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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蹴鞠(中)第十六章:蹴鞠(下)

作品名称:未央实录      作者:土生      发布时间:2014-05-09 18:10:56      字数:6367

  第十五章蹴鞠(中)
  
  场上植有绿草,故不似乡野荒地般尘土飞扬。红蓝少年们踢的甚是热烈,漆黑色的云纹布鞠一会在少年脚下,一会被人扔到天上,眼见就要破门而入,却偏偏又被人用脚勾回。
  那脚法广汉曾悉心传授于我,可惜我未曾得其要领。
  红绸队最为智慧勇猛者当属朱安世,他的球头位置实至名归。公孙敬声技巧娴熟却用力过猛,频频与对方冲撞,耽误了不少时光;刘进、广汉年岁尚小,技艺、力气略显不足;余人单在场上而言,平凡无奇。蓝绸队则稍显逊色,除周子展、卫伉略有技巧外,其余皆身无所长。
  红蓝分队由抽签所致,自然不会有实力的考量。
  僵持了一刻钟后,朱安世接住公孙敬声扔过的布鞠,突然冲向对方栏框,蓝绸队措手不及,几个欲想阻拦的球手不等接近,布鞠就被踢进了栏框中。
  红绸队高声呼喊,为己助威,皇上大臣拍手喝彩。
  周望冰抿一口酒,注视着场上的一举一动,神色似有不豫。
  皇上突然向右边观望,言道:“怎么太子边上和江充边上也站了球手?”
  我与郭良紧忙作揖。
  “小的红绸队替补张阳归,恭祝陛下万岁!”
  “小的蓝绸队替补郭良,陛下万岁!”
  皇上微目端详,“甚是精神,不上场可惜了,”又转头对江充言道:“次倩,你举荐的这个倒像个书生。”
  江充忙起身,“微臣不才,寻找数日未能遇见骁勇之人,只能以次充好,为陛下竭尽绵薄之力!”
  “哈哈……爱卿哪里的话,也不怕旁边这少年心怀不满。”
  众人又笑起来,好像忘记了场上的热烈。只有太子的心神似乎未被江充的一番话所分散。
  朱安世越战越猛,也振奋了红队的士气,蓝绸队眼见筋骨疲软、气势滑落,只待一拳就如散沙般被击溃。周子展似有气急败坏之势,他猛冲向前,撞过阻拦的红绸队球手,欲一举将布鞠踢进栏框,不料朱安世一个劲步窜到周子展面前,一个假招式蒙了他的双眼,布鞠就被妥当抢过,然后使出全身劲头往对边一扔,靠近蓝绸队栏框的广汉机灵托住,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布鞠踢进了栏框。朱安世劲头出类拔萃,远在众人之上,有了他的红绸队便如神龟长上了翅膀,力大无穷又轻盈灵便。
  江充突然回首言道:“找孙怀礼过来!”
  待我从东厢把孙怀礼找来,上场比赛已经结束,看这阵势,下场似乎未有悬念。
  红蓝各回东西厢房歇息休整,为下场比赛积攒力量和士气。
  江充对孙怀礼耳语几句便打发了去,又对我言道:“玉钩可有带来?”
  “卑职带在身上。”
  “去办吧!”
  “是!”
  中间约有一刻钟供球手休整,更是为群臣群将交谈提供便利。
  赵福林与我擦身而过,对江充笑言道:“太子殿下要我转告江大人,上次郭为一事多谢大人提醒。”
  我向太子望去,心觉他定是言不由衷。
  “哪里,臣下职责所在,不必言谢!赵公公那日经我引路,回宫可顺利?”
  “自然是顺利,奴才谢过江大人!”
  苏文正站在帷帐边上清净处修整衣饰,此乃包括江充在内,皇上近侍的一个平常习惯。这会儿皇上准他休息一下,不用伺候,我便有了接近他的契机。
  “苏公公好。”
  “哟,我当是谁呢,原是皇上刚刚赞过的好书生啊。”
  “公公休要取笑。”我自觉脸微微一热,随即掏出袍中的玉钩,双手递与苏文。
  “这是我们大人的一点心意,请公公笑纳。”
  “你这是作甚,这么贵重的钩子,我可承受不起。”苏文未出手接纳,只在仔细端量。
  “大人说了,知道公公您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只是大人念想虽然与公公同在御侧,却鲜有交往,而大人甚是敬慕公公,遂想借此机会聊表心意,望公公成全。”
  苏文扭着脖子,姿态如上了年纪的宫女,“看来你们大人还真是不了解我。小兄弟,你是江大人的手下吧?”
  “千真万确。”
  “呵,我没有怀疑你的身份。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皇上的手下,是皇上的人,只要皇上在一天,我就在一天。我这辈子啊,只要皇上给的物件就够了,不必再去烦扰别人。何况,你们大人,大将军,公孙丞相,桑大人,别看他们多么威武,这归根结底也都是皇上的人。率土之滨,所有生灵的生死皆在皇上一念之间,我是如此,你是如此,他们亦是如此,一次能死一个,也能死一串。所以,我呀,不去扯那么多线,牢牢抓住手中的这一根线就心满意足啦!”
  说着便把玉钩推回,径自往帷帐走去。又回头:“我也就能收一篮子山药,别的,就算了吧。”
  我觉得他态度甚是傲慢,一时无法会意他言语的意味,便走回江充边上服侍。
  江充斜眼见我归来,微声问道:“可好?”
  我露出玉钩,面露难色。
  “回去再议。”
  皇上饮一盏酒,朝下边说道:“方才红绸队球头踢地好生潇洒,叫上来让朕瞧瞧!”
  场上舍人神色慌张,赶忙跪下:“启禀陛下,方才红绸队球头朱安世在东厢歇息时,突发急症,言语不清,筋肉紧张,痛苦万分,恐怕不但不能面圣,连下场也不能参与了。”
  皇上身体前探,质问道:“不是刚才还生龙活虎,无所匹敌吗?”
  底下未有声响。
  “陛下,让微臣去看看,或许能观出一二。”
  “嗯。少君,你便前去看看吧。”
  听到帷帐里的尖声细语,才发觉一个皇上身边还有一人站在近旁,此人尖嘴猴腮,身形枯瘦,毫不起眼,听这言语,应是时常听人说起的李少君。他原本是民间方士、赤脚术士,因精通鬼神祭祀、天相神意,自称李耳嫡裔,因此得以为圣上所用。
  “眼下红绸队球头缺位,下场如何筹办,请陛下明示。”跪在地上的舍人问道。
  “不是还有替补吗,就由他上场。球头由公孙敬声担任,事不宜迟,开始吧!”
  
  第十六章蹴鞠(下)
  
  少了朱安世的红绸队就像断了鳍的巨鲸,再也没有超群的气力和势头。蹴鞠如行军打仗,士气可决定一半胜负,我们再不像上场一般顺利,士气于是也随着漏沙的流落而渐渐消沉。
  仅仅两刻钟,红绸栏框就被踢入两次布鞠,上场的战果荡然无存。愈接近尾声,情势愈对红绸不利。
  公孙敬声仿若在上场已用尽力气,此场表现甚至广汉也不如。我尚且能应付几下,但气力不足,无法与对方相抗,倒是那上场踢得平庸的杜维康此场表现得有模有样,蹴鞠本就崇尚力量,杜维康表现尚好,自然成为了红绸的实际中心。
  蓝绸技艺并未因红绸的败落而有长进,只是彼方的失意长了己方的志气,遂看着猛烈了许多。蓝绸球头周子展血脉喷张,得意之情夸张地写在他扭曲的五官上。他显然清楚红绸的薄弱之处,总在寻着机会朝我与刘进处攻击,以期找到突破,接近红绸栏杆。
  红绸似乎只能被动遭受攻击,已无主动出击的意思。我六人心有灵犀般采用防守策略,放在心中的沙漏渐渐变得脚重头轻。
  周子展看着已十分急躁,他边快速展着步行,便朝场边张望。
  正当我全神贯注盯着周子展不放时,司马刺霖不经意间跑到我面前,此人身长九尺有余,虽蹴鞠起来略显笨拙,却是一块挡人视线的好物件。我的脸砸在了他的胸上,心里也瞬时明白周子展的用意。千钧一发之际,我即可摆脱巨人的阻挠,用尽力气追上刚跑几步的周子展,欲竭尽全力进行阻击,却不料他突然作急转将我冲撞在地。
  我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本以为比赛会就此被喝停。蹴鞠允许人身抗击,却不准这种莽撞行为。
  可是,场下并未有任何声响,看来红绸注定要一败涂地。
  我趴在地上,耳聋眼昏,头痛欲裂,前方乱作一团,我却怎么也看不清。
  红绸栏框那方传来喝彩声,我也将头埋在了青草里。江充本来就嘱托胜败皆无妨,赢得这群少年的义气才是此行之根本。
  声音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待完全苏醒,却听见了广汉的呼喊声,那声音甚是喜悦。
  “平了,初九,布鞠没进栏框,没进!”
  我托着仍然酸痛难忍的手臂靠着广汉站起,红绸众人也围绕上来。
  “怎么回事?”
  “幸亏了杜维康,这小子极是勇猛,张阳归你倒地后,他竟然绕场半周,跑到红绸栏框去阻拦了周子展,布鞠刚被抛到地上,时间就到了,真是又惊又险!”
  “公孙公子说得夸张了,我没那么厉害,不过是趁场上众人注意力都在你们身上时,我无人阻拦,便使劲力气追了过去,不想竟弄平了这比赛。”
  杜维康面颊宽平,眼睛细长,身形精悍,略显短粗,看着倒不像中土之人。
  我忽然清醒,便不顾广汉的搀扶,拨开人群朝场下宣判的舍人走去。
  公孙敬声似乎明白我的意欲,大声喝止:“不必了!你不用去!”
  我气血冲面,说话也失了方寸:“怎么不用,明明是他们撞人!”
  “可又有谁看见!”一直未说话的刘进对我喝道,见我怔住不动,又靠近我低声言语,“我一直在你旁边,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做的甚是巧妙,宣判舍人和陛下是看不到的。”
  我遂泄了力气,走入了人群。
  “情况如何?”皇上在帷帐中喊道。
  “启禀陛下,红蓝实力相当,又俱无违规,应为和局。至于两位蹴鞠使者,陛下教民有方,十二位球手皆是人中豪杰,奴才实在眼拙,分不出谁是更胜一筹,故还请陛下亲自定夺。”
  皇上爽朗一笑,“你这鞠蹴得极好,本来交给你的事情,倒踢回朕怀里来了,哈哈……朕看既然是和局,想必红绸蓝绸相较不相上下,都是豪勇威猛,技艺了得,其球头功不可没,就把这奖赏发给他们吧!”
  公孙敬声与周子展从人群脱颖而出,叩拜道:“微臣谢陛下隆恩!”
  回至厢房换下衣物,稍作休整,便又回到场地,出出进进并未见朱安世踪迹。
  皇上为球手设宴,与天子帷帐正对。我并不想多与他们交涉,则又回江充身边侍奉。
  “你到我这边作甚?那边都是你的同年,多交涉于你无害。”
  我无意理会江充的这套说辞,回道:“卑职与他们这群公子并无多少能交谈,大人看三又便是。”
  江充抬眸瞧了一下红绸宴席,“嗯”一声,又朝我阴下脸来,“刚才你在场上十分莽撞,我在这可看得一清二楚!”
  我欲辩难言,遂憋闷着说道:“卑职知错……”
  日头渐渐转向正南,皇上、太子和夫人们被账影吞没,帷帐遂被撤去了半份。
  公孙贺距皇上最近,话也说得便利,他微微直身,作揖道:“臣有一疑问想请教陛下,不知陛下可否允准?”
  “但说无妨,今天中秋佳节,讲究的就是其乐融融,不分彼此,何况,以我们俩的关系,用民间的说法,就是连襟,娶的都是卫家的女子,你就不必拘这礼数!”
  “臣想问的正是如此,这中秋寓意着团圆,究竟是从何而来?”
  皇上看他一会儿,浮出一丝诡笑,“这个问题的答案想必底下人都清楚,朕随意指一个人给你作答便是。”
  他用手指划了一圈,却最终定在了我身上。
  “你说说,看你书生模样,总能说出个一二。”
  我与江充对视一眼,作揖道:“启禀陛下、丞相大人。小的觉得跟后羿嫦娥有关,亦与月亮本身圆满有关。夏朝时东方有有穷国,当时天上突然出现十个太阳,一时间大地开裂,江河枯竭,民不聊生。国中有英雄曰大羿,擅长射箭,他自告奋勇跑到有穷山巅,射掉了九只太阳,只留一只在天上循环往复,天地间从此恢复秩序。有穷国以为大羿勇猛非常,遂举其为国君。昆仑王母见大羿功绩卓著,赐其长生不老之药,此药两人吞下可长生,一人独吞便可成仙。大羿本欲待时机成熟,便与妻嫦娥共同饮药,以求永享夫妻之情。”
  我略一停顿,发觉李少君已回到帐下,听得聚精会神。
  “却不料有怀歹意者欲图谋仙药,正被嫦娥遇到,嫦娥一介女流,势单力薄,只得独自吞下仙药,不随图谋不轨者心意。吞下后顿觉身轻如凤羽,飘飘然便飞到了天上,因甚是思念大羿,便长居月宫,以便观望人间。大羿思妻甚切,便把嫦娥升天的日子定为举国团圆的佳节。后代效仿流传,变成了今天的盛况。”
  皇上指了指我,又对公孙贺说道:“你,听清楚了吗?”
  “这少年说得甚是生动。臣听了这后羿跟嫦娥的旧事亦十分感切,臣也祝皇上皇后龙凤和睦,同好永结!”
  “哈哈……”皇上开怀大笑,对着左右言道:“朕就知道这家伙肚里的心肠在想什么,兜这么大圈子终究绕到皇后身上了,你这姐夫当的甚是称职。”
  “微臣惶恐!”公孙贺俯身谢道。
  皇上稍稍收敛笑意,言道:“今早刚去椒房殿看过皇后,她身子不太爽快,所以就没有随朕前来,可不是我亏待了你妹妹哟。”
  天下人素闻皇上喜好射箭打猎,身上自然一股豪气威猛,天子之气浩浩汤汤,却不想竟也会如平常百姓人家打趣话家常。
  “微臣不敢。”
  “哈哈。公孙贺啊,你,不但是个好姐夫,也是个好父亲,你这麟儿出落得甚是出类拔萃,周望冰也是,孩子也是为父争光啊。”
  公孙贺、周望冰起身作揖,“皇上谬赞,臣等不敢当。”
  周望冰高颧细目,下颌轻扬,只见他又起身施礼,“皇太子恭谨恪守,臣等皆为敬仰,陛下当为天下为父者之表率。”
  群臣俱起,拜曰:“陛下为臣等表率!”
  我不禁暗自惊道这马屁拍得好是时候。
  皇上却突然阴沉下脸面,左右顾盼,问曰:“李陵,桑弘羊,你们两个在臣子中资历最老,做父亲时间也最长,我尚且要与你们请教,你们怎么看?”
  李陵立起,目不斜视,“太子殿下习惯秉性皇上皇后最为清楚,臣以为答案自在陛下心中。”
  桑弘羊立曰:“‘子不教,父之过。’说的是父亲对儿子的教辅之功。皇上如若认为太子有不是,那定是陛下有过错在前。”
  两者的作答倒让我觉得两人是一路心性,虽一个是文臣,一个是武将,却都内心耿直、坦坦荡荡。
  太子额头已渗出密集的汗粒,江充眨着眼睛直直地瞧着太子。
  “哈哈,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的坦率。周望冰,你跟了桑弘羊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习得一点呢?”
  周望冰忙叩头谢罪,“微臣知罪,望陛下恕罪!”
  皇上挥挥手,“免了。”
  尹婕妤起身施礼,对皇上言道:“臣妾看陛下父慈子孝也甚是高兴,可陛下关爱长子时也别冷落了幼子,五皇子本来对这蹴鞠甚是喜欢,只因皇后娘娘身体抱恙,太子殿下亦不得不随陛下临幸后苑,史良娣又身子不好,所以才去了椒房殿侍疾而没来看这热闹场面。皇上今天赏了这个、赞了那个,倒险些把未到的人忘了,我斗胆替五皇子讨个赏,不知皇上可否成全?”
  “五皇子都多大了,怎么还把他当孩童看待!”李广利突然喝道,觉自己失礼,便立起身拜曰:“陛下,皇子生母走得早,到如今这般淘气任性,也是我这个做舅舅的未负到责任,请陛下责罚。”
  “广利你领兵打仗,哪有功夫管这妇孺琐事,你未有错。何况,朕不是给他找了个好娘亲吗?你就不用操这些闲心!”见李广利闭口不答,便又对尹婕妤笑道:“李广利既嫌你拿髆儿当黄毛小儿看,朕就赏他个少年们都喜爱的物件。”用手指了指对面,“就他们踢额布鞠可好?髆儿生性好动,最喜欢听打仗的事,这一点跟朕幼年时很是相像。”
  太子在近旁恭敬坐了一个多时辰,却未与皇上说上一句话。对于皇储而言,天子不与他言语,便是对他严厉的惩罚。
  尹婕妤紧忙施跪礼,谢言:“臣妾替皇子谢过陛下!”
  “起来吧!”皇上微微俯身,看向尹婕妤右侧,“看你脸色不豫,是不是嫌我偏心了?”
  一直默不作声、神态安详的李容华悠悠然立了起来,言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看尹妹妹的孩子一直陪伴在身旁,承欢膝下,可旦儿、胥儿却远在千里之外,常年不能与臣妾相见,臣妾确实十分想念。但是,高祖立下规矩,皇子成年受封者皆须就国,臣妾纵使再思子心切,也懂得家国天下的道理。我还有鄂邑在身边照顾,也就心满意足了。”
  皇上叹口气,言道:“难为你如此识大体。你为朕诞育两子一女,是有功之人,朕怎能让你受委屈?皇后近来精神总不太好,尹婕妤又有皇子缠身,我看你就多帮衬着皇后管理掖庭吧。”
  李姬叩首谢恩。
  皇上粲然一笑,又对近旁说:“苏文,蹴鞠的少年中是否有燕王举荐者?”
  苏文朝对边宣道:“陛下有旨,宣杜维康!”
  杜维康向前施礼,立于御前。
  “可有字号?”
  “小的贱字叔明。”
  “嗯,家中老三,少年有为。”皇上观详他一会儿,又对李容华言道:“旦儿甚有眼光,就让他留下来吧,好歹是燕国来的人,让他多跟你讲讲燕国的事!”
  “陛下决定便是!”
  李容华俯身言谢,深邃的双眸里微光含而不露。容华,是仅次于婕妤和经娥的掖庭位号,虽已属高位,却对于李姬而言仍是委屈。她为皇上诞育子女最多,却一直屈居无子的尹姬之下,只因出身贫微又容貌略显逊色。皇上原是不在意出身,掖庭的主人原本即是歌姬,可是李姬相貌虽姣却平庸无奇失了风韵,故得不到太多眷爱。好在她贤淑温惠,从不争宠,人言颇有皇上母后当年在太子宫之风范,故日子过得倒也安稳。
  “朕倒忘了,朱安世那小子怎么样了?”皇上回头问李少君。
  李少君透着他沙哑的嗓音回道:“微臣方才在东厢观气,发现赤气升腾,进屋细观,亦发觉朱安世面色紫赤,不似平常发病之相。臣经过盘问,推算出他乃火月火日火时出生,身上火德太盛,以致与汉家水德相冲,大汉国富民安、陛下春秋正盛,自然无所大碍,而他不过一介草民,是万万受不了这般煎熬。所以,微臣已命人将其移至别处,待病情好转,陛下放他回乡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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