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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韩利民无官身轻

作品名称:废园      作者:当阳山人      发布时间:2014-09-19 15:37:05      字数:5044

  48韩利民无官身轻
  
好多年以后,临河乡初级中学的不少教师,仍然忘不了几年前学校公开竞聘校长的那一幕。往事还历历在目,回忆却让人很不是滋味。
  那一年暑假期间,阎书森从河阴县一个工业大镇的镇党委书记任上,调任县教育局局长。上任伊始,他就要进行大刀阔斧的教育改革,决定对全县各中小学的校长实行公开选拔制度,对全体教师实行岗位聘任制。动员会,报告会,讨论会,各种会议狂轰滥炸,折腾了整整一个暑假,阎书森局长很懂得为以后的人事制度改革造势蓄势。一时间,弄得全县教师人心惶惶,如坐针毡。
  十多年前,当企业实行人事制度改革的时候,也是这种情况。但教师们都觉得教育不同于企业,有其自身的特殊性。他们还沾沾自喜地想着这样的事情离他们还非常遥远。他们万万没料到,如今这样的事情在新任局长的大力推行下,终于落在他们身上。临河乡的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下学年的工作和饭碗担心。
  临河乡初级中学的时任校长赖吉祥在全校教师会议上趾高气扬地宣布,以后学校实行校长聘任制,这就是说,学校的一切由校长说了算,校长让谁干谁就干,不想让谁干谁就得滚蛋。全体教师似乎听得都很认真,没有人出面反驳他。年轻教师们满不在乎,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大有一种“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胆气和豪气;老教师们好像也不那么在意,管他们怎么折腾,反正他们再过两三年就要退休,而最担心的就是所谓的“四零五零”的教师们,上不挨天,下不着地。虽然他们在教学业务上占尽了优势,但是一旦落聘,就会陷入一种可怕的困境,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沉重,都在琢磨着暑假后会有一种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他们。
  本来是暑假,忙碌了一个学年,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但因为忙于聘任的事情,得随时等候学校的通知。临放假的时候,学校已经警告过,假期当中每个教师都不得外出,应随叫随到,否则后果自负。“后果自负”这四个字的份量,每一个教师都得掂量掂量。
  七月二十五号,临河乡初级中学要公开竞聘校长,要求全体教师必须到会。参加竞选校长职位的有赖吉祥、韩利民、李培军,这三个人各有优势。韩利民占了人和,做了多年的教导主任,在全校教师中威信极高;而李培军占了天时,春节的时候因为听说教师队伍要整顿,从借调的政府部门回到了学校,被任命为乡中心小学的校长;赖吉祥呢,既占天时,也有地利。他是现任校长,虽说因为一些问题,但有乡政府支持他,也深得教办主任郑建功的宠信。
  虽然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但最终得出的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乡里和局里主持的民主竞选校长的大会上,韩利民应该是稳操胜券,无论是学校教师的民主评议,还是在全体教师大会上的竞选演说,韩利民的得票率都遥遥领先。学校教师、参加会议的各村干部以及学生家长代表,都对他寄予了厚望,但往往事与愿违,最终的结果令学校里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
  公开竞选的程序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用农村的俗话来说就是“输戏不输过场”。首先,由各候选人做竞选演说,然后由教师和评委们无记名投票,最后由竞选委员会公布每个人的得票结果。韩利民是最后一个参加竞选演讲的。他的话语并不多,没有像前两位候选人那样,一个劲儿地标榜宣扬自己。他只是针对学校目前的现状,做了高屋建瓴的分析,让大部分教师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如果有一个群体由一只羊领导,那么这个群体的每个成员都会变成一只羊;如果一个群体由一只狮子领导,那么这个群体的所有成员都会变成一只狮子。谁是狮子谁是羊,相信大家在多年的相处中,都有一双慧眼,选择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老师们报以雷鸣般的掌声,纷纷把信任的选票写给了韩利民。
  已近中午十二点钟,是吃午饭的时候了,主持竞选会议的乡领导向评委们提议,由学校临时抽几个教工代表负责统计选票结果。赖吉祥是现任校长,他指定了几个人负责统计选票情况。最后的统计结果大大出乎赖吉祥的意料,三个人中他得到的票数最少。经过一番磋商,乡里来的领导建议,暂时不要公开得票结果,等集体研究后再做决定。
  评委们的午宴在郑建功和赖吉祥的陪同下,很融洽地进行着。酒宴期间,曾有一个和赖吉祥关系很好的乡领导向赖吉祥提出质疑,你平时总是说韩利民群众基础不好,现在这个结果说明了什么。赖吉祥心里想说一定是韩利民私底下拉选票了,但嘴上说出的却是奸臣秦桧还有仨朋友呢。
  尽管临河乡领导一再向那几个临时抽调的教师代表申明组织纪律,强调选举的结果没有公布之前,谁都不能说出选票的结果。但还是有两个人向韩利民透露了上午投票的结果,韩利民没有惊喜,感觉那应该是自己意料之中的事情。
  本来说下午要公布结果,但评委们中午都喝得酩酊大醉。天快黑了,赖吉祥让一位教师在黑板上写了一个通知,说竞选结果三天后公布,教师们现在可以离校了。
  一个星期后,学校的竞选结果公布,说是参加竞选的三个人得票数都没有过半,教育局另外任命柳志杰为临河镇中心学校负责人,赖吉祥调任临河乡教育办公室副主任兼临河二初中的校长。随后,赖吉祥接到了河阴县教育局的任命书,在全体教师会议上得意地晃了几晃。
  为什么会是这种结果?只有极少数懂得政治的人熟悉内情,知道其中的玄机。所谓的公开竞选,只不过是一种政治游戏或权力的再分配,在某些领导的眼里它只不过是一个幌子一个道具而已,学校校长的最终人选还是由乡镇里的主要领导拍板定夺。
  这一切,韩利民还蒙在鼓里,他不明白,许多支持韩利民的教师也不明白,但这就是政治。懂得教育的人不一定懂得政治,教育是从善良的愿望出发,而政治却要以现实的利益和需要为根本。很长一段时间,韩利民一直沉浸在失败和失落的沮丧当中。
  河阴县教育局主持这次公开竞选的一位副局长找他谈话,话中有话,论能力,论资历,他都当之无愧,但是,很多事情需要考虑大局,照顾地方利益。副局长所说的考虑大局,就是要他接受既成的事实,作为补偿,以及对他能力的肯定,领导上决定要他继续做学校的教导主任。但韩利民表示坚决拒绝,或者调离,或者只做一名普通的教师,老老实实地教好一门功课。但最终的结果是,乡里和局里决定让他做学校的副校长,要求他协助柳志杰管理学校工作。韩利民明白,这只是局里对自己的安慰,是他们的一厢情愿,或者是乡里和局里达成的某种妥协。
  校长的权力和职务只是暂时的,只有做一名称职的教师才是永远的。韩利民一开始本没有当校长的冲动和野心,一方面是他性格上习惯于安于现状,另一方面他清楚自己的弱点,不想为日常的琐事而劳心费力。在同事和朋友的鼓动下,或者说是在一种事业心的激励下,在想要改变学校现状的冲动下,他才决定报名竞选,本来就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但同事们的支持和信赖给予了他信心和力量,也点燃了他心中的一种强烈的愿望。他要实现自己的教育理想,带领学校和教师走出困境,但他第一次主动出击,却得到这样的结局,很长一段时间,他对所谓的民主和公开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
  现在,韩利民已经彻底想得通了,这次的公开竞选既然是一场闹剧,也就没有必要再为这件事情劳心费神了。他现在要做的正事还有很多,没有必要为一只掉在地上摔碎的鸡蛋而懊悔太多。赖吉祥调离临河乡初中的时候,曾想拉韩利民和他一起过去,但韩利民没有答应,他只想做一名普普通通的教师,实实在在地教好一门功课。
  做了一般教师的韩利民,确实有一种无官一身轻的感觉,每天备课、上课、批改作业,面对学生的成长,内心涌起一种成就感。而更令他感觉欣慰的是,远离了学校权力的漩涡中心,再没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这天上午,下课铃刚响,韩利民就从办公室走出来,就要去教室,有老师说是大课间时间,离上课还早着呢。韩利民说我第一次给这班学生上课,先进教室熟悉熟悉学生。
  本来是学校的课间操时间,但这学年学校没有统一组织,只是让学生在这段时间里自由玩耍。学生们有三三两两在操场上跑步锻炼身体的,有到学校的小商店里购买零食补充营养的,有在教室里争分夺秒完成上节课老师留下的作业的,还有的在教室门外无所事事四处张望调节身心的。
  韩利民走过办公楼,有学生向他问好,他点了点头。这学期,韩利民担任的是初一年级两个班的思想品德课。他这学期开学后,才决定开始担任这个几个班的政治课,学生们还不认识他,楼梯上有学生好奇地向他上下打量。
  他来到初一一班的教室门前,听到里边乱哄哄的,既然是大课间时间,就让学生自由放松一会儿吧。他把讲义夹放到讲堂上,踱出了教室。教室里的学生正在专心做其它的事情,没有人发现来了一个新老师又出去了。韩利民退到教室门外,饶有兴致地张望着教室里发生的一切。
  教室里,两个小男生抱作一团,打得不可开交。他们从教室前面的讲台打到后面的空地,然后,再打回来,又打回去。教室的桌凳排得并不多,一个班级也就三十四个学生。桌凳排得靠前,教室后边留下了宽大的空地,正好给他们俩腾出龙争虎斗的舞台。
  两个小男生中一人的个头明显要大一些,但有些瘦削,有些像小贩们贩卖的绿豆芽儿。他占据身高的优势,略占上风,把个头稍小的另一位的鞋子打飞了,正好落在窗台上,还不偏不倚地挂在一扇打开窗子的插销上,来回晃晃悠悠,像在嘲笑那位小个子男生。观战的同学,有的拍手叫好,有的嗷嗷起哄。
  那个个头小一些的男生,却一点儿也不肯服输。他身体浑圆瓷实,像一个小皮球,倒在地上很快弹起,跳起身子抡起拳头用力地往那位个头大的男生头上砸。那个男生一边躲闪一边还击,并用手掌在他的背上拍,啪——啪——啪——韩利民听得有些心疼那个小男生。
  看那小个子男生吃了亏,便有其他的男生主动上前拉架,只不过他们是拉着好玩儿,韩利民觉得他们中有人甚至是在煽风点火。接着,又有两个小姑娘觉得看不下去了,先是指责那个大个子男生,后来也加入了拉架的行列,甚至帮那小个子男生。
  看来,同情弱者永远是人们心中最善良的天性。这节课正好要向学生讲授如何与人相处的,待会儿上课的时候可以从现在发生的这件事情以及两个小姑娘不经意的行为导入,便是一堂最好的情境教育课。
  两个人正打得入迷,其他的人也拉得投入,全然不顾还有老师也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看。韩利民在一旁笑眯眯地看,没有喝斥,也没有上前制止,因为他觉得,刚断奶的小男孩嘛,打架太正常了,他相信不打架的男孩子长不成男子汉。眼看着要打得不像样了,他才走上去,刷地一下就拉开了他们。这也是有技巧的,讲究使巧劲,得用胳膊隔开他们,然后站在他们中间。小孩子再天不怕地不怕,也不至于疯到连老师也敢打。
  看来了老师,其他的同学哗地一下跑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斜着身子看老师怎样发落。两个男生都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低着头,等待老师问讯和判决。
  韩利民故作严肃地问:“你俩为什么要打斗?”他不想用打架这个性质有些严重的词汇。
  “他踩我的练习本。”矮个子男生用手指着高个子男生说。
  韩利民马上就明白了,说:“哦,你的本子掉在地上,他不但不帮你捡,而且还用双脚去踩?”
  矮个儿听出老师话里的意思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朝高个子瞪瞪眼,有些得意地点点头。高个儿争辩说:“一只脚!我没看见才踩上的。”
  “踩好几脚呢!大家都看到了!”
  “原来这就是你俩打斗的理由?”韩利民笑眯眯地问,两个孩子都点点头。
  看来他们打架的理由很简单,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那样处理起来也就很简单。也许他们并不需要老师的处理,一些学生间的纠纷就是因为有老师的介入,后来才变得越来越复杂的。
  对于男孩子们来说,打架,这种肢体语言,其实也是他们之间一种很好的交流方式。偶尔打斗一次,实在是不伤大雅,这些小男生虽说已进入了初中的校门,可是还带着小学生的一脸稚气,有的甚至乳臭未干,刚才他们还打得不可开交,一会儿停下来了就会一笑泯恩仇,不会像成年人那样老是对一件事耿耿于怀的。
  对于小孩子们的这种情感交流方式,韩利民这两年一向就是这样处理的:你们打,我且看,差不多了就上前拉开,待他们双方冷静下来我再慢慢说道理。这也算是他从教这么多年摸索出来的一种教育艺术。
  韩利民看看就要上课了,笑眯眯地问他俩:“你们俩愿意做朋友吗?”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两个人异口同声。
  韩利民笑了,轻轻拍拍两个人的头,说:“准备上课吧。”
  同学们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韩利民处理完了这件事情,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们觉得这个老师的处理方式太轻描淡写了,每个人的目光都羡慕地投向那两个幸运的小男生,如果放在往常,他们最少也得在教室后面罚站一节。
  孩子们就是这个样子,不打不成交。韩利民头脑中忽然回想了自己的中学时光,微微朝大家一笑,算是给这个课堂的小插曲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上课的铃声响了,韩利民健步走上讲台,先是简单进行了自我介绍,然后由刚才的事件引入了上课的内容。这节课,韩利民讲得娓娓动听,同学们听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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