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强龙不压地头蛇

　　53强龙不压地头蛇
　　
原来的临河乡第一初级中学，废弃三年不用之后，现在已经修葺一新。临河镇政府和河阴市教育局又联合投资，新建的一栋教学楼还没有完工，赖吉祥就开始张罗起搬迁、合校的事情。
　　学校里的仪器、图书、办公桌椅之类的，拉过来拉过去，自然要丢失和损毁不少。而学生的课桌凳，损毁得更严重。但这一年国家加强基础教育，开始实行农村课桌凳更新工程。还没有等到新学期开学，上千套崭新的课桌凳已经送到了学校，比过去的更美观、更结实、更耐用。而原来旧的木质桌凳，没有地方存放只能就地处理。看看差不多还能使用的就作价贱卖给了附近的老百姓，那些不能再使用的就当柴火，让学生送到了学生食堂的炉子外边。
　　赖吉祥四年前从临河一中并不体面地被赶了出来，又在临河村狭小的临河二中校园里待了三四年，他早觉得在这块鸡笼大的地方待够了。现在，他甚至一天也不愿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附近的群众在村干部的唆使下，三天两头来学校里寻衅滋事，弄得他整天心神不宁。
　　赖吉祥和临河村干部以及附近群众的矛盾，最初源起于学校的垃圾池和厕所维修。学校的厕所在校院西北角的垃圾边，已经很久时间没有人清理了，厕所里的粪便溢了出来，各种污秽的东西夸张地裸露在上面，连胖嘟嘟的蛆虫也爬得满地都是。那堆积如小山一般的生活垃圾本来就已经恶臭难闻，现在雪中加霜，师生们不得不经过那里的时候，常常要掩起口鼻。
　　学校的这个厕所里积贮的粪便，本来早该掏挖清空了，但赖吉祥一拖再拖，想让临河村村委会解决处理，理由是学校的厕所是村里和学校两家共用的，但临河村村委会也不想拿这个钱。现在实在不能用了，赖吉祥才想起自己找人清挖茅坑，但这个季节正值初夏，恶臭熏天，没有人愿意来干这种又脏又累的活。
　　赖吉祥实在没有其它办法，如果这个厕所关闭不用，不说几百名师生的排泄问题解决不了，就连那满校园乱飞的苍蝇，满地乱爬的蛆虫也让经过这里的每个人掩鼻而过。学校的后院倒有一个小厕所，平时专供教师们使用。现在几百名师生一下子都涌到那里，不到几天的工夫，小小的粪池也被很快填满。
　　赖吉祥看事情不能再推托，就让总务主任谢志文到处找人。最后，终于花高价格找到偏僻的地方的两个人，他们愿意揽下这个活儿。
　　这两个人老实巴交，不怕脏，不怕苦，一连挖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因为粪池的入口靠近围墙，需要拆了一截围墙，围墙旁边有一个小出口，原来是为了方便学校斜对门的那家饭馆，而特意破墙留出来的。
　　这家饭馆原来是临河乡的朱向阳副乡长入股开办的，后来这位朱副乡长调走后，转包给了别人，饭店的生意很快冷清下来，这就叫作：有同行没同利。这位朱副乡长在这里的时候，人脉好，关系广。乡镇里和村里各级干部的宴请都碍于这位副乡长的面子，帮他拉生意，后来，这位副乡长一调走，自然是人走茶凉。一开始，饭馆里还能偷偷卖给学生一些，但后来学校大门看得紧，小饭馆支撑不下去，干脆关门大吉。
　　而那个厕所对外开的口子也就没有再合上，正好方便了附近过往的群众，还有临河村村委会的一帮村干部们。临河村新建的村委会办公楼紧靠着学校，里面没有厕所。原来，他们要绕道到学校或附近的群众家里方便，后来有了这个门，他们自然要少走许多路。
　　赖吉祥说，趁这次机会，可以把这个口子给堵上。韩利民曾劝告赖吉祥，说：“既然已经开了多年，附近的群众也习惯成自然。现在突然堵上，不合情理。”
　　赖吉祥理直气壮地说：“学校的厕所，想让他们用就让。不想让就不让。”韩利民看到赖吉祥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不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韩利民来到学校，看到赖吉祥在操场上骂骂咧咧。他看韩利民进了校门，就拉他到围墙边，指着那被撞开的墙，怒不可遏。
　　韩利民问了一句，是谁撞开了，问过之后，觉得这话问得太傻太天真。赖吉祥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韩利民看他的表情，知道他虽然嘴上不说，但也猜得出他已经知道了是谁。
　　赖吉祥问学校对门商店的小瘦子老板，瘦老板正在看热闹，眨着狡黠的眼睛，笑而不答。问得多了他只推说不知道，赖吉祥心知肚明，猜想很可能是他的干亲家，现在的临河村村支书李国胜找人干的。现在只是想从商店瘦老板身上得到证实。
　　这天下午，赖吉祥又叫人将那豁口子垒起来，还特意让人用两根木棒在里面结结实实地顶了。结果，第二天晚上，又被人扒开了。赖吉祥抓不到证据，有气没处撒，看几个老师和学生不顺眼，小题大做，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后来，还是临河村的老支书武长富出面调停，赖吉祥不得不继续留下厕所的侧门，供周围群众和村委会使用，但他心里一直窝着怨气。
　　秋季开学后不久，有学生家长宴请赖吉祥，醉醺醺地回到学校。正好学生伙房运垃圾的三轮车挡了他的路，他嘴里骂骂咧咧的，全忘记他做教师的斯文和做校长的涵养，一把掂起三轮车，使劲地摔在了一旁。
　　赖吉祥来到临河二中的这几年，学校里的商店和食堂一直是由他的一位干亲家，临河村村支书李国胜承包的。李国胜整天忙于村里的事务，承包的食堂多半是她妻子于艳霞负责。正在厨房里忙活的于艳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跑出来看。她看到自家的三轮车摔在一边，赖吉祥嘴里还在骂个不停，就怯怯地地问赖吉祥到底怎么了。
　　赖吉祥摆了摆手，不屑一顾地冲亲家婆说：“和你这个女人没啥可说的。”
　　于艳霞觉得赖吉祥骨子里看不起女人，好像忘了他的母亲也是女人，就和他开起了玩笑，想缓和这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她问他不是从女人的肚子里钻出来的。
　　于艳霞没有想到赖吉祥会勃然大怒。他咒骂起来，并作势要打，于艳霞慌忙躲到了厨房里。赖吉祥被人推推拽拽拉到了校长室。
　　于艳霞泪水涟涟的回到家，和丈夫李国胜说了。李国胜正在和人在自己家里喝酒，一听火冒三丈。他撇下酒桌上的人就要去找赖吉祥理论，被人强拉硬拽给劝住了。但李国胜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酒席一散，他寻一个机会，来到学校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提着赖吉祥大名骂骂咧咧。校园里吵吵嚷嚷的，老师们都躲在帘子后面在看热闹，正在教室里上课的学生也探头探脑地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大家都知道李国胜是附近知名的人物，平时不喝酒他表现得温文尔雅，一旦喝了酒，天王老子都不怕，几年前他酒喝多了，还把镇政府一位副镇长的办公桌给掀翻了。
　　赖吉祥知道李国胜这时喝多了酒，要出来应对只能自取其辱。他就躲在屋里不露头，让他老婆郝丽娜出面应付。
　　郝丽娜不肯出来，赖吉祥硬把她推到门外。没有办法，郝丽娜只得壮着胆子，和李国胜打招呼。
　　李国胜问赖吉祥去哪了。郝丽娜撒了一个谎，说他不在学校。李国胜虽然脾气暴燥，但还是尊重女人的，不会逮不着赖吉祥就骂他的女人。他本来就是要借酒发疯。现在听说赖吉祥这个时候不在家，这出戏再表演下去也就没有了意思。
　　正好这个时候，韩利民从学校外面回来，看到酒态十足的李国胜，韩利民忙把他拉进自己的办公室。李国胜跟着进来，结结巴巴说了事情的原委，要韩利民给评评理。韩利民对这两个人都不好说什么，打着哈哈，让李国胜喝水醒醒酒。李国胜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还说这些年赖吉祥怎样借学生食堂的事敲诈他钱财，两个人是干亲家，后来怎样交恶。韩利民耐住性子装作感兴趣的样子，听他发泄了好半天，劝他早些回家休息。
　　李国胜没有见着赖吉祥，很是不甘心。韩利民知道赖吉祥就在学校，就躲在他的办公室里，但既然他老婆郝丽娜说他不在，他也对李国胜说赖吉祥今天可能不在学校里，有什么事情等他回来再说。他这个样子，学生看到了对他个人的形象不好。
　　李国胜听韩利民说得有理，很不不情愿地离开了学校。回去的路上，他还和韩利民说：“他算什么亲家！当年他非要把女儿认了我。既然现在他不认，我还认个球！”
　　韩利民知道赖吉祥所谓的那几个干亲家，无一不是他趋炎附势谋求个人利益的结合体。当年，他还是一个小小的民办教师的时候，为了向上爬，选了几个有权有势的人作靠山。现在，他当了校长，教研中心主任，地位高了，翅膀硬了，当然不肯再把这些人看在眼里。
　　两个人临分别时，李国胜还对韩利民说：“他就只会教教体育课，是谁帮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干了校长，干了教办主任，干大了就不把这些亲家放在眼里了。我们这几个亲家既然能把他捧上天，也能让他再从上面摔下来。”
　　这件事过后两个多月，赖吉祥还是余怒未消。他的几个亲家硬要把他们俩个拉到一起，酒桌上差点儿又要动起手来。一个是村支书，一个是教研中心主任兼中学校长，每个人都独霸一方，互不相让。几个人轮番劝解，对这个说学校在我们村里我们应该大力支持，对那个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最后还是临河镇的一位位高权重的副镇长出面调停，两个人表面上一笑泯恩仇，但实际上是面和心不和。事实上，他们两个人各自的内心里，早在几年前就埋下了深深的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