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真是富贵命，前妻后妻两个老婆都念念不忘你

　　第二十三章 你真是富贵命，前妻后妻两个老婆都念念不忘你
　　
　　命运，生命轮回运转之轨迹。
　　十年前，李新民是工人，县副食品工厂的普普通通工人。由于娶了个好老婆赵水香，十年后，创办家庭养猪场当场长，成了远近小有名气的人物。只因风流艳事造成夫妻反目，离家出走，几成乞丐困卧墓堆坟地却又奇迹般地成了慕容氏的乘龙快婿。然而，好景不长，被赵水香一纸诉状成了囚犯。命运的颠来倒去，轮回复始。几千年前的战国时代哲学家庄子之论了不起啊，李新民很佩服这位看破世情彻悟乱世人生的哲人。
　　囚犯，囚禁之罪犯。在还没有提及人性化管理的劳改农场，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的囚犯即奴隶，他们在被铁丝网网住的农田里奴隶般地劳作。长长的田块一畦一畦，犯人们大汗长流地挥动着锄头，干着原始的垦荒劳作，狱警们如狼似虎，随意驱赶这群奴隶。
　　李新民高高地扬起锄头，狠狠地挖地。命运在无情地折磨他，做过面包饼干饲养过猪仔又签过定单的大手，如今凄凉地在紧握囚犯之锄，修理地球，他敢怒不敢言，心里却咬牙切齿咯咯作响：
　　“操他狗日的，放着现代化的农具机械不用，强行着要我们手工劳作！”
　　猩猩惜猩猩，囚犯们的心灵相通，一个眼神一个怒容都交流感情。狱警远远地来回走动，囚犯们的怒骂声，决不能让狱警听到，囚犯们在低沉而愤怒的抗议：
　　“妈妈的，我们简直是奴隶，我们的命运就如此的差劲。”瘦子囚犯停下锄头，挺直腰板仰天长叹。
　　“奴隶？我们不承认是奴隶。”刀疤脸囚犯也直起腰杆子，“我们是人、人、人，不是下人，只不过是脚踩狗屎了，根本不算犯事。李大哥这点子芝麻大的事，根本就不犯法，走桃花运有什么不好？”
　　李新民丢下锄头双手叉腰瞪了刀疤脸一眼：“说这种屁话太臭，没意思，趋机会休息休息几分钟吧。”
　　刀疤脸反驳说：“有意思，大哥。赵水香害了你，她不告状，你根本无事，民不举，官不究嘛。君不见几多当官的家中有个大老婆，办公室有个小老婆，某某宾馆酒楼又包了个野鸡婆，他们狗官命运好呀。”
　　瘦子也附和说：“对对，大哥比我们强万倍，算、写、吃、打、说，任你开哪锅，谁个能是你的对手？出去以后，你不要回牛鼻形村了。”
　　“衣锦还乡也不要理睬赵水香”刀疤脸畅想着说，“你若要回老家看看，带着你的慕容夫人及孩子，衣锦还乡，气死赵水香！”
　　瘦子突发奇想：“她会不会来这里看望大哥？”
　　刀疤脸说：“不会，一百个不会，离了婚，断了情，还有什么值得看的。”
　　李新民眼望南方一字一板地说：“我却盼望她能来此看看。”
　　狱警听到了什么，快步走来干预：“不准说话。”
　　吃中饭了，八人一圈，或蹲或坐，阳光很暖和，没有风，犯人就在地头用餐。
　　李新民吃饭挟菜：“今天的菜比昨天要好些。”
　　刀疤脸牢骚地说：“好个屁，上面有明文规定要改善我们的伙食，可是钱到了场部，鳖拉妈的，那些当官的又要左扣右挤，腐败，劳改农场也腐败了。”
　　瘦子高兴地说：“腐败好得很，我巴不得他们狗官大大的腐败，只要一出事，跟我们一样，打赤膊修地球。”
　　李新民感叹不已：“昨日堂上客，今朝阶下囚，命运，命不押运......
　　刀疤脸安慰说：“大哥忍忍，反正你在此没有多少时日了，你有可能假释，出去当慕容公司的总经理。嫂子几次来看望你，带了不少吃的，我们吃了不少嫂子带来的东西。”
　　“说这些话就见外了。”李新民三下五除二很快吃饱饭，站起身准备去洗碗。
　　瘦子拉住他的农衫：“大哥，你等等，吃饭时是允许说悄悄话的。你说过，要不是赵水香害了你，咱哥们仨没有缘份，赵水香是个什么女流......
　　李新民悄悄说：“说实话，她倒是个好女人。”
　　“怎么，你还念念不忘她？"
　　“大哥，如果她赵水香真的来这儿，你见还是不见？”
　　李新民先摇摇头后又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这时，有两个场部人员走来，其中一个对李新民说：“217号，你家属来看你来了。走，到会见室去。”
　　李新民不解地说：“她又来了？”
　　“什么她又来了......这回是你的前妻。”
　　李新民惊喜：“真的是赵水香？”
　　“登记本上写着呢，还能有假？”
　　刀疤脸插嘴代表李新民拒绝会见：“不见不见，217号反对黄鼠狼给鸡拜年。”
　　“反对无效。”李新民瞪着大眼说。
　　瘦子囚犯笑着说：
　　“大哥，你真是富贵命，前妻后妻两个老婆都念念不忘你。”
　　
　　李新民一步一步走进了会见室，脸面严峻而苦楚。赵水香全神贯注严肃起来，几个月不见，他明显地消瘦，赵水英用右手在手提包中暗暗打开了录音机。
　　李新民在指定位置上坐下后说：“你来了......
　　赵水香百感交集：“我来迟了。”
　　李新民连忙感激地说：“不迟不迟，谢谢你，谢谢你们姐妹俩来看望我这个有罪之人。”
　　赵水香恨心怒气冲动起来：“你，李新民，你不该丢下我们母女。你两年有家不归，你丢下我赵水香可以，可不能丢下你的亲生女儿。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忘恩负义，绝情绝义，我起诉你，你不该在法律公堂之上暗箭伤我，血口喷人......
　　李新民内疚地承认：“我不对，水香，我有罪，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女儿萍萍......感谢你，我盼望你能把这个家业支撑下去，做大做强，等我出来之后......
　　“等你出来之后，我们的家业要更大发展，我现在计划搞一个规模型现代化的养猪场，”赵水香信心十足地接下去说，“水库岸边的基础基本平整完毕，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资金到位，就可以按图纸大兴土木搞基建。”
　　李新民仿佛听出弦外之音，他明朗表态说：“资金问题不是小数目，不要贪大求洋，急于求成。当务之急，我反对你用刘春生，离婚书你我签了字，你也答应不离开牛鼻形村。但是，我讨厌刘春生在这个猪场。法庭上，我不是放暗箭，我这是用明枪，我不能容忍刘春生在你身边。不为别的，你应该知道他是个贼流子是贼流氓，而且，他正在与黄小翠搞恋爱……你可要提防他呀水香。”
　　赵水香不同意李新民的看法，她说：“新民，你不要用老眼光去看待刘春生。我承认，他原本是有劣迹，我和你一样，何曾不恨死了他。他与你打架，他偷过我们家的猪仔，派出所捉他，他逃出了牛鼻形村，逃到了深圳打工......可是，现在，他，他浪子回头金不换。”
　　李新民无奈地说：“水香，你不要为他说好话了。”
　　赵水香无私地说：“他与黄小翠恋爱，这是他的权利，我不可以干预。我招他当场长做高级员工。新民，上有天下有地，你我虽然离了婚，我至今仍然洁身自好，守身如玉，对得起你。”
　　李新民正视着赵水香，无限感激之情油然升起：
　　“水香，我知道你人品好。”
　　赵水英这时插话进来：“我姐姐说的是实话，为了你，为了这个大家业，吃了多少苦你知道不知道？关于刘春生，实话实说吧，原先，我也很讨厌这个家伙，他在你们牛鼻形村专做坏事，偷鸡摸狗，简直是地痞流氓花子贼。现在，他真的变了，变好了。”
　　李新民心中无语，嘴上有话：“耳听是虚眼见为实，出去以后，我是要回牛鼻形村去看看。”
　　赵水英抓住李新民这句话，听出了弦外之音，她质问他：“听你这么说，你出去以后不打算回牛鼻形村与我姐姐复婚过日子了，是不是？”
　　两个争吵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新民表白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赵水英直接揭穿，“别忘了我是进修心理学专业的函授学员。告诉你，语言是思想的最明白而又最直接的表露，什么样的思想指导下就会有什么样的语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句话是最生动的比喻。”
　　李新民被一顿抢白弄得哑口无言。
　　“好了好了，”赵水香劝阻妹妹，她把放在桌子上的两大包物品推过去，“这些东西，家中土产，你带进去吃。你在这儿可要知法守法。听说你表现不错，争取早日出来，你回不回家，愿不愿在牛鼻形村过日子。我，我当然盼望你我重归于好。你我虽然在法律上不存在夫妻关系，但可以恢复。国与国之间断了外交，有可能再恢复建交，夫妻之间离了可以复婚，这就看你的态度，你的命运。新民，有一句话你必须听着记住，无论你李新民走到天涯海角，你还是牛鼻形村人，你的命运之根在牛鼻形村！”
　　赵水英大声勒令说：“你听懂了没有？我姐在教训你哩，担心有朝一日你会忘本！”
　　李新民点头回答：“不会的。”
　　赵水香安慰他：“你也不要迷信命运不命运的，千年修得同船渡，一日夫妻百夜恩，你我夫妻一场，天该为我亮，花该为我红，你好自保重吧。”
　　命运是一把双刃剑，它正高高地悬挂在囚犯们的头顶，解密命运，吉凶悔吝，《易经》奥秘，天地乾坤，不可不信，不可全信。劳改农场，五颜六色的人都有。懂得运命、造命、定命的大有人在。什么候命、随命、宿命，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私下里大有市场。有人看过最新出版的《形而上学》一书，据说那是美国学者理查德·泰勒的名著，其中第六章专讲“命运”，有的会用《易经》八卦给人占卜预测吉凶。顺命还是抗命呢，面对命运无意的捉弄和善意的判决，赵水香的最后那句话，弄得李新民三思不得其解。
　　李新民何曾不想翻身，他翻得了身？翻身草也有失误。
　　翻身草是一种奇怪的小草，生长在砂岩斜坡上松树林里，样子有点像观音菩萨身下的莲座，会走动，像甲虫似的自己慢慢地翻身，由此得名翻身草。
　　这种小草，它的新茎长出小莲座，以此繁殖后代。莲座长成后，在自然外力下的作用下自然脱落。滚落下的的小莲座底部着地迅速扎根地面，快速长成打捞植株。如果不顺利，小莲座侧面着地，甚至底面朝天，它便会像甲虫那样慢慢的翻身，将体内的所有养分集中，集中地用在跟地面相接触的那一部分叶片上，利用有限的时间促其快速生长，支撑地面，使自己翘高翻身，翻转身子。
　　如果滚落下来的小莲座底部完全朝天了，怎么办呢？也有办法。它就会把所有能量集中到根部，促其根须快速成长，伸出根来，抓住可依托的其它植物根或茎，拉着小莲座慢慢翻过身来。
　　失误往往是不可能避免的，当侧面着地时，着地侧面叶子生长不均，莲座翻身后底部朝天，再也没有能量生长，最终死亡。即使有能量，如果它同时只有两根根须，又长势均等差不多，这时也往往出问题。左边的根须往右边拉莲座，右边的根须往右边拉莲座，两边拉力刚好相等，互相抵消，小莲座就无法翻身，后果可想而知，只能慢慢耗尽能量死去。
　　李新民懂得生物原理，翻身草的失误告诉他，好好服刑，面对困难尽量减少失误，力求假释提前出狱，求得赵水香的宽恕。
　　一连几天，李新民沉默着。他沉默，他思索，他且不感恩慕容慧如，也不怀念赵水香。他在思索身旁这批哥们囚徒弟兄，这群遭难企鹅。
　　冬天，企鹅在海底下觅食。冰天雪地海水寒心不怕，担心的是遇到天敌海豹难逃身。觅食后的企鹅们要从冰窟里一跃而起，为了登陆的成功，领头的企鹅在起跳之前，一般先要猛扎入海三米多深，然后借助海水的浮力从冰窟里一跃而起，爬上冰面。这一要体力二要技巧三要智慧，在企鹅的团队里，领头的企鹅担负着十分艰巨的任务，不仅要对出口有准确的判断力，还要有冲锋在前的勇气。
　　这种勇气包含沉默，明智的沉默。
　　海豹是企鹅的冰上天敌，狡猾的海豹一旦发现企鹅出入的冰窟后，就会趴在洞口附近，守株待兔，伺机捕食。领头企鹅犹如一枚砲弹从冰窟里射出来，速度快捷，越过海豹晃动的脑袋落到冰面，一刹那敏捷站起来逃跑，屏住呼吸，也不惊叫，以明智的沉默掩盖自己的恐惧。紧接着，跟在后面的企鹅伙伴们相继跳上冰面逃生，有的从海豹身边溜走，有的从海豹头顶越过，海豹体态肥硕，行动笨拙，它左一下右一下地对眼前的猎物，只能叼到某只反应稍显迟钝的小企鹅，然后潜入大海，享用美味，大批企鹅逃生了。
　　本来，具有团队精神的领头企鹅，它跳出冰窟发现敌情时，应该首发危险信号，提醒同伴改变行动计划，避开天敌袭击。一号首长为何保持沉默，不发危险信号？如果信号一发，它担心伙伴们惊慌，乱成一团，影响登陆计划的顺利完成。一旦企鹅们困在危机四伏的大海中，可能体力不济群体被海水淹死，或者被几条大鲨鱼围追堵截全部惨死。领头企鹅为了团队安全，在危难关头，保持沉默，稳定了企鹅心，非常的明智。
　　沙丁鱼布迷阵，死里逃生，也非常聪明。李新民心似平原放马，想到了海洋里最最最小的沙丁鱼小弟弟们。它们身体细细长长，十几公分大小，最大也不过二十公分。科学家们在菲律宾的宿务岛海域，对沙丁鱼的布阵进行过科学考察。
　　这种鱼类体能小，肉美鲜甜，身上又没有奇特的护身刺，怎么能处深海中无危无险地自由游弋呢。科学家们在考察中发现，这些鱼类会布八卦迷阵吓跑天敌巨鱿。
　　原来，沙丁鱼群正聚集在一起觅食，突然，一只大鱿鱼悄悄游动，三米多长的庞然大物，危险在向沙丁鱼袭来。沙丁鱼头领开始指挥布阵，它们像一群经过训练的士兵，非常熟练地听从头领安排组成一只大海豚形体。这种海豚迷阵形体有80英尺24米长，4米宽的腰围，当这只“海豚”尾部似乎少布了几片尾鳍顶芽时，头领沙丁鱼马上指令几只小沙丁鱼从腹部钻出去，快速游到尾部，把所缺险的尾鳍补充完整，决不能在天敌面前露出半丁点破绽。
　　果然，大鱿鱼惊呆了，它明明刚才远远看到的一群沙丁鱼，可口美食儿，怎么变成了巨大的海豚。宠然大物的海豚是鱿鱼的天敌，身体比自己大十倍，鱿鱼惊愣片刻，立马落荒而逃。
　　小小沙丁鱼巧用布迷阵之法吓跑比自己强大的天敌，成为海洋中的大家族，代代生存下来，所靠的就是智慧和团队精神。
　　天空飞过一只鸽子，李新民看的清楚那是只信鸽，信鸽就没有智慧，惟有忠诚，记忆力极强，永远墨守成规，比狗还有过之而不及，执行力几乎达到完美无缺。
　　信鸽死于自己的墨守成规，这是动物的悲哀，也是某些人们的悲哀。李新民如是想，也如是说。
　　这事蛮有科学依据，欧洲一个信鸽爱好者做过这方面的实验。
　　每隔几天，就给远方的朋友送去祝福，他一不打电话，也不用邮件，而是让信鸽飞来飞去，鸿雁传书互为往来。来来往往若干回合之后，他突然发现，有一只信鸽没有返回。后来，类似的事情时有出现，十只信鸽，只剩下六只，他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和远方的朋友一起跟踪调查信鸽失踪的原因。
　　经查，他们发现个中缘由，少了的这四只信鸽，全部死在机场上空，机场工作人员证实了此事。他们看到信鸽每每在飞机起降时，从机场上空会被撞死跌落下来。为什么会这样呢？信鸽爱好者伤感地说出了其中秘密，经过训练的信鸽有坚定的执行力，坚决听从主人的指令，义无反顾完成使命，它们拒绝任何诱惑，直至抵达目的地，这一优点。即使训练有素的军犬也无法做到。军犬偶尔还会为了食物和异性而走神，信鸽不会改变飞行路线，碰到电线和飞机，也会勇敢地飞去，可想而知，轻则受伤重则撞死是在所难免，令人伤心之至。
　　李新民遥望南天，无语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