一坊，闻名天下的秦楼楚馆，最顶级的风月场所。那里有最精美的屋宇楼阁，最甘醇的美酒佳酿，最美味的糕点菜肴，最惊才绝艳的美人和最特别的主人。
　　折月坊的美人每一位都美得任人无法抗拒，这里的规矩不是客人挑美人，而是美人挑客人。
　　在这里，没有一位客人敢惹事生非，因为他们都知道折月坊的主人他们惹不起。
　　折月坊的主人是一个女子，她叫融绯辞，听过这个名字的人都知道她那一身极具标志性的装扮。
　　融绯辞只穿一种颜色的衣服，黑色，脸上终日戴着半张银灰色面具，面具的上额角刻着一朵红色勾勒的优昙花，犹放未放的花姿令这半张面具特别到让人过目不忘。
　　这是一个奇特的女子，身份背景什么都查不到，突然出现在这个江湖中，才十七岁的年纪竟下帖挑战当世剑圣苏墨尘，虽以半招之差落败，却也同时赢得了剑仙之称，画像被武帝挂于九重高阁“九霄阁”之上，名字载入武林名家录，一战成名。
　　之后融绯辞用两年的时间于邑水西岸建了这座折月坊，寻来绝代佳人挂牌入住，而后开门迎客。被她纳入坊中的美人有男有女，无不具倾国倾城之貌、出类拔萃之才，这些人有的也有家、有产业、有身份，甚至是一方名人，却自愿来此挂牌，这也是因为她。
　　因此，融绯辞其人，是武林近几年来最引人注目的风云人物之一，无数人想拉拢其为自己效力，然无一能得其相助。
　　
　　邑水廊桥，风雨楼楼主楚绎风约见折月坊坊主融绯辞之处。
　　邑水廊桥顾名思义就是建在邑水之上的木平廊桥，连绵半里，是邑水一景，而建造精美的折月坊便坐落于此段水岸，彼此更添风情。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黑衣的女子看了看天色，取下脸上的面具，提醒道：“公子，已经是卯时了，她会来吗？”
　　素袍的公子站在桥栏边低头看着水面，平静地道：“她已经来了。”
　　黑衣女子忙回身去看，才发现一丈外不知何时站着个人，此人一身黑衣，面上戴的半张银灰色面具与她手里那张仿作的一模一样，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让她只看一眼就有了威胁感，而之前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想来，这便是融绯辞本人了。
　　“好耳力。”融绯辞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他们耳中，语气淡漠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距离感，“不愧是楚楼主。”
　　楚绎风转身，一张清俊不失沉稳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坊主肯赴约，楚某很是高兴。”
　　融绯辞看了一眼奚尤，对楚绎风道：“楚楼主让人四处假扮我引我现身，再约我来此，可是想与我一战？”
　　楚绎风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回道：“不错。”
　　融绯辞沉默着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才道：“如果我不接受呢？”
　　楚绎风笑道：“坊主是怕输吗？”
　　“随你怎么想。”融绯辞回道。此时的天边有一丝金光泄露，她只是侧身看向东方天际，静静地望着太阳即将升起的地方，掩在面具后的脸上不知是何表情。
　　楚绎风看着她的侧脸不知在想什么，忽然他对奚尤道：“你先回客栈吧。”
　　奚尤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避开融绯辞从另一端离开。走远了之后她再回头看去，见那二人仍是隔着一丈的距离站在那儿，却不知又说了些什么。
　　“坊主的拒绝让楚某很是意外。”楚绎风负手而立，面上笑意不及眼底，“原以为坊主是个敢于挑战的人，而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敢于挑战，”融绯辞看着天边道，“你是想说三年前那场比试？”
　　楚绎风道：“正是。楚某不明白一个初出茅庐就敢于挑战剑圣的人，为什么经过了三年历练后反而不敢接受我的挑战了？”
　　“还是说……”楚绎风故意顿了顿，转身看着她道，“坊主觉得楚某没有资格让你出剑？”
　　听了此言，融绯辞侧目道：“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楚绎风道：“何为没必要？”
　　“就是……”融绯辞犹豫了片刻才道，“就是说没有理由。”
　　楚绎风想了想道：“那么，敢问三年前挑战剑圣苏墨尘的理由，是什么？”
　　融绯辞顿了一顿，简洁地回答：“名。”
　　“为了成名？坊主果然有魄力，苏墨尘确实是很好的人选。”楚绎风笑笑，只是这次的笑中失了暖意，多了些锐利，“不过，毕竟三年过去此事的影响已淡化不少，而今我以为你若能将我打败，名声只会比现在更响亮。”
　　融绯辞不再看他，淡淡道：“可我觉得已经够了，现在这样很好。”
　　“若是楚某定要一战呢？”楚绎风不懈道，“坊主当真不肯让我见识一下浮影剑美妙的身姿？”
　　浮影剑，融绯辞的兵器，剑身轻薄，锋利可吹毛断发，其光如雪能鉴人，平时都掩在袖中，常人不得见。
　　“你的目的是什么？”融绯辞突然道，“不要说只是为了一战，此处狭隘根本不适合比武，你既选在此相见必然是没有出手的打算。”
　　楚绎风听了竟也不辩驳，颔首道：“坊主聪慧，楚某确实不是为了比武，只是如果有必要比一比也无妨。”
　　融绯辞突然向他走近两步，面对面极其直白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楚绎风看着她的双眸，正色道：“你。”
　　“明白了。”融绯辞眨眨眼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楚绎风道：“交易？”
　　融绯辞道：“交易的前提是，你要向我证明你有与我交易的资格。”
　　楚绎风笑答：“好。”
　　话音一落，两人的手同时一动，风过处融绯辞手中的浮影剑贴在楚绎风的颈上，一缕发丝从如雪的剑身上滑落，而楚绎风扬起的手中多了半张面具。他们的出手与得手都在一瞬间，高下已分。
　　融绯辞面色平静地收剑入袖，接过他手中的面具道：“十日后，风雨楼见，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说罢，转身就走。
　　楚绎风冲着她纤瘦而挺直的背影微笑道：“楚某定不让你失望。”说完，他收了笑抬手在颈间一抹，鲜艳的血色便在指间晕染开来。他看了看平静地掏出巾帕将手上和颈上的血擦去，还好伤口极浅只是流了少许血，擦两下就看不出了。
　　“融绯辞，你果然也没让我失望。”楚绎风握着染血的巾帕自语道，“就让我们一起为名而战，用成功的光芒将所有的伤疤掩盖。”
　　
　　十日后，风雨楼。
　　黑衣的女子拾阶而上，期间不曾低头看一眼石阶，目光始终保持平行。风雨楼最有资历的四位领主时涯、萧然、南烨、蓝染正站在石阶尽头等着她。
　　融绯辞，楼主让他们在此迎接的人。这个浑身上下散发出冷漠的女子，她的脸尽管被半张银色的面具掩盖了真容，可从那姣好的面部轮廓和秀美的朱唇便可看出她本身的美丽，而这美丽却不可触及。
　　四位领主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她的名字他们早已听说，她的故事也已烂熟于心，然而这却是第一次见到她本人，四人的目光中都包含着好奇和探究。
　　当她走近，时涯走到她面前，施礼道：“融姑娘，在下时涯，奉楼主之命在此迎你。”
　　融绯辞止步，看着面前这个气势内敛的男子，颔首道：“有劳。”
　　时涯和煦地笑道：“哪里，能先于旁人一睹姑娘风采，是在下的荣幸。”
　　蓝染嘴角噙着一抹笑上前道：“在下蓝染，早就听闻姑娘的声名，很是仰慕。”
　　融绯辞看向蓝染，对这个面相有些阴柔的男子她只是点点头，然后偏头向一旁的人道：“楚楼主在哪里？”
　　被问到的南烨温和地冲她笑了笑，道：“楼主在议事厅，他让我们几个先来见过姑娘，之后同姑娘一起去见他。”
　　融绯辞也对南烨点点头，正要让他们带路去议事厅，却不经意看到另一个人。
　　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地萧然见融绯辞突然看向自己，他毫不客气地直视回去，冷冷地开口：“萧然。”
　　对于他的自报姓名融绯辞竟然认真地回了一句：“我记住了。”
　　萧然知道这个女子定是察觉到了自己想要挑战的心思，“我记住了”这四个字的意思就是说她接受了他的挑战。两人对视一眼，融绯辞转向其他人道：“请带路。”萧然也适时收回了目光，只在心里回了一句：无比期待。
　　
　　议事厅——
　　楚绎风坐在桌子后的椅子里，他的脸上一派平静，眼睛看着手里的文牒耳朵却仔细留意着门外的动静，奚尤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
　　当那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楚绎风的眼中闪烁出喜悦的亮光。他含笑放下手中的文牒看着走到跟前的女子，道：“终于把你盼到了。”
　　融绯辞却看着他退后半步，弯腰一躬道：“融绯辞愿加入风雨楼，供楼主驱遣。”
　　看着她恭谨却淡漠的姿态，楚绎风脸上笑意减了几分，起身绕过桌案到她面前出人意外地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令她直起身，一扶后随即收手，对跟在后面的四人道：“自今日起融姑娘就是我风雨楼的二楼主，所到之处如我亲至，即刻通知下去。”
　　融绯辞未料到楚绎风会突然出手相扶，一愣之下竟也忘了躲开，还没从他那一扶中回过神来就又听到这个消息，她着实惊了一惊。四位领主已在回“是”，她才缓了缓才道：“谢楼主厚待。”
　　待四位领主领命而去后，楚绎风微微地笑着对她道：“从临都赶到洛阳一路辛苦了，你的住处已经收拾好了，随我去看看合不合意。”
　　融绯辞稍稍退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声音平稳地道：“烦请楼主带路。”
　　楚绎风将她刻意的疏离看在眼里，只是笑了笑：“走吧。”举步时却回头对犹站在原地的奚尤抬了抬手，示意她留在这里。
　　奚尤的嘴角扯出一丝弧度，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她掩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在手心刺出一片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