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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远远地见到了毛主席

作品名称:报恩      作者:赵文元      发布时间:2014-04-30 16:46:45      字数:4062

  如果说我们的州城把全地区的学生聚来了,那么,北京把全国的学生都聚来了。听吧,满耳是不同的方言,看吧,满街是各具地方特色的面孔体型,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真是不虚。你站在街上,人能把你挤的架起来,脚不沾地地被人流裹着走。你爬上了楼,看到一排排楼房被人流挤的廋了又廋,楼脚也要被人海挤的不着地了。这时,你放眼望去,每一栋楼上都插满了猎猎飘扬的红旗,犹如山上长满了树,满眼是绿军帽的海洋,海洋上浮满了红领巾,宛如起起伏伏的海鸥。这使我们这一伙人很不是滋味,因为那时正规的红卫兵该是身着军装的(谁规定的?不知道),而我们那县城又没有军队,只是武装部里有几个军人,当过兵的也没有几个人,弄一顶军帽都比登天还难,更不要说弄一身军装了。相形见拙的我们直觉得我们是滥竽充数。尤其是我,是正宗的滥竽充数,我不由得自卑地沮丧起来:什么时候我才能是真正的红卫兵呢?不由得瞟了一眼身边的江涛。
  但是,我的自卑沮丧和伙伴们的自卑沮丧一样,就如同几滴冷水掉进了开水锅里,很快也沸腾了起来那样,很快在这沸腾的革命的海洋里沸腾了起来。
  天安门是根本盛不下这么多的红卫兵的。为了让每个红卫兵一睹领袖的风采,决定天安门广场不准停留人,所有的人像河流里的一滴水一样从天安门前流过。
  我们被人流裹着缓缓地流动着。尽管我们手拉着手,互相招呼着,仍不时被人流冲开了。于是,江涛让大家把黄挎包两个两个地绾接在一起,再各自把带子挎在肩头,这样,即使被冲散了,也是两个两个的,而不至于孤单一人。
  他就把我的黄挎包和他的黄挎包绾接在一起,各自把带子挎在肩头,又手拉着手,我就不怕和他走丢了。
  我见许多红卫兵像行军的士兵一样背着背包,就相信了人们的传言:为了那激动人心的时刻,前半个月,就有许多的红卫兵露宿北京街头了。
  陡然间,我们周围口号阵阵。我们顿时热血沸腾,直觉告诉我们就要到天安门了!我们跟着喊起了口号,但谁也听不见自己的喊声,不知道自己喊些什么。
  我从人群越来越强烈的骚动里知道,天安门近了。但我那时个子还小,除了只能看见我前面的人的后脑勺,左右的人的侧面,后面的人的面孔,和前后左右的人高举的手臂外,什么也看不见。我急的哭了起来,不由得抓着江涛的胳膊一跳一跳的。忽然,江涛蹲下来,像大人抱小孩一样,抱住我的小腿,噌地站起来,我不由得像小孩搂住抱自己的大人的脖子那样,搂住了他的脖子。我顿时凌驾在了人海之上了,越过一阵又一阵举起来又落下去的手臂的森林,远远地看见了天安门,看见了天安门上那些手指头一样大小的人了。我虽然不能确定哪个是毛主席,但是,我毕竟是远远地看到过他了!我激动地哭着,喊着口号,双脚疯了一样乱踢着。
  奥,走过去了!走过去了!我和周围的人一样,回头望着天安门,被后面的人推涌着远去,哭泣着不再喊口号了。
  等看不见了天安门,我和周围的人一样,陷入了哀伤的沉默里。
  我忽然发觉我高高在上,眼前一片蠕动的绿军帽,再低头看,才意识到自己是坐在江涛的臂弯上的,是搂着江涛的脖子的。顿时羞的浑身冒汗,慌忙收回了手臂,拧扭起来。同样泪流满面,沉浸在哀伤里的江涛,这才醒悟了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让我坐在他的臂弯上,脸顿时通红,赶紧把我放了下来。
  我慌忙羞臊的斜着身子用肩膀向前挤着,想钻进人群甩开他,忽然发现自己被拽住了,一低头,看见了勒在胸口的黄挎包的带子,才明白自己是和江涛链在一起的。我不由得一停步:没办法,只能厚着脸听伙伴们咕咕的笑声了。可半天也没听见,不由得偷眼一扫周围,才知道,我俩的伙伴早已经走散了。我就这么慢了一慢,我的脚跟被踩疼了,我不由得抬脚,就感到了脚底刚才像站在了冰上。另一只脚的脚趾也被踩疼了,我又赶紧吸溜着,抬起另一只脚,不由得摸了摸疼处,才发现自己是光脚。后面的人一挤,我不由得踉跄向前,脚跟脚趾又被踩着了。
  江涛这时也从羞窘里摆脱了出来,不好意思地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就忍着疼赤脚走。可还是有一脚踩重了我,疼的我叫出了声。后面的他一弯腰,摸着了我的光脚,笑道:鞋丢了你还不知道?嘿嘿!走吧。就拉着我费力地挤到了街边,贴着楼走。就如同河边儿的水流是缓的,街边儿的人流也稀释了些。他拉我上了门口的台阶上站下了,脱下他的鞋来说:你穿上吧,你的脚还没好了呢。我赶紧说:我的脚好了,还是穿我的鞋吧。就从肩上往下脱挎包带子,找我以前的鞋。他却一提我的脚腕,我不由得抬起了脚,伸手托住了他的胳膊。他弯腰一看,笑道:好什么呀,还得包住呢!不由分说,脱下褂子,脱下衬衫,我来不及阻止,他就把前襟给撕下来了,再一撕,成了两片儿,就单腿跪下了,把我的脚跟放在膝盖上,包扎了起来,我不由得托着他的肩头,才站稳了,羞的别转脸。他包好了这只,又包那只,然后,脱下自己的鞋,让我穿。我说,就这么走吧。他说那怎么行,就往下脱鞋。我说你怎么办,他做个鬼脸说,我脚底的死肉站在刀尖上也扎不进去的。但我忸怩着不穿,他不由分说,弯下腰来,抓着我的脚腕给我穿上了。站起来高兴地笑笑,拉着我就走。我一走,鞋就哗踏哗踏地响,像小孩穿着大人的鞋一样。他大笑起来,赶紧弯下腰,抬起我的脚,把鞋脱下来,把他的臭袜子塞了进去,再给我穿上了,让我走一走,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好多了。他满意地拍拍手说,我忘了袖筒是双层的,前襟是单层的了。可是没走多远,他见我磨蹭着走不快,看看我,又看我的鞋,听见了鞋在我的脚上轻微的哗踏声。他苦笑一下说没办法了,就对付着穿吧。我说,鞋稍微大了是要攒燎泡的,还不如不穿呢。他皱着眉头望着周围说,咱就走就看着,说不定能捡一双小一些的鞋呢,总有和你一样丢了鞋还不知道的。我就红了脸一低头。
  我们就瞅着地下就走,觉得眼里的人脚越来越稀疏了,视野越来越大了,才忽然意识到街上的人越来越稀了。原来,每过一条街道,就分流一些人,去了他们各自要去的地方。于是,一个问题摆在了我们面前:去哪里?两人的脚步就徘徊了起来。
  江涛问我该怎么办,我说你看着办,一副小孩子完全信赖大人的样子。江涛想了想,说:咱不是出来串联的吗?北京只是咱串联的第一站,现在虽然就咱俩了,咱也要把这次行动进行到底。我一口答应,问他去哪儿?他说:咱去北京车站吧,挤上了哪辆车,拉到地头是哪就去哪串联吧,反正哪里都是祖国嘛。
  我们一路打听着,横涉着,或者逆行着一股股人流,向着北京火车站走。
  江涛懊恼地说:这么大的北京,大白天的,咋没几家开门的商店?我问他要买什么?他指指我的脚,我又羞红了脸。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叫了起来,原来街对面有一家鞋店!我们横涉人流,向鞋店靠过去。我紧张地问他身上有钱了?他自豪地说:咱是红卫兵,为革命做工作,穿他们一双鞋还要钱了?哈!咱吃了一路,喝了一路,你可花过个钱?我就忐忑地不吱声了。
  我紧揪着江涛的衣襟进了鞋店。他朗声问售货员有胶鞋吗?售货员说有,要多少号的。他问我穿多大的号,我说我也不知道。售货员打量了我一眼,给我们找出一双胶鞋来:试一试这双。我一试,小了些。售货员诧异地看我一眼,又拿出一双大些的胶鞋来让我穿。我一穿,正合适。江涛就不让我脱了,顺势穿上我换下来的他的鞋,对售货员说:谢谢你,同志,再见。就转身往出走,我却腿软的动不了。果然,站在柜台里的售货员急了:喂,同志,你还没付钱呢”江涛一听吃了一惊:怎么?付钱?你看我们是谁?
  售货员看着我们胸前的红领巾迟疑了一下:红卫兵。
  江涛:红卫兵是干什么的?
  售货员:是为广大人民群众扫除革命队伍里的牛鬼蛇神的。
  江涛:这不就对了,你们应该像当年的革命群众支援解放军一样的支援我们才是。
  售货员:可是……可是……这是货呀,货是拿来卖的呀。
  江涛义正词严地:你是说,货不是为革命服务的?货站在阶级敌人那一面了?
  售货员急道:不是……不是,我是说,货是商品,它是来……
  江涛怒道:什么?这鞋是商品?你让它当商品?!在我们社会主义的天底下还有用来剥削广大群众的商品?!好呀!原来你是个阶级敌人!我这就批斗你!砸了你这个阶级敌人的黑据点!就动手要砸柜台。
  售货员吓得哭叫起来,别的售货员也往过跑。我害怕地抱住江涛:算了,咱不要这双鞋了!江涛:不行,我要革他们的命!你抱住我也没用,我振臂一呼,大街上的革命同志就会响应我的!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两个售货员急得跳过柜台来,抢到他面前,打躬作揖地求他别喊,说完全支持我们去革命。见江涛气消了些,一个售货员赶紧让柜台里那个吓呆了的售货员给我们一人拿出一双袜子来,江涛才气消了,看看新袜子,揣在怀里,拉着我扬长而去。
  江涛见我直撅撅地兀自往前走,就笑道:你生我的气。
  我不吱声。他就紧走几步,上前拉住了我的袖口:瞧你的嘴,噘得能拴头毛驴了。
  我说:咱这不是土匪了吗?
  他一愣,不高兴地说:咋能说咱是土匪呢?咱这是干革命呀!干革命得吃饱肚子,穿好衣服,才能高效率地去干呀!咋能说咱是土匪呢?就气呼呼地一扭头,前面走了。我站了站,见他不回头,怕他丢了我,赶紧远远地跟着走。
  又到了一条街上,他虽然没回头,但停了下来,显然是在等我,我才放了心,觉得自己委屈,不由得低头啜泣起来。他越走越慢了,低了头,踢踢踏踏的。终于回过身来,拉拉我的袖子,别别扭扭地说:别哭了,是我不好,不该发火,该耐心地做你的思想工作才是,可是思想工作不是一下就能做好的,得下一番功夫的。走吧,我会走一路,做一路你的思想工作的。对了,我想起来了,你还不是红卫兵呢!怪不得呢!好了,我一定让你作为一名红卫兵回到咱县城的。我一听,越发得劲儿了,伤心地哭,见他狗吃刺猬似的没急死,不由得扑哧笑了一声,他才长舒一口气,一拉我的袖子:走吧。我说:你不是说,发扬艰苦奋斗的革命作风嘛,为什么硬要我穿人家的鞋呢?他笑道:那是在实在无条件的情况下,有条件了,为什么不改善一下呢?因为条件改善了,能更好地为革命工作。你比如解放战争时,如果教条地坚持着红军时的草鞋和小米野菜加步枪,拒绝接受革命群众支援的粮食布鞋,和缴获的先进武器,能用三年的时间打败蒋介石吗?多打一年仗,人民不就多受一年罪吗?现在,你有了合脚的鞋,不就能更好地去串联吗?串联是需要走路的,不是坐着不动的。我心里说这是哪和哪呀,但不敢和他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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