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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送上家门 第十四章:蹴鞠(上)

作品名称:未央实录      作者:土生      发布时间:2014-05-09 17:40:02      字数:4344

  第十三章:送上家门
  
  几天以来,得空就去中尉府后院练习蹴鞠,但是却鲜有长进,倒是原本作陪练的广汉技艺日增,已经不能与我同日而语。
  两个时辰下来,身上尽是酸痛,本想要睡觉休整,不料被外边的喧闹声弄得倦意全无。
  姜兰根亲自带着她的两个义女来到了中尉府,江充忙去迎接,把整个府的人都引了出来。
  “江大人真是兢兢业业,为了朝廷国家宁愿自己受累受苦,别怪贱妾多嘴,你们看,到现在也没养个家口。我呐,今天送上门儿来了!”
  众人碍于江充威严,只能把笑憋在脸上,不敢出声。
  “哎呦,看我这张嘴。是把我女儿送上门儿来了,大人看看可否喜欢?”
  说罢将两个女子招呼过来。
  “这是姜小柳,这是姜幼杨。阿柳,阿杨,快见过江大人。”
  “贱妾见过江大人!”两女子同时施一常礼。
  “两位姑娘请起。”江充对女子稍作打量,随之转向姜兰根笑道:“大嫂第一次来中尉府,便如此盛情,江某感激不尽。只是,大嫂把场面弄得这么热闹,让我这张老脸着实有点挂不住啊,闲言碎语会说,一把年纪了还这般风流,当真是老流氓。”
  围观的人哄笑不止,进府几月从未看到如此热闹。
  “大人生的这般风流倜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只有二十岁出头。我呐,还只怕这两个不懂事的丫头委屈了大人。要说流氓,那也是我是流氓,我这是借着女儿偷女婿的光啊。”
  “哈哈……”江充扫了一眼人群,问道:“怎么不见花魁夫人来?”
  姜兰根眼睛眯作两条线,“她既是花魁,就应该在花魁应该在的地方,也不能总在母家。只要这边没什么贵客要她替我接待,她就不太会过来。这会子她正在章台馆背后的温乡楼弹琴鼓瑟呢!”
  “听闻令媛技艺甚高,连未央宫中的牡丹花听了都要哭泣流泪?”
  “我们家女儿哪有给未央宫牡丹弹琴的福气,只不过是有两下子罢了。”
  “大嫂过谦。令媛虽为艺妓花魁,却听闻从来卖艺不卖身,此等品节,让人钦慕啊。”江充眨着眼睛,目光未曾离开姜兰根一刻。
  姜兰根滑动几下眼珠,拿手帕捂口清了清喉咙,又开口道:“谢江大人夸奖,如果没有它事,贱妾就先告辞了。呃,这两个丫头如果有伺候不周的地方,尽管与我说!”
  江充未多作挽留,几下不痛不痒的谦让后,便送走了山药西施。
  府里从未有过女眷,连炊火烧饭都是资历浅一点的男丁做,如今府里一下子多了两个女子,众人不免有些许躁动。
  前月江充任中尉逾半岁,皇上赞其功绩卓著,便又拨了人手入府,以期再接再厉。原本宽敞的府邸瞬时变得拥挤,广汉与我挤到了一个房间。昨日又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进入府中,主管烧水烹食等琐事,因其他房间衙役筋骨偏大,再也容不下这个黄头小儿,于是就被指给了我与广汉照看,俱归淳于定教领。
  天微微亮,那小儿便毛毛躁躁躺不住,一心想出去看美人。昨夜因其初来乍到,怕其坏了规矩,遂堵他在屋内不让外出,谁知竟把他憋闷成这副模样。
  “你再胡闹,小心淳于师傅打你屁股!”
  “你屁股才欠揍!”小儿嘴上功夫极为利索,对广汉毫不惧怕。
  “公孙犀,你信不信我打你?”
  “打我我就去找淳于师傅,淳于师傅不管我就去找江大人,我又没犯错,你凭什么打我!对不对?”公孙犀朝向我扬起脖颈。
  我并未给他情面,“你当然有错,现在还不是出去的时候,各位兄弟都在安睡,你出去多不好!”
  “我出去看大人的媳妇,大人娶媳妇是全中尉府的喜事,我高兴还不行吗?”
  “这哪是媳妇,你见过自动上门儿的媳妇吗,连个侍妾……”广汉点着公孙犀的额头甚是激动,我及时将其打断。
  “三又,你对孩子说这些作甚!阿犀,先睡觉,吃完饭有你看的!”
  “不是媳妇吗?”公孙犀怯怯地问。
  用过早饭,便去西苑当值,牢里除了几个新来的孬货哭天抹泪外,别无其它动静。孙怀礼坐在刑房,整理着案简。
  我见他没有忙事,便也童心未泯般凑上去找他言语。
  “大人新得佳人,孙师傅可曾见过?”
  “未曾见过。我是被这牢狱禁锢住了,自从五年前当上这牢长,就没见过几次天日。大人刚上任半年,也许不清楚我这行当的辛苦啊!”
  “哟,不想我一个美人引得师傅如此伤心,罪过罪过。”
  “你休要耍嘴。”孙怀礼笑道,“大人的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就不要掺手,省的惹来麻烦。”
  在牢中当值是最煎熬的差事,许多衙役宁愿守在门口吹那西风,也不愿在这阴曹地府跟犯人作伴。
  吃过晌饭,回屋中歇息,看见公孙犀趴在榻上闷闷不乐。
  “没看到媳妇?”我把脸凑到他跟前,故意调笑。
  “见不到了!”
  “见不到你就自己娶一个吧!”
  公孙犀从床上弹起,翻身对我言道:“我说的是真的,我们都见不到了!”
  “谁跟你说的?”我觉得甚是好奇。
  “淳于师傅啊,昨夜他跟孙怀礼连夜将那两个媳妇送了出去——也不知道送到哪里去了,反正是见不到了。”
  “既然不想要,何不昨夜就拒绝呢?还是怕风言……”我自言自语道。
  “什么啊?”
  “没什么,快休息吧,一个时辰后还要去后苑,够你累的!”
  “我看是够你受的!”公孙犀顽皮地眨着眼睛,“昨日四个时辰你都没什么长进,哈哈……”
  果如公孙犀所言,纵使我大汗淋漓、精疲力竭地瘫软在地上,一下午的磨练也未产生眼见的效果。
  江充到后苑站了一刻钟,发现我模样甚是狼狈,便安慰道:“初九也别非要难为自己,实在不如人意,你与三又作替补便是!”
  广汉抹了一把热汗,愤愤不平道:“是他自己不中用,大人何必拉上我?”
  
  第十四章:蹴鞠(上)
  
  中秋的月亮极其圆满,世间的人望形生意,便赋了团圆美好之意。中秋于平常百姓,意味家人团聚、其乐融融,于帝王之家,则代表君臣和睦、四海来归。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中秋佳节,自是皇上与天下人融聚的好日子。
  皇上素爱磨练筋骨,蹴鞠马球搏击射猎无所不试,无所不能。如今在这麒麟殿后苑摆了蹴鞠比赛,亦是随了他的心愿。王公大臣纷纷举荐贤才亲信,以求能入得了皇上的眼。
  蹴鞠为两队对阵,每队六人在场,一人替补。后苑场地长过于方,两端各设一架栏框,状如拱门,上缚红蓝两色绸,光彩夺目。比赛场次、时长并无惯例,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三四场,此次皇上定为上下两场,每场半个时辰,一是为了节省蹴鞠者气力,不至于在后期表现乏味,二是让观赛的王公大臣及早尽兴再归家与亲友团员。
  我头系红绸,上着汗衫,下穿捆腿窄裤,脚踩轻便深纹麻面木屐,自觉好不精神,广汉与我同队,只不过此时他早已去东边的厢房准备,我作为替补按照江充的吩咐,身着外袍,暂且随侍左右。
  一个中年宦者揣着双手走到了帝王帷帐旁边,众人见他纷纷结束了聒噪安宁下来。
  这便是皇上身边的掌事太监苏文,许久之前在甬道遭其调笑,记忆深刻。再次看到他,发觉他愈发白胖,不知是否是勤吃山药的缘故。
  他清清嗓,不只是向着众为臣庶,还是对着天空,大声宣道:“皇上驾到!”
  众人听见宣令,纷纷叩倒,“吾皇万岁万万岁!”
  我跪在江充背后,不敢抬头,即使胆敢侧面窥视,也只能窥到黑压压的芸芸众生。
  周遭只有风吹帷布的声音,连喘气的声响都没有。
  良久,只听远处一声:“平身,众卿请起!”
  “谢陛下!”
  我随众人站起,垂手肃立。
  “众卿请坐!”
  “谢陛下!”所有人恭敬作揖礼,分东西两侧入座。我随江充在东侧安定,方看清了帷帐中的人物和面目。
  皇上端坐正中,坐北朝南,着锦云青龙黑袍,头竖玉冠,高鼻深目,龙口张扬,络腮须髯浓密挺直,面上纹络深如沟壑,威严之象浑然天成,未有雕琢。
  皇太子坐于皇上之左,冠带服饰与皇上几无差异,他丰神朗朗,神采奕奕又毕恭毕敬、沉稳安宁,只是那眼神和嘴角透出一股淡淡的疲倦。
  皇上之右为掖庭嫔妃,尹婕妤最上,次为李容华,次为其它人等。与太子一侧相较热闹许多。
  我并无发现仲叔在列,略觉失望,原想既不蹴鞠也应前来观赏,不想他如此淡泊清静。
  江充所在东侧为文臣,对面皆是武将,李广利居西侧次座,神情傲然。首座之人神情凝重,牛目方口,腮颊横张,须髯刚直,乍看一副廉颇之相,细察也觉有淡然沉定之气隐藏于内。江充上座有三人,神态不同,各有威风。
  离比赛开始还有些许时候,皇上朝四下打量一边,张开龙口言道:“霍光。”
  “微臣在!”江充下座的一名男子站起,恭声答道。
  “你刚来宫中不足半月,又主要在大内任侍中,朝中大臣武将想必也不太熟悉,我介绍与你可好?”
  “臣谢陛下隆恩!”
  皇上看了一眼近旁的苏文,苏文会意,便缓缓走下了帷帐。
  群臣群将有人惊异有人深思,霍光仅来宫中数天,又任侍中下等官职,虽是昔日骠骑将军异母弟、皇后外甥、陛下近臣,但如此礼遇不得不让众人竖起双耳细听上意。
  苏文先是走到西边首座近旁,恭敬道:“这是大司马大将军李陵。”
  “下官拜见大司马大将军。”
  李陵微作一揖,并未起身,也无言语,面容冷峻非常。
  “这是将军李广利。”
  “下官拜见将军!”
  李广利站定回礼,也无言语,但比之李陵略显雅致。
  苏文迈着碎步又走到东边,一并说道:“这四位,丞相公孙贺,搜粟都尉、大司农桑弘羊,治粟内史周望冰,中尉、一等侍卫江充。”
  “下官拜见丞相大人、各位大人!”
  我服侍于江充后侧,看见桑弘羊不由五味杂陈。这个我曾经以为杀我全家的仇人如今就端坐在不远处,如果我还如当年少年轻狂、热血沸腾,如果没有人告诉我家国天下的道理,如果皇上对洛阳的那次血流成河并不知情,如果但凡能让我看出他有一点奸佞之相,恐怕此次此刻我早已把冰凉的匕首插在了他的头颅上。
  苏文归位。皇上笑道:“虽然人来的不算齐整,但好歹是个团圆场面,你也正好借此机会跟他们熟络关系。他们呐,各有各的脾气秉性,”说着看了李陵那边一眼,“你要小心与他们相处才是啊,不然得罪了人,我也保不了你!”
  众座皆笑。团圆节日,皇上纵使话家常说个玩笑,也不算失了威严和礼数。
  皇上慈眉和目,全然无有面目上的桀骜严峻。
  苏文见皇上挥手,便高声喊道:“时辰到,两队到位!”
  头系红蓝两色绸缎的少年们迅速抛入场地,左右站作两列,按例,先须向主上呈报姓名。
  负责场地的舍人从袖筒掏出一截中指粗长的竹筒,拔出里面的丝帛,展开念道:“红绸队,刘进,太子殿下长子,年十五;公孙敬声,公孙丞相嫡子,年十七;朱安世,赵国太子举荐,年十九;许广汉,中尉江充举荐,年十五;杜维康,燕王殿下举荐,年十七;萧不疑,淮阳王举荐,年十八。替补,张阳归,中尉江充举荐,年十六。球头,朱安世!”
  停顿一声,又喊道:“蓝绸队,卫伉,皇后娘娘举荐,年十九;周子展,治粟内史周望冰嫡子,年十九;孙咸用,泰山太守蒋明信举荐,年十六;孟仲为,河间太守连方石举荐,年十五;韩首丘,琅琊太守冯用世举荐,年十六;司马刺霖,当利长公主举荐,年十七。替补,郭良,太子殿下举荐,年十五。球头,周子展!”
  听到宣令,我才发觉太子旁边亦站了一少年,正是那天在河阴里所见的郭大侠外甥。他双目炯炯,满面好奇,一身稚气,
  江充轻拍一下桌案,气力不大,却刚脆果断,把我的视线从远场上拉回近旁。
  我慌忙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江充眼盯着场上,言道:“你可听到有赵国太子举荐的人?”
  我向场上的十二位少年望去,略一回想,答道:“如果卑职没有听错,是叫朱安世。”
  “嗯,很好!”
  苏文示意比赛开始,场上舍人高喊道:“各队归位!”
  我看到广汉气势鼓鼓的模样,心里甚是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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