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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赏梅

作品名称:未央实录      作者:土生      发布时间:2014-06-02 20:40:18      字数:3101

  不管外边是喧闹还是安宁,东厢是永远不变的幽暗和寂静,几日几夜,守卫换了几番,也未见放我见天日的动静。刘进、赵福林俱未来探视,大概是忙于各自事务的缘故。我无由地心神慌张,惴惴不安,胡想着种种可能的结果,这些结果中,有些会让我暂保安宁,有些则是我的万劫不复之地。
  门窗闭得严严实实,外边的声音混作一团,让人无法辨认。赵福林那夜的眼神别有意味,但我却分辨不出事何种意味,亦不知晓他将如何领会我那一缕笑意。
  门缝有松动的迹象,我紧忙站起,迎接上天派给我的命运。
  赵福林迈步进入,使了眼色命守卫退下,定睛看我片刻,言道:“太子殿下说了,以后你就留在东宫吧。”
  我微微欠身,敬道:“谢太子殿下,小人感激不尽,定当效犬马之劳。”
  赵福林讥笑一声,不屑道:“这些话当着太子殿下面说吧!”怔了一会,又凑近至我身旁,悄言道:“万事小心!”
  我会意点头,回道:“谢公公!”
  中尉府再如何嚣张,也不敢去东宫搜人,即使江充杀人灭口,打击郭氏,明目张胆地反咬一口,也万万没有胆量把火引至储君身上。江充得势,一来是靠皇上的宠幸,二来是靠他为人的精明算计,三来是靠朋党联合,可是此三样加起来也比不过太子一个储君身份。皇上为太子单设宫苑官署,太子为人儒雅正直,群臣百姓莫不称赞,且又立储十余年,早已树大根深,必不是一个江充可以撼动,太子自然明白这个理。可是反过来想,自古离国君越近越危险,东宫便是整个大汉最危险的地方,如此,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太子都不得不格外小心。
  我夜逃东宫,江充不过折腾几日,便没了声响,不再追究,更不再提讲。江充的精明就在于此,他的一双冷眼似乎能观透人的皮囊,知晓人的思虑。
  今冬的第二场大雪簌簌而至,不似上一场的冰沫子,今时飘得尽是轻如气息的鹅毛,不过一会,便沾满了大地。雪花盈满于天地间,勾勒出于梦境中才会出现的绝妙山水画。冰凉的雪丝滑过面庞,将连日的纷扰一扫而光,只于胸腹中留下一腔爽气。
  不及用早饭,尹仲叔便冒着潺潺凉风和些许雪花来到了东宫。他脸上甚是平静,仿若什么事都未发生,进东宫门就如当日进中尉府门一般轻松自在。
  太子、刘进俱不在宫中。史良娣远在甘泉宫养病,那里有热泉常年盈盛,以泉水沐浴身体可去疾消病,皇上特准体虚身弱的良娣独去了行宫,至元日才能回归。
  仲叔得了赵福林允准,便带我去四季园赏梅。
  “那日欲往北山,初九你不得空,遂作罢。今日去四季园赏梅,算是弥补了遗憾。只是宫中的腊梅受了局限,开放得甚是不如那荒野之地的大气。”
  我仰头看着白无边际的天空和远处浓郁的茫雾,缓道:“长安赏梅有三处,北山莽苍园,上林苑昭台园,未央四季园。各有气韵,各领风骚,看哪个都是赏心悦目。”
  仲叔就着微雪仰头一笑,漫漫言道:“同样是梅,有的是浓丽娇艳,有的却是淡雅脱俗,自是不一样的。”
  “无论是野梅还是家梅,亦或是入了温室的野梅,都摆脱不了梅的品格,梅花还是梅花,傲雪独立不在于表象,而在于内中,换个地方不碍事。”
  仲叔突然止住脚步,关切问道:“过得可好?”
  我强挤一抹欢笑,回道:“东宫比中尉府倒舒服许多。”
  “那、你身在东宫,心在何处?”仲叔的疑问宛如梅枝上的利刺,冷不丁刺中了我心上的隐秘,扎得人刺痒难忍。
  “心?自然是在初九身体里。”我指了指胸口,回道:“永远在这里,不会跑向别处。”
  仲叔欣慰地点点头,看着覆着霜雪的红梅,苦笑一声,自嘲道:“我现在甚至后悔当初与你们打了一架,如果当时我们互不相干,那么你也就不会被江充拣去……”
  “老天爷的意思谁也猜不透,顺其自然就好。何况,张家只剩我一人,一人吃饱,全家无忧,去哪不是逍遥自在?”
  我与仲叔各说各话,互明心意,却谁也不点破。不知从何时起,兄弟之间也竖起了一堵不知名的墙,两人之间再也没有了昔时的肆意与无忌。
  仲叔随手打了一条梅枝,落雪纷纷。
  “你还不知道吧,太子殿下又遭陛下训斥了,这几年殿下在东宫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啊。”
  “我怎会不知道。我不知道的是,是哪个小人又进了谗言,迷了陛下心神。”
  仲叔疑惑道:“你居于主殿东厢数日,怎可知外边的风吹草动?”
  “幼安放心吧,自有人巴结着告诉我。听闻,前日殿下去告发江充滥用酷刑,皇上非但不处罚江充,还派使者严辞训斥了殿下,险些让殿下在朝中丢尽脸面?”
  “高祖立下规矩,肉刑凡黥、劓、刖、宫、大辟五种,江充那日惩罚郭良,不但用了私刑,而且极度残忍,将人活活用鞭子劈成两截。皇上再怎么严刑峻法,也不得支持此等刑罚。只是殿下刚走,就有人在皇上面前胡诌,说什么……”
  我折身回问:“胡诌,我怎觉得那人说的甚有理。他高明之处就是拿郅都去比拟江充,看似贬江充为一十恶不赦的酷吏,实则在提醒皇上,太子这是怨父皇用人不贤啊!”
  仲叔笑道:“初九心里还是一如既往跟明镜一样,什么都看得透亮。”
  我暗忖道,错矣,铜镜的透亮只是作给别人看得,从不曾照到自身。嘴上却继续着言语:“当年孝景皇帝重用的郅都害死了废太子,李少君就是要提醒皇上,皇上现在重用的江充迟早也要害死太子殿下。表面上是好心好意劝皇上抚慰嫡子,实则却让皇上生了闷气——儿子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指责到了父亲头上。更何况,当年郅都害死废太子一案至今仍有颇多疑点,没有废太子的死就没有现在的皇上,这是犯了皇上的大忌啊!”
  仲叔苦笑一声,叹道:“是啊,说话的是小人,遭罪的却是忠士。其实,归根结底,这场矛盾都是起源于父子俩心性的不同,咱们皇上可以领兵打仗,而太子殿下,却似一个儒生,才气不负当年的董相国。”
  远处的梅枝忽然摇曳了一下,一个身影倒在了梅树下。
  我与仲叔踩着没踝的白雪,紧忙跑过去搀扶。走近一看,竟是姜眉君摔在了那里。
  “姜姑娘?”我惊讶地望着树下的美人,胸中砰砰乱跳。
  不及我俩搀扶,姜眉君一个机灵自己爬了起来,身段甚是轻盈,全然不似本是娇柔羸弱的花魁娘子。
  她依然裹着厚厚浓妆,与满园的红梅正是彼此辉映,面上娇柔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许。
  “这位便是温乡楼的花魁夫人?在下尹仲叔见过姜小姐。”仲叔礼数来的及时且周全。人皆有爱美之心,谁也不会例外。
  我看了眼仲叔,笑道:“姜姑娘怎会到了这四季园,外面天寒地冻,勿冻着身子。”
  姜眉君目光有些许躲闪,旋又回了本色,说道:“贱妾随母亲前来看望周望冰大人,不巧大人正被圣上召见,无暇与我母女瞎扯,贱妾只好先来这园子逛逛,打发光阴,不料在此遇到二位公子,张公子近日在东宫住的可好?”
  我脸上一热,想必在这白雪茫茫的映衬下已是红晕毕现,慌忙遮掩道:“尚好。听闻周公子并不在京中,姜小姐此来岂不甚无意趣?”
  姜眉君闭口不言,面似红霞,我自知冒失,便转向仲叔说道:“幼安,你看姜姑娘一身英挺,倒不似平日里见惯的骨肉柔弱的花魁夫人。”
  仲叔笑的似梅花灿烂,让我愈发羞惭不已。
  “我除了一个义母,还有一个义父,我原本就是随着他姓贺氏。我的舞蹈功夫,并不全是母亲聘人所教,更是得了义父的言传,他通晓音律,手上又有一本习舞之书,自我幼时便百般对我锤炼,以期我能习得几分功夫。父亲待我如亲女,可在这习舞上却全然不讲仁慈,冰天雪地、烈日骄阳,我都受过。今日这和风微雪,算不得什么!”
  姜眉君一口气说完,莞尔一笑,俯身施了一礼,言道:“贱妾已出来多时,先行告辞,二位公子尽情游赏。”
  “且慢,”我折了一条梅枝,慌张递与她,言道:“在下生辰那日,姑娘特意遣人送上祝语,在下甚是感激,自觉无以为报,就斗胆折了这梅枝赠与姑娘,愿姑娘容颜永驻,青春不老。”
  我费力屏着气息,不敢抬眸迎视。娇艳欲滴的梅花瓣落到她的手上,愈发映出纤纤玉手的粉白。
  “连女娲娘娘都不敢保证青春永驻,我奢望什么?贱妾只愿能像公子一样,坦坦诚诚,有朝一日能素面见人,不必在夹缝中涂抹脂粉……”
  姜眉君拜别,缓缓离开,又突然回首笑道:“张公子弃暗投明,贱妾打心底里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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