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柳志杰风雨飘摇

　　43柳志杰风雨飘摇
　　
夏至过后，天气开始变得炎热起来。柳志杰三十来岁的身体已经有些发福，怕热，他的办公室里，从早到晚一直开着空调，凉飕飕的。
　　昨天下午，他刚从河阴县中小学校长培训班学习回来，就被临河乡政府一帮人拉去喝酒，喝过酒后又聚在一起打麻将，天快亮的时候才回到学校。
　　预备铃响过之后，他在校园转了一圈，意思是告诉老师们他已经回来了。上课铃声一响，等那几个老师到教室上课去了，就又回到办公室躺倒在床上，他实在太困了。
　　柳志杰躺在床上睡回笼觉的样子，让李文娜好一阵窃笑。她知道昨天柳志杰就该从外地回来了，等了他一个晚上，也没见到他的面。今天早晨一吃过早饭，她就径直来到学校直奔柳志杰的住室兼办公室。
　　门虚掩着，她轻轻地推开门，闪了进去。柳志杰闭着眼睛，张着大嘴，呼噜呼噜地喘气，她倚在床边看了一会儿。他还没有醒过来，李文娜就俯下身，对着他的耳朵闷声喊了一声：“日头晒着屁股啦，起来呀！”柳志杰翻了个身子，脸朝向里面，没有理睬。
　　李文娜走到门外，四处望了望，师生们都上课去了，校园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她回转身带上房门，走进里屋，粉团似的脸蛋贴近柳志杰，拿手去搔柳志杰的胳膊窝。柳志杰的身子动了一下，就又拿嘴朝柳志杰脸上哈气。
　　柳志杰感觉到脸上痒痒的，努力把眼睛睁开，两只眼睛干涩，他用力揉了揉，才看清楚是胖胖的李文娜正朝他甜甜的笑。
　　李文娜穿一件花格子衬衫，领口的扣子没有系严实，两只鼓鼓的乳房直顶住他的胸脯，像两只大白兔使劲往前拱。柳志杰朝她浑圆结实的臀部拍了一巴掌，说：“看你那傻样儿，又想哥哥啦。”
　　李文娜噘起嘴巴说：“俺想你你不想俺。你一看见学校那些漂亮的女教师，就迈不动脚步了。”
　　柳志杰不喜欢李文娜野里野气的样子，便岔开话题说：“你咋知道我今天回来啦。”
　　李文娜坐下来，漫不经心地梳弄着头发，带着满肚子的怨气说：“俺知道你昨天就该回来了，呆在乡政府陪人麻将，也不去找俺。你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没良心的狼羔子！”
　　柳志杰想不到李文娜对他的行踪这么了如指掌，一下子就没有谈话的兴致，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但他又不敢惹恼李文娜，李文娜的母亲于艳霞曾经做过几年民办教师，是他过去在临河中心小学任教时的同事。李文娜常到学校里去，很快相中了柳志杰，那于教师也喜欢柳志杰，就竭力撮合。说心里话，李文娜的形象实在不能让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柳志杰感到称心如意。她长得粗壮，结实，黝黑，走起路来连地面都会微微颤动。
　　和李文娜的亲事，柳志杰一开始内心本不情愿，嫌弃李文娜胸大无脑。后来，他得知李文娜的父亲李国胜成功地当选临河村村长，和乡政府的干部们称兄道弟，有钱有势，柳志杰开始有些怦然心动。柳志杰的老家在相邻的大河口镇，他在这里势单力孤，特别需要这里有人能为自己撑腰。他还听说李文娜有一个叔叔在部队里当副师长，更不想失去这个大靠山，就答应了下来。
　　柳志杰摸摸李文娜圆润的脸蛋，努了一下嘴：“我昨晚打了一夜的牌，累。现在就想睡。”
　　李文娜低了头抚弄着乌黑的长辫子，羞涩地说：“我陪你。”
　　“你不怕人笑话？”
　　“不怕。”
　　柳志杰来了兴致，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两个人亲热了一会儿。
　　“姑奶奶，我算服了你。现在是大白天，一会儿可能会有老师和学生来打报告呢。”
　　李文娜推开柳志杰，朝他脸上吹了一口气，说：“我爸让你上午回家一趟。”
　　“什么事？”
　　“不知道。爸说是你工作上的事。”
　　“什么时候？”
　　“现在就去吧。”
　　“我的摩托车在家里呢。”
　　“俺骑车子来的，俺驮你去。”李文娜说话间脸上生出许多甜蜜。
　　柳志杰整理好衣服，洗了脸，背着手大模大样地走出屋口，李文娜早已骑在自行车上等候。
　　柳志杰毫不客气地坐上后架，李文娜说：“你的身子真轻，像一团棉花。”
　　两个人出了校门，自行车就就颠簸起来。前天刚下过雨，村子里到处都有积水，柳志杰怕身上溅上泥点儿，轻轻捏了一下李文娜的腰部，说了句你慢点。车子晃了一下，柳志杰倒点掉下来。
　　李文娜的父亲李国胜告诉柳志杰，他所在的石板沟小学暑假后就要撤消合并到中心校临河小学里来。他要当中心学校的校长，现在还没有那个资历，希望渺茫，但现在正好有一个机会，乡长向他透露，现在乡里缺一个通讯员，李国胜想到了柳志杰，叫他来就是问他愿不愿意去。乡长还许诺说，如果有机会，以后还可以转成干部身份。
　　柳志杰当然是求之不得，这种事情进可攻退可守。只有几十个学生、七八个教师的石板沟小学，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块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而再过一两个月，这个学校就要寿终正寝，下一步怎么办他还真没有想清楚。
　　乡长点了头，郑建功很爽快地答应了，反正工资都是乡财政统一发放的，教育局问起来就说是乡政府借调的。
　　柳志杰进了临河乡政府，被安排在乡政府办公室，他每天接接电话，看看报纸，写写材料，这日子过得可比在学校清闲自在多了。上中学时他的语文底子就好，很快他就熟悉了写好通讯报导的诀窍。不时会有一两篇豆腐块文章，刊登在河阴县报上的边角上，他采编的临河乡的新闻偶尔也会出现在河阴县广播电视上。
　　他家离这里远，星期天才回去一次，平时他就住在乡政府大院里，晚上还可以替领导值值夜班接接电话。那些轮流值班的头头脑脑们常常聚在一起打麻将，夜半散了场，赢钱的人会叫上他一起陪吃陪喝。时间久了，他们也会拉他来凑个数，坐在一起“砌长城”。
　　河阴县现在已经改作河阴市，临河乡也改叫作临河镇，就在吕福星任临河镇镇长的第三年，镇里从上边争取一个农业扶贫开发项目，从外地引进一种优质大枣树，要把临河镇的荒山野岭、沟沟壑壑变成万亩以上规模的大枣基地。为了获得上面的扶助资金，临河镇沿公路边的几个村子积极响应，号召村民把自家门前门后、山坡上、田地边的野圪针都修剪嫁接了。柳志杰还建议要在各个村口树起统一的石碑，上面刻了“临河镇优质大枣基地”，吕福星很愉快地接受了柳志杰的建议。
　　那漫山遍野的野圪针摇身一变，就成了优质大枣树，这成绩自然成为吕福星为民造福的政绩。一开始，来这里参观取经的人络绎不绝，河阴市领导不住地啧啧称赞，夸奖吕福星能够因地制宜，为老百姓找到了一条符合当地实际的脱贫致富的好路子。市委书记还对身边陪同的其他市领导说，这个经验要在全市好好推广一下。
　　吕福星非常高兴，就嘱咐柳志杰好好动一下笔杆子，不能让这件光荣的事情给埋没了。柳志杰一连熬了几个晚上，妙笔生花，洋洋洒洒不下数万言，得意洋洋地拿去让吕福星过目。吕福星看过之后非常满意，还亲自动手修改了几组数据，说预计临河镇优质大枣基地年产量可以达到十万公斤，按市场价估算每年可以为临河镇创收上百万元。
　　第二天上午吕福星亲自开车送柳志杰把稿子交到河阴市报社，还找了一个关系要在河阴市电视台搞了个专题报道。这件事情让吕福星很是风光了一阵子，他当然忘不了这其中有柳志杰的一份功劳。很快，吕福星提拔柳志杰当上临河镇政府办公室副主任。
　　农谚说“七月边，枣红圈儿”，就在大枣将要成熟的时候，市里有许多人慕名而来，想要一饱口腹，只可惜当年嫁接的枣树，成功的、成活的没有几棵。一群人转来转去，漫山遍野还是棘刺丛生的野圪针，找遍了临河的山山岭岭，也没有摘到几粒优质大枣来。吕福星当然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就让柳志杰事先跑到盛产优质大枣的外县购买一些新鲜的优质大枣回来。他和柳志杰一起先给市里的主要领导送去一些，剩下的只有等乡里来了贵客，才肯拿出来招待。
　　吕福星因政绩突出，很快接替张有财镇党委书记空下来的实缺，不久又调离了偏僻贫穷的临河镇，到一个局委任职。而新来的镇长第一年还肯打肿脸充胖子，第二年有些不胜其烦，不想再当这个冤大头。一次无意中，他询问当初是谁写了那篇报道，另一位办公室副主任就把责任全部归咎于柳志杰身上。镇长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柳志杰的办公室副主任又降为一般干事。柳志杰想起当年自己的那篇文章，酸甜苦辣，感慨不已，想起自己的遭遇，真是成也枣树，败也枣树。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久以后，在给新来的临河镇党委书记接风的酒会上，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柳志杰已经替身边的副镇长接连喝下不少酒，轮到他给领导敬酒的时候，不知是眼睛模糊，还是忘了书记的模样，偏偏事情就那么凑巧，他走到镇党委书记跟前的时候，看那人长得老相，五短三粗，还以为是哪个村的村长。他就冷冷地隔了这个人，要敬下一个，幸亏有人及时拦住了他。但这种无意的忽略，已经在新书记的眼中，看成是一种严重的冒犯。新来的党委书记很在意，觉得这人太不识趣。但书记毕竟是书记，很有涵养，酒桌上并没有发作出来。
　　善于察言观色的办公室主任，平时就嫉恨柳志杰，这次不失时机地又说起临河镇大枣基地的事情，书记更加恼怒。第二天，就在镇班子成员扩大会议上提起这件事情，责怪一篇假报道误了镇里的多少大事，遗留下来了多少后遗症。末了镇党委书记淡淡地说了一句，他从哪里来还让他回哪里去吧。
　　柳志杰在镇政府呆不下去了，回到学校再做普通教师，他确实心不甘情不愿。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借酒浇愁。
　　虽说两人的婚事几年前已经订了下来，但柳志杰很少和李文娜提起结婚的事情。过去，李文娜一次次地催促，他不是转移话题，就是找各种借口，说要等自己的工作关系正式调进镇政府再说。他知道凭自己的才干，将来弄个科级干部保准儿没问题。但现在，自己不明不白地先得罪了镇长，又惹怒了新来的书记，柳志杰不免心灰意冷，自己将要从政的愿望眼看就要落空。
　　李国胜也没有办法，新来的书记他还不太熟识，还没来得及建立起不同寻常的亲密关系。他出面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让镇长给骂了一顿，说他怎么找了个那么不懂事理的女婿。回到家里，李国胜忍不住责骂柳志杰戴了眼镜还眼瞎，太不懂人情世故。柳志杰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李文娜不高兴了，噘起嘴和父亲吵起来。李国胜想不到女儿还没有嫁出去，就开始向着自家男人了，尴尬地骂了一句“养了个白眼狼”，心里却喜欢。
　　柳志杰在李文娜那里得到了温暖，先是俯在李文娜的怀里失声哭泣，后来抱着李文娜的脖子又是亲又是啃，暂时忘了这几天所有的不愉快。
　　李文娜亲昵地拍着柳志杰的头，说：“当初我看上你的时候，你本来就是个老师，做老师也挺好的。”
　　柳志杰没有说话，而是拍打着李文娜肉墩墩的屁股，说：“书上说了大屁股的女人能生孩子，你给我生一群儿子，将来让他们都当书记当乡长。”
　　李文娜咬着他的耳朵说：“你真坏。”
　　柳志杰破啼为笑，两个人抱成一团在床上滚动起来。柳志杰那顶在镇政府上班时常戴的显示他身份的鸭舌帽，不知不觉滚落床边，掉到了地面上。
　　柳志杰平时腻烦李文娜，现在把她揽在怀里，又觉得她成了宝贝，浑身打颤很快失去了章程。他三下五除二脱去衣服，就在她那胖乎乎的身子上发泄起来。
　　这时候的柳志杰，好像在痛快淋漓地发泄自己内心的仇恨。那是对书记对镇长的怨恨，对官场险恶的怨恨，现在一下子全都集中到李文娜的身上。
　　李文娜摇头晃脑地不住叫唤，声音打着颤：“你轻点，我的小乖乖。”
　　柳志杰没有理会，李文娜觉察出他的异样，满腹狐疑，今天的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他们家的菜地给挖了。柳志杰红着脸喘着粗气，只有动作没有言语。
　　完事后，李文娜有些担心地说：“坏了坏了，你只顾自己痛快，俺怀孕了怎么办？”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有些担心地说：“这次不是安全期。”
　　柳志杰说：“放心吧，镇政府管结婚证的都是俺哥们儿。明儿咱们就把证领了，找个时间把婚给结了。”
　　李文娜心里乐脸上却含着羞，她的笑意不但写在脸上，还蔓延到全身，弄得柳志杰不知道是喜还是忧。与李文娜结婚，他还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但是现在他就要结婚了。
　　婚礼在李国胜的操办下，自然风风光光，送走了客人，满口酒气的柳志杰回到洞房，看着这个“看着伤心，用着舒心，出门放心”的“三心”牌妻子，感慨万千。都说丑妻是家中宝，对于无权无钱的穷教师柳志杰来说，有着巨大附加值的李文娜简直就是一个无价之宝。这桩婚姻，就像他柳志杰的一项投资，一次押宝，他的命运他的前途全赌在她李文娜的身上了。
　　柳志杰好歹也算做了四五年的镇干部，李国胜宴请郑建功，让他好好考虑一下女婿的工作安排。正好这一年，赖吉祥因为被人举报检举不得不调离临河乡初中，教办主任郑建功亲自兼任学校校长，每天日理万机，分身乏术，学校的琐事忙不过来，就委任柳志杰做自己的全权代表，负责临河初中的日常管理工作。
　　学校里的老师们一说起年轻的柳志杰，有不少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同行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羡慕他少年老成。毕业这几年一直左右逢源，年长一些的教师也都觉察出他过于圆滑。他师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