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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泼妇 第九章:一石二鸟

作品名称:未央实录      作者:土生      发布时间:2014-05-05 21:22:14      字数:5585

  江充坚持法纲,纵使郭大侠有十八般武艺,面对此情此景,也无可奈何。
  “大人既然话至如此,那我就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告辞!”郭解作了一揖,折身出门。
  就在这舅舅不想再管外甥时,孩子的母亲冲了进来。
  “我的儿啊,你在哪里!”
  妇人尖凌的声音点燃了整个中尉府,院中的衙役、守卫一股脑冲上去,阻止那撒泼的妇人冲入案堂,哭喊声、叫骂声混杂在一起,叽叽喳喳乱成一锅粥。
  郭解站在门口,眼珠子仿佛要迸射而出,他鼓着腮帮子指着院中大声呵斥:“你给我住嘴!妇道人家不安心守在家里,到这官府撒什么泼!你们母子一路货色!”
  “长兄,那可是我的儿子、你的亲外甥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见死不救?我拉下这张老脸站在这里,不就是为了那条畜生吗!”
  妇人依然不屈不饶,“江充,你给我出来,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妇人的力气甚大,当一个母亲面对落难的儿子时,纵使前面是女娲娘娘用七彩石筑起的城墙,她也有能耐越过去。我和另外三四个人使劲拽住妇人的身体,不让她靠近案堂。
  “郭大嫂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皇纲法纪,纵使是天子也不能冒犯。贵公子商坊打人,调戏民女,证据确凿。念在他初犯,免了肉刑,但苦刑难逃。不过他尚且年幼,你又寡居在母家,实在可怜,所以我会念在郭大侠的情面上酌情从轻处理。大嫂还是别在此折腾了,闹坏了身子可不好!”
  妇人突然停止了挣扎,她撑开双臂一抖挣脱了我们,冷笑一声,“哼,民女?章台街的花魁夫人也是民女?大人可当真是认为我是痴傻。”
  “人有三六九等、高低贵贱之分,但无论是达官贵人、平民百姓还是乞丐倡优,都忍不了受人欺侮。令公子冒犯别人是铁定事实,无法抵赖!”
  “我不管!你要是不放人,我就放火烧了这中尉府!”
  “那大嫂的罪过可就大了。”
  “你给我住口!”郭解青筋暴怒,赤目圆瞪,却显得毫无办法,束手无策。
  任他大侠英勇一生,潇洒一世,却奈何不了一介妇人,一段亲情。
  “我住口我儿子就没了!”妇人的声音已渐至嘶哑,她眼含泪花,嘴角抿着仇恨,面颊裹着委屈。
  突然,趁人不注意,她挣脱掉众人的桎梏朝案堂冲去。
  众人以为她欲攻击江充,一股脑全部争先抢后围上去保护大人,却不料她令人措手不及地转向了门柱,待近旁的人反应过来,她已头破血流地瘫软在了地上。
  江充慌忙拉起地上的妇人,瑟瑟发抖的眼睛泄露了他内心的慌张。
  “来人,快请医者!”
  郭解轻捷避过众人,脚下生风。他跪在幼妹面前,摇晃了几下见没有声息,便打横抱了起来,准备往外走。
  郭解抱着妇人扫过我的面前,她面色苍白,鲜血已经流至脖颈,只是那双唇一张一合,一侧手微微颤抖。
  “郭大侠切勿急躁,先放下这位大嫂,让我看看可好?”
  江充见状忙使人把郭解阻拦下,“都闪开,让初九看看!”
  “你懂医术?”
  “略知一二。大人已经去请医者,大侠您这样抱着令妹只会雪上加霜,不如先让小人看看情况如何,等医者来了再处理紧要。”
  我仔细观察着伤势,见那伤口平滑淤青,虽鲜血不至,却未伤至肉里。看那门柱,上面的盘纹雕刻起起伏伏、三环九绕、棱角突出,随意猛撞撞不到棱角的可能性不大,再看看妇人紧皱的眉头、半开的双唇、紧缩的侧臂,便也明白了七八分,知道了这妇人的用意。
  我紧压她的人中穴、神庭穴,意使她尽快恢复清醒。
  咯噔一声,仿佛打了一个嗝一般,她猛然从半昏沉中醒了过来,“冤枉啊,大人!”
  妇人看清旁边的原是一个无名小卒,便使劲将人推开,大骂一声,坐在了一旁,方才的昏沉无影无踪。
  淳于定带着医者来到了院中,江充挥挥手,“请医者先到西厅歇息,这儿先不急!”
  “哎、”江充长叹一口气,走到郭解跟前,“大侠和令妹这是非让我放人不可。”
  郭解满眼尽是浑浊,半掩双目,默默不语。
  “孙怀礼,你过来!”
  “大人有何吩咐?”
  我循着孙怀礼的声音望去,发现原本在狱中看守的衙役们也聚在了走廊处看热闹。不只是他们,这几天功夫估计半个长安城内的人都等着好戏上演。
  江充在孙怀礼耳边嘀咕几句,孙怀礼纤长的眉毛微微一挑,点了点头,便出了府去。
  妇人纵使有再大力气,经过一个时辰的折腾,也渐渐松垮了下来,她再也没有力气,低头盘坐在地面上,嘴里不断重复着:“冤枉,冤枉……”
  “你哪里冤枉!”郭解怒骂道。
  “郭大侠别动怒,你先在堂内好生歇息,待我到牢房细细盘问,看看是否有查缺补漏之处。令公子伤人打砸一案虽已基本明朗,但细节处不可忽视。大侠和大嫂放心,我定给出一个公正的答复。”
  “有劳大人!”
  “本职所在。初九,你扶大嫂入内歇息。大嫂别介意,中尉府没有女侍,就让这小兄弟扶你入屋吧。”江充恭敬而又不是威严的劝着妇人,使了我一个眼色。
  “地上生冷,大嫂还是到屋内歇息吧!”
  “不用,滚开!”
  我明白江充的用意,便不再理她。待众人散去之后,我便与广汉等人一起进了班房休息。
  “想不到你小子有这能耐,不但饱读诗书、识古通今,还颇懂医术,能救人性命,实在让人佩服。”淳于定从西厅过来,任意坐在了麻垫上。
  “只是略懂医理,至于救人性命万万不敢当。那妇人本来就捡着地方撞的,只是受了皮外伤,外加轻微的晕厥。别看大人急命师傅你去请医者,那不过是缓兵之计,恐怕大人俯身观察那妇人时,就觉察到了蹊跷,只是无有证据,只能顺水推舟罢了。”
  “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懂医术?”广汉不依不饶地问着我,“早知如此,这几年家里就不应该请医者,有你就什么都解决了!”
  “哈哈……我说了只是略懂。我在洛,嗯,在荥阳的时候,董外傅在传道授业的同时,也教我些许医术和药理,只盼我遇到什么小的病症,能够自食其力、自己解决,董外傅看不惯娇生惯养、养尊处优,便如此教导我。”
  “教书的还懂医术?”
  “外傅是母亲请的齐国人,早年曾受飨于名医淳于意门下,所以也习得了这门武艺。”
  “果然大户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淳于定抠着指甲,不紧不慢地说道。 
  吃过晌饭,众人坐在班房里打盹。刑房、案堂那边一直没有声响。
  淳于定到了案堂代替江充陪伴客人,屋内的人窃窃私语,眼睛东转西转。中午的太阳依许有夏天的劲头,身上着的秋服捂着热气不让散发,使人好不烦躁。
  “你说大人叫孙牢头去宫里干嘛?”
  广汉眼无神采,低头划着地面,似乎在自言自语。
  我碰了他一下,放低声量说:“你也觉得很奇怪?”
  “对啊,无缘无故打发人出去,在刑房里躲半天也没出来,怎不叫人寻思?”
  我看了一眼院中盘坐着的妇人,觉得这秋日最盛的烈阳将要把她蒸干。她头发凌乱,已被包扎过得额头依然印着血迹,腰际的发结已经松懈,乌青的头发夹杂着几根银丝散落开来,身上的华裳在众人推搡拉拽的过程中变得皱皱巴巴,前襟不合时节地散开,露出丰满胸脯的边缘,上面沾着晶莹的汗珠,仿若是她诉说苦难的泪水。
  日头也仿佛在跟她作对,云幕不合时宜地散开,耀眼的阳光倾泻到她的身上。
  “她也是可怜,为了自己的儿子宁愿受这种折磨。”
  “你就别发善心了,这种人估计女娲娘娘都不会可怜!”
  我指了指门外的一株葱绿,“广汉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株草叫做萱草,萱草质地软韧而温暖,冬天可做成草席铺于身下,即使没有暖炉,也会感到温暖如春。这草在秋季最盛,古时孝子常不辞辛苦到野外采集,只为给怕冷的母亲织一张暖席,所以,萱草又叫慈母之草。看到它,我们就会想起自己慈爱的母亲。”
  广汉拍了拍我的肩膀,低低地叹了一声。
  “大人为何种植萱草于院内?这萱草虽然代表着母亲,却也不怎么好看。”
  “我听淳于定说,大人幼年丧母,而父亲懦弱无能,又嗜酒如命,动则对大人打骂。大人长大成人后常常想念自己的母亲。如今虽然是人中龙凤,天子宠臣,心中却始终存有遗憾,未对母亲尽孝养之情。所以,在院中种植萱草,也是为了寄托对母亲的哀思吧。”
  “难怪他对我们俩如此亲近,原来是同病相怜。”
  “你别胡说,怎么会。他像个感情用事的人吗?”广汉的话着实把我惊了一下,我仔细回忆着这些时日的光景,觉得记忆甚是模糊。
  一团人影从院中闪过,我与广汉赶忙立起,走到了院中。
  孙怀礼将人带至了案堂外的层阶上,又亲自到了刑房中请江充出来。
  “原来是赵公公。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我仔细辨别来人的脸目,才想起宁胡阁中曾见过此人。他从台阶上走下,看了一眼院中蓬头散发的妇人,张口便要说话。
  “江大人别折煞奴才,奴才给江大人请安。”说着赵福林便作了一揖。宦官舍人作揖叩拜不似常人拇指向上或平伸,而是紧紧扣在手心里,双手略成弓状。他这礼行的极为规整。
  “不知赵公公来此所为何事?”
  赵福林翘起兰花指,笑眯眯说道:“大人真是能说会道,明明是大人遣了属下去找太子殿下,却偏要说成是我不请自来!”
  “哈哈,那赵公公怎么来了呢?”
  “良娣夫人身体不适,太子殿下在寝宫亲自照看,不便来此,故遣了奴才过来看个究竟。”
  “既然如此,公公那就请吧。郭大侠在内等候多时了。”
  赵福林迈着碎花步走到了案堂门前,眼睛直直地看着还有些许血迹的锦云盘纹门柱,脸上尽是惊奇,“大人果真是天子爱卿,瞧这摆设布置,眼看着就要超过东宫啦。”
  “哈哈,赵公公说笑了。”
  淳于定从里边走出朝西苑走去,案堂的门被轻轻闭上,屋里只有赵福林、郭解、江充三人,孙怀礼守在门外,悠闲地踱着步子,看我仍然站在院边,便使了眼色让我过去。
  “把门柱擦一下吧,这么精致的镌刻沾上血腥实在可惜了。”
  我跟广汉提了水,仔细地清理着场面,门柱和地面上都是黛黑色的血迹,打理起来不是那么容易。
  “孙师傅果真是真人不露相,大人叫你去请,你还就真把人请了来。”广汉盯看着孙怀礼,眼睛放出光芒。
  “呵呵,其实叫谁去都无所谓,我是代表着大人去请人,说的都是大人的话,就像来的虽然是赵公公,但跟太子殿下真来并无太大差异。大人让我去一是缺人手,二是可能对我比较信任吧。”
  “我看这府中,除了淳于师傅,就是您了。”
  “我怎么敢跟你们的淳于师傅比呢。”孙怀礼谦虚地笑着,露出一排青白色的牙齿。
  过了些许时候,门突然打开,门外的我们几人随即闭口不言。
  江充先迈出了步子,站在门沿边和声细语道:“郭大侠请,苏公公请。”
  郭解在台基上站定,回首作揖,“算是我欠江大人一个人情,日后有机会定当报答。”
  “大侠言重了。且这好事原是太子一手促成,只不过在我江某人这借了个地方而已。”
  赵福林用食指点着江充的肩膀,脸上浮出笑意,“这江大人的嘴都能把死人说活了,怪不得皇上喜欢。”
  “公公这是在取笑我呢!哈哈……”
  郭解站在台基上如太阳底下的蚁虫急不可耐,江充忙示意送客的队伍朝正门靠近。
  “孙怀礼,送郭大侠和大嫂。”
  “是。”
  “大侠放心,等过程都走完了,我定当把令公子完好无损的归还于你。”
  “谢啦!”郭解用手招呼了一个揖礼,转身而去。
  孙怀礼搀着妇人的姿态甚是娴熟,每个招呼都透着他伺候人的扎实本领。
  看着郭解的身影渐渐走远,赵福林也作了一揖,那笑容彷如一儿孙绕膝的花甲老妪,“老奴也告辞了,大人。”
  “公公不常出宫,路途不熟,就让江某人送送公公吧。”
  “哎呀哎呀,岂敢。这样回去岂不又要遭到太子殿下怪罪,责备我失了礼数。”
  “主客之礼本应如此,何来失礼一说。你看,宫里的路有几百条,长安城内的路更是多的数不清,公公可知哪条路好走、哪条路是捷径吗?”
  赵福林的脸隐现出些许难堪,他放低音调答道,“老奴愚钝,请大人指点。”
  “公公跟着我走吧,我保证你不会迷失路途。”
  送完江充和赵福林,折回院中,看到淳于定怔怔地站在西苑门口。
  “孙怀礼呢?”
  “孙师傅有事出去,我们也不知。”我见他面露不悦,便没有告之实情。
  “哼哼,去送赵福林去了吧。”
  “师傅你错了,是送郭大侠去了!”广汉忙插嘴。
  “送谁都一样!”
  “师傅莫生气,这吃晚饭的时候还未到,我们去班房沏罐茶可好?省的在这干站着没事做。”
  “是啊,那婆娘折腾了半天,我们也该歇息歇息了。”
  “是吗?我看以后有我歇的了。”
  班房里的茶罐虽不如案堂里的精美,却实在耐用,听淳于定说,这墨色的陶罐已经跟了江充若干年岁,从侍卫房到中尉府,江充走到何地,它就跟到何地。江充作了中尉后,煎茶的器具被皇上换成了金莽彩陶,于是便把这个老功臣赏给了下人使用。
  一会功夫,茶便煎好。这茶来自吴越,是每年的例贡,茶味浓淡合适,香气怡人。
  淡黄色的茶水被倒进陶碗,让人觉得心神宁静,忘却了烦扰。
  “郭大侠沉稳安静,傲骨铮铮,不想他的外甥却是如此跋扈。”我边品着香茗,边咀嚼着一天的记忆。
  “有其母必有其子,这话我是深信不疑。你看那泼妇,能教出好儿子吗?”
  淳于意跟随江充有些年岁,走过了长安城的不少角落,自然比我们这些毛头小儿知道得齐全。
  “但也太过不知收敛,非让我们大人拿了刑罚才知道落泪。”我回忆起江充用竹竿做的比拟,觉得甚是恰当。
  “哼,今天大人没用那腰木收拾他,算他走运了。大人这里可不止这点东西,他但凡能骨气硬点,保准大人把看家本领拿出来轮番陪他玩。”
  “听闻高祖立下规矩,肉刑有黥、劓、刖、宫、大辟,凡五种,大人何来那么多花样!”
  淳于定没有理睬我的言语,只顾自说,“这小子的跋扈很像是他母亲。那泼妇现在之所以住在母家,据听说是因为她跟人通奸被丈夫发现,怕被报复遂又伙同情夫将丈夫杀死。后来那情夫也莫名其妙不见了,据说也是被那毒妇杀死的,她仗着自己兄长的名声势力胡作非为,旁人只能忍气吞声。她跟她死了的丈夫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便是今日这位,小儿子跟你们差不多年纪,从小在郭解跟前长大,性情跟他的母亲、兄长大不相同。所以说,郭为这小子能有今天,全是那泼妇的功劳。”
  淳于定瞥了我们一眼,停顿一下,喝了口润茶,“你们可知长安三公子?”
  “我知道,我知道。”广汉向前坐了一点,“是公孙周卫,公孙贺的长子公孙敬声,周望冰的公子周子展,卫青之子、长平侯卫伉。我还知道长安三佳丽,阳石李姜,阳石公主、李夫人、姜眉君。李夫人早死,一直没人给补上。”
  “宫中尹婕妤国色天香,素颜一张胜过六宫粉黛,怎会入不了长安人的眼?”
  淳于定呵呵笑了两声,“尹婕妤为人内敛,不喜张扬,那传言传语自然不及当年李夫人在时盛行。三又说得不错,可是你们知道其实还有第四个公子吗?”
  我看着淳于定的眼神,顿觉他这玩笑开得精妙。
  “我还知道第四个佳丽呢!”广汉抢着说道。
  “谁?”我们异口同声地问他。
  “山药西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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