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狼狈的表白

　　第十二章；狼狈的表白
　　也许，骨子里不服输的劲儿将我的练字欲望拱起，放下自己的所有业余爱好，每晚坚持练两个小时的钢笔字，渐渐地变成我那些年的习惯。记得第二天晚上，我去女生宿舍给白云送自己从新誊写的发言笔录，恰巧赶上丽萍和三大碗争执什么，她们二人站在通铺上蹦着高的争辩。我在门外偷听才知道因打扑克出的一张牌，我还听到丽萍在损三大碗；怪不得都叫你三大碗，你就是个饭桶，一肚子大粪不说，我看你脑子里也全是臭大粪。我虽然和她们认识没多长时间，三大碗大大咧咧，憨憨厚厚，又有一副热心肠，丽萍怎能这样损伤人家？当时我在心里给丽萍下了定义；刁蛮，自私的贵族大小姐。虽说通过那次抗旱丽萍对我非常热情，刚刚对她产生一丝的好感，被她这席话冲击的荡然无存。我把白云叫出来，递给那份笔录说：“这是我写的，你把心沉淀好再看，不然会吓坏你。”白云在接的时候说：“不至于吧？你说的太......哦，是够吓人。”我早做好心理准备，听她这样说我笑了。
　　“老美，你还笑的出来？我早知道你的大名，是我们公社知青中的佼佼者，没想到你的文化底子这么薄弱。”白云又拾起那副老师的面孔，使我心里老大不舒服。她又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你看她们热闹的就像唱戏。如果你不反对，我们出去边走边聊如何？”我没想到她会主动邀我一起散步，犹如天上掉下一颗蜜枣，甜到心底。
　　陆营公社高中是清末时期，曾当过陆军营统领的大宅院。鹅卵石铺设的小路两旁，栽着两排紫丁香树，虽然花季已过，仍余留着淡淡芳香。我和白云并肩漫步在弥漫着各种树木散发的清香小路上，心里不知有多舒畅。白云来到高中大门前，那棵开满淡粉色花朵的古槐树下，停住脚步问我：“你上过几年学？”我伸出四个手指，看到她惊讶的神情我告诉她；父亲六六年被打成资产阶级学术权威和日本特务，把全家遣送回东北老家。一进大队小学校，就被一群学生把我戴的三道杠和红领巾扯下来，声称；大地主的狗崽子不能进贫下中农的学校。我不服气和他们争论几句，被他们打的头破血流。从此，我再也没踏进那个学校，再没拿过笔。白云听完我的讲述问道：“去年在县知青表彰大会上，你不用稿子的发言，引起许久的热烈掌声。当时我们几个代表还私下议论；你一定是写好发言稿背下来的。看来我们判断错了，今天我相信你是即兴发挥。我现在开始佩服你的语言组织能力和智商，能把你的经验谈一谈吗？”我所问非所答的问她：“那次表彰大会我怎么没发现有你？”白云笑了笑说：“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在集中会上有那种举动，一个感性和理性同时在你身上交错的体现，再合适不过。”我没完全明白她的话，就问：“交错是什么概念？”白云格格的笑了好大一阵，她清脆的笑声就像交响乐中的长笛，悦耳又悠长。她灿烂的笑容好似一朵绽放的牡丹，富贵而高雅。我的人仿佛已经飞上了星空，美的心里开了花似的。
　　“老美，既然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把文化课补上呢？”白云收住笑容问道。
　　“现在不是越有文化越反动吗？”
　　“这种说法是片面的。毛主席他老人家曾说过；老九不能走。现在提倡的交白卷是一种政治需要，不会长久。纵观历史，人类文明是需要文化科学的推动，国家的强大也需要文化科学的支撑，我建议你抽时间补习文化课，会对你今后发展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我感觉你说话像是老师讲课，你这样说话有人喜欢吗？”我提出质疑，只是没敢说出；你总这样说教，会有朋友吗？
　　白云又笑了笑说：“你是在质疑我没有朋友，对吧？其实，我去年在公社团支部书记会议上就听到，你们大队的团支部书记，就是你们知青背地叫她辣椒花的姑娘，对你的一番赞美；能吃苦，有口才，有领导能力。音乐，美术，体育样样精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还听说；辣椒花和你关系不一般。公社团委殷书记说过；如果你和辣椒花以后能搞对象成婚，他力挺你成为全县扎根农村干革命的模范标兵。对于你这样的人我该用什么口气呢？”
　　“你的心好强。”我不知怎地冒出这样一句，说完偷偷窃视她的神情变化。
　　“不是强，是尊重。”
　　“尊重？像老师对学生那样的说教口气叫尊重？”我把头摇地像拨楞鼓似的说。
　　“我们不都是学生吗？相互帮助有什么不好？难道只有阿谀奉承才是尊重吗？”
　　白云的问话使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反驳她。又不服气，绞尽脑汁去找说服她的道理，就是找不到，大脑一片空白。最后我采取迂回战术问她：“你说人造卫星能坐人吗？”白云先是一愣，而后抬起头望着满天星斗的夜空说：“人类已经登上月球，我相信，随着科技的发展，总有一天人类可以乘坐宇宙飞船去太空旅行。我到真想生活在太空中。我的回答你满意吗？”我心想；完了，完了。都说我鬼精，她的鬼心眼儿胜出我十倍，我甘拜下风。虽然心里服气，表面必须不能服软。我没话找话的拾起洒落在地上的槐树花，放在鼻子前闻了又闻，发出几声感叹：“如果人生，每天都被这样的芳香包围该多美好。”白云又格格的笑开了。我没走大脑的说：“我就喜欢你甜美的笑容，就像这些绽放的花朵，充满芳香和春天的气息。”
　　“是吗？老美好有浪漫的情怀，怪不得辣椒花对你那么上心。不过，你对我大可不必寻找浪漫的词句。你就是直说；我每天板着脸的样子你不喜欢，我不会生气的。咯咯......她的话就像医院的X光的透视仪，把我心里那点小把戏揭了个底朝天。我感觉自己在她面前似一个透明的裸体人，把自己的一切暴露在她缜密的思维中。当一个人被对方一览无遗的看穿的时候，已经无法找到属于自己的自我的存在价值。我沮丧的恨不得瞬间化作烟尘，随着风飘出她的视线，让她的思维再也捕捉不到我的心理动态。不知是沮丧的心情还是自叹不如的失落，突然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推动，我对她说：“以后不需要你那样的尊重，因为，我喜欢你。”我说完像打了一场败仗似的，狼狈的逃出她的视线。直至今日，我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表白是如此的狼狈，想起来好像是人生最难忘的滑稽剧。
　　一连几个早晨，我们在洇场地时白云一言不发，我在她平静的神色里发现与以往不一样的东西，却说不出是什么？一天晚上我把荣晓光，猴子，兔子叫出来，坐在大操场的草皮上，将那晚的来龙去脉和他们述说一遍。他们三人听完又笑作一团。荣晓光说我超之过急，把事情搞砸，不会再有机会。猴子更过分，他认为我是在做黄粱美梦，还劝我干脆和丽萍相好，人家是军分区参谋长的千金，篮球队所有的人都能看出她对我有心思。人活在现实中别去想真空的事儿。只有兔子认为我有戏，他的理由是；如果听了你的告白她一如既往的对你，反而苗头不对，证明她没把你的话放在心上。她越是不理你越证明她看重你的表白，是在犹豫或思考当中，只要沉住气，总有机会去验证她的态度。不过，白云不是一般的女子，思绪缜密不说，很有韧性。反正兔子不敢对她有非份之想，知道十个自己也不是白云的对手。看来白糟蹋我一盒中华香烟，没说出子丑寅卯。反正已经出来了，干脆把荣晓光追求司令的事情分析分析，我的提议哥几个一致赞同。
　　司令是女队中身高最高的队员，175的身高，身材匀称，鹅蛋形的脸庞细白皮肤，戴着一副黑框的近视眼镜，给人一种文雅高贵的感觉。司令的绰号，是因为她戴的那副眼镜很像地道战电影中唐司令那副，所以大家给她起了司令的绰号。其实，司令性格就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透着一股天真烂漫的气息，只是爱耍小脾气。荣晓光喜欢她不单是她的相貌和性格，更重要的是门当户对。司令的父亲是驻军某师的师政委，是红军长征时的红小鬼，曾给一位开国元帅当过警卫员。据说，她的父亲是能通天的人物，这和地区一把手的二公子相当的匹配。他们又是一高的同学，成为一对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荣晓光追求司令近一年，偏偏司令不理他的茬，听和司令要好的丹凤眼说；司令嫌荣晓光长得太帅气，靠不住。荣晓光为此懊恼许久；长得帅气也是错吗？猴子经常劝荣晓光放弃司令；喜欢帅气后生的姑娘多的拿鞭子赶，非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晓光你有病。这时荣晓光总会横眉冷对的说；你才有病，假小子对你多好，你小子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不够，还要盯着口袋里的，你才真有病哩。我们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我说不行，我去开导开导司令，她对你的靠不住说法就等于心里还是喜欢你。通过开导也许能打开她的心结。荣晓光就一句；我不会放弃。
　　在一个下午的三步上篮训练中，白云来到我的身边问我：“老美，你能教我三步上篮吗？”这是从那次狼狈的表白至今她第一次和我搭话，我高兴的什么似的。那颗阴沉许久的心终于迎来了晴空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