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春《三秦演义》第八十回 山东女首唐赛儿 成祖蒙古一命亡
作品名称:三秦演义 作者:吉春 发布时间:2014-08-12 17:18:24 字数:5150
第八十回山东女首唐赛儿成祖蒙古一命亡
公元1420年(永乐十八年),山东蒲台县中,忽出了一场乱事,为首的巨匪,乃是一个女妖名叫唐赛儿。
赛儿为县民林三妻,并没有什么武略,不过略有姿首,粗识几个文字,能诵数句经咒。
林三病死,赛儿送葬祭墓,回经山麓,见石隙中露有石匣,她即取了出来,把匣启视,内藏异书宝剑,诧为神赐。
书中备详秘术及各种剑法,当即日夕诵习,不到数月,居然能役使鬼神;又剪纸作人马可供驱策,如欲衣食财物,立令纸人搬取,无不如意。
她复削发为尼,自称佛母,把所得秘法,辗转传授,一班愚夫愚妇,相率信奉,多至数万。
地方官闻她讹扰,免不得派役往捕,唐赛儿哪肯就缚,便与捕役相抗。两下龃龉,当将捕役杀毙数人。
有几个见风使帆的狡捕,见赛儿持蛮无礼,先行溜脱,返报有司,有司不好再缓,便发兵进剿;赛儿到此地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竟纠集数万教徒,杀败官兵,据住益都卸石栅寨揭竿作乱。
奸民董彦呆、宾鸿等,向系土豪,武断乡曲,一闻赛儿起事,便去拜会,见赛儿仗剑持咒,剪纸成兵,幻术所施,竟有奇验,遂不胜惊服,俱拜倒赛儿前,愿为弟子。
从此日侍左右,形影不离,两雄一雌,研究妖法,越觉得行动诡秘,情迹离奇。
训练了好几月,便分道出来,连陷益都、诸城、安州、莒州、即墨、寿州诸州县,戕杀命官,日益猖獗。
青州卫指挥高凤,带领了几千人马,星夜进剿,到了益都附近,时已三鼓,前面忽来了无数大鬼,都是青面獠牙,张着双手,似蒲扇一般,来攫风军。
凤军虽经过战阵,从没有见过这般鬼怪,不由的哗噪起来。董彦杲、宾鸿,率众掩至,凤军不能再战,尽被杀害,凤亦战死。
莒州千户孙恭等,得悉败状,恐敌不住这妖魔鬼怪,只好遣人招抚,许给金帛,劝他收兵。董彦呆等抗命不从,反将去使杀毙。
那时各官错愕,不得不飞章奏闻,成祖敕安远侯柳升,及都指挥刘忠,率着禁卫各军,前往山东。
各官统来迎接,且禀称寇有妖术,不易取胜。
柳升冷笑道:“古时有黄巾贼,近世有红巾寇,都是借着妖言,煽惑愚民。到了后来结果,无非是一刀两段。诸君须知邪不敌正,怕什么妖法鬼术?况是一个民间孀妇,做了匪首,恁她如何神奇,也不过么麽技俩,我自有法对待,诸君请看我杀贼哩。”
言罢,即进击卸石栅寨,密令军士备着猪羊狗血,及各种秽物,专待临阵使用。
途次遇着寇兵,当即接战,忽见唐赛儿跨马而来,服着道装,仿佛一个麻姑仙,年龄不过三十左右,尚带几分风韵,两旁护着侍女数名,统是女冠子服式。
赛儿用剑一指,口中念念有词,突觉黑气漫天,愁雾四塞,滚滚人马,白天而下。
柳升忙令军士取出秽物,向前泼去,但见空中的人马,都化作纸儿草儿,纷纷坠地,依旧是天清日朗,浩荡乾坤。
赛儿见妖法被破,拨马便走,寇众自然随奔,逃入寨中,闭门固守。
柳升麾军围寨,正在猛攻,忽有人出来乞降,只说是寨中粮尽,且无水饮,情愿叩降军前,乞贷一死。
柳升不许,且遣刘忠往据汲道。忠至东门,夜遇寇兵来袭,飞矢如蝗。忠不及预防,竟被射死。
柳升安居营中,总道是妖术已破,无能为力,不意夜半溃军逃还,报称刘忠陷没,慌忙往救,已是不及。
还攻卸石栅寨,寨中已虚无一人,赛儿以下,尽行遁去。惟宾鸿转攻安邱,城几被陷,幸都指挥佥事卫青,方屯海上备倭。
闻警飞援,与邑令张均等内外合攻,杀败宾鸿,毙寇无数,剩了些败残人马,逃至诸城,被鳌山卫指挥使王贵,截住中途,一阵杀尽,只唐赛儿在逃未获。
及柳升至安邱,卫青迎谒帐前,升反斥他无故移师,喝令摔出,于是刑部尚书吴中,劾升玩纵无状,由成祖召还下狱,擢卫青为都指卫使,一面大索赛儿,尽逮山东、北京一带的尼觋道姑,到京究辨。
可怜大众无辜,枉遭刑虐,结果统是假赛儿,不是真赛儿。
真唐赛儿乱后,山东各司官,多以纵寇获谴,别擢刑部郎中段民为山东左参政。
段民到任,颇能实心办事,所有冤民,尽予宽宥,惟密饬干役,往捕赛儿。不数日赛儿缚到,由段民亲讯,她却谈笑自若,直认不讳。
段民觉有变异,命以利刃截她手足,谁知纯钢硬铁,反不及玉臂莲钩,刀锋已缺,手足依然,不得已严加桎梏,把她娇怯身躯,概用铁索缠住,然后置入囚车,派遣得力人员,解送京师。
行到半途,天光渐黑,蓦见前后左右,统是狰狞厉鬼,高可数丈,大约十围,腰间系着弓矢,手中执着大刀,恶狠狠的杀将过来。
大家顾命要紧,弃了囚车,四散避开。待至厉鬼已去,返顾囚车,里面只有一堆镣铐,并没有甚么唐赛儿。
彼此瞠目许久,只好回报段民。段民没法,也只得据实覆奏。
明廷一班官吏,方闻妖妇解京,都想前去验视,至段民奏至,越发诧为奇事。
成祖也不加责问,但命将所拘尼媪,—律放还,连柳升亦释出狱中,内外安谧,只唐赛儿究不知何处去了。
成祖击败阿噜台,奏凯还京,越年,阿噜台却遣使贡马,且奉表称臣。成祖以他悔罪投诚,特命户部收受贡物,并厚犒来使,遣令去讫。
会瓦剌部酋玛哈木,攻杀鞑靼汗本雅失里,另立答里巴为汗,自专政权。
阿噜台复使人来告,成祖乃命驾北巡,亲探虚实。
既至北京,复得阿噜台表奏,略言:“玛哈木弑主逞强,请天朝声罪致讨,臣愿率所部,效力冲锋”云云。
成祖大喜,封阿噜台为和宁王,一面谕责玛哈木,且征使朝贡。
玛哈木竟不受命,当由成祖下诏,再行亲征,仍带了柳升、郑亨、陈懋、李彬等,一班宿将,浩荡前行,太孙瞻基,亦随驾出发。
成祖语侍臣道:“朕长孙聪明英睿,智勇过人,今肃清沙漠,使他躬历行阵,备尝艰苦,才知内治外攘,有许多难处呢。”
侍臣称颂不已。
公元1421年(永乐十九年)春,车驾北迁,特旨大赦。
廷臣以迁都不便,纷纷有异言。
未几忽发火灾,把奉天、谨身、华盖三殿,烧得墙坍壁倒,栋折榱崩,成祖未免惶悚,令群臣条奏阙失,直言无隐。僚属奉旨上言,多以迁都为非是。
主事萧仪,及侍读李时勉,语尤痛切。成祖大怒,竟杀了萧仪,下李时勉于狱中,并将给事柯暹,御史郑维垣等,谪徙边疆。一面再议北征。
兵部尚书方宾,力言粮储支绌,未便兴师,乃复召户部尚书夏原吉,问边储多寡。原吉奏称所有边储,只足供戍卒,不足给大军。
且言频年师出无功,戎马资储,十丧八九,灾眚间作,内外俱疲,应顺时休养,保境息民为要。即如圣躬少安,亦须调护,毋须张皇六师。
成祖闻言,为之不怿,仍令原吉往查开平粮储。既而刑部尚书吴中入对,大旨与方宾同,成祖怒道:“你亦学方宾么?我将杀宾,免你效尤。”
宾闻言大惧,竟自经死。成祖竟命将吴中系狱,并饬锦衣卫逮原吉还京,再问亲征得失。
原吉具奏如初。成祖益怒,亦饬令下狱。
遂命侍郎张本等,分往山东、山西、河南及应天诸府,督造粮车,发丁夫挽运,会集宣府,以次年二月为期。
光阴易过,倏忽新春,成祖即率军起程,师次鸡鸣山,探悉阿噜台远遁,诸将请率兵深入。
成祖道:“阿噜台非有他计,譬诸贪狼,一得所欲,即行遁去,追他无益。且俟草青马肥,出开平,逾应昌,出其不意,直抵敌巢,然后可破穴犁庭了。”
嗣是徐徐进行,一路过去,不见有甚么敌骑,如入无人之境。
成祖命军士开枪猎兽,或临场校射,赐宴作乐。
御制平戎曲,使全军歌唱节劳。
至五月中旬,始度偏岭,发隰宁,至西凉亭。
亭为故元往来巡幸地,故宫禾黍,野色萧条。
成祖慨然道:“元朝创筑此亭,本欲子孙万代,永远留贻,哪里防有今日?古人谓天命无常,总要有德的皇帝,方才保守得住。否则万里江山,亦化作过眼烟云,何况区区一亭呢。”
乃下令禁止伐木。六月出应昌,次威远,开平探马走报,阿噜台进寇万全,诸将请分兵迎击。
成祖道:“这是阿噜台诈计,不能相信。他恐我直捣巢穴,佯为出兵,牵制我师。我若分兵往援,正中彼计。”
遂疾驰而进,敌果遁去。成祖料敌可谓甚明。大兵进驻沙胡原,拿住阿噜台部属,一一讯问。
据言:“阿噜台闻大军到来,惶恐已极,他母及妻,统骂阿噜台昧良,无端负大明皇帝,所以阿噜台穷极无奈,已尽弃家属,及驼马牛羊辎重,向北远遁了。”
成祖道:“兽穷必走,也是常情,但恐他挟有诈谋,不可不防。”
嗣复获得敌骑数人,所言悉与前符。乃命都督朱荣、吴成等,尽收阿噜台所弃牛羊驼马,焚毁辎重,指日还师,乘便击兀良哈三卫。
兀良哈三卫,即大宁属地,自辽沈起直至宣府,延长三千余里,元置大宁路于此。
元得大宁,即封皇子权为宁王,另封兀良哈三卫,处置降人,以阿北失里等为三卫都指挥同知。
成祖起兵,诱执宁王权,并将宁王部属,悉数移入北平。
兀良哈三卫,奉命惟谨,且发兵从战,所向有功。
成祖即以大宁地尽畀兀良哈,作为犒赐。
自此辽东宣府一带,藩篱撤去,门庭以外,就是异族。
成祖约他为外藩,平居使侦探,有急使捍卫,无如异族异心,未免携贰。自阿噜台恃强抗命,遂与兀良哈三卫勾通。
三卫中朵颜卫最强,次为泰宁卫,次为福余卫,既附合阿噜台,遂时入塞下。
成祖北征旋师,语诸将道:“阿噜台恃兀良哈为羽翼,所以敢为悖逆,今阿噜台远遁,兀良哈势孤,应移师往讨,平定此寇。”
当下简选精锐数万人,分五路捣入,自率郑亨、薛禄等,直入西路。
师次屈裂儿河,兀良哈驱众数万,前来抵敌,忽被陷入泽中,成祖即指挥骑兵,冲杀过去,斩首数百级。
敌自相践踏,势几散乱。成祖登高嘹望,见敌兵散而复聚,料有接应兵至,遂命吏士持神机弩,潜伏深林,自张左右翼出阵夹击。
敌兵突冲左翼军,左翼军佯退,引敌入深林中,一声号炮,伏兵齐发,箭如飞蝗般射去,敌遂惊溃。左翼军反击敌腹,右翼军猛攻敌背,敌兵死伤无算,追奔三十余里,尽毁三卫巢穴,然后下令班师,还京受贺。
公元1422年(永乐二十年)七月又有阿噜台寇边消息,成祖笑道:“去秋亲征,渠意我不能复出,朕当先驻兵塞外,以逸待劳。”
即命皇太子监国,车驾择日发京师。三次北征,师行月余,进至沙城,阿噜台属下,知院阿失帖木儿、古纳台等,率妻子来降,由成祖详问阿噜台情形。
阿失帖木儿禀道:“今夏阿噜台为瓦剌所败,部属溃散,势日衰微。今闻大军远出,必疾走远避,哪里还敢南向呢?”
成祖甚喜,赐他酒食,俱授千户。惟大军仍然前进,至上庄堡,由先锋陈懋来报,说是鞑靼王子也先土于,挈眷投诚。
成祖大喜,语侍臣道:“远人来归,应格外旌异,方便招徕。”
随即令陈懋引见,当面奖谕,特封他为忠勇王,赐名金忠。并授他甥把罕台为都督,部属察卜等统为都指挥,赐冠带织金袭衣,一面下诏南旋。
1424年(永乐二十二年),即成祖皇帝末年,谍报阿噜台复寇大同,忠勇王金忠,请成祖发兵,愿为前锋自效,于是成祖复大举北征。
第四次,行抵隰宁,仍不见有敌人踪迹,心知边报不实,未免爽然。
会有金忠部将把里秃,获到敌哨,具言阿噜台早已远隔,现闻在答兰纳木儿河。
成祖即督军疾趋,直达开平,遣中官伯力哥,往谕阿噜台属部道:“王师远来,只罪阿噜台一人,他无所问。倘若头目以下,输诚来朝,朕当优与恩赉,决不食言。”
至伯力哥还报,阿噜台部落,亦多远遁,无可传命,成祖乃决计入答兰纳木儿河。
沿途见遗骸甚众,白骨累累,因饬柳升督率军士,掇拾道瑾,妥为瘗埋,自制祭文,具酒浆等物,奠爵酹土,聊慰孤魂。
又进次玉沙泉,以答兰纳木儿河已近,即命前锋金忠、陈懋等先发,自为后应。
金忠、陈懋等到了答兰纳木儿河,弥望荒芜,不特没有敌寨,就是车辙马迹,也是一律漫灭,无从端倪。
大家嘹望一番,不知阿噜台所在,只好遣人覆奏。成祖又遣张辅等穷搜山谷,就近三百里内外,没一处不往搜寻,也只有蔓草荒烟,并不见伏兵逃骑,张辅等亦只好空手覆命。
成祖不禁诧异道:“阿噜台那厮,究到何处去了?”
张辅奏道:“陛下必欲擒寇,愿假臣一月粮,率骑深入,定不虚行。”
成祖道:“大军出塞,人马俱劳乏得很,北地早寒,倘遇风雪,转恐有碍归途,不如见可而止,再作计较。”
言未已,金忠、陈懋等亦已回营,奏称至白邙山,仍无所遇,以携粮已尽,不得不归。成祖叹息多时,便下令还京。
道出清水源,见道旁有石崖数十丈,便命大学士杨荣、金幼孜,刻石纪功,并谕道:“使万世后知朕过此。”
铭功毕,成祖少有不豫,升幄凭几而坐,顾内侍海寿问道:“计算路程,何日可到北京?”
海寿答道:“八月中即可到京。”
成祖复谕杨荣道:“东宫涉历已久,政务已熟,朕归京后,军国重事,当悉付裁决。朕惟优游暮年,享些安闲余福罢了。”
杨荣闻言,免不得谀颂数语。至双流泺,遣礼部尚书吕震,以旋师谕皇太子,并昭告天下。
入苍崖戌,病已甚笃,夜不安寐,偶一闭目,便见无数冤鬼,前来索命。
待至惊醒,但见侍臣列着左右,不禁唏嘘道:“夏原吉爱我!”
公元1424年(永乐二十二年)7月,再行至榆木川(今内蒙古多伦西北),气息奄奄,不可救药了。
自知不起,遂召英国公张辅入内,嘱咐后命,传位皇太子高炽,丧礼一如高皇帝遗制。言讫,呼丁几声痛楚,当即崩逝。
张辅与杨荣、金幼孜商议,以六师在外,不便发丧,遂熔锡为捭,载入遗骸,仍然是翠华宝盖,拥护而行。
暗中遣少监海寿,驰赴太子,太子遣太孙奉迎,太孙至军,始命发丧,及郊,由太子迎入仁智殿,加殓纳棺,举丧如仪。
成祖卒年六十五,尊谥文皇帝,庙号太宗,至嘉靖十七年,复改庙号为成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