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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你脑海里记下的东西,也能归还给我吗?

作品名称:香嫂      作者:禹金      发布时间:2014-11-05 17:11:57      字数:8412


  第二十一章你脑海里记下的东西,也能归还给我吗?
  
  康文祈想做省级作家,更想成为知名作家。
  他爬格子爬到两万字爬不上去,赵水香得知妹夫这一情况之后,一个电话打过去,叫他快快来牛鼻形村。两人见面后,赵水香头一句话就很直率:
  “文祈,我知道你想当作家出人头地,你敢不敢把我写成坏女人?”
  康文祈县级重点作者,离省级作家差远哩,他做梦也想成为省级知名度大的作家。作家不是哪一级能赐封,没有拳头作品人们不承认。听赵水香这么一说,他马上笑了:
  “如今,喜欢舞文弄墨者谁不想芳名传世,钱财如粪土,文章值千金。文字,只有文字才永存。留名留字留脚印,自古文人哪一个不这么想呢?文学的一个重要作用是它的发泄功能,不吐不快,一吐为快!至于姐姐的文学形象是好女人还是坏女人,不是你说了算,应该由我笔下的文学形象站起来让读者去评判。”
  赵水香夸奖一句:“行,看来你并不像猴子看报纸——假装斯文,肚子里还有些墨汁。怎么样,姐姐助你一臂之力,在这里住下十天半月,参观参观猪场,体验体验养猪的劳累,半天劳动半天写作留下脚印。”
  姐,不是在猪场留脚印,是在文学史上留下脚印。
  反正是留下你的脚印。
  在文学史上留下脚印是不可能,倘若能在省级的文学长廊里留下脚印就很不简单很了不起。没有名篇没有拳头作品,只能望尘莫及望廊兴叹,这个道理一时半刻给姐说不明白,反正,反正......康文祈曾看过一份资料,那文章中谈及留脚印之事,讲的是科学领域,对文学艺术界很有启迪。爱因斯坦是个天才,但孩提时代简直是个愚人,整日里寡言少语,盯着事物往往发呆出神。长大后读书用功,考上了瑞士苏黎世联邦工业大学深造,一心一念想成名成家为社会多作贡献。某日,他带着这个宏志大略去问他的导师明可夫斯基。他说,某个人比如我吧,究竟怎样才能在科学的领域为社会做些杰出的贡献,留下闪光的脚印?这是个平凡而又尖端的课题,一时间,学生的提问可把导师难住。
  导师毕竟是导师,学生的问题虽然问住了导师的脑门,却没有阻住导师的思路。明可夫斯基没有放弃,没有停止。三天之后,导师把爱因斯坦找来,高兴地对他说,我找到答案了。走,你我现在就去看答案,答案就在某某建筑工地上。师生二人双双来到某个基建工地,工地正在铺设水泥路,明可夫斯基毫不犹豫地拉着爱因斯坦,脚踏着走上刚刚铺就倘且是湿湿的水泥路面。工人们看到两个冒失鬼脚印清晰可见踩踏着路面,大声斥责这两个看起来近乎疯狂的人,遭到呵斥的爱因斯坦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以为导师在领他误入岐途。导师说,你很聪明,这是岐途,但你没有灵感。科学与文学、神学一样,需要灵感,灵空联想之感。你看到了吧,只有在这样的岐途上,你才可能留下脚印,深深的脚印。导师指点学生说,请记住,一个人只有在新的途径,新的园地新领域,在还没有人走过却没有板结凝固的地方,大胆地踏步行进,才可以留下脚印,留下你的而不是他人的脚印!在那些早已凝固的老地面,被无数人涉足过的地方,你即使是神,也不能留下脚印!爱因斯坦恍然大悟,导师的指点果然点石成金。后来,他成了名人成为大师,成了伟大的发明家,在群星闪烁的科学界,他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康文祈感激不已,知识分子不与劳动人民相结合,的确一事无成。毛泽东的教导千古正确,姐姐的安排好极了。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而文学,文学却总是为劳动者说话。
  半工半文三天下来,康文祈有些挺不住了。赵水香问他哪儿不舒服,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要不要去看医生,康文祈这才实话实说:
  “这不是医生能医治得好的。”
  “到底什么病嘛。”
  康文祈有苦难言,他告诉赵水香,他原本构思写出的两万字手稿,在你这里体验生活找不到灵感了。
  “灵感?”赵水香不懂这玩意儿。
  “灵感就是......康文祈解释说,“灵感就是灵魂的敏感,杜甫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这就是灵感;‘读书众壑归沧海,下笔傲云起泰山,’这也是灵感。”
  赵水香连连摆手:“孔夫子周游列国——尽是理,不要咬文嚼字,说说你那两万字倒底写了些什么?”
  康文祈说,他那两万字底稿准备搞成中篇,题目暂定《梅开二度》,写的是梅子与赌徒丈夫的故事。梅子的丈夫赌博成瘾,屡赌屡输,但他很少回家拿钱,梅子觉得奇怪。她近来发现,丈夫与外村的一骚货有来往,赌资是该女人提供,女的供给男的赌资,男的供给女人淫乐。开水烫泥锹——看你怎么滑?梅子去捉奸,双方打架,把丈夫逼回家中,好言相劝毫无作用。后来,丈夫外出一两年不归,有了家室女人和孩子,这女子竟然是外村那个淫妇。梅子告上法庭,她丈夫重婚被判刑劳改,梅子居然还去探监,写到探监再也写不下去。
  赵水香觉得有点儿故事情节,她问康文祈:
  “梅子与她丈夫离婚了吗?”
  “没有。如果离了婚,不存在夫妻关系,再想去探监就有点牵强附会,艺术形象不真实。”
  “真实得很,我和李新民离了婚,我要去探监看看他,生活中有这种现象。”
  “姐真的要去探监?”康文祈不可理解。
  “真的,文祈。”赵水香深沉地说,“李新民和我夫妻一场,一夜夫妻百日恩,我知道他爱我不恨我,他离家出走,明的原因就是冷月红烂娼妇的奸情败露,暗的原因是嫌我没有给他生儿子。”她说,她并没有进行输卵管结扎,她可以给他复婚生个儿子。
  康文祈觉得赵水香养猪是能手,对小说的构思也是个女子天才。赵水香毫不客气地批评:“你这个构思不新,梅开二度太俗气。女人再嫁嘛用梅开二度没有新意,老掉牙了,所以你写呀写,写不出拳头作品。梅子这个人物可以用,赌博的丈夫,这种人物太多了,落了套。梅子干什么营生......就写她养猪,把我写成梅子,李新民写成她丈夫,一定要写一个刘春生或马春生,还写个村长黄本昌或白本昌......更不能少了黄小翠这个人物。”
  新鲜,姐姐真好,有个性。康文祈采访过许多有个性的各行各业人物,没有一个能像赵水香这样直率,希望把自己当做原型写进作品中。他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梅子形象将更加丰满,梅开二度这种题目是陈旧俗气,题眼落套文章旧,画眉冲圈江山新。赵水香提出了许多构想,给他这部还没有题目的中篇小说提供了创作素材。
  
  半工半写的体验虽然与刘春生有大量的言谈笑语,康文祈决定单独去采访刘春生。一周之后的一个夜里,康文祈登门拜访她构思中的第二个人物原型。关起门来彻夜长谈,海南岭北,天文地理,古今中外,无所不涉及。论赵水香谈黄小翠,赞萧正芳批黄本昌。作为男人,他们也谈及女人。第一个人把女人比作鲜花的是聪明人,第二个人再把女人比作鲜花者,那他就是大傻瓜了。康文祈知道刘春生与黄小翠拍拖了一些时日,然后分道扬镳。如果刘春生能爱上赵水香成为夫妻,今夜里他采访对象刘春生就是他未来的姐夫了。
  赵水香办猪场有四五年之久,以往有李新民在家,他没多大注意姐姐,姐夫离家出走后,他也觉得没有素材可用。自从姐姐招聘刘春生,这位县级作家宝贝妹夫来劲了。赵水香不满于得到刘春生的人,更希望得到刘春生的心。康文祈抓住这个当代专业户题材,挖掘人物内涵。他知道赵水香心有多远,路就有多远。赵水香心灵受到李新民沉重打击之后,她没有沉沦,反而激昂。做女人难,做创业型女人更难。在姐姐赵水香房内,他看到书架上不少专业书籍,有《仔猪科学饲养技术》、《猪病鉴别诊断与防治》,还有《猪病中药防治》、《瘦肉型猪饲养技术》等等,他对姐姐说:
  “请你谈谈当初怎么选择养猪致富这条路?”
  赵水香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很简单,在现阶段,农村致富门路不多,养鸡养狗养牛养黄鳝,好叫的麻雀没二两肉,很难群体化。有创业之心,还要有一定的创业之经,要有眼光,找准创业项目,只有这样,创业才有起色。”
  康文祈说:“姐,你的猪场初具规模,大小猪存栏近两百头,虽然不属规模化集约化猪场,但你已领先起步,大有发展前途。”
  “领先需要代价,但是,落后与无知的代价更大。”赵水香深有感触地说,创业是商业经营套路,有一个游戏规则很有哲理。大凡有利可图,又有资金投入,可以干。有资金投入又有合适人选,更可以大干。否则,不要贸然去干,干则必败。创业者要有商业眼光、商业胆识,还必须细心操作,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才可以大展宏图。否则会出现负债、倒闭,直至身败名裂。
  “懂得这个游戏规则大有裨益,”康文祈说,“刘春生可以助你两臂之力。姐,你招聘了一个好场长。”
  “你也学会拍马屁......赵水香狡黠的笑容满面,“他未必在这里长此下去。”
  康文祈肯定地说:“我看得出来,他有意在此干下去......再说,黄小翠虽在纠缠他,而他对这位小姐索然无趣。康琴来电话说过这件事,黄小翠也来过几个电话,她对我说,她要我写小说歌颂刘春生,丑化你。”
  “怎么丑化,把我写成恶魔?、妖精还是河东狮是不是?”赵水香慢条斯理,“我是大丑,她是小丑,可以了吧,文祈,你怎么回答她?”
  康文祈如实回答:“我没有明朗表态。我说,我与她还从未谋面,你要用丑化我姐来抬高自己吧,我还不知道你的容貌与个性。我说,过些时日,我有趟出差南下深圳的机会,那时候,我要对她当面采访。”
  “你计划在小说中美化她?”
  “有这个必要吗?”
  “有这个必要,”赵水香胸襟坦然地说,“你可以转告她黄小翠,我是离婚的女人,需要嫁人,她是大龄女子,也需要嫁人。刘春生要少妇还是要少女,由他自选吧。”
  康文祈明白姐姐的意思,情场如战场,决斗开始啦。康文祈猛想到两本书,一本题为《前定路》,那是唐朝钟辂写的。按照这位老先生的观点,婚姻嫁娶系前生注定。另一本是《太平广记》,那是李盼主编的,他是北宋参知政事。康文祈是无神论者,很反对这种说法。他崇尚古希腊的帕拉图,读过但丁的《神曲》,考究过释迦牟尼的轮回,若照文革时期逻辑定罪,康文祈是奴性十足的崇洋媚外之徒。
  康文祈想听听刘春生的高见。
  刘春生一听之后就开怀畅笑:“大作家,你怎么对我提出这样的问题。钟辂李盼,我不懂,柏拉图但丁释加牟尼,我更不知。婚姻嫁娶前世所定?关云长喝白酒——不知脸红,放他祖宗的狗屁吧。你娶了赵水英为妻,前生世数定了的吗?不可信。我刘春生的老婆是谁,黄小翠不可能了,赵水香也不可能。第三者是谁,前生所定,定的何人,撩开天幕上苍明示得了吗?绝对的百分之百没有答案。我同意一种说法,生活就像一面镜子,你笑它也笑,你哭它也哭,欲知天下兴废事,请君指看洛阳城。
  康文祈觉得刘春生口才不错。
  谈到婚嫁,大龄青年不思虑这码事是假,念念外露也是真,他随手翻开自己的手抄笔记本说:
  “作家同志,你可能还不知道,清代郑板桥趣判和尚尼姑恋爱案的故事吧?”
  康文祈说:“郑板桥是才子是诗人,难得糊涂是他的座佑铭,他的书斋联对仗很工整: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必多。关于他的轶事奇闻很多,你说的这个故事,我还没有听过,说来听听。”
  刘春生说,郑板桥在山东潍坊县当县令时,曾经审过和尚尼姑私恋的案子。有一天,乡绅们押解一个和尚和一个尼姑到县府衙门,状告他俩伤风败俗私通偷情,要求将他俩罪判沉江。郑板桥坐在高堂之上审问案情。和尚申诉说,我和她未出家时原是同一个村子,青梅竹马私定终身。长大以后,女方父母却把她许配给邻村一个老财主做小老婆,她誓死不从,离家出走,逃进桃花庵削发为尼。男子见不着女子,郁郁寡欢,不久也愤然出家,进净真寺当了和尚。哪知两年后的三月三潍坊县风筝会上,这对苦命的鸳鸯竟然见了面,于是趁夜色幽会,不想当场被人抓住。郑板桥县官大人听后,动了恻隐之心,提笔写下判词,竟判和尚尼姑还俗结婚。判词是这样写的:一半葫芦一半瓢,合来一处好成桃;今入笃定风归寂,此后敲门月影遥。鸟性悦时空即色,莲花落处静偏娇;是谁勾却风流案,记取当堂郑板桥。
  康文祈听后大加赞赏:“元宵滚进肉锅里——你混蛋一个。看来你是情场高手,我要告诉我姐,赶快赶快把你炒掉。”
  刘春生奉和着:“还不知谁炒谁呢,我这里还有几个故事,听不听?”
  “不听了不听了,”康文祈口说不听,人却不走,他一把抢过本子翻看着。
  刘春生趁机夺回本子:“看不得看不得,个人隐私,天机不可泄露。我再讲一个简单的......他合上本子,说着清朝另一个婚嫁故事。乾隆年间,有一个寡妇,聪明的寡妇想改嫁。但是,村里人联合起来制止她,阻挠她,他的公公和他的小叔子也反对她改嫁。她想出一个计谋,有一天她进城了,请人写了状子上告官府,状子上写着:豆蔻年华,失偶孀寡,翁尚壮,叔已大,正瓜田梨下,当嫁不当嫁?县官接过状子一看,挥笔判了一个字:嫁!
  风趣的刘春生讲完风流的故事哈哈大笑,逗得康文祈也跟着大笑哈哈:“春生,你的确是个百分之百的贼娃子,肉锅里的元宵,大大的混蛋一个。”
  “承蒙作家先生夸奖,其实我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贼娃子。”刘春生老实承认。
  灯光下,康文祈又一次近距离打量刘春生,方正的国字脸,灯笼似的眼珠,高而厚实的鼻梁,乌黑的头发,约有半寸长,根根竖直脑门上。嘴巴、鼻孔与双耳成标本式等腰三角形,虽然不及宋玉、潘安之美男,也可以称为乡村的帅哥,无怪乎会成为黄小翠心驰神往追逐的目标。宋玉貌美之说千古流传。他到底怎么个美法却是千古之迷,两个人又漫无边际地扯谈到宋玉的口才,由于他的雄辩口才能力,把一个不弃糠糟之妻的登徒子说成好色之徒,甚至成为后世色狼的代名词。刘春生只知其概不知其详,他要康文祈不妨说来听听,反正夜不深电视节目也不好看。
  康文祈对《登徒子好色赋》颇有研究,据古籍记载,登徒子很讨厌宋玉貌美好色,他向楚王打小报告,请求楚王千万不要让宋玉去后宫蹓跶玩耍。宋玉听到如此谗言,愤起反击,他胸有成竹地去面见楚王,说,我不好色,请楚王做公证人,看看到底是我好色还是登徒子好色吧。宋玉开口说,天下美女莫过于楚国,楚国美女莫过于我的家乡,我家乡的美女又莫过于我隔壁的东邻之女。那位美女小姐长得太漂亮太漂亮了,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矮,施粉则太白,擦抹则太扑。眉毛像鸟的羽毛那样秀美,肤肌如白雪,细腰齿白,亭亭玉立,婀娜多姿,风摆杨柳。这个绝代佳人,我趴在墙上,偷看了她三年,我丝毫也不动心。如果我好色,早就越过墙头抱了她为妻。楚王,我不算好色吧?楚王评定说,对,你不好色。
  康文祈讲到这儿,刘春生急问:“登徒子又怎么好色呢?”
  “问题妙就妙在宋玉的口才上。”康文祈继续讲下去,他说,宋玉得到了楚王的首肯,确定为不好色,还必须让楚王评定登徒子好色才达到了目的。宋玉运用三寸不烂之舌攻击登徒子,说登徒子不是个好东西他家中有个丑陋妻子,头发蓬乱,两耳畸形,嘴唇外翻,牙齿凹凸不平,走路一瘸一拐,又驼背还满身疥疮。登徒子却很喜欢她,跟她一连生了五个孩子。楚王你看,只要是女人,登徒子就喜欢,所以他比我大大的好色。楚王果然被宋玉的口才一忽悠,竟然给说晕了头,判定登徒子是天下最最最的好色之徒,你说这冤不冤?
  “冤,冤,天下天大奇冤。”刘春生脱口而出,“不过这个冤案可能是个虚拟故事罢了。据说,宋玉文才的确不错,在文学史也有些地位,他有三个第一。他是第一个写悲秋,悲凉的秋天,第一个写女性的伟大,他又是第一个写妓女的。他的传世之作《神女赋》中的神女就是妓女,我说的是不是这样?”
  康文祈点头赞回,刘春生竟然懂得《神女赋》知道宋玉其人其名,是个人才。他猛然悟到,姐姐的选择是正确的,招聘策略是高明的,得到刘春生,姐姐的事业将前程似锦。
  
  见着黄小翠只几秒钟,康文祈就有了很不错的第一印象。
  小姐果然光耀华天,健康秀美,一身富士米衣着打扮,衬托着她干练的气质。眉毛和眼线文得精致,头发染成金黄色。脚穿线蓝色的“轰达”名牌皮鞋。几年打工生活的洗礼,她褪却了乡村女娃的外壳,脱变成标准化的城市姑娘。
  康文祈公私兼顾南下深圳,先与妹妹康琴见面后了解些情况,立马专程去采访黄小翠。康文祈说明来意之后,黄小翠莞尔一笑:“谢谢你的好意,我会配合你,康大哥,请你提问吧。”
  省却寒喧语客套话,康文祈单刀直闯主题:“小翠,我很想知道以下几个情况,第一,刘春生在被赵水香招聘前,他是否真心爱你?第二,刘春生被招聘后,正确地说是从他爷爷那里得知其父母冤死文革之中,怀恨你父亲涉嫌作案,他有过情断意绝的说法和信件,你怎么看待这件事?第三,如果,我是说如果刘春生不爱你而爱上赵水香或者其他女人,你是否还爱刘春生?”
  “刘春生在被招聘之前,他是真心爱我的”黄小翠语气肯定地回答,“这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看出:第一,自从他从塑胶厂转到我们花厂以后,虽说不可能天天见面,但是每周会有一次相聚散步谈心,这说明他在喜欢我。第二,每月发工资之日的晚餐,我们两人会双双出入排档餐饮店,有时他买单有时我买单,这说明他在亲近我。第三,他多次对我说过泰戈尔的一句名言:在真理的领域内,我们是受到约束的;在美的领域内,我们是自由的。还有,他有几次见到我,双手捂着我的脸,兴高采烈地朗诵着一首爱情诗给我听。”
  “爱情诗?”康文祈问,“他写的还是他抄来的?”
  “正确地说是他篡改裴多芬的自由诗,”黄小翠轻轻念着,“生命诚宝贵,爱情价更高。若为幸福故,二者我都要。康大哥,你听听,这不说明他是在向我求婚吗?”
  康文祈点点头:“可以这么认为......现在讲第二件,他在得知其父母丧亡真实情况后决定与你断情绝义,他有个电话通知给你,你对赵水香又有个<情感声明>给她,这是真的吗?”
  “真的,千真万确。我有电话记录。”黄小翠翻开笔记本,翻查到那一页指给康文祈看,“康大哥,你看看......你可以抄下来。”康文祈打开自己的本子,他抄录着刘春生给黄小翠的通谍式电话内容:
  
  黄小翠你听着,你我原来的情感到今日为止终结。原因很简单,从我得知我父亲母亲冤死情况后,我即刻觉得你那该死的老爸黄本昌是条恶狼,而你却是条化作美女的蛇。我必须与你情断意绝,永不来往。
  
  康文祈抄毕继续问下去:“你听到这个电话后,表情如何?是笑是哭,还是想过大闹一场吗?”
  黄小翠慢慢摇摇头:“没有,我冷静下来,这不是偶然而是刘春生必然的冲动。我以往曾有过某种不祥的预感,我怀疑过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句话。刘春生既然与我有过如此亲密的情感,达到了布擦布肉靠肉的某些零距离接触,他始终能克制得住却不全部占有我,也不提出谈婚论嫁这个敏感问题。我有时甚至欲望着全部霸占他......一想到他那威严无比的爷爷,我胸中的情火烈焰即刻便会冷却。他是不是也会因想到我爸那脸色凶神恶煞而......我的预感果然应验。我后悔,我没有全部占有他,没有全部献给他。”
  黄小翠是一个很有理智的好女子,尽管她为保持大姑娘的贞操而后悔不已。她满可以在失却刘春生后找一个比刘春生还刘春生的有情人。至于他打电话与赵水香要争夺刘春生,康文祈认为,这就是黄小翠的不对,理由很简单嘛,因为你父亲文革中的疯狂导致了刘春生父母的双亡,任何一个做儿子的再穷再呆也不会去爱仇人的女儿。康文祈心中如此想着,但嘴上不便说出口。他只是想看看她与姐姐斗气的《情感声明》电话内容,黄小翠给了他,声明原文是这样写的:
  
  赵水香,你不好,我是黄小翠。我和刘春生打工三年,情投意合,即将谈婚论嫁。只因你的插脚介入,致使他情断意绝,令我伤心。为着实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愿望,我必须对你严正声明:请你高抬贵手,放他一马,成全我与他的爱情,圆合他与我的婚姻。因为,刘春生是我的,你应该去找回自己的老公李新民,不要再纠缠性骚拢我的刘春生。如果,你硬性要这样强性较劲,只能说明:你赵水香不道德!不要脸!
  
  淑女爱情至上,直率爽快,单相思疯狂到了摊牌的地步,康文祈既不赞赏也不劝阻。第三个问题要不要再采访下去,他觉得没有必要,于是转过话题问了一些关于她工厂上班细节小事,还问了下班后的时光如何打发,月工资收入及奖金情况等等。康文祈决定结束这次采访,黄小翠不依,要请他共进午餐。
  “康大哥,你还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提?”
  “这个问题很尖端很棘手,如果成了事实将对你是个莫大的打击......小翠,我怎么说呢......常言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你何必在刘春生那棵树下吊。”
  康文祈还没有将“吊死”的“死”字说出,黄小翠立马剑眉倒立,说:“你......你原来是赵水香派来的说客,好哇,你快要尊称刘春生为姐夫了是吧......康文祈,你是披着羊皮的狼!打着想当大作家的幌子来骗取我的信任,偷看我的隐私。天呐,苍天救我......
  黄小翠神经质似的又叫又嚷,康文祈被弄得惊慌失措,连连申辩不已:“对不起,对不起,我言辞不妥,伤害了你,我把刚才抄录的文字全部归还与你,行了吧?”
  “你脑海里记下的东西,也能归还给我吗?”黄小翠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我回去后,对赵水香,对刘春生只字不提你的事。”
  “对你老婆赵水英呢?”
  “也只字不提。”
  “不写关于我和她,和她赵水香争夺刘春生的小说吗?”
  “不写。”
  “为什么?”
  “担心伤害你。”
  “不,”黄小翠转怒为笑,“康大哥,你应该写,伤害我可以,丑化她应该,但是你不要损害刘春生的形象。因为,物皆著我之色彩。”
  康文祈自认倒霉,稀里糊涂地遇上黄小翠这么个现代型的贞烈女子。他打算放弃这个创作计划,回去就将那两万字底稿销毁。他担心小说一旦发表,黄小翠银盘装井水——清清亮亮的一失常,出现意想不到可怕的后果,他则成了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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