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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花魁 第十二章:两难

作品名称:未央实录      作者:土生      发布时间:2014-05-09 11:15:32      字数:5007

  (十一)花魁
  朱雀大道是长安城的体面,却也总是分散着不入眼的叫花子,他们或游荡在街边无所事事,或蜷缩在墙角数着日子,只有还未见过世面的小叫花子时常在大道中间跑来跑去、追逐嬉闹。
  天苍苍,地茫茫;
  雨沥沥,苗郁郁;
  父为兵,母无依;
  母为奴,子流离;
  天为衾,地为榻;
  风为饮,露为食;
  朱雀道,日烁烁;
  天子游,云飞扬;
  意洋洋,日悠悠!
  蓬头垢面的小叫花子顶着花脸唱着不知谁教的歌儿,成群结队地跑来跑去。
  他们是一幅全新的面孔,四年前与我同时进城的那一拨早已不知去向。
  越过朱雀大道,又赶了约摸一刻钟,便到了章台馆脚下。路上走得急,身上捂出了汗,遂在进门前站了一会,以把汗腥全部散掉,免得不成体统。
  一辆马车急匆匆驾离了酒馆,看那漆身玉盖,不知又是哪家达官贵人。
  报名来意,店家的小厮引我们至楼上,进了一雅间,安顿好后遂又去请主人前来款待。
  花魁夫人名曰姜眉君,是姜兰根义女,位列京师三佳丽,早几年就已闻其名号,却从未识得真人,今日与广汉借着安抚的由头来到这风流之地,不免有些许紧张。
  “你说这花魁夫人不在章台街好好呆着,来这酒馆作甚?”
  “这里的东家是她的义母啊,女儿看望母亲本就属天经地义。”
  广汉嗤笑一声,露出了轻蔑的眼神,“我才不信呢。我看这酒馆是一个楼子,两个营生,甜酒美人儿一个不少。”
  “休得胡说。”
  我指了指门外,发现有个人影正渐渐接近。
  小厮打开门,将女子引进,女子从暗影处走出,遂让人看清了模样。
  女子略施一礼,款款道:“二位官爷久等,母亲在外有事,便遣贱妾来招待两位官爷,方才贱妾刚招待完贵客,遂来迟了一会,还望不要见怪。”
  我们忙起身还礼。
  “小姐可是花魁夫人?”我询问道。
  “不敢当,妾身贱名姜眉君,二位直接唤贱妾姓名便好。二位请坐。”
  姜眉君坐着的姿势甚为雅致,她右膝俏立,双手按于膝盖,交叠放置,静若画中丽人,情似巫山仙女,杏眼桃口,雪腮云发,香颈娇嫩,指若水葱,黛眉高扬,目光安宁。
  只是,花魁的妆容略显浓艳,让人看不透素面真颜。
  寒暄一番,彼此知了姓名,我便把话带上了正经。
  “大人遣我们兄弟来此,是想看看姑娘和令堂是否受惊,那日郭为闹事是否伤到了姑娘?”
  “无大碍,母亲也没有伤到。倒是店里的伙计有几个受了伤的,那歹徒是个武家子,手上又没分寸,推搡几下就把人给伤了。”
  姜眉君面无表情,眼珠微转,扫着我们的脸面。
  “既然如此,我们大人便放心了。”
  “那歹徒你们打算如何处置?”姜眉君的眼神骤然多了几分凌厉。
  我莫名一阵心虚,正不知如何作答,广汉接过话头说道:“大人认为此次闹事是双方的责任,而非一方独惹事端,鉴于郭为打人在先,就由他赔你们店家和受伤路人钱财,以示公正。”
  “哦?江大人果真仁义。”姜眉君话说得不紧不慢,眼中的神光却愈发尖刻。
  “是我们大人仁义,也是太子殿下仁义。在商坊闹事本不好听,如果案子闹大,让天子知晓,对谁也不利。”
  花魁朗朗一笑,似有所思地看着我们,“张官爷真会说话,也真是忠于你们大人。”
  “小姐过誉。”
  “官爷可常来此地吃酒?”
  “时常,不过不常到楼上品酿。”
  “如此,今日前来更是难得。不如在此小饮一杯,再回府做你们的公差?”
  “小姐盛情让我们兄弟十分动容,但大人先有嘱托,事情交代完毕须即刻回府,在下不敢违抗。”
  姜眉君莞尔一笑,“官爷说得跟真的一样,就算那皇纲法纪也终究敌不过世事人情,两位官爷是江大人的属下,江大人又是周大人的好友,母亲与周大人的交情我想你们也大概知晓,今日江大人办事周到,虽说没有严惩歹徒,倒也照顾了我们母女颜面。两位官爷若执意要走,实在是让我们尽不了情义啊!“
  “情义不在一时,在于天长地久,大人与小姐、令堂常来常往就是。还请小姐别难为我们这些做属下的。”我与广汉起身作揖,欲拜别离去。
  姜眉君秀眉微蹙,“看来我是留不住两位贵客了,那就请自便吧。平日里常来坐坐,我若得空定会尽力奉陪。”
  “多谢姑娘。”
  正欲出门,却见一粗壮女子早已守在了门口。
  “哎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那日扶我起来的好青年吗?才来这么一会就走啊!”
  姜兰根热情地招呼着我们,豪爽又不失精明。
  广汉撅了一下嘴,花魁夫人看到此景,掩面而笑。
  “原来是姜大嫂,我们正欲告别,不想大嫂已经回来。
  “刚送走了客人,回房整理了一下,便赶过来了。江大人怎么没有来?我们章台馆已经许久迎不到他这位贵客了!”
  “大人公务繁忙,可能也就疏忽了饮酒作乐。”
  姜兰根斜眼盯着我,脖颈上松软的白肉颤颤发抖,“光饮酒岂能作乐?”
  我未能领会那意味,广汉迎上前说道:“姜大嫂何出此言?这除了饮酒,还能作何事?”
  我看到广汉眉梢眼角的神态,才知晓了他们这话语的用意。
  “我听说江大人至今未娶,虽然现在日理万机、忙忙碌碌,但终究抵不过长夜绵绵、青灯相伴。我这人就爱管闲事,这酒馆有几位良家女子,皆是我于贫困之家收养,如今还未出阁,不如赠与大人,既能了了大人长夜孤苦之痛,也能解我这当母亲的心病。不知两位官爷能否替我转告?”
  “大嫂好意,在下定当传达。”
  姜兰根满意地笑了笑,“江大人果然生有一双慧眼,挑的人一拨比一拨机灵,说话也中听,不像淳于定那小子说话不值钱。”
  “大嫂在打趣我们师傅。不瞒大嫂,淳于定正是我们的教领师傅。”我与广汉皆笑。姜兰根虽早在长安城扎稳了脚跟,也已发扬广大,却总是带着那股淳朴气息挥之不去。
  “呦,倒是我说错话了,哈哈……”
  将送我们下楼,姜兰根回头对花魁言道:“我倒忘了,待会又有贵客来访,你去替我招待,好好回房里收拾一番。两位官爷我去送就行。”
  花魁看了姜兰根片刻,又对着我们神秘一笑,“两位官爷可别忘了母亲交代的事,我这几位妹妹的好日子就指着江大人了!”
  
  (十二)两难
  
  出了章台馆的门,便迎上了笑容满面的尹仲叔。
  沧池一别,已有多日不见,看到他那神态,我的心情也自然畅快。
  “幼安是要吃酒吗?看你这满面红光,大约是不需要了吧?”
  “哈哈……我想是不需要了,不过是因为遇到了你们俩。倘若你俩是往里边走,我就是面再红也要奉陪到底。”
  “数日不见,幼安看来生活得很是如意。”
  “如意谈不上,心无旁骛,身心自然舒适。”
  天空中的残云终究散去,太阳光照在身上格外舒服。
  道路的一边是没有人家的荒地,几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正在那边蹴鞠,场地上面飞扬着尘土,洋溢出许多热情。
  我们不知不觉停了一下来,观看少年们的热烈表演。
  “你们来是为安抚姜兰根母子?”仲叔问道。
  “是啊,交情连交情,大人也必须重视啊!”
  “那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我们哪能管得了……”广汉看着荒地上的奔波,话说的甚是慵懒。
  见我没有言语,仲叔说道:“不觉的很奇怪吗?”
  “奇怪又如何?我跟广汉只管办差,别的一概不听不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哈哈……好一个‘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可是初九,你能瞒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却骗不过我。”
  我疑惑的看着他的脸,心里突觉一阵不自在。
  他注视着我言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你想说什么。”
  “没有什么,我只是提醒你一定要小心谨慎。既然不想湿鞋,就别总是在河边走。”
  广汉回头看我们俩,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太子殿下今日被训斥了,正在东宫反省。”
  “因何事被斥?”我隐约感觉心中隐藏着的一个预感被应验了。
  “有人在商坊闹事,却明知而不报;干扰刑律,以私情放走犯人。”
  我一时反应不来,心中觉得愈发疑惑,“到底怎么回事?跟我们大人有关?”
  “不知道是谁把江充从轻处理郭为的事捅给了陛下。这商坊的事儿,陛下是最为忌讳的,太子明知是雷池,可偏偏往里边跳。所以,被斥责也是自然的事。”
  广汉亦觉得难以置信,“不是我们大人去请的太子吗?那,我们大人岂不也要遭到处罚?”
  “这就是你们大人的高明之处。”
  我怔怔的望着荒地里的少年,心绪却早已飘扬到远处。这几天发生的每一幕都出现在了眼前,每一幕都像是一个故事。
  “不会的,三又。我们大人没事的。太子殿下与郭解私交甚密,对不对?”我转头看着仲叔。
  “没错。”
  “那天大人让孙怀礼去找太子,表面是请太子出面斡旋,实则给太子出了道难题。他与郭解来往频繁,郭解外甥犯了事他不能不管,可是郭为那混小儿犯事犯到商坊去了,还把事情闹那么大,太子要是管,就是徇私,就是干扰刑律。所以他定是左右为难。最后他打发赵福林来解决,应该是觉得宁愿得罪皇上,也不能失去郭解这根柱子,再者他未能亲自出面,也可减轻罪过。不过从结果来看,也没用,这股风是瞒不住的,迟早要让皇上知道。”
  广汉急切地问:“那我们大人岂不也脱不了干系?”
  “我们大人?”我回头质问,“我们大人可尽是做了好事。郭解本来无意去找太子,大人出动去找,只能说明白白卖他一个人情;去找太子,那意思就更明显了,我知道犯事的是你的人,你只需来露个脸,我便有台阶下给你放人。至于皇上那边,顶多是一句训斥,毫无大碍,他不过是受皇储胁迫的无辜大臣。”
  广汉微微喘息,神情游散,“大人,可真是神机妙算……”
  仲叔笑言:“初九头脑通透,心明眼亮,又如此忠实厚诚,他日定将为你们大人重用。”
  “幼安你就别取笑我了。”捎带寒意的西风吹到身上,心脏在不自觉的发抖。
  “你看你们俩,一口一个‘我们大人’,忠心耿耿,路人可见。”
  我有些许烦躁,道:“忠心是属下的本责,幼安兄何必取笑。”
  仲叔收敛笑容,对着我和广汉目不转睛,我分明地感受到他的真切,“我只是想提醒你们要小心!你们大人九曲心肠,不是你我能看透的。”
  “谢幼安兄好意。只要我们踏实做好本职,两耳不闻天下事,跟着谁都无所谓。”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他将手搭在我的肩上,语重心长。
  那项下颌、那枚玉口可像极了他的姑母。这个念头又一次涌上我的心头,着实惊了自己一下,黑暗的心湖中似有火光亮了一下。
  仲叔松了一口气,朝着旁边说道:“酒没有喝成,终究是不痛快,不如在这陪这帮孩子活动一下筋骨,我们也去蹴鞠可好?”
  我抛却下心情,也喜笑颜开,“甚好!中秋节皇上在麒麟殿后苑举行蹴鞠比赛,大人欲派我俩参加,现下正好练练筋骨,学学模样。”
  “真羡慕你们啊,我只能陪这帮野孩子练喽。”
  “你没有入选?你可是有位受宠的姑母在宫中啊。”广汉忙不迭推我们走进荒地。
  “姑母对我管教可严啦,她不让我去做这些事情。我起初挺气愤,后来想想也是,反正是去做陪衬,不如不去好。”
  “你倒凡事想得开,我跟三又可不行,就算是当陪衬,也要借这个机会看看皇上长什么样!”
  “哈,不瞒两位仁兄,我也没见过皇上。”
  我惊讶地望着他,觉得这个人身上有太多我们无法预知的秘密。
  “为,为什么?”广汉结巴道。
  “姑母只想我如常人一样平安过活,见皇上倒可能招惹到事端。”
  我微微点头,但总觉得这个理由未免牵强。
  一只满是尘埃的布鞠砸到广汉头上,广汉气恼,遂拿着布鞠追了上去。
  “你们这群野小子,蹴鞠起来怎么就不长眼?”
  我跟仲叔也迎了上去,这欢乐和激情许久已不再拥有。
  仲叔的技艺甚好,无论是用脚竖踢、斜踢,还是远距接鞠、传鞠,都娴熟有素、应对自然,与之相比,我则差距甚多,技艺甚至比不过某些十岁出头的毛孩子。广汉虽比不过仲叔,但胜我却绰绰有余。我浑身沾了泥土,也输得一败涂地。
  乃至在回府的路上,遭到广汉好生一番嘲笑。
  广汉笑毕,突然拉下脸来问我:“初九,你别看我大大咧咧,看有些事情我也能看到。刚才你跟仲叔讲话神情明显不对劲,你可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不想对初九隐瞒,“你可留意今天下午仲叔三番五次地提醒我们要防范大人?他明里暗里说了不少,我都听出来了。”
  “噢,可是他是为了我们好啊!”
  “我知道。可是,可是这未央宫就像一张蜘蛛网一样,丝丝缕缕搅在一起,让你整不清脉络。尹婕妤跟皇后、太子关系甚密,大人又跟太子不和,这个时候仲叔说了这番话,不得不让我犯嘀咕啊。”
  广汉突然停了下来,脸上充起阵阵血气,怒道:“原来你是在怀疑仲叔!他好心好意让你谨慎,你倒小心到他身上去了!”
  我忙辩解:“三又你别生气。我,我看他的脸的时候,觉得到底人家姑侄是一家人,而我们……”
  我渐渐没有了声音,底气全然不见。
  “我不管你什么理由!反正我绝对相信仲叔!”
  “我知道,可是三又,”我叹了口气,合上眼睛,“你知道吗?我是让江充无底洞般的心思搞糊涂了,我从来没有想过世间的事物会有这么复杂。以后我们只需伺候好江充就好,不要卷入这些是是非非……”
  “不管怎样,我们三个都是兄弟!”
  我看着广汉明澈的眼睛,觉得自己已被那污浊的风气浸染了不少,心思在逐渐变得弯曲。我很羡慕广汉从未改变过的光明磊落,入府几月,他成熟了不少,可心思依旧单纯透亮,自古物以稀为贵,单纯的心灵永远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物。也许真是我的心思受了污秽,太子、江充都没有错,是我自己没有掌控好心绪,才错冤了仲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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