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志灵狐传（二）

　　说那郎迁得到赏赐后一路快马加鞭，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五百两银子够他采几十年的药了。衡阳离衡山不足百里，快马加鞭当日便到衡山脚下，郎迁不得不想起前日之事，要不是那赤狐妖帮助，恐怕现在还在做采药工，不然几世不见得能遇到这样好事，这分明妖仙安排的。郎迁感激涕零，决定收缰转马，上山拜谢这位上仙。随即找了一家客栈将马匹存了，徒步上山。
　　走山路一会儿便到掷钵峰脚下，但到处是树木青竹人都少见别说狐妖了，那更不可能找到了。郎迁又不甘心，决定到福严寺去打听一下。这福严寺修建于南朝，乃是南岳四大庙宇之一，不愧为千年古剎，里面苍松林立，佛堂神塔，禅房神殿威严耸立，一片世外桃源的景象。郎迁进去转遍犄角却始终找不到狐仙的蛛丝马迹，随后找几个和尚打听，却从未听说过。这时天色将暗郎迁无奈，只能计划原路返回。
　　这时路过大雄宝殿，有位道士打扮的老者大步而来，看其年长气质，必定阅人无数，满腹经纶。郎迁心中暗想：“不如问问这长者，兴许有些蛛丝马迹。“随后向前施礼说明来意。那老者笑道：“我年少时就在此烧香礼佛，却从没听过有什么狐仙庙。”郎迁无奈便将那晚发生之事说与老者，哪知老者不以为然笑道：“似你这事在此山常有发生，这寺和尚经常在寺院门口发现生人在此，这些人或受伤，或迷，现下兵荒马乱，匪盗肆虐，这样的人每年都有上百人，被救醒后又一无所知，都说佛祖显灵。”
　　郎迁随即请老者在树下石凳坐下，听其细细道来。那老者又道：“狐妖自古就有，自己还在孩童时常听老人讲，这寺庙未建之前，华夏大地正是西晋十六国，中华大地百余年间到处尸横遍野，战火不断，所谓国之将亡，妖孽升天。直至南陈，有位高僧慧思和尚和徒弟行至此地发现孽气太重，随之向当地人打听，此处除兵祸匪盗外，还有狐化妖吃人，当地州府无能为力，百姓苦不堪言。随即慧思和尚在此山修一茅屋暂住下来。据说一日那狐妖略有耳闻便化美妇借宿敲门，高僧慧眼识得此人就是狐妖所化，随即命徒弟开门，那妖不知是计。那高僧随即念动《法华经》那妖原形毕露，正要逃遁不料茅屋四下着火，狐妖怕火，那狐妖欲化青烟逃遁，高僧命令徒弟将其尾把抓住，这妖瞬间四肢无力，摊到在地。高僧随即将那妖用法器定住，又命徒弟禀明知州。知州大人见后大喜，然后命人重赏高僧师徒，并监斩妖孽。这时高僧上前说道，此地孽气太重，可命人修建寺庙，迎请祥瑞之气方可镇压。那高僧又说道，此妖乃千年狐妖，颇有法力，寻常刀剑恐伤她不了，不如将它交与老衲，我定感化此妖帮其修成正果保一方平安。那知州听后更加高兴，随即命人兴土动木，这寺庙的雏形便形成，历经几个朝代不断扩大修缮，方成今天这样。”
　　郎迁随后问到：“那狐妖随后怎么样了？”老者答道：“那高僧用法器将妖狐定住，每日颂以佛法经书，日积月累，那妖孽气逐渐消失，后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感怀法师不杀之恩，从此改邪归正，为此地守护庙宇，清除匪盗。因为自己之前罪恶深重，所以不愿接受供奉，只当洗刷前恶。这只是我还年幼时听他人所讲，真假难辩，你这少年就当故事听吧。”
　　随后聊了一些其他故事，很是投机，不觉天色已晚。那老者道：“天色已晚，晚上无论如何你也回不去衡山县了，这里夜路难行，我与这里方丈较好，待我与你引荐与他，今日便在这里安歇吧。”随即老者将其带入大雄宝殿后堂，与方丈见了，那方丈身披红色袈裟，两颊下颚白须下垂，说话彬彬有礼，显然也是佛法造诣很深。方丈大师很痛快就答应了，马上命人收拾禅房。郎迁本想连夜赶路但见老者方丈如此诚恳，不好意思拒人千里之外，郎迁随后向老者说道：“前辈，夜已深了，夜路难行，恐有匪盗野兽，不如一同留下的好。”方丈也说道：“郎施主所言极是，不如一同住下，明日再行吧。”那老者答道：“我一山野村夫，皮糙肉厚，身无分文，强盗犯不上抢，野兽不值得吃。至于夜路，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别说夜路就是闭上双眼也可找回，二位放心吧。”随即作揖告辞，大步而去。
　　郎迁随后向佛祖上香，转身对方丈施礼说道：“给贵刹添麻烦实在过意不去。”方丈答道：“施主说那里话，尽管放心住下，随后我叫人送斋饭给施主，我等要做晚课了，没法招待施主了。”郎迁也客气地说道：“那就不打扰师祖清修了。”互相告辞后，方丈便叫身边弟子带郎迁往禅房而去。
　　郎迁回到禅房渐渐觉得困乏起来，不一会儿就小睡起来。不知睡了多久便有和尚敲门送来晚斋，虽没有荤腥，但是一盘豆腐，一盘鲜笋，一盘空心菜，两个馒头，还有一壶清茶。无不透出清新淡雅，外加窗外月光明媚，蝉虫鸣鸣。想想外面的兵荒马乱，这里真是世外桃源。郎迁一觉醒来，只觉身心大爽。随后顾不得用饭，便向竹林小道走来，这些日子发生不少事，难得有这样清净。缓缓散步，行至大雄宝殿，忽见里面微微烛光，郎迁好奇靠近更前，里面发出有人讲经的声音，细细听乃是方丈的声音。“若有众生得闻是经，则为大利。所以者何？若能修行，必得疾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其有众生不得闻者，当知是等为失大利，过无量无边不可思议阿僧只劫，终不得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这是《法华经》里的《无量义经》，只听里面方丈一边说，一边讲解，郎迁逐渐听得入迷。等里面说到“是诸菩萨摩诃萨，皆有如是不可思议功德……今日就到此吧。”里面发出一女子声音：“多谢大师指点。”郎迁听到这里，觉得偷听毕竟不是什么好事，随即拔腿而走。
　　行至回禅房途中，忽然有一女子声音：“好个没羞没臊，一个大男人偷听人家说话，还知道羞耻吗？”郎迁回头一看，皎洁月光之下立一女子，郎迁回头余光扫去，只见：此女红色旗袍，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几分调皮，几分淘气，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郎迁立马低头霎时脸如火炭，马上垂头低声答道：“小……小……小生只是，路过看到佛……佛堂有灯……”郎迁此时早已六神无主，因生长在乡下从没遇见这样绝色女子。是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腿好像被灌了铅水一样半步都走不动了。
　　只见那女子走上前，弯腰与郎迁脸面近在咫尺，郎迁只闻清香扑鼻而来，险些七魂出窍。那女子道：“你这样子结结巴巴，一定是毛贼。”
　　“不，不是……小人只是受方……方丈，暂住一晚。”郎迁头上大汗如雨。
　　只见那女子暗暗道：“原来是他啊。”这女子正是那赤狐妖媚儿。那女子又心里暗道：“反正晚上无事，逗逗他也好。”只见那女子说道：“你说你不是毛贼，那方丈必定为你安排禅房，可带我去看看，如果门锁不开，说明方丈没给你禅房，走错了也不行，我定向方丈出首。”
　　郎迁这时哪有心思反驳，连连称是。随即两人一前一后，一个哆哆嗦嗦，一个古灵精怪。一会便到禅房。郎迁恭恭敬敬迎那女子进去，媚儿只为拿他玩乐。媚儿进去只见四道斋菜，一个包袱，别的什么都没有。媚儿又戏耍道：“那好我相信，你一半不是毛贼了，那你要告诉我是来此作甚，我便全信了。”
　　郎迁随即将拜狐仙的事一一道来。媚儿咯咯笑道：“这个你就不懂了，你问我便行，他们和尚懂什么。狐仙是不能和佛祖在一起供奉的，这样吧，你准备蜡烛贡品和我来吧。”郎迁无奈道：“蜡烛倒有，半夜我哪里去找贡品？”
　　媚儿说道：“你这呆子！桌上饭菜全有，就当贡品不就行了。”
　　郎迁诺诺称是。两人来到寺院后门，那妖大门远处乘郎迁不备掐指默默念动咒语，瞬间栓锁全开。两人直走到前面的一颗樟树下，媚儿站在樟树一旁，命郎迁摆好蜡烛贡品，然后面樟树而跪。郎迁不知其意，媚儿又说：“我说祭词，我说一句你念一句，中间不可间断不可念错，边磕头边念，晓得吗？”郎迁随即点头称是。媚儿道：“前日遇狐仙”，那郎迁也边磕头边念：“前日遇狐仙”，媚儿又道：“助我得横财”，郎迁随即效仿。接着媚儿又道：“倘若有时机，定当全力报”，只见郎迁说道：“不知道姑娘这诗出自谁的笔下，没有半点押韵工整，连打油诗都算不上，真是烂得很。”媚儿一听，脸颊通红，说：“又不是科举考状元，要那么工整做什么，要你做便做。”郎迁一听小姐生气，随即按部就班。跪完后，媚儿又拉长声音说道，好了现在绕樟树小跑左三圈，右三圈，然后手背后蹲下左跳三圈，右跳三圈。那郎迁不知其中道理，只能照旧去做，跳来跳去活像只蛤蟆，逗得媚儿捂嘴呵呵发笑。她久居南岳没下过山，除了家人与和尚未于他人交往，这对她来说无非天大的乐子，不一会那郎迁被她玩弄得气喘吁吁。
　　郎迁晚上本没有用饭，再加上媚儿一闹，顿时感觉饥肠辘辘，腹中咕咕作响，只是不好意思说。两人回到禅院，那狐狸早就看出了，边说道：“你看今晚月亮又大又圆和白天一样，不如你我饮酒赏月如何呀？”郎迁说道：“随姑娘的意吧，只是我这里无酒无菜，这半夜三更上哪里弄酒菜去？”那狐狸说：“那就不必管了，你等我一下，不许走啊！”说后那狐妖便向寺外走去，看看郎迁没有跟来，便化烟而去。
　　这时郎迁已经冷静下来。心里开始想：“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深更半夜跟我来此要做什么？难道不成她便是狐妖吗？”没过多久媚儿便挎一饭篮而来，打开饭篮，里面酒气饭香扑鼻而来，郎迁一看也管不了这许多，将饭菜大口大口送到嘴里，吃相有些不好看，惹得媚儿咯咯发笑。菜过五味，两人说说笑笑，郎迁也就没有那么紧张了，便说道：“姑娘是哪里人士？为什么大晚上会在这寺庙之中。”媚儿听他这么问，便灵机答道：“我家住衡阳，庙里主持是我家亲戚，我隔两三天便来此听方丈大师讲经，天亮便走了，不知公子是哪里人？年龄几何？下山后有何打算？”郎迁答道：“小生是衡山县人，今年17，下山后我想参加科举，将来为朝廷效力。”媚儿说道：“听方丈说，外面都不成样子，又是洋人又是反贼的，要我说还不如在这里做和尚呢。”说完嘻嘻地笑了。郎迁说道：“现在国家动荡，更需要有志之士站出来，清外患，除内忧，为民解苦，恢复康乾盛世。”郎迁一说国事便感慨万千。
　　那媚儿又说道：“我听我母亲说，女孩子不要在外面乱跑，外面坏人多，除了衡阳我哪里都没去过。外面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郎迁答道：“不怕姑娘笑话。我家境贫寒，我平时只是读书采药，在药行时偶尔也帮老板送货，别的什么也没做过。”
　　随即媚儿又问道：“你读书多，定有有意思的故事，讲于我听吧。”
　　郎迁一听正中下怀，说别的不行，但说国事与书，滔滔不绝。随即说道：“既然姑娘爱听，我就讲一个《太平广记》中《柳毅传》的故事，话说仪凤年间，有一位书生柳毅，到京城长安参加科举考试，没有考取，准备回到湘水边的家乡去。他想起有个同乡人客居在泾阳，就去辞行。走了六、七里，忽然有一群鸟直飞起来，马受了惊吓，向道边飞奔，又跑了六、七里，才停了下来……”那郎迁讲得生动精彩，媚儿听得目不转睛，好像被郎迁吸引住一样。两人一个爱讲，一个爱听，两人都已经忘记自我，此时突然一阵大风刮来，风中夹有微微清香，媚儿已经不知去向，郎迁已经不省人事。
　　这施法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媚儿之母，不多时将媚儿扔到洞府。说道：“你师尊说道，只离开一会儿，你就险些闯出祸来。”媚儿狡辩道：“人家听完方丈讲经，实在无聊，她只是给我讲故事，过分的事情没有做过，母亲真是多事。”那母亲说道：“媚儿，你大错了，自祖先被感化以来，传授我们的都不是伤人法术，一旦遇到坏人简直无法招架，况且我们虽然尽做善事，但是毕竟是狐狸成精，世人对我们褒贬不一，一旦被外人知晓我们是狐精，不但这里我们呆不下去了，还会连累福严寺的方丈和众生，以后这事是万万做不得了，现罚你三个月除了听方丈讲经以外，不得离开洞府半步。”说完便转身出去，媚儿想狡辩却也来不及了。
　　再说郎迁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发现自己已躺在禅房床上，至于昨晚的事情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原来那媚儿的母亲离开之后便来找郎迁，将其送入房间内，灌下解药，又用法术除去郎迁脑中所发生之事，除了记得方丈和之前的老者以外什么都不记得了。郎迁随后用过寺庙早餐，便收拾包袱去找方丈辞行，无奈守门和尚说方丈一早下山去给人传播佛法去了。郎迁无奈只得下山，寻到寄存在酒店里的马匹，继续赶往衡山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