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之心月篇（3）

　　(第一卷:山雨欲来《心月篇》第三节:心之忧矣)
　　楚绎风为融绯辞准备的住处就在清风阁旁边，是一处大小适中的正房。房中明间墙上挂着一幅画，摆桌椅，浅橙色的帘幔将明间与左右的次间和稍间隔开，目光越过半挽起的帘幔可见一间内置书案柜架一间内置承尘床、衣柜、灯台和镜台，布置得处处周到却总有种大家闺秀的闺房感觉，浅橙色的帘幔淡雅温馨，颇有女子闺房的情调。
　　楚绎风道：“可还满意？”
　　“还好。”融绯辞偏头浅浅地看了他一眼，却向那幅画走去。
　　那幅画看起来像是最近新作，画中之景正是十日前他们初见之处，邑水廊桥。
　　“你画的？”融绯辞突然问。
　　楚绎风颔首道：“觉得如何？”
　　融绯辞看向他道：“挺像，楼主费心了。”
　　楚绎风道：“若能得尔题字，楚某不胜欣喜。”
　　融绯辞又看了看那画转身走开，留给他一句：“不会。”
　　“此处或许比不得你在临都的住处舒适，但还是希望你住得习惯，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或直接吩咐他们准备。”楚绎风道。
　　“楼主倒是提醒了我。”融绯辞听了回身看着他道，“我现在需要休息。”
　　楚绎风抿了抿嘴，颔首道：“那我就不打扰了。”说着准备举步离开却又听融绯辞张口吐出一个字“请”，他无声地笑了笑，突然很想知道她坚守着不容任何人靠近的内心是怎样的。
　　——
　　融绯辞出任风雨楼二楼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武林，有人想打着拜访的名头来一探虚实，不过数日楚绎风的桌案上就积了厚厚一打拜帖。
　　楚绎风便让人在自己桌边加了一张桌案，把椅子换成了狭长地软榻，方便两人同坐，然后当着融绯辞的面把那些拜帖全挪到了新加那张桌案上，说“这是你的位置”。
　　而融绯辞的解决办法是让人把这些拜帖全抱去厨房引火用，然后对楚绎风说：“不如找个由头请他们一起过来，他们想见就让他们见。”
　　楚绎风听了笑着说好，于是便举办了一个赏剑会，说到底赏的是剑，也是人。
　　
　　“公子，真的要开放藏兵阁吗？”赏剑会前一天奚尤再次问了楚绎风这个问题。
　　楚绎风从文牒中抬起头，道：“是。”
　　奚尤脸上没有表情，眼中却渐渐失去光彩，她轻轻地问：“为了她？”
　　楚绎风蹙眉道：“怎么会这么想？”
　　奚尤道：“自从前任楼主离任后公子就封了藏兵阁，为什么现在却要解封？而且邀请各方人物一同鉴赏阁中的神兵利器？”
　　楚绎风道：“封有封的必要，解有解的好处，赏有赏的用意，怎么就是为了她呢？”
　　奚尤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楚绎风看了她半晌，道：“尤尤，你到底在介意什么？”
　　奚尤犹豫了一下在他身旁蹲下，像小时候一样把头靠在他膝上，就这么静静地靠着什么都没有说。
　　楚绎风放下手中的文牒轻柔地抚着她的头顶，道：“尤尤，不要想太多。”
　　奚尤闭着眼笑了笑：不要想太多？怎么能不想太多。以前你从来不会对我皱眉，你笑容总是给我比别人多很多，和别人不能说的话你会和我说，可是现在我成了别人……
　　
　　【奚尤（番外）】
　　赏剑会当天很热闹，风雨楼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公子很开心，因为从头到尾他的眼里都盈着笑，期间时不时与坐在他身旁的黑衣女子浅笑低语，所有来参加的人都分了一半的注意力在他们身上，人人心里都在猜测他们之间是怎么回事。而我已经不能再站在他身旁，只能站在远处看着他和那个女子相处得越来越融洽。
　　公子，开始不再需要我了。
　　从那以后我和他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和我的话也越来越少，他让我出任了领主之位，我再也不能跟在他身边了。
　　影子离开了主人会怎样呢？我觉得自己就是个被主人抛弃的影子，正在慢慢的……慢慢的缩小……消失……
　　他的身边有了那个女子，那个女子一点一点走进他的心里，快得让我措手不及。
　　他难得有空在花园的亭子里看书，我想给他泡壶茶，端着茶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他叫了那个女子来陪他，然后很不巧的，让我听到了最不想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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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绯，能告诉我那个伤疤的故事吗？”楚绎风小心地问。
　　融绯辞正靠在柱子上用巾帕闲散地擦着剑身上不明显的污迹，听到他的话后动作一顿，她冷冷地回道：“楼主何时开始喜欢探听别人的隐私了？”
　　楚绎风看着她手中锋利的浮影剑道：“很好奇是谁能伤了你。”
　　融绯辞头也不抬地说：“有什么可好奇的，剑客被剑所伤不是最平常的事吗。”
　　楚绎风道：“可是当今武林不及你的人很多，比过你的却是屈指可数。”
　　“那你说说看，可数的是谁。”融绯辞微微偏头向他侧目道。
　　楚绎风竟真地说道：“第一位是武帝，第二位是阴司之主，第三位是剑圣。”
　　说完后，他见融绯辞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便想了想道：“剑圣苏墨尘，他当年赢过你半招，不过经过这几年你们都比之前更强了，若是再战胜负还不好说。武帝和阴司之主不一定能在剑法上胜你，但若以其他方面相辅的话就要多一成胜算，比如他们比你多修了些年的深厚内力。”
　　融绯辞收回目光道：“楼主少算了自己。”
　　楚绎风目光一闪，随即道：“那就加上。”
　　融绯辞突然“唰——”地一声把浮影剑归鞘，双臂环胸扭头看着他道：“你还少算了一个人。”
　　楚绎风看住她，抓住她这一丝难得出现的波动，追问道：“是谁？”
　　融绯辞却又转过去，恢复了平静道：“你不需要知道。”
　　楚绎风看着她时刻绷直的脊背，他无奈地扯出一抹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阿绯，你有多久没在人前摘下面具了？”
　　融绯辞随口道：“你不是知道吗。”
　　楚绎风愣了愣，后了悟地笑笑道：“别人摘的不算。”
　　融绯辞手指摸着剑鞘上的纹路沉默了片刻才道：“忘记了。”
　　“聂大夫医术很高明，”楚绎风斟酌着措辞缓缓道，“消除伤疤对他来说应该不难。”
　　“不必。”融绯辞想都不想地回答，之后又说了一句看似怪异的话，“我想留着它。”
　　楚绎风却为他多说的那句话想了许多，末了他道：“阿绯，不要戴面具了，戴久了是会摘不下来的。”
　　“我想戴着它。”融绯辞想也不想地回绝。
　　“阿绯，如果你能告诉我你的事就好了，我就能够更了解你，也能够更有把握地对你说这句话。”楚绎风轻轻地走到她身旁，抬手抚上她手中的浮影剑，道，“嫁给我如何？”
　　融绯辞握着浮影剑的手微微一抖，惊得忘了躲开他的手，犹疑不定地看着他道：“你说什么？”
　　楚绎风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抚剑的动作改为握住她的手，再次道：“嫁给我，以妻子的身份助我把风雨楼推上最高峰，我们一起做这个江湖的主宰。”
　　“楚楼主！”融绯辞突然推开他的手，向一旁挪了一步，冷冷地道，“你可以把主意打到任何人的头上，除了我。否则你只会得不偿失。”
　　楚绎风看着浑身上下透出拒绝姿态的她，握紧了被她推开的那只手，无声地笑笑：“好，不会再提了。”
　　——
　　那次，我在无人的地方拦住了她。
　　她看了我半晌才道：“是你。”
　　我说：“是我。”
　　她问：“专程在此等我？”
　　我回：“是。”
　　“何事？”
　　“为什么拒绝他？”
　　她又是看了我许久才道：“奚姑娘，如果你喜欢他，为了你好，我建议早早断了这份心。”
　　“你……”我大惊，她竟然看出了我的心思，而她说得那么直白的话，让我哑口无言。
　　而她继续道：“楚楼主不是你的良人。”
　　我咬牙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挺直了肩背没让自己露出弱者的姿态。虽然心知她说的是对的，可是就是不愿意听。
　　“为什么拒绝……他难道配不得你吗？”我对着她的背影道。
　　还没走远的她听得清楚，站住了但没有回头，她说：“楚楼主的心思向来难猜得很，一不留神就会算计了去，他的话怎么能全信呢。”
　　“不，不是的，你不了解他。”我摇头，这个女子根本不了解他的，而且……原来她从来都不信他，“他非常在意妻子这个位置，他会算计任何人任何事，但绝不会拿这个来开玩笑。”
　　融绯辞听了她的话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含着几许讥讽、几许落寞，她说：“即便他是真心又如何，我承认他确实非常优秀，可惜他不是我想嫁的人。”说完她挺直了脊背傲然昂首离去。
　　看着她那孤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的话还在耳中徘徊。我怕自己忍不住眼中的酸涩，闭上眼用手压在上面许久，突然却又很想笑。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他人。我与公子是如此，公子与她亦是如此。
　　公子啊公子，你说我是无人可以取代的，可她还是轻而易举的替换了我，因为她比我做的更好，更得你心。但你又知不知道，你把我给你的心丢弃了，而你却也得不到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