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飘飘》第一章(11小节——结尾)
作品名称:白云飘飘 作者:zy1147580869 发布时间:2010-02-25 14:04:06 字数:36305
11
那时的中国人大多比较温顺,比较善良,比较大度,随遇而安。尤其是农民,他们比城里人更加坚韧,朴实、敦厚。他们把这种作风看成是一种值得提倡的道德标准。在我们中国最广袤的农村地区,虽然早已实现了耕者有其田,实现了生产资料的共享,但他们的物质文化生活水平却仍然不像绝大多数城里人那么高。他们的坚忍和为国家做出的牺牲和巨大贡献是值得赞扬,值得同情,甚至是令人垂泪的。
作为农民的后代,并且至今我的身份也还是个农民,我对农村有过眷恋,失望、美好的憧憬。我对农村是深爱并高度关切的。但要细细地,理性地分析农村和农民问题来,我则和绝大多数有良知,有强烈爱国情怀,有强烈责任心的人一样,感到了内心极大的不安与前所未有的震撼和隐痛。
中国是个农业大国。十三亿人口,农民占了九亿。自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来,农业生产是连年大丰收。中国只有世界耕地面积的6%,却养活着世界人口的22%。这一来是土地下放的功劳,二来还是全国农民辛勤劳作的结果。丰产是好事,然而农民却愁着粮食卖不出去,换不来现钱,。丰产不等于丰收!
虽然拥有了土地,产出了很多粮食,按道理就应该像工厂里面生产出了许多产品一样,只要把这些产品卖出去,不就等于有了大把大把的钞票吗?哪个人不吃粮食?哪个人离开粮食能够存活?然而,事实终归是事实,产品多了照样会没人稀罕,照样卖不出去,照样卖不上好价钱。除去当时国家和集体的各项提留统筹费,除去种子,农药、化肥、灌溉、机械种收、人工等各项必要开支,就算有荒田,有瞒报、少报的亩数,一年辛苦下来几乎是白干。也就能吃饱个肚子,而且还吃得不算太好。就像卖菜的吃不上好菜,卖肉的不见得天天吃肉一样。
虽然自二零零六年农村税费改革以来,国家减免了种地的各项费用,但由于历史原因以及许多主客观因素,农民与城镇居民的收入差距仍然很大。就像人家走的时候你还在爬,人家跑的时候你还在走,人家都会飞了你才会跑一样,什么时候都撵不上人家。除非中了奖,除非发了横财!咱们的祖辈不如人,父辈不如人,咱们以及咱们的后辈依然不如人,恶性循环!况且,现在种地的化肥,种子、农药、机械种收、人工、灌溉等费用一年一个样,一年比一年高,虽然国家给了补贴,种地几乎还真是白种。除了有苹果、枸杞等大有前途地经济作物。但拥有这些经济作物的农民毕竟只是极少数人。
在我们中国,自古农民就是一盘散沙。无组织,无纪律,少民主,少法制或不知道,不懂得法制。历朝历代都只能被统治阶级利用,为他们卖命。等江山坐稳了,又有谁能把农民真正当人看。农民也生就的贱骨头,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农民才有了出头之日。但他们依旧是社会底层苦苦挣扎的一群人。自由是的确自由了,但贫穷依然困扰着大多数农民。只有自己努力,并且希望国家能够制定更好的政策来改变他们的现状。农民就像是没妈的娃娃一样,虽然和工人干部一样都为国家作出了巨大贡献,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的身份,待遇、地位却有着天壤之别。工人干部的生老病死国家一概照顾,而且细致入微,关怀备至。而农民和农村问题在公元二零零三年一月六日以前,也就是中央农村工作会议召开以前,基本上都处于待重视,待处理,待完全处理阶段。
胡总书记在农村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一经播出,九亿农民就像见到了亲娘一样,高兴地都快哭了。多么容易满足,多么可歌可泣,多么可敬可亲,多么值得同情赞扬,多么令人感动的一群人啊!毕竟,他们才是共和国的主体结构,他们才是共和国儿女中的绝大多数。“没有农民的小康,就没有全国人民的小康;没有农村的现代化,就没有整个国家的现代化!”他们不能、也不应该被祖国母亲抛弃,他们也有做人的尊严!他们应该享有最基本的人权!
一个国家的领导集体,需要理性地思维和求实的精神。而只有这种精神也才能真正主导中国的未来,中国农民的未来!九亿中国农民的福音似乎就要来临,人们盼望已久的好日子终于真正地来临了。
新一代党中央领导集体把十一届三中全会制定的“实事求是”的执政方针更加鲜明地,更加刻不容缓地落实了下来;准确,及时,全面地解决了当前农村和农民面临的国民收入分配失衡问题;及时化解了干群矛盾,稳定了民心;理性而正确地修复了改革开放以来给农村和农民带来的某些心理上和精神上的硬伤。从而让他们更加热衷于改革,拥护改革,拥护党中央,新任党中央。这也是我们全体中国人真正期待的好日子。
12
时间一分一秒飞快地流逝;岁月日复一日如梭般更迭。
就在云沉浸在新学校,新环境,新老师,新同学,全新地,快乐地学习生活中;就在他全身心享受着祖母百般宠爱下的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时,他学生生涯中的第一次微创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降临在他的头上。四个月后,暑假前几天,他的班主任韩老师,也是他们学校第一位女校长,到家里向他的祖父母和父母宣布了一件让一家人都为之深感羞愧地事—劝他留级。
其实云虽然淘气,学习还勉强过得去,期终考试也都及格了,按道理可以与小松哥一块儿升入四年级,并且仍在一个班。但这位让他本来挺尊敬,甚至在他幼小的心灵里面留有美好印象的韩老师竟然劝他留级,唯一的理由便是云年龄偏小,有待于把基础打牢、打扎实。让云想不通的是她的宝贝儿子陆浩不比云还要小月份儿吗?为是么他能顺利升入四年级,而云就不能呢?陆X比云学习好,有很大原因是因为有自己的母亲亲自执教,辅导。但云的成绩并不足以让他沦落到留级生的行列里去呀!虽然云上课时没有《新华字典》,韩老师曾送给他了一本旧字典,为此云一家人对她挺感激的,但此时云对这位韩老师却多了一丝儿恨意。毕竟留级对于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学生来说是一件极其可耻的事情。这让日后渐渐长大的云心里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
直到后来,父母才向云透漏了韩老师劝他留级的真正原因。原来是云一直尊崇的大伯在捣鬼!
因为他一家人认为云和他的宝贝儿子小松一个班读书会让比云大几岁的小松感觉不是因为患小儿麻痹迟上了两年学,而是留了两级一样不自在。大伯正是利用了他和韩老师是老同学的关系,且小松哥学习又好的缘故让韩老师劝云留级的。云一直认为这是大伯妒忌祖母对他的宠爱而对自己使了一手。这一生他都会耿耿于怀的。正如母亲所说的那样,大伯是个“小苗子人”(方言:心胸狭窄)。当然这一切也是因为父母的穷困和懦弱造成的。就像小松哥是太子而云只是一般的皇子一样。甚至云还怀疑祖母是不是真的宠爱他超过小松哥。因为从前两年祖母鼓动大伯为小松哥请法师做法保佑他平安,并医治他的小儿麻痹上,云就隐隐感觉到祖母实际上对小松哥的宠爱要胜过对他的宠爱。虽然得知真相后的云心底里头恨过他们一段时间,但毕竟年少无知,不知不觉中依然把他们当做最亲近的人。
大伯几年前就外出中宁化肥厂,中宁电厂、大坝电厂包工,赚了不少钱。他们家又在全乡率先盖起了对面十间新砖房,相邻和祖父母实际上都很器重他。云常听母亲说,祖母在世时最不放心的就是他的父亲,最令她自豪和欣慰并且走到哪儿都让她放心的便是他的大伯。
那个时候的中国人经历了短暂的改革开放后,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成就,已经习惯于向别人炫耀财富了,尤其是素质不太高的农村人。不像大集体以前,人们胆子都小,很少能看到电视,没见过大世面,又经历过专政富人的四清运动,并且那时家家条件都没太大区别,人们都过得很坦然,没有向人炫耀富有的资本和欲望,有点儿随遇而安的感觉。自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八十年代,正是产生第一批大胆子贼,第一批富人的时候。正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政府不仅为投机倒把的大胆子贼正名并且为他们合法的商贸活动保驾护航。国家本来就提倡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嘛,自然像云的大伯这些有远见、先富起来的人就有理由、有胆量向别人炫耀财富了。他们开始在日常生活中处处斩露头角,成为人们不得不羡慕和崇拜的对象。具体表现就是拥有电视机,收音机、洗衣机、甚至当时很流行的第一批国产嘉陵摩托车。当然那个时候正值改革开放之初,国家各项规章制度还不健全,正好为第一批富人的产生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好机会像包工头和乡镇企业家这样的人做起来要比现在容易。那个时候的当权派也才开始敢小规模的接受行贿,不像现在,行贿资金的数目和方式越来越大、越来越隐蔽。
云常记得大伯有一天让他的父亲从正在兴建的大坝电厂回家准备了两大筐子鸡蛋,偷偷说是要给某基建科长送礼。那天晚上他们一家人吃了很多的鸡蛋,吃得云的肚子疼得哇哇乱叫,但全家人却特别高兴,因为就两箱子鸡蛋,却可以让大伯在电厂包到更多工程。父亲也可以跟上大伯挣到不少钱。云也对大伯更加崇敬,常向同学们炫耀吹嘘。
那个时候,大伯家不仅盖了新房,有了电视机,洗衣机、嘉陵摩托车,还穿起了大多数人舍不得买的呢子大氅。虚荣心的作祟竟让云产生了一种要是大伯是他的父亲该有多好的荒诞想法,并且在父亲因为生活困顿时常借故打骂他们兄妹时心里有点儿瞧不起自己的父亲了。
常听母亲说,大伯刚开始包工时拿了祖母不少钱,但作为小孩子的云并不知情。直到祖母去世,一直是个谜。他只记得大伯有一次向祖母借过钱,说是买搅拌机、卷扬机等工程机械,母亲说的应该是事实吧。由于祖母的在世,他们两家人表面上还是比较和睦的。虽然也发生过一些口角、误会,但却从未真正红过脸。不像其它村民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兄弟反目,互相为仇,甚至大打出手。这也更加肯定了祖母的治家有方和她高尚的人格魅力。
13
然而好景不长,接下来的两件事让云对大伯一家和四舅奶奶一家产生了很大怨恨。甚至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他心中一块难以抹去的伤痕。
事情起因很简单。因为大伯家和祖母的四弟一前一后房连房,大伯家的新房子要比四舅爷爷的旧房子高,这在迷信心理极强的农村会让房子低的人觉得有碍风水,影响财路。肯定是出于嫉妒,甥舅两家产生了难以启齿的隔阂。大妈与年龄相仿的四舅奶奶像鸡鹐仗似地干了一仗。大妈骂道:“认你是个姑舅,不认你是个屄酒。”四舅奶奶骂大妈是“黄瞎子”。这些话立刻像飓风一样在整个队上传开了。这让祖母夹在中间既难看又尴尬。一面是亲弟妻一面是大儿媳,真不知祖母是怎样化解这些矛盾的。家族一大,同龄的长辈与晚辈住在一个队上难免有个磕磕碰碰,让人感到很无奈。大人如此,各自的孩子也不例外。
四舅爷爷一共有四个孩子。大女儿芳芳,儿子小涛,三女儿三蛋,四女儿四蛋。
有一天放学回家,云和小松哥还有四舅奶奶的大女儿“芳芳”和唯一的儿子“小涛”分成两派边走边对骂。走到四舅奶奶大门前时,小松哥便教云骂道:“折胳膊,买馍馍,铲韭菜,稀屎拉了两口袋”。云不知这句话后边是什么意思,声音喊得很大。四舅爷爷家的因为小时候随他们去村里加工厂碾米时不小心被碾米机皮带轧折左胳臂的大女儿,也就是云的芳娘娘,连哭带号的跑进自家院子要告状,四舅爷爷和四舅奶奶立刻从院子里冲了出来,把云拉进院子打了一顿,鼻子血都打出来了。事后,软弱的父母碍于辈分也不好去找自己的舅舅舅妈评理。祖母虽然拉着云去她弟弟家评了理,但毕竟是一母同胞,且四舅爷爷又是他们兄妹八人中的老实蛋子(方言:最小的一个),气归气,还是将气撒在云的头上,边往回走边用捶头子(拳头)杵(捣,戳)着云的脑袋骂他不争气,没出息。到大伯家门前又朝院子里头骂小松哥道:“贼杀的骨头,也不是好东西!”
由此,云对四舅爷爷一家还有在他看来诡计多端的小松哥产生了很大怨愤。他开始怀疑起以前祖母拉着他的小手串门时大家常拧着他的胖脸蛋儿,摸摸他的头,夸他聪明是不是出自真心。这其中也包括去四舅爷爷家串门时四舅爷爷两口子也这样说过。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聪明。虽然小松哥因为害病与小三岁的自己一个班里读书,但他学习拔尖,城府深,像极了大伯,比云聪明毫无疑问。小涛大大比云大一岁,学习不好,老留级,但他干起农活来却有鼻子有眼,尤其是在做吃的和吃嘴方面常表现出不同寻常的能力,像极了四舅爷爷,智商也很高,可聪明用不到正点子上。以前云老觉得自己年龄小却与他们两个一个班里读书,是因为自己比他们聪明,但接二连三发生在他们三人之间的事却让云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他俩的对手,尤其是在耍心眼方面。
事情并未就此了结。
又是一次中午放学回家,云和小松哥互相对骂着往家里走。云骂小松哥是黑蛋子(他的肤色随大妈,有点儿黑),小松哥骂云白(方言音bia)瓜篱(农村用来攨米面的工具,葫芦剖开两半即成。因为云的肤色随母亲很白,想沾满白面一样)。快到大伯家门前时,小松哥骂道:“你骂我,我上天,告小羊,小羊拿了小刀刀,剜了你妈的屄稍稍。”云骂道:“你妈的屄,收音机,算打馍馍算卖屄。”骂急了,小松哥骂云的母亲是“半吊半(方言意为脑子缺根弦)。云回敬一句“黄瞎子”。正在院子里翘首等待儿女们回家吃饭的大妈听到了。艳艳姐在大妈的指使下冲了出来,拉了云的手要云进屋里去骂。云情知不妙,不肯进去,最后被艳艳姐和小松哥硬拽了进去。结果是大伯大妈威逼恐吓并且像上次四舅爷爷一样把云的鼻子血打了出来。祖母眼里噙着泪拉了云去大伯家评理,大伯大妈嘴里不言传,但却认为祖母偏向云。祖母依旧骂云不争气,没出息。父母依旧心里伤心落泪,嘴上不好说什么。
云被夹在中间挨打受欺侮,祖母被夹在中间无可奈何。皆因年少啊!永生难忘,永生难以说清的家族矛盾!云成为矛盾中的牺牲品,成为他们撒气的最好对象。都是因为祖母对云太宠爱了,都是因为祖母太能耐了!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让云对大伯一家和四舅爷爷一家都心存戒意。直到云长大成人,在各方面超过了小松哥,小涛大大,这种戒心才渐渐淡漠。
让云想不通的是,虽然他小时后在祖母的宠爱下的确淘气调皮了一点儿,但毕竟是小孩子,还不至于对任何人构成实质性伤害嘛!作为至亲的他们怎么就不能和平共处呢?恐怕还是经济实力的差距吧!
也许因为祖母的原因,祖父母举家从白营老家迁至祖母娘家门上就是一个根本性的错误。都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亲戚多了反而不好相处。真可谓“远了香,近了臭。”
14
时光如流水,逝者如斯夫。
草长莺飞,艳阳高照。
云度过了一个灰暗且毫无生气地暑假后,又开始重复度过小学三年级的学习生活了。因为留级,因为上两次事件,让他很长一段时间觉得抬不起头。怅然!失落!无奈!在他幼小的心灵深处滋生了许多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情感。他似乎已经开始思考人生这个重大且深奥的问题。不论深浅,这种自发的思考开始成为他的一种习惯,并且伴随他一生。他开始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卑。似乎一夜之间便乖巧了,懂事了。他的内心世界变得细腻且很敏感。
人啊,一上十岁,很快就长大了!
所幸新来的班主任老师竟然是一个队上的三舅爷爷的二儿子,父亲的亲表弟,云的志军大大。他是刚从吴忠师范毕业分配到立新完小的。这让云感到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军大大在学习生活上肯定会对他有所帮助和照顾,最起码他在同学们面前不会因为是留级生受到歧视和欺侮;担心的则是军大大毕竟从小与云生活在一个队上,见面后会不会让他这个留级生侄儿感到不好意思,感到害臊。三舅爷爷有五个孩子。长子志辉,中专毕业后分配在县委办当秘书,已工作两年;次子庆军,给云当班主任;三子志华,去年刚考上全国重点大学—西北农林科技大学;长女庆波,比云大两岁,刚上初一;小女儿庆伟,比云小一岁,今年和云一个班。
有时候,世界真是很小。在他们三年级一班竟然有他们这个大家族中的六个子女一块儿读书,其中不是同辈就是大一辈,都算是至亲。其中有三姨奶奶的老蛋子儿子“赖老八”;二舅爷爷的小儿子志兴;三舅爷爷的老蛋子女儿庆伟;四舅爷爷的儿子小涛;云;二姨奶奶的大女婿的老蛋子儿子“兵干头”。
六人当中,小涛大大年龄最大,歪点子多,留了一级,学习最不好;其次是云,因为留了一级,学习还可以;过来是庆伟娘娘,因为在他们家里最小,娇气,愚笨,学习跟不上;过来是志兴大大,机灵古怪,学习还可以;过来是表弟兵干头,他们家里最小,脾气大,成绩差;于八大大最小,学习还可以,为人机灵古怪,人称“八日鬼”。二姨奶奶是祖母姊妹八人中的老二,嫁在本乡新渠稍村,有六个孩子。长女嫁在立新村五队;长子,次子与云的父亲年龄相仿,分家另过,与其同队;二女儿嫁在枣园街上;三女儿嫁在邻乡关帝乡王营村孔庄队;最小的儿子郝跃平大大与三舅爷爷的长子志辉大大同岁,也已成家种地。三姨奶奶排行老四,嫁在立新村一队(唐庄),有八个儿子。长子比云的父亲大,招工在大武口当工人,云从未见过面;二子开先种地,后来在枣园街上开商店,赚了不少钱;三儿子在县政府当秘书;四儿子开先干电焊,后又到石空贸易货栈当售货员;五儿子与庆志辉大大同岁,中专毕业后分配在县委办当秘书;六儿子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县百货大楼当经理;七儿子大学没考上,在百货大楼站柜台;老八和云一个班。二舅爷爷五个孩子。大女儿在固原卫校读书;二女儿上高一;长子读初二;三女儿和云同岁,读四年级;小儿子和云一个班。
祖母姊妹八人中只有二舅爷爷当兵后招工成了工人,几经辗转现在中宁电厂上班。八人中三姨奶奶,二舅爷爷,三舅爷爷的子女最有出息。当地人都说老尹鹏(祖母的父亲)的后一个比一个聪明。他老人家传了一大家人,不论种地还是经商还是工作的个个都很出色,没有落在人后头的。
云记事起,外曾祖父先剪了女人齐耳短发似的头,后来政策宽松后又续起了晚清遗老式的辫子,并且续着很长很硬的指甲。他常说“发肤乃受诸父母,岂可轻易丢却?”他有点儿文化,为人精明,手却很懒。用他的话说就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祖母常说云的父亲正遗传了这一点。听祖母说,一九五二年土改前他早就先见之明地将自己的几十亩地上交了政府,所以在后来给他划成份时,他没有被列入斗争对象。他略通医术,祖母用来给人治病的许多偏方都是他老人家教给的。可以说,祖母之所以走上接生这个与医学沾边的道路与她的父亲有很大关系。据说他早先是准备和自己的幺儿子也就是云的四舅爷爷一个院里住的,因为这是农村人普遍的生活方式。最后因为四舅爷爷嫌四舅奶奶出嘴(嘴型突出)长的丑,经常吵架,不得已他才决定与三儿子一块儿住。他觉得三儿子夫妇为人忠厚老实,住在一起不受气。
在云记事起,每逢祖父母吃肉,云都像小通讯员一样被派去叫老太爷(外曾祖父)过来一块儿吃。外曾祖母当时已经吃素。因为云顺便也可以沾沾荤腥,所以也乐此不疲。每次吃完饭,老太爷都会到云家的伙房屋里与云的父亲下几盘象棋。每次他都会用蓄着又长又硬被烟熏黄指甲的拇指摁烟锅儿里头的烟丝。在一旁观战的云如果淘气,他还会用长指甲轻轻戳云的脑袋。看着重孙子嗞哩哇啦乱叫,他老人家便抖动着又白又长的山羊胡子呵呵地笑,像个老顽童一样可爱。
他的长子,也就是云的大舅爷爷,排行老三。年轻时是个无理游(游手好闲),爱听爱唱爱演大戏(秦腔),经常在戏班子里混。久而久之竟成了当时枣园堡大戏班里有名的旦角,有时还演丑角。这和老太爷对他的希望与初衷大相径庭。云的父亲和大伯也经常跟着在戏班里混,久而久之,耳音灌满了,竟也能拉一手好二胡,对音乐情有独钟。
大舅爷爷与老太爷脾气不投,成家后便随着当时的新建大队搬迁至东南方十几里之遥的枣园公社东方红大队(起先叫胡麻滩,后来叫新渠稍村)。当时她的二姐,也就是云的二姨奶奶已经嫁到该地,后来云的三姨奶奶一家因为在于营受欺侮,也搬到那儿住了一段时间。
大舅爷爷是个爱热闹的人,年轻时“不学好”,爱当戏子,与老太爷关系不好。从云记事起,直到老太爷去世,他们父子间很少往来。当然也是因为过去交通不便,两人又住得远。
二舅爷爷当时和云家住一个巷子,为人不苟言笑,但却聪敏透顶,写得一手好小楷,人称“周天子”。也许因为传统因素,也许是二舅奶奶为人比较刻薄,老太爷也很少上他家门。
二姨奶奶和大舅爷爷住在一个大队,距离也太远,老太爷几乎从不登门。三姨奶奶后来搬到立新大队一队(唐庄),距离也较远,老太爷年老行动不便,也很少登门。四姨奶奶也是个爱说爱笑的人,远嫁在县城城关镇殷庄村,来往也多有不便。她们姊妹几个会时常提了东西看望老太爷老两口。记忆中她们几个老姊妹每逢过年过节聚在一起,都会玩一种叫“花花子”的纸牌,有时云也参与其中。玩的好时,几个姨奶奶便夸云聪敏,将来肯定有出息,祖母便笑得合不拢嘴。那时的祖母像极了贾府里的老祖宗,而云变老觉得自己就是宝玉。这是多么令人难忘的回忆啊!至今想起,只恨世事不能重来,也更加深了云对祖母的怀念,对儿时无忧无虑地生活的向往。
云一家和祖母虽然住一个院子,但却另起炉灶分开吃。这种现象在农村很普遍。包括大伯家的几个孩子,一共九个孙子都时常到祖母屋里蹭吃蹭喝,因为同住一个院子,因为祖母特别宠爱云,云便常常是吃得次数最多的一个。祖母做的饭好吃。因为她有收入,老两口人又少,油水调的多。祖母做饭,尤其是做面时,先在锅里倒上油,再放了葱蒜等调味品一起炸,然后再放菜,炸的差不多熟时,再倒入开水,面煮熟时再倒入酱油和醋甚至当时农村人很少问津的味精。不像当时大多数农村人做饭时先将面和菜一起煮熟,再在勺子里倒少许油,放在炉子上炼,油快滚开时,放入辣椒面、调羹末、还有时有时无的葱段儿,一起炸一炸,然后把勺子放在锅上,倒入时有时无的醋和酱油等调味品,刺啦一声响后,调入锅里,一大锅饭就做成了,但味道自然不好。云的母亲过去就是这样做饭的。这样做饭可以省油啊!
那个时候他们那儿都吃苏子油。苏子这种植物要在好田里才长得好,产量高。而云的队上几乎净是湖泊烂碱田,没几块好田。逢上倒段(旱地和水浇地换茬),苏子就没地可种,油就不够吃。
听母亲说,幼时又白又胖,眉目清秀,唇红齿白,长相十分可爱。尤其令人称奇是云的右后脑勺长着一颗又黑又大的痣。迷信的祖母逢人便说云长大后是睡着吃的富贵命,并且永远走不丢。就像宝玉出生时口中涎玉一样,一家人对云寄予厚望,祖母更是对云百般宠爱。为此自然也招致其它兄弟姊妹甚至大伯大妈等亲戚们的艳羡与嫉妒。本来对于一个很草根的平民儿童来说,这就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但祖母因之对云的娇惯确实也让云有点儿讨人嫌。用二舅奶奶的话说就是:一进谁家的门,首先先揭人家的锅盖,吃不吃先看了再说,搞得跟领导视察似的,实在是烦人。因为成天粘在祖母身边,对母亲似乎就冷淡了许多。以至于每次母亲打他,云就像敌人一样对待母亲,恨自己的母亲;而母亲也似乎没养过这个儿子一样,打他总是没有个分寸。其实母亲还是很爱云的,只不过这种爱被云的祖母一个人霸占了,她心不甘罢了。当时云的母亲几乎没有机会去疼爱自己的儿子,由此也会生出许多恨意。
有一次母亲和云一起用“瓜板子”(过去种瓜时用来砸实瓜垄的农具)捶豆子,天却下起了阵雨。母亲连忙把豆子叉拢,用塑料薄膜盖上,防止雨淋。雨刚过去,又急忙摊开砸了起来。云因为惦记着出去玩耍,心生一计,趁母亲不注意,抱着大门旁的一棵胳膊粗的胡杨树摇了起来。树上挂的雨滴纷纷落下,母亲正在起劲儿地砸豆子,猛然间觉得脸上冰凉冰凉的,以为又下雨了,急忙准备往拢里收豆子,猛一抬头发现云咯咯地偷着笑。母亲气不打一处来,腾地站起来,抱住云的头就是一通乱煽,还不停地宁云的脸,两只手胡乱打个不停。最后云的鼻子血都被打了出来,似乎还不解恨。云也赌气似地把血往树皮上一抹,嚎啕大哭起来。一会儿祖母从外边接生回来了,一看云糊了一脸血,边拉着云到她屋里去洗,边忙问这是咋了。云便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还领着祖母到树跟前看了树上洇流的褐红色地血。祖母便拉着云的手站在屋里骂云的母亲是个半吊子(脑子有病的人)。母亲低着头使劲砸豆子,却不敢言喘。过了几天,父亲从大伯的工地上回来后,母亲便又好气又好笑地讲了这件事,父亲听后也是哭笑不得。父亲便向祖母说了原话,祖母就用指头指着云的脑袋笑着说云:“将来学好就学好了,学坏也就是个龟日鼠(尕渣滓,坏怂)。
还有一次,邻居家的一个小姑娘跟她姑姑到云家串门,手里拿着雪白的干馒头片,咯嘣咯嘣嚼得云心里直痒痒。云瞅准时机,一把便抢了去,小姑娘咧开嘴哇哇乱哭。云吓得赶忙往臭巷子(大集体时队上将两排居民点中间夹的巷子分给农户用来堆粪)里逃。那时候的夏天,农村孩子习惯光脚丫。云蹭蹭蹭三下五除二便爬上了臭巷子的墙头,一纵身就跳了下去。忽然他嚎啕大哭起来。原来他的右脚大拇指被墙边的碗渣子剌了一个很深的口子。鲜红的血立刻就汩汩地冒了出来。云连哭带嚎地从臭巷子一头慢慢挪回了家里。当时一院子的人还以为云咋了,待细细一看个个惊呼着把云往祖母屋里拉,有几个人赶忙跑进去告诉了祖母,让祖母给云包扎伤口。云的母亲因为与小姑娘的母亲有点儿矛盾,一看云这么不争气,一边骂云没出息,一边随手掂起一根木棍朝云的头就是一棍,不料云哭的更欢了。原来木棍头上有一颗锈钉子把云的头扎破了。鲜血立刻又从云的头上沿脖颈流了下来。祖母慌忙从屋里跑了出来,一边骂云的母亲是个半吊子,一边赶忙把云拉进屋里给云包扎伤口。祖母动作娴熟地用接生用的手术剪子剪去云头角的头发,然后用药棉沾了碘酒擦了擦伤口,又在伤口处撒了云南白药,再用医用纱布敷上,再用医用胶布固定好。小姑娘吓得不哭了,她姑姑听见祖母吩咐,也赶忙到了一脸盆热水,祖母便吃力地蹲下臃肿的身躯,温柔地给云清洗了右脚上的脏东西,用同样地方法包扎了伤口。然后搀扶着云躺倒炕上休息。因为由祖母的撑腰,云也不知深浅地胡乱骂起母亲来了。对上闻声赶来的几个老太太们就嗔怪云不敢这么胡骂,老天爷听见是要抓头的,云才渐渐停止了哭骂。祖母一边用手绢儿给云揩眼泪,一边还不住地骂儿媳妇是个半吊子。从此云的母亲这个绰号就在队上流传开了。更有和他母亲有隙的人便添油加醋或幸灾乐祸地给她起了一个更加不雅的绰号“半吊半”,意思是云的母亲比半吊子还要半吊子。这个绰号自然也就传到了大妈和小松哥的耳朵里,于是也就有了云上次让大伯打出鼻子血的经历。
15
在志军大大给云他们上了一个多月课后,他和全县与他一起分配来中宁任教的的几个年轻教师被县教育局派往宁夏教育学院进修,两年后被重新分配到了枣园中学教数学。他也有一个中专生成长为大专生,人生轨迹也发生了质的改变。
学校给云所在班级班委派了新的班主任—冯老师。他也是从当时的吴忠师范毕业的,教他们语文。因为冯老师懂音乐,会拉手风琴,会用脚踏风琴,会用很多乐器,且能歌善舞,同时任学校其它班的音乐老师兼学校少先大队辅导员。他书教得不错,可就是有一点爱打人,且经常会大打出手。同学们都很怕他。据说他是因为失恋才爱打学生的。记忆中他最爱打小涛大大了,而且每次都打得特别狠,有几次都让小涛大大挂彩了。刚开始几次云还挺幸灾乐祸,认为冯老师替他报了上次挨四舅爷爷打的仇。活该也让小涛大大流鼻血!可到后来,全班同学都被冯老师打人的样子吓倒了,生拍有一天灾难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也许因为冯老师教语文,而云从写周记作文开始就一直写得令他满意,且因为云留了一级,各方面成绩都还理想,所以云几乎没挨过他的打。
记得那一年过年的时候,云的母亲的一个远房姨母的女婿胡彬来家里做客,随身带来一本1985年12月由县文化馆编辑出版的《中宁县文学作品选》。其中收录了全县54位业余作者的各类作品86篇(首)。其中小说6篇,诗歌44首,报告文学3篇,散文9篇,剧本1篇,美术作品2幅,中学生习作21篇。24开本,彩色封面,约15万字,印数2000册,副县长曹XX主编并作序。因为书中收录了这位姨夫的几首诗歌,他就领了几本,顺便炫耀似地送给云的父亲一本。这便成为当时云家里继父亲收藏的《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三国演义》,《封神演义》等古典小说之外,最受云喜爱且爱不释手的书。因为它出自平凡质朴的中宁老乡之手,读之倍感亲切自然。由此云也开始对书中许多普通作者,对身边许多平凡之人刮目相看,对身边这位远房姨父充满由衷的敬意,觉得小小的中宁县竟然也是一块藏龙卧虎之地。这也预示了云一生将以文学作为其发展之路。
记得在一次冯老师布置的描写农村集市热闹场面的作文里,云引用了其中一篇小说里关于县城集市的一段精彩描写,获得了老师很高的赞誉。在他自豪的同时,也为老师和同学们不知此书而略感吃惊。毕竟作为普通人的中宁籍作者,即使他们与我们擦肩而过,也并非觉得他们是文曲星下凡而浑身熠熠生辉。他们也是一群普通人,普通得叫人瞠目。自此以后,云便对各类报刊杂志和书爱不释手。可以说是逢书必读,遇报刊杂志必看,从中汲取了大量知识和营养,也培养了他对文学的热爱之情。这也导致了他成为一个表面上大大咧咧,实际上感情异常细腻丰富,热爱生活,爱好写作的人。甚至从小学到高中,他写的检查都是一挥而就并且深得老师的认可。
…………
在冯老师严厉地执教下胆战心惊地上了一个多月课后,全世界儿童们快乐的节日——六一节就要来临了。全校师生都积极排练节目准备到枣园街上的枣园完小参加一年一度全乡小学六一节文艺大汇演,以期取得骄人业绩。这其中冯老师出尽了风头。这也给这位刚参加工作的年轻老师在各方面都奠定了一个良好的事业基础。
冯老师很有艺术天份。经他帮助排练的每一个节目都引得附近村民们前来围观赞赏。他不时被其它班请去做节目指导。这几天里他是最忙碌也是最兴奋的。
每天下午放学,伴着渐不强烈的阳光,男同学穿了天蓝色短裤,女同学穿了漂亮的天蓝色连衣裙,在学校大门外的一大块空地上由冯老师指导排练合唱,舞蹈、小品等节目。也许是因为快乐的六一节的来临,还有排练生活的快乐有趣,同学们个个都显得异常兴奋,并不觉得放学后不回家参与排练是一种负担,也觉不到累,从而也更加深了对冯老师的尊敬和爱戴。他也似乎变得比刚分来时和蔼可亲了许多,就像一个和善的邻家大哥哥一样。村民们看到自己的子女花枝招展的参与其中,也纷纷露出一年中少有的灿烂笑容。以往被繁重的劳作和无情地的岁月磨炼出的沧桑感随之烟消云散。他们是我们最值得尊敬的人!
云的班里一共排练了四个节目。一个是全班大合唱,一个是四男四女表演的舞蹈,两个是他们班里嗓音最好的男同学李小强和女同学周小燕领唱的男女声二重唱——《我的祖国》和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老山战斗英雄、残疾歌手徐良首唱的《血染的风采》。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地期待……”—
1987年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上,坐在轮椅上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的“一等功臣”徐良深情高歌,一夜之间,这首《血染的风采》红遍大江南北,感动了多少热血青年……
冯老师动作娴熟地拉着手风琴为他们伴奏。“……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周小燕银铃般清澈透亮的歌声回荡在校园内外,引得围观村民啧啧称叹。她爸爸当时是乡电管站站长,主管着全乡所有学校的电费征缴,年轻时参演过样板戏,还扮演过眉户剧《梁秋燕》里的男主角春生。此时正红光满面地倒背了手侧耳倾听着人们对他女儿由衷的赞扬。虽然周小燕的学习成绩很一般,但经此一番赞誉,人们都认为她的学习肯定也和她唱歌一样好。她也显得婷婷玉立,与众不同,像一位骄傲的公主一样鹤立鸡群。虽然班里另一个女同学,学习委员张娟的嗓音要比她更加清亮动听,但她们家当时家境一般,冯老师并未让她领唱。似乎这也伤了她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在一次排练舞蹈时她的手抬得像她的头一样低了点儿,不像是抓着马缰绳英姿飒爽地驰骋在辽阔草原上的蒙古族小姑娘,而像是饱受委屈地一位伤感地闺阁少女,招来了冯老师一顿耳光。在她哭着闹情绪准备离开排练现场时,冯老师忍不住要踢她一脚。因为是大夏天,冯老师穿着拖鞋。老师一踢,她一躲,冯老师右脚穿的拖鞋就高高飞到了空中又落在一丈多远的地上,惹得其它班围观的学生哈哈大笑。冯老师嘴里嘟哝着一瘸一拐的去拾鞋,脸上也显出尴尬的笑容。班上那个爱讨好老师,爱给老师削教鞭的大个子男生赶忙跑过去给老师拾起鞋并送还给老师穿上,就差弯腰替老师穿鞋了。全班同学被冯老师的滑稽动作逗得咯咯地偷笑个不停,张娟也是又哭又笑,噗嗤一声,鼻孔里的鼻涕出了两个大泡。同学们幼小的心灵是纯洁而美好的,他们继承了父辈们善良且富有同情心的优良传统,纷纷对张娟的遭遇暗地里报之以强烈的同情,觉得心目中应该是公平正义化身的老师竟然也是一个特势利的小人。虽然周小燕姊妹四个学习一般,但他们在学校里依然很风光,不仅穿得好,还因为他们家山上有大果园,经常会装满两荷包梨儿,枣儿、苹果等时令鲜果招惹得人人艳羡。从老师到校长似乎都很看得起他们。
小孩子的脸,六月的天;小孩子的心也像金子一样纯真。很快他们便从排练时的腰酸腿疼和冯老师的过激表现中调整了心态。他们重新恢复了阳光般的笑脸,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与幸福。生活充满了阳光,温暖而和煦!
落日的余晖映照着灿烂的晚霞。因为辛苦的排练,每个人脸上都泛起了一层红晕,显得健康而可爱。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也因为有了六一节和寒、暑假而变得更加丰富多彩,更加快乐幸福。
…………
不知不觉中,六一节如期而至。
那一天,几乎每一个同学都戴了白色的遮阳帽,穿了崭新的白的确凉衬衫,天蓝色的卡叽布短裤,用白粉笔涂擦过的白球鞋,脸上搽着腮红。女同学扎着鲜艳地蝴蝶结,举着各色美丽的花环,在校仪仗队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直奔枣园中心完小,参加全乡各小学文艺汇演。
天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儿云彩。青翠欲滴的杨树叶儿在骄阳的炙烤下闪闪发亮,仿佛气温在高一点儿就会晒蔫、融化,偶尔一丝儿微风吹来,窸窸窣窣作响。人们的心情也像欲飘又止的各色彩旗一样,紧绷着,矜持着,急于释放。少先队员们系着鲜艳的红领巾,尘土飞扬步伐各异地行进在通往枣园中心完小的乡间道路上,显得既紧张又兴奋。因为正逢枣园集市,尾随了很多乡亲。人人脸上洋溢着憨厚朴实地笑容,随着人流有缓缓前行。由于天热,许多同学脸上挂着汗珠,有些不爱讲卫生的同学已经用手糊脏了脸上的腮红,白球鞋也经不住大地的滚烫,开始往外渗汗,沾了一圈儿尘土。因为人群噪杂拥挤,大约二里长的小路此时显得如此漫长,倒像是两万五千里长征。但是同学们却非常开心,非常激动,一颗颗纯真地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儿,巴望着一步就能跨到中心完小的大操场上,他们已经全然忘了走路的痛苦。家境好的同学们用今天父母特意给的零花钱买了冰棍儿含在嘴里,极其享受地吮咂着,嗞滋作响。带队的老师也仿佛被孩子们兴奋地表情感染了,他们默许了学生们随意到身旁卖冰棍的老大爷跟前购买冰棍。老大爷慈祥地笑得合不拢嘴,仿佛今天也是他最高兴的日子。乡亲们大多是为看自家孩子的演出去凑热闹的。他们也像过节一样穿戴一新,有说有笑。有的步行,有的推着自行车,遇到阻挡,车铃儿摁得就跟小毛驴的脖领儿一样清脆地响个不停。也有胆大的小青年,蓄着小胡子,留着各式小风头,穿着花格子新衬衫,吹着口哨,敞着胸,穿了红色绿色的喇叭裤、牛仔裤,骑了崭新地自行车贼风一样地从人群旁边擦肩而过。认识与不认识的老大爷、老太太就指了脊背乱骂道:“婊子的骨头,贼段(撵)着呢,把你妈的架子骑得叶挑子(蝴蝶)一样,小心把娃娃撞喽!”他们则根本没听见似地甩着头飞也似地骑了过去。有的还回过头狠狠剜(狠狠地瞪)一下身旁的大姑娘小媳妇,再冲她们打个唿哨儿,逗得她们咯咯地笑骂不停。
祖母不会骑车子,也和队上的几个老头老太太提了小板凳缓缓尾随队伍前行。眼尖的云老早就发现了祖母,朝她喊叫着要钱买冰棍。祖母见云的班主任冯老师就在身旁不远处,以为不容许,便没给云钱,乐呵呵地笑着远远地指着云的头嗔怪云不守规矩。趁老师不注意,云朝祖母做个鬼脸,悻悻地跺着脚随人流慢慢前行。小商小贩们趁机会推了车子在同学们身旁兜售各种吃食。有用糖精水拌过的甜沙枣,各式面糖,冰棍儿、汽水等等。招惹的同学们直流口水。
约莫走了十几分钟,大家汇聚到了枣园完小后的操场上。立新、枣园、高山寺、白马湖、新渠稍五所完小的学生在各校带队老师的安排下排成了一个个整齐的方队。各校前方都高举校牌,老师们分别高声呼叫着各自学校的同学们尽快归队。乡领导和各校领导陆续在操场正前方的主席台就坐。枣园中心完小的校长走到麦克风前清清嗓子,请乡领导讲话。那时的乡领导都还是平易近人的,乍一看跟普通农民没啥两样,就是脑瓜上的头发稀了点儿。他礼貌含蓄地讲了全乡教育状况,接下来就是各校表演队列行走。同学们高喊着毛主席的“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口号,雄赳赳、气昂昂地沿着操场上用白灰划就的跑道,整齐有序地从主席台前通过。每过一所学校方队,在场的所有人都由衷地爆发出阵阵雷鸣般热烈的掌声。接下来由各校共同推选的一男一女两位同学做报幕员,宣布各校文艺节目表演开始。附近的村民们听到高音大喇叭的广播后,都陆续从四面八方赶来,后操场上立刻变得人山人海,叫喊声,喧闹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各校维持秩序的老师们忙得不亦乐乎。
操场旁边的空地上摆满了各种小吃。胆大有钱的同学们争相购买喜爱的食品。云趁演出间隙,偷偷溜了出来,找到祖母摇了几毛钱,买了两杯冰水(乡亲们用酒枣儿泡制的饮料),嗞咣嗞咣两下就喝光了。还不解渴,索性又买了一根冰棍儿,嗞嗞地吮咂着归了队。
各校都表演了最拿手的节目,各指导教师也大大风光了一回。最后,乡领导按名次宣布了获奖节目和指导老师的名字,并给获奖班级和指导教师发了奖状。云的班里有两个节目获得了二等奖,因为有云参加,他也显得特别高兴。节目表演完后,各校老师分别给自己的学生每人发了两个面包和五个水果糖,外加一根冰棍,然后宣布各回各的学校并放假一天。
在此后的四五年级,云虽然又参加了两次汇演,并且他在枣园完小毗邻的枣园中学读书的初中三年里又参观了几次六一文艺汇演,但都觉得没有这一次的节目让人开心,让人回味。
16
六一一过,暑假就到了。云很快就要升入四年级了。
这个暑假,同学们按县教育局和学校布置的任务,每个人必须消灭30只老鼠,剁下它们的尾巴交到学校。这对于一个农村学生来说,等于给云找了一个玩耍的好机会。他常伙同弟妹们在家里和田间捉老鼠。他们提了水桶,扛了铁锹,到河滩上的稻田边,找到鼠洞,云守住一个洞口,弟弟海风就到附近的沟渠里提了水往洞口里灌。因为狡猾地田鼠一般都打有两个洞口,一前一后,就跟人类家居的前后门一样。水从一个洞口灌进去,正在休息的老鼠就被淹的往外跑,碰见大老鼠,守在另一洞口的云就拿铁锹拍打,小老鼠直接用脚踩死。两个妹妹见到浑身湿漉漉的老鼠吓得大呼小叫,四处躲闪,追打老鼠的过程很有趣。
此外,这个暑假期间几乎全国人民都在看日本电视连续剧《血疑》。男女主人公阿幸(山口百惠饰)、相良光夫(三浦友和饰)的扮演者立刻成了全中国少男少女心中的偶像。阿幸的父亲大岛茂(宇津井健饰)的扮演者也成为慈爱、善良的父亲的代言人,成为全中国母亲的偶像。这部电视连续剧成为八十年代千家万户必看的偶像剧,演绎了一段黑白电视时代最动人的爱情故事。山口百惠、三浦友和成为当时中国人民最喜欢的明星。幸子的身世之谜、大岛茂深沉的父爱、山口百惠与三浦友和这对金童玉女演绎的凄美的爱情故事,成就了这出经典悲喜剧。
…………
祖母由于长年累月的外出接诊、接生,经常熬夜;再加上身体过于肥胖,行动不便,明显地苍老许多。她经常性地头疼,嘴唇青紫青紫的,还不时强烈地咳嗽。有一次手绢上都咳出了黑紫色地血。全家人都在为她捏着一把汗,劝她别再外出接生了。但祖母却因没有合适地接班人继续硬撑着早出晚归,有时一连几天都不见人影。
夏天,天气很热。祖母便让云在院子里用旧门板搭一个简易小床铺上黑狗皮褥子,躺在上面晒她的老寒腿,经常晒得大汗淋漓。云有时替她摇摇蒲扇,有时替她捶揉脑门儿和太阳穴,以缓解她的头痛。有时她痛得不得了时,便叫云拿一根长长地鞋带儿像孙悟空的紧箍咒一样紧紧勒住她的脑门,缓解疼痛。
由于当时农村人都还不太富裕;由于出诊的需要;由于祖母的坚强好胜,她的病情没有引起家人的关注,也没有到正规医院彻底的检查治疗。只是在她出诊路过枣园乡医院时抓了几幅中药熬熬喝,并且因外出接诊而常常没时间喝。祖母因为她心中的事业而坚强执着,也因为她的崇高事业而失去了生命。祖母是平凡而伟大的女性,祖母也是云一生的骄傲!
祖母是世间最慈爱的人。
有一次祖母出诊锁门时,云趁她不注意,藏在了门后头。待她回来一看自己捂在缸里的油饼子和馃子被翻得乱七八糟。吃剩的碎屑撒了一地。正在她寻思着是谁干的时候,云嘿嘿地笑着从门背后跑了出去。祖母又好气又好笑,一边咳嗽着,一边蹒跚地举着木头拐棍假装追打。
作为女性,祖母也有着爱美情结。祖母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她在院子里栽了几棵蓄根花,花开得很漂亮,她也很快活。她的手也很灵巧。无论绣花,还是剪纸,样样出类拔萃。由于职业的原因,祖母也是个很要强,很爱干净的人。那时候,全枣园乡总共有三个接生员。其它两个都比她小,她的手艺是最高的。因为祖母为人和善,人们都爱找她去听诊和接生。每天晚上睡觉时她都会催祖父和家人洗脚。祖母在的时候云姊妹几个是不敢喝冷水的。祖母是个乐天派,为人爽朗。经常是人不进屋,笑声先到屋里了。
有一件事让云直今想起来都觉得惭愧。那也是云一生中唯一一次骂祖母是老不死的。因为祖母不让云偷吃她腌的螺蛳菜,云便跑到院子里撒泼般把祖母视为命根般的蓄根花拔了个精光。祖母气得嘴唇和手都在抖,嘴唇青紫青紫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连举拐棍的力气都没有了,差点儿哭出声来。云听到祖母揪心地咳嗽声吓得一溜烟跑了。
祖父是个勤快老实的人,成天只知道干活,不爱说话。连冬天也不闲着,常领着年龄大的孙子到处拾柴禾,拾粪、挖捡别人家菜地里丢弃的土豆块和小土豆蛋儿。每当捡回半编织袋这些别人家用来喂猪的土豆,祖母都会仔细地清洗干净,用砂锅煮熟了,再用铁勺研碎,然后用油辣子一烹,就成了一道美味。只是孩子们吃的时间一长,觉得噎得慌,便不愿再跟祖父去拾土豆蛋儿了。虽然祖母嘴上常骂祖父是个贱骨头,但一看见孙儿们吃得津津有味,心里反倒很快活。农闲时,祖母也会领着云他们几个孙子到河拜上,洼子里,挑苦苦菜,猪耳朵、黍黍苗、灰苕等野菜。把这些野菜摘洗干净,有的用开水焯一会儿,过了凉开水凉拌、有的直接剁了馅儿蒸包子,有的用来调面,吃起来十分可口。无论田里的野荸荠,湖泊沟渠里的茨菇,或是沟渠里捉的小鱼儿,经祖母的巧手一摆弄,吃起来都觉无比的香甜。
据父母说,父母因喜得爱子,在云一岁半时,带云坐班车去灵武四爷爷家夸耀,回来时在班车上不幸感染了气管炎,并且很严重。父母急得没一点儿办法,以为小小的云没救了。还是祖母下了最大的决心,一定要救活云。她从乡医院买回来青霉素,一天给云打三次,硬是把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后来,她还利用工作之便,弄了许多胎盘,洗净用锅焙干哄着让云和小松哥吃。还经常给云打针治感冒,硬是预防并治好了云的气管炎。可以说,是祖母给了云第二次生命!
听母亲说,在云患病后不久,有一天晚上,因为犯病咳嗽不停,父亲竟为了他的猪瞌睡,狠心将云扔在门口的雪地里。云连哭带爬,还是祖母让祖父起来把云抱进他们屋里,并给云吃了药。祖母搂着云,给云揉胸,哼摇篮曲,一夜都没睡好。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父亲对祖母是有强烈依赖性的,父亲也是一位不太称职的父亲。每忆及此事,云便对父亲多了一些莫名的憎恶。对于祖母缺觉太多愧疚。愧疚她老人家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爱,愧疚她对自己一生寄予的厚望。可悲的是,祖母在世时,云并没有让她老人家看到自己的过人之处,有的只是调皮捣蛋带给她的无限伤感和苦涩的微笑。
祖母对云的娇纵和宠爱是无以言表的。不论带给他什么不良后果,都让儿时的云十分快乐,也令现在的云十分怀念。总之,祖母在世的那段时光,在云儿时的记忆中是无忧无虑,天真快乐且丰富多彩的。至今回想起来,恍若梦中,不胜悲戚!
祖母是八六年冬天去世的,享年六十四岁。云那时候刚满十一岁。
她是去给邻村一位孕妇接生时,突发心肌梗塞而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去世的。因为孕妇难产,祖母一连守了三个晚上。困了就睡在孕妇身旁。深夜里,孕妇一家都已沉睡,祖母却因过度劳累侧卧着,像一尊睡佛一样神态安详地离开了人世。待孕妇一家发现,已是第二天凌晨六七点钟了。
第二天一早,云去草园里揽了一背篼柴禾准备回家烧炕。忽然,那家男主人神色慌张地从河崖头小跑着过来问云的父亲在没在家。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领他朝家里跑去。父亲正拿了填炕叉子往炕洞里塞柴禾,听那人一说,猛然间抖了一下,连忙放下填炕叉子跑到大伯家叫了大伯一起去看个究竟。大厦将倾!看来噩耗是确凿无疑的来临了!云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因为这一天正好是他班主任范老师的大儿子也就是他后来上初一时的班主任赵老师结婚大喜的日子。他们在一个巷子里住。
刹那间,祖母去世的消息像冬日凛冽的寒风一样传遍了整个村庄。不一会儿,祖母的三弟、四弟听到消息都从范老师家帮忙的人群中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商量安排祖母的后事。父亲和大伯从邻村回来了。皆一脸的悲戚。看来祖母的的确确的去世了!得知了确凿消息后,祖父颤巍巍地哭个不停,想马上跑到孕妇家看望与他风雨同舟四十几年的老伴。一家人都忍不住哭个不停。
祖母的遗体是由本队几个结了婚的年轻男性用一扇旧门板抬回来的。每过一座桥前都要停下,大伯和父亲都要叩头行礼烧纸钱,为祖母的灵魂引路。祖母的遗容是用一方红绸子盖着的。云和一家人以及众乡亲都未能见上她老人家最后一面。她也没来得及给家人留下任何遗言。云一般的飘走了!
因为父亲做过木匠,两个舅爷爷便嘱咐他尽快给祖母拢一口棺材。他和本队一位姓李的木匠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拢好了一口松木棺材。由于祖母是死在自家宅子外头的,按乡俗她的遗体是不能停放在自家宅子里的。但一家人连同所有乡亲们一致认为祖母一生给人看病接生积了很大荫德,不应将她老人家的遗体在大门外停放,还是按惯例停放在她和祖父居住的正中两间正房里。晚上云和小松哥在家人的嘱咐下陪祖父睡在炕上,以防祖父因伤心过度发生意外。
三天后,在她老人家遗体入殓时,三舅爷爷揭开了覆在祖母头上的红绸子,云才看了祖母最后一眼。除了因心肌梗塞而使祖母的嘴唇又青又紫,并且嘴角还流着紫红色的血外,祖母依旧神态安详,依旧慈爱可亲,看不出一丝儿被病痛折磨的样子。她仿佛依旧微笑着聆听着亲人对她突然离去的哀悼;依旧慈祥的注视着九个可爱的孙儿以及满屋子的亲人邻居。祖母是坚强而伟大的女性!
父亲含着泪轻轻地用那方红绸子为祖母擦干了嘴角流出的血。然后和众位帮忙的相邻们一起把祖母的遗体安放在已经油漆好的紫红色的棺材里。此时的父亲又是如此地可怜与可亲!善良地亲邻们都议论说祖母生前积了大德,死后口腔流血是吉兆,后辈人一定会飞黄腾达,还说她老人家修行的好,走得快,没受罪。
在家乡,老人寿终称丧事,也叫“白事”。白事不同与红事(喜事)。白事基本上都是劳民伤财,又忙又乱。真可谓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而红事只是花两个钱而已,人不受累。据说在1985年至1976年间,因为各种运动的原因,丧事都很简单。不用阴阳,不扎纸货,不披麻戴孝。80年代后,丧事又有返古趋势。一度废除了的纸货,阴阳、鼓乐、,道场、又有所恢复且越演越烈。为丧事请客的越来越多,攀比之风日甚一日。办一宗丧事,少则几千,多则一两万。亲友和丧家花费都很大,简直就是浪费钱财!与春节和婚事相似,咱们中国人大有将之演绎成中国独有的一种经典文化的趋势。实不可取!人死如灯灭,这又何必呢?!
在祖母的遗体抬回家之前,母亲在云的几个舅爷爷的安顿下按惯例将祖母的枕头瓤子(多为荞麦皮)倒在巷子头的沙枣树下。阴阳第二天就被请来了。范老师的丈夫帮忙写了讣告,父亲打了浆糊将之贴在了东山墙最显眼处。云在父亲的安顿下到父亲的三个干亲家报了丧,并叩头请他们家来人帮忙料理丧事。亲友们口耳相传,闻讯赶来吊唁。一时家里忙乱作一团。那时候,亲友们大多置办祭品。多是用垆饦的各式馍馍或是油炸的油饼子和馃子、花花子。主人家也蒸馍馍,炸油香。这些食品在吊孝那天喝粉汤时都会分发给来宾吃或是带回家去。以至于,在云的家乡人和人开玩笑时常拿喝对方的粉汤做耍。吊孝那天,至亲分远近还会送挽幛,被面、毛毯。坐在收礼桌后的范老师的丈夫就会用毛笔在裁好的一方白纸上写下XX大人千古,孝XX敬挽。主人家会在晾衣绳上悬挂,任来宾观瞻、评说。每过一宗丧事,家家都像开了绸缎庄一样,很是铺张浪费。亲友们凭心而论或按关系远近,在灵堂前叩首后,会在灵堂前供桌上的木头升子里放入数目不等的吊孝钱。有一毛两毛的,也有一块两块的。主人家就会给每一位吊孝者分发孝布,并邀请来宾喝粉汤。阴阳也不闲着。他们是主角。此时正用各色彩纸和苇杆扎纸货。一个黑颈,白羽、黑尾的纸鹤做的引魂幡早已扎好高插在街门楼子上,引魂幡的纸幌儿不时被寒风吹起随风舞动。先扎一对童男童女,到阴间使唤。再扎四到八竿子各式纸罗幌儿作仪仗。因为那时候还少见小汽车,就扎驴拉轿车儿一辆到阴间乘坐。亡人若是女性,轿帘儿上还会挂一梳妆镜儿。因为那时已普及黑白电视机了,祖母又爱看电视,再糊一个惟妙惟肖的电视机,给她老人家到阴间改心慌。这些辅助的纸货,全凭主人家的经济能力和亡人生前喜好甚至是亡人家属的孝心轻重决定扎与不扎。威望高者,年龄大者,还会扎明旌,棺罩。明旌周围八仙分立,意寓亡人经八仙庇佑度苦海极乐升天。正中粘一条红绸书写亡人生卒年月。棺罩相当于亡人阴间住所。常仿古建筑,雕梁画栋,意寓亡人阴间尽享富贵荣华。有钱有势的家庭,还会在棺材头上画画。这些都是范老师丈夫的拿手绝活,也是他随阴阳扎纸货的一大收入。一幅画现在已经涨到一百多元了。阴阳按纸货多少收取数目不等的费用。每一场丧事都会为他们四五个人每人带来几百元的收入。过去被人瞧不起的他们,现在则一个个过得比别人滋润。有的阴阳头子现在还拥有了私家小车。他们挣死人的钱要比活人挣活人的钱容易得多。就像殡仪馆一样,外人看着冷清,实则富得流油。吹鼓手喝饱了粉汤,鼓起腮帮子,断断续续起劲儿地吹奏着各种音乐。不分美声,不分通俗,甚至还有革命歌曲。有淘气的娃娃就会瞪着溜圆的眼睛好奇地观看。吹鼓手则受鼓舞般腮帮子鼓得更圆实,吹奏得更加起劲儿。溜圆的肚子一起一伏,还摇头晃脑,就像夏日池塘里鸹噪不安的青蛙一样,其状甚是滑稽。他们一般是两个人轮流吹,还往往是父子俩。每一场丧事下来,每人都会揣上一二百元回家。他们都是阴阳的跟班儿。
大伯和父亲日夜轮流守灵。
第六天傍晚,举行“宵夜”也叫陪灵,俗称亮纸罩。冬日的太阳,泛着清冷的淡橘黄色的光芒,依傍在村西头的歪脖大榆树上。阵阵寒风袭来,几只寒鸦呱呱哀鸣。一股肃杀凄凉的意境涌上心头。在巷子头河崖头下本队电焊工韩XX家的一块稻田里,设供桌,摆祭品,安放祖母灵位,展览各式纸货。阴阳诵经,吹鼓手奏哀乐,孝子贤孙、侄男个女,亲朋好友轮流给祖母烧纸,上香,叩头,祭拜。事毕,阴阳诵经并领着众人围绕纸货转圈。最后将纸货等物品原样拿回家中,准备第二天一大早上山下葬。
晚上,父亲和大伯不再守灵。为防止祖父出现意外,云和小松哥被安顿着和祖父一起睡在灵堂里的大炕上。这是祖父母共同生活了十一年的窝巢。云有多大,这所老宅子就有多大。明儿个,祖父就再也看不见祖母了!云和全家人,包括所有认识祖母的人再也看不到祖母了!云和小松哥因为害怕,互相作打油诗来排遣心中恐惧。最后两人互不服气,互相争吵起来,声音特别大。祖父烦躁的骂了他们一顿。小松哥以大欺小,用脚蹬云,差点儿把云蹬到地下。云便大声叫骂。与母亲和弟妹们同睡另一屋里的父亲听到后跑过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扇了云一巴掌。云委屈极了,偷偷哭个不停。院子里的长明灯直直亮了一夜……
不知不觉,天已经麻麻亮了。
大家都起得很早。因为按乡俗,要在中午12点以前将亡人安葬才算吉利。父亲和大伯早早地便拄着丧棒挨家挨户去请帮棺的人。因为前几天早就商量好定下了人,所以本队的这八个已婚男青年也早早就在家等候。因为帮棺是个苦差事,按乡俗,父亲和大伯是要给他们行跪拜礼的。但因为他们大多和父亲同辈,又都互相变过工,都谦让着叫父亲免礼。他们接过父亲递给的烟,一路抽着朝云家里奔去。乡邻们往往就是这样,无论以前双方有过什么矛盾,但在对方遭了大难后,还是不计前嫌地出手相帮,尤其是在以前,尤其是作为农民的绝大多数人。乡邻们是可敬可爱的!绝大多数乡邻们还是善良的!
帮棺的八个年轻人在云家匆匆扒拉几口花豆子粘饭后,开始找东西准备起灵。这八个人在治劳(红白事中的总指挥)者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将灵柩抬放到大门外的两条长凳上。阴阳头子取了几根长钉子,口中念念有词,狠命用斧头将棺盖钉牢。一家人又忍不住流下了热泪。随后,阴阳又取了云家早就绑缚好的一只大白公鸡,用菜刀割破鸡冠,将鸡血滴在棺盖上。大白公鸡扑腾了几下静静地躺倒在棺盖上,名为“引魂鸡”。阴阳们开始诵经,为亡灵祈福,祈愿祖母在黄泉路上一路走好,并吩咐帮棺者按乡俗打烂一个瓦盆。接着,帮棺者在阴阳头子的指挥下动作娴熟地用木杠和粗麻绳将灵柩捆好。其中一位有经验者口中念念有词,末了,高喊一声“起棺喽—”。父亲和大伯披麻戴孝,一手拄着丧棒,一手扯纤,在前面引路。母亲和大妈,还有祖母生前接生时认的干女儿开始哭灵。九个孙子分别举着叫不上名儿的小木牌随在父亲身后。其它嫡亲晚辈分别举着各式纸货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跨过摔碎的瓦盆朝山上走去。有两个会开手扶拖拉机的年轻人分别开着云和大伯家的手扶拖拉机拉着打墓坑的人和阴阳先行往山上走去。
那天刚起步,天就下起了小雪。仿佛是老天爷在为祖母的离去洒下了漫天的白花儿。正当一行人为下雪山路不好走发愁时,天很快又变晴了。老天爷真是善解人意啊!祖母,一路走好!
行至巷子头上,县妇幼保健站的一辆白色轻卡停在路边等候。车上端放着一块写有“德高望重”四个大字的挽幛和三个花圈。事先因为匆忙并未给他们打招呼,他们是得到消息后自发赶来为祖母送行的。祖母一世辛劳是值得肯定的!世上善良者还是很多的!一家人劝他们到家里吃了饭再走,可他们都婉言谢绝了。说是代表妇幼保健站全体工作人员对祖母的去世表示沉痛哀悼,劝云一家人节哀。所有亲邻们对他们的这种自发举动都感激涕零。父亲和大伯与他们握手告别后,轻卡缓缓离去。
一路上,各队的乡亲们都自发的到巷子头为祖母送行。他们用最质朴的语言低声议论着祖母的光辉历史,对祖母的去世表示出深深地惋惜之情。送葬队伍浩浩荡荡,遇桥跪拜,烧纸,一直走向迎用公路。在李湖路口,有一条通往山上的小路。大家就从那儿蜿蜒向山上前行。山道不好走,帮棺的人就轮流换肩,有时也停下来休息一小会儿。
其实云家的祖坟在老家石空镇白营村的后山上。因为距离遥远,家人一致决定在他们枣园乡的后山上重新给祖母选阙(坟)。祖母的坟实际上就是云家以后的祖坟了。阴阳头子与云家有点儿亲戚关系,所以据他说,他给祖母选的阙是一个富贵阙。后辈人将来衣食不愁,大富大贵。父亲和大伯也用他们从枣园街的地摊上买的看风水的书作了比较,果然有那么一说。在云十八年后和全家送他的亲弟弟海风(海风弟于2004年5月因车祸丧身)的遗体下葬时又去那儿一看,果然又有一家毗邻他们家的祖坟起了新坟,而且不止一个坟头。看来此处真如阴阳所说,是一处宝地啊!本该可以埋三代人的祖坟现在只能勉强埋两代人了!
山很大,坟头也很多。真担心以后亡人会无处可埋啊!
祖母的坟地到了。打坑的五个已婚青壮年,两人一组,轮换挖凿墓穴。按乡俗,中间不允许停顿,工具只能放在坑内有接手人自己取。约莫一小时后,两米长,一米多宽,两米深的墓坑打好了,准备下葬了。作为孝子贤孙,皆脱了孝帽肃立墓穴四周。帮棺的人将棺罩抬起移开,将灵柩缓缓抬起,移至墓坑旁,再用抬灵柩的粗木棍和粗麻绳架起来担在墓坑上方的土沿儿上。阴阳看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指挥着帮棺的人一圈圈松开绳子,灵柩便缓缓往墓坑底下沉去。阴阳用罗盘校正了方位。又拿出一根三米多长的红头绳,让墓坑两头的两个人各执一头,红头绳正中间悬挂一枚麻钱儿分了经纬。阴阳开始向材盖上丢了第一锹土,父亲和大伯接着丢土,众位打墓坑的已婚后生一起往墓坑里填土。母亲和大妈还有祖母的干女儿开始哭灵。云和艳艳姐,慧慧姐,小松哥等孙子们开始往墓坑里抛洒硬币。很快,一拢黄土便将祖母的灵柩掩埋了!帮棺的人两个人拿一根木杠沿坟包四周将黄土拢压严实。大伙儿又满山捡来石块儿压在坟头,一座又尖又圆的新坟包将慈爱的祖母与大家永远分开了!永远的分开了!最后,阴阳诵经,大妈,母亲,祖母的干女儿哭灵,其它人放火烧掉所有纸货,祖母的遗体就算入土为安了!时间正好赶在中午12点以前!
大家拍拍身上的土,跺跺脚,准备坐手扶车回家。按乡俗,墓地上的土是不能带回家的。去的时候因为步行爬山,所以很慢。回的时候少了杂七杂八的纸货,又有车坐,又是下坡路,开车的又急于回家吃饭,自然很快就到家了。按乡俗,山上的人下来后,席面才可以开始。治劳的先招呼山上的人吃饭,接着席面正式开始。做席的是祖母的四弟。那时候,全队的所有席面几乎都是他做的,并且一直传到了他的儿子手里。直到最近几年,因为四舅爷爷老了,小涛大大做的席又不怎么好吃,还没有桌椅板凳等家具,再加上现在的人都已经不是那么太重视亲戚和邻里关系,一切都以经济划算为目的,小涛大大的这一手艺几乎是没用武之地了。
吃完席,亲邻们按关系远近记了数目不等的礼钱。嫡亲大多十块、二十,一般的邻居也就五块钱了事,还不置办祭品,还外带自己家里小孩,所以每一宗丧事下来,主人家都要亏损好几千元。如果主人家心疼钱,席面不好吃,或是纸货做得少,还经常会遭亲邻们非议。这也是咱们中国人的一大恶习,应该得到控制了!
亲友们吃过席后,陆续离去。嫡亲们还会送一些肉食,祭品带回家去。本队上帮忙的人家有行动不便的老人也会送一些肉食和祭品。人都走光后,云和几个伙伴还有小松哥拉了两个人力车把各家各户借来的桌椅板凳送还。是啊,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啊?!人去楼空,家里又显得格外的冷清!
在祖母去世后不几年,这种将灵柩一直抬到山上的习俗渐渐改革成为一抬出大门就上阴阳专门买的灵车,所有人则分乘几辆嫡亲戚们送灵的私车护送着上山。从这种日渐改革的婚丧习俗中也可以看出人民生活水品的日渐提高和人民观念的日渐发展和进步。乡邻们不再以谁家送殡(亲)的人和置办的纸货(席面)丰盛而衡量一个家族的兴衰成败,代之以看谁家来的车多,尤其是高档小车。中国人的这种虚荣心理导致了攀比之风日盛一日,也导致了人力和物力资源的极大浪费。并且从下而上,这种风气一直蔓延到了许多领导干部身上。是该刹一刹这种陋习了!我们中国可真是文明古国啊!中国人真是善于发明创造啊!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当人们再度眺望北边的大青山时,一抹夕阳正将它的余晖尽情地飘洒在祖母长眠的地方。风儿轻轻地刮,仿佛是祖母在云耳边低声吟唱着摇篮曲。那一年雪夜,您老人家怕把年幼的云冻坏,把云搂在怀里轻唱着摇篮曲哄他入睡……今后还会下雪啊,您老人家那儿暖和吗?您的母亲正在向您召唤啊!永别了,慈爱的祖母!安息吧,一颗仁爱宽厚的心灵!孙儿再不能在您膝下撒娇,嬉闹;您也再不用为儿孙们操心劳累了!您是心强命不强才得的心肌梗塞啊!儿孙们无能才让您老过早的离开了他们啊!您的一生是朴实无华地一生!您的一生也是壮丽辉煌地一生!您亲手带到世间的孩子们正在健康活泼地成长,他们还有他们的家人是不会忘记您老人家的!安息吧,祖母!
夜色中,钢蓝色地贺兰山,雄浑壮阔。请用您宽厚的臂膀护佑您的儿女吧!别让他们在您的臂膀里受到风寒!我们都是大山的子民,我们会在山的那一边重逢的!我们都是黄河儿女,我们同样具有大河的灵魂!再次向远在天边的祖母道一声“珍重!”孙儿会永远怀念您的!
17
多姿多彩,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地童年随着祖母的突然离去而终止了。云的一家也从此陷入了迷惘与彷徨之中。仿佛一个人突然之间失去了主心骨,一间老屋子突然之间被抽取了大梁。全家人的生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先是祖父的去留问题。按事先商量好的,祖母由云家抬埋,祖父按道理就得跟大伯家过,死后由大伯家抬埋。可祖父与云家一个院子里住了十几年,彼次相互了解,知冷知暖。作为一个年迈之人,祖父对自己的窝巢有着很深厚的感情。从云记事起,大伯一家就分院子另过了。祖父与他们一家人在生活习性上怕有诸多不合拍之处。按常理,农村老人大多数都跟自己的幺儿子过。但因养老问题,死后的抬埋问题,祖父不得不离开他居住了十几年的老窝巢,去跟自己的大儿子一个院子里过。其实这并不是祖父,祖母的初衷。他们深深了解自己的大儿子和大儿媳,以及他们全家人的脾性。最后,迫于现实问题,祖父违心地跟大伯一家过了。这是他一生走错的第一步棋,也是最后一步。他的一生实际上都是祖母在掌控。这也是他为人懦弱无能的必然结果。祖父和大多数失去经济能力的农村老人一样,人生结局必然是凄凉无助的。这是祖父一生的悲哀,也是咱们中国人共同的悲哀!
祖父心里明白,大儿子家的条件比小儿子家好很多,但大儿子,大儿媳为人阴险,没人气,度量小,贪婪,他们所教育出来的孩子也大多如此。他跟过去必然受冷落,必然不舒心。但他还是违心地说要跟大儿子一家享福去。他和所有人都知道他自己还能苦动,就他勤劳善良的本性,就他的身体状况,至少还能苦个十几年,甚至苦到死。如果他不去跟大儿子过,死后大儿子一家肯定不愿意抬埋他,肯定会说他能动弹时一直在帮小儿子干活,死了花大钱时才去麻烦他们。况且,祖母有手艺,有收入,很可能留下一笔数目不小的存款。祖父和所有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一样。祖父为了大儿子一家的形象考虑,也为了晚年生活的平顺,他违心地走错了人生最后一步棋!祖父同天下所有作父母的一样,是善良可敬的!
也许是顺其自然,也许是大伯一家确有过人之处,祖父最后还是在他们一家的怂恿之下闹腾着要搬过去和大伯一家去过。云的一家本就没有阻拦的资本,也不应该阻拦,只好顺其自然。
祖父是个外人看来没有头脑,脾气倔强的老人;父亲是个稀泥上不了墙的人;大伯确实是个“和珅”、“笑面虎”、“赛诸葛”、。
祖母本来是向着云家的。“天下的鸟,向着小”嘛!如果是祖母去世晚,在她的帮助下,或许云的一家不会生活的如此凄惨,而云的命运或许会发生质的改变。她没有来得及处理自己的后事,她的所有遗产也便由祖父一同带到了大伯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很快,云一家甚至所有亲邻们便觉得祖父手里的积蓄流入了大伯之手。这既在情理之中,也在情理之外!这对于令村邻们艳羡的大伯一家来说,无异于锦上添花,而对于云家的贫弱无依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无异于雪上加霜!
一个人,一个家庭,乃至一个国家的命运往往都会因经济问题而发生巨大波折。云一家人的生活随着祖母的突然离世和祖父的毅然离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父亲因为没有祖父母的恃怙与管教,再加上为人耿直,不圆滑,手又懒,又不会算计,生计自然一落千丈。这也直接影响了云兄妹四人一生的幸福,影响了母亲一生的幸福。一个家庭,如果男人不强当,大多是不会幸福的!
祖父走的时候,什么都没给云家留下,包括炕上的铺铺盖盖。为此,父亲与祖父之间闹得很不愉快,祖父还拿了一根木棒打了父亲,并扬言再不踏进云家半步。
祖父虽然已年逾古稀,但身子骨还硬朗,为人又很勤快。庄稼地里的农活和院子里的喂猪,喂羊,扫除之类的农活一点也不少干。他成了大伯一家的好帮手。他把他和祖母的五亩田(其中有近三亩田是荒田,不上粮当差)以及七只羊全都带到了大伯家。他梦想着年年下的羊羔可以为他带来不断的烟火钱,它有五亩地也可以证明他不算是被大伯一家白养活的人。可事实上,他又想错了。在第四年,他的十几只羊都被大伯卖了,理由是他的儿子要考上大学的话,差学费。可第二年他就重新买了几只韩羊,理由是给祖父改心慌,响应政府号召。第五年,因为他们家工作的工作(艳艳姐已分配在平罗县姚伏地区医院工作),死亡的死亡(大伯的二女儿,云最善良的的慧慧姐因为连续两年没考上大学,大伯又吓唬说只让儿子复读,吃了他们家诊所的安眠药自杀了),上学的上学,老的老(暗指祖父不能干活),没人种地了,他把他自己连同祖父的几亩正式面积之内的地以外带少量荒地的条件承包给了本队一户邻居耕种,他自己基本上都留的是荒田,因为荒田不荒,荒田算是百种百收。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当时种地除去各项提留统筹款和水费,农资等费用外落不了几个钱,甚至是白种。就这样,祖父的所有资产被大伯倒换成了自己的财产,祖父还得给他干活,一点儿也没闲着。大伯啊,你咋就这么聪明呢?!在云没成家之前,在大伯还老当益壮之年,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大伯这叫聪明吗?云不想说,也说不清楚!谁让人家读的书多呢?!
大伯啊,您就偷着乐吧!您也就落了个有钱人的“美名”!
自此,云家和大伯家便有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几乎从不明显来往,就像一房远亲一样,甚至还不如邻里之间相处的那么好。不管大伯和父亲之间怎样看待对方,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母亲和大妈之间基本上就是面和心不和,只不过从来没有明争,只有暗斗罢了。这也正应了那句俗话“亲戚盼着亲戚富,妯娌们盼着妯娌们穷”。
那个时候,大伯已经不包工了,因为他在大坝电厂包工时上当了。原因是工程被另一个肯花大钱行贿的老板隔洼洼子包去了。大伯的自私正是他一生的大敌。也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然而,大伯虽然不包工了,但这并不影响他在村里数一数二的家境地位。他变卖了所有包工器械,其中一大部分都卖给了四姨奶奶的大儿子—云在银川包工的方继忠大大。并且因为价格因素,他和方继忠大大姨兄弟之间还闹了一些小小的不愉快。
大伯是善于用人的一个人,经常是花言巧语,巧舌如簧,经常是连他的亲兄弟都不放过。自云记事起,他们一家能干活的人就经常被大伯免费役使着。从他们家盖新房子,做家具,到种地、打场等等,几乎从不间断。而他们一家几乎很少给云家干过活。他实际上是一个很不地道的人,为人太过精明。本队人包括许多亲戚都不愿意与他深交。所以他的亲弟弟一家也就成了由着他随意免费使唤的唯一人选。
记得有一次,他让父亲开着他们家的手扶拖拉机到四十公里以外的青铜峡大坝电厂他的工棚内往回拉一些废铁和煤炭。那一次云也去了
在云和父亲辛辛苦苦把东西拉回家,还没来得及进屋里喝口水的功夫,大妈好像是先知一样地跑到车跟前让父亲先把车开到她家院子里往下卸东西。生怕父亲会把有些东西偷偷卸到自己家里一样。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还没安电话,她是怎么知道父亲已经回来了呢?肯定是她派了小松哥或是三丫头、四丫头在大门上瞭哨了,或许就是她的耳朵很好使,站在屋里都能听到街门外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怎么会发生上次她让大伯把云的鼻子血打出来的事呢?
父亲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记得小时候,云家经常爱来外人。有走亲戚的,也有串门儿的。如果正赶上家里吃饭或是吃“爆米花”之类的零食,不管锅里、盆里还有没有,父亲总是硬拉着让客人吃。有好多次因为确实已经没有了,让母亲都感到很为难,很尴尬。可他到了人家,总是推说吃过饭了。回到家却又揭锅盖又揭碗地搜着吃。
父亲是一个家活懒,外活勤的人。
无论谁家叫他帮忙,他都屁颠屁颠地跑得比兔子都快。,干起活来比老黄牛都还踏实。可自己家里的活计却从来看不到眼睛里。用祖母经常骂他的话说就是“油瓶儿倒了都懒得去扶一把”。有一次他给人家帮忙做门窗,右手食指被电刨子打伤了,他竟然连医疗费都不要,直到后来他的那根手指不听使唤,他也没找过人家的麻烦。
父亲是个穷大方的人。
每次家里来了甘肃古浪或其它地方的“讨吃”,不论男女,不论年纪大小,他都会搲给他们满满一勺子米面。村里人借他的木工工具或是其它农具,他也是有求必应。即便是损坏了,即便是有借无还,他也从不深究。可自己家里若是需要什么工具,他却懒得向邻里们张口,实在没办法就派了母亲或云他们兄妹去借,他几乎很少出面。
由此,父亲在乡邻们眼里就落了个“老好人”的美名。他在乡邻们心中的口碑要比大伯好。他也就落了个好名声。实际上“好”字从何说起呢?对自家人来说,父亲就是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人。外人都说他好,那还不是因为他的乐善好施,他的为人实在吗?得了他的好,当然就说他好了!可日子是过给别人看的,也是用来自己家里享受的。别人并没有看出你比人家过得好,家里人又没有享受到几天好日子,好从何来?!有时候人还得自私一点儿才对!你自己的光阴都过不到人前头,哪还有精力去帮助旁人?日子过不好,一切的“好”都是假的!你再怎么乐于助人,你再怎么乐善好施,人家照样瞧不起你!反正从祖母去世以后,云一直感到从未有过的自卑。直到他成家立业后,这种感觉才慢慢消失。
云甚至为父亲的“老好人”下了个定义,那就是:没本事,挣不来钱,又死要面子活受罪,窝囊透顶,迂腐不堪,是非不分。用祖母常挂在嘴边用来教训父亲的一句话说就是:吃屎人家还嫌努得沟门眼子疼;吃屎都轮不上热火的。
从小到大都让祖母最不放心的一个人不幸成了云的父亲,同样的事事都让云一家不放心。父亲遗传了祖母的心灵手巧,学什么会什么,但却没有遗传祖母的毅力和恒心,没有吃苦精神,干啥啥不成!当然,这儿说的没干成是指没挣到多少钱。因为只有钱能衡量一个人的成败,尤其是对于一个普通农民。
他学过木匠。推板,锯子、斧头、凿子、电锯、电刨子等样样置办齐全,但却没有挣到多少钱。大部分锈的锈,坏的坏,送人的送人,几乎成了众人的免费用具,还经常是有借无还。这让母亲和家人感到非常恼火和窝心。本来自改革开放以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常常就是用金钱来衡量的。父亲的工具被人借了去,损坏了又还回来,搁谁谁不生气?父亲爱面子,家人又不好意思说,也不敢说,人走后父母就吵架。这给云兄妹几个幼小地心灵带来了巨大伤害。
他当年跟大伯在外头搞建筑,学过瓦工。干木匠和瓦工是父亲那一代,包括云这一代农村男孩子一开始求生的两条基本道路。直到云这一代,才开始兴起了电焊工,摩托修理工,汽车修理工,家电维修工,甚至是电脑维修工等等先进技术行业。可从云记事起就没见父亲去外边干过几次活。似乎他是最恋家的男人,可恋家的男人通常都是没本事的男人。他也承包过私人家的住房建设,队上的沟渠渡槽,私人奶牛场的青华饲料池等小型建筑,但大多都赔了个一塌糊涂。原因就是他为人面气软,不会使唤人,经常窝工,又拉不下脸,要不来工钱。云的一家人没少跟他在工地上受苦,可到头来却落得个凄惶。为此母亲与他经常吵架,他驴脾气一犯连骂带打,云兄妹几个吓得都不敢言喘。
父亲在他没成家时就染上了抽烟的恶习,并且抽得很凶。这恐怕是外曾祖父和祖父遗传给他的最好基因吧!当然,这个恶习最后也传染给了云,只不过云抽烟是为了写作。为此,挣不来钱又要花钱的父亲和惜钱疼的母亲没少吵架,甚至打架。每次打架,父亲都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母亲,甚至辱骂到早已过世多年的外曾祖父,云常常听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他常猜想,也许父亲一辈子穷困潦倒还是因了他嘴上不积德,遭到天愆的缘故。
他抽烟有个习惯,那就是只要闲下来,会一根根不断地抽,有时候还在烟把儿上接上一根。如果有一米长的烟卷儿,父亲可能都会一下子抽完,仿佛解馋似地。他那不叫抽烟,是名副其实地吃烟!用母亲骂他的话说就是:“就跟上了磨道儿上的驴一样,嘴老不闲着!除了把你的肺熏黑,你还能干点啥吗?!”他到哪个屋里,哪个屋里就烟熏火燎地坐不住人。并且他还鼻涕一把痰一把地往炕墙子上抹,往地上吐,还吭吭吭地不住咳嗽,很恶心。他每晚睡觉时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那就是枕头旁放一盒烟,一盒火柴,一缸子开水,就是舍不得买个烟灰缸放在旁边。头第二天一早醒来,头顶前的地上不是鼻涕就是痰,还扔了一地的烟头儿,弹了一地的烟灰。每次母亲睡的正香,就听见他“刺啦”一声划火柴的声音,然后就是“梆梆梆”地极其享受般地吸烟声,还不住“嗞咣嗞咣”地喝水。每次都把劳累一天的母亲吵醒。为此,母亲与他没少淘气,常用最恶毒的话骂他:“乱(方言:音:lan)人日的娃子,不了别赶紧抽死去(方言:音:ke)啥!”有时候深更半夜,云就能听见父母骂架的声音,亦或是父亲气急了打骂母亲,还经常:“咣咣咣”地砸锅、摔盆子。云和弟妹们都吓得把头缩进被窝里面不敢言喘。后来有了电视机,父亲更变本加厉,不但把电视声音调得很大,还常常趴在被窝里看到电视登台(方言:意即电视节目播完),屏幕上出现雪花为止。为此,母亲都已经被他折磨地习惯了、麻木了。用云初中时特滑稽地老地理老师常骂学生的一句话形容父亲就是:晤(方言:意即发霉)苏子磨油呢,终究不是什么好锞子!云和弟妹们也经常偷偷在心里面骂父亲。
嫁给父亲这样的男人,是母亲一生的不幸。云不仅仅是同情母亲,更叫大多数人不可思议的是云有点儿看不起自己的母亲。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但云总认为母亲没有祖母英明,没有祖母伟大、可亲。这也与她的家庭出身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父母成亲之前,因着父亲的家境、祖母的威望和他在灵武神经医院当锅炉工的身份,父亲找对象时可以说是挑花眼了。他从心眼里其实就看不起母亲。母亲自幼家境贫寒,只读过当时的高小一年级,认不了几个字。幸亏八四年政府号召扫盲,不然的话,母亲就是一个“睁眼瞎”。她平时咋咋呼呼,可关键时刻总是慑于父亲的淫威,屈服于父亲恶毒地谩骂和凶狠地棍棒之下。记得小时候,母亲常被父亲用填炕叉子打得蜷缩在炕旮旯里嚎啕大哭。直到云十九岁高中毕业那年,父亲又一次毒打母亲时,云一把就将父亲推了个仰绊子朝天,父亲悻悻地看了看已经长大的云,狼狈地罢了手。大概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他也该到当爷爷的时候了。
母亲比较窝囊。大概是小时候家里穷,孩子又多,外祖母一个人难以照管和调教的缘故。母亲姐妹三人当中除了大姨妈家境好,再加上大姨夫是个有点儿生活情趣之人,所以屋里屋外拾掇地还算井井有条外,母亲和后来出嫁的娘娘都不爱收拾家务,经常是衣服,针线簸箩、被褥等随意卷在炕角。床单上也因为吃饭时懒得摆炕桌,又不铺油布,饭菜滴下的油点儿随处可见。最终,她们两个的婚姻都不太幸福,娘娘也为此与三姨夫离婚了。
也许是各有各的原因,父亲和母亲谁也无法改正自己的缺点,也无法改正对方的缺点,他们俩将就着过了一辈子。这也极大地影响了云兄妹四人的一生。除了云和大妹妹红艳接受过高等教育,并且都外出打过工,接受过锻炼,海风弟也仅仅是当了两年兵,在部队上接受过锻炼外,最小的丹丹妹就因为父母的没远见只念了个小学五年级,又基本上遗传了母亲的窝囊和父亲的邋遢,以至于她的婚姻一再的不顺。所以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此话一点儿都不假!
由于父亲性格倔强,脾气暴戾,祖父母也奈何不了他,母亲更是像面团儿一样由着他随意揉捏,毫无脾气可言。可以说,云的一家都败落在了父亲一个人手里。他们兄妹四人的前途也基本上被父亲的无能断送了。他们祖祖辈辈包括云,到现在还都是草根一族,自认为属于下等人。云个人认为,并且自始至终都认为人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并且是从古至今都非政客们鼓吹的那样“人人平等”!我呸!简直都是人渣!吹牛逼都不上税!这不是主观主义,也不是危言耸听,也并不反动。最起码,有绝大多数人都有同感。不单从形式上、主观上,单就从骨子里,从内心深处,从职务、工作、学习、生活当中就能看出,分辨出,孰贵孰贱。
古时候当官的坐轿,现在当官的坐轿车;古时候当官的着蟒袍,戴乌纱,现在当官的着名牌,戴名表;古时候当官的使奴唤婢,现在当官的有秘书、通讯员、卫生员、保洁员、保姆、警卫员;而且有的还是国家出钱出工资给配备的。贵贱之分很明显嘛!“肉食者”已不是为官为宦者的唯一代称和享受,现在已改为鲍翅、海鲜、山珍海味、且大多是请客送礼、公款吃喝,自己从不掏腰包。抽名烟,喝洋酒,游山玩水,玩女人,大多不是自己花钱,而是别人有求于他们搜肠刮肚、想方设法、偷偷摸摸送的。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试问,有几个猫儿不沾荤腥?
在我们这个多灾多难地国家,各项法律、法规都还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建立,健全、或是没有落到实处。天高皇帝远,上头又看不见,或是即便看见了,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你有你的政策,我有我的对策”。
现在的干部就是过去和现在所说的官!当然,手中权力大小取决“官”的级别,但却与“民”有着质与本的区别。
人分三六九等,干部算几等?干部曰“都是人民公仆,没有等级之分”。群众曰“都是官老爷,应作一等”。群众说得都是实话,有些干部未必言行一致。说是为人民服务,给人民工作,还不都是为了自己寻欢作乐。(有点儿以偏概全)中国人的一大劣根性就是奴性。干部是官,自然颐指气使,官有官的派头。群众为奴,自然卑躬屈膝,奴有奴的共性。
以前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现在有些“干部”成了“不干”,要干还就得索贿受贿。中国的一些干部是最敢捞,最会捞,最自以为是,最爱耍牛逼的。并且是官越小,架子越大,牛逼耍得越大;官越大,胆子越大,城府越深,捞得越多,往往吃肉还都不吐骨头。“干部”一词是中国人的一大发明。有些干部都变成了“流氓有产阶级”。流氓作风越强,官升的越快。且看看那些所谓的“政绩工程”,且看看那些贪官污吏,哪一处不是靠权力硬干成的?哪一个眼睛不瞪得跟绿豆苍蝇一样?如果国家给他们配上枪,他们还敢随便杀人哩!干部都是权力惯坏的。
以前是逢官必跪,现在是见官就想行贿。下跪不如行贿来的实在。中国的群众也是最会见风使舵,最会溜须拍马,最没人格与自尊的。自以为聪明绝顶,往往聪明反被聪明误。“群众”一词也是咱们中国人的独创。群众真正成了“流氓无产阶级”。流氓习气越浓,越认为最有人格。且看看那些奴颜媚骨,见死不救,十恶不赦之徒,哪一个不是人格,天良、自尊丧尽?干部都是群众惯坏的。
中央提倡干部讲学习,讲政治。但有些干部以能喝,会吃,会玩女人,能领会领导意图为本事。学问何在?素质何在?能力何在?全他妈是官官相护,混水摸鱼,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干部都是一级一级惯坏的。
国家花着纳税人的辛苦钱,下着吃奶的劲儿,成立,培养,造就公,检、法、司、纪律、监察等部门和人员,目的何在?首要目的还不就是下大力气,下猛药纠正和惩治这些干部(当官的)的时弊,俗称“腐败”吗?如果不能从根本上查处贪官污吏,杜绝腐败,那落实各项监督、监管机制岂不都成空话!国家花费那些巨资岂不是得不偿失吗?还不如将其投入到国家建设上来,多少总还见点儿成效。那么多纳税人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交给国家,交给人民政府,如果不管理好,分配好,你们做官的(干部)有何面目去见世人,有何面目以谢国人?人,尤其是吃皇粮,为国家当差,为人民服务的人应当做一个有良心的人!不论哪国哪府,就全世界而言,当官的都应该讲良心,讲道德,讲诚信!只有每个为官执政者都能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劳动人民,咱们这个社会才会真正好起来!社会就好比一个人体,作为整个人体的大脑和中枢神经的“干部”健康了,人体的各个器官也才能健康!人体也才能将康发展!
在我们国家,就现在而言,还有相当多的普通群众没有工作;还有相当多的农村老人老无所依,老无所养;还有相当多的孩子上不起学;还有相当多的普通群众看不起病。你们做干部的过得总比他们好的多吧?!知足啦!官老爷们!作为“公务员”,就跟前后娘养的孩子一样,你们有亲娘的呵护,不缺吃少穿,不缺零钱花,是该满足了!
以下是我摘录并斗胆翻译的一首英文诗歌,权当与各位共勉,包括那些干部—
《LiveYourLife&EnjoyYourDay》
《享受你生活的每一天》
Today
今天
Beforeyousayanunkindword…
在你说抱怨之前...
Thinkofsomeonewhocan’tspeak!!
想想别人谁也不会说!
Beforeyoucomplainaboutthetasteofyourfood…
你在抱怨食物的味道之前...
Thinkofsomeonewhohasnothingtoeat!!
想想有人还在忍受饥饿!
Beforeyoucomplainaboutyourhusbandorwife…
你在埋怨你的丈夫或妻子...
Thinkofsomeonewho’scryingouttoGODforacompanion!!
想想谁在上帝面前哭泣!
Andwhenyouaretiredandcomplainaboutyourjob…
当你已经厌倦和抱怨你的工作...
Thinkoftheunemployed,thedisabled,
想想失业者,残疾人,
andthosewhowishtheyhadyourjob!!
和那些渴望得到你的工作的人!
Andwhendepressingthoughtsseemtogetyoudown…
当你失望、沮丧时...
Putasmileonyourfaceandthinkyou’realiveandstillaround!!
请把微笑写在脸上,想想你还活着!
当干部,当官的,吃着纳税人的,喝着纳税人的,花得还是纳税人的,却不为纳税人办事,办好事,办实事;或推诿扯皮,或耍牛逼,端大架子,或一推六二五,一问三不知。这样的干部,这样的官老爷,这样的所谓为人民服务的“公仆”,还不如不要,不如死了这世界还算干净,既能解决一部分人的就业问题,还能减轻一些国家财政负担!
现在的大学生毕业即等于失业,人人工作都这么难找,贫富差距又如此之大,你却在那儿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装腔作势,装模作样混日子而且还混上了好日子;不干事,不干实事,不干对人民群众有意义的事,既成就不了自己,又不愿成就他人,还真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反正中国人多的是,差你一两个地球照样会转,照样饿不死人,兴许少了你们群众会过得更好!
我作为一个普通人民群众,一个普通而又光荣地纳税人在这儿大放厥词,未免有些尖酸苛刻,但话虽难听,理儿却一点也不差。国家三令五申充分保障人权,并且宪法也赋予我们每一个人言论的自由,况且这也是最基本的人权嘛!我不相信在各项法律、法规相对日益健全,逐步落入实处的今天会给我等凡夫俗子戴一顶反革命言论者的帽子。我不配,也没理由惹国家和政府为我一介草民兴师动众,刁难,责难,为难与我!这本身也就是社会进步和文明的集中体现嘛!
人常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要搁在文化大革命那会儿说,肯定会被叛成反革命,肯定会被押入人民大牢蹲上几年,甚至一辈子。幸而,在改革开放日趋深入地今天,春光如此明媚,社会日渐和谐,已没有人为你这几句话大费周折地讨论、定性。不值得嘛!
凡是人民群众认为是正确、合理的东西;凡是绝大多数人口耳相传的东西,就一定有它存在的道理。并且,一旦合理地存在于人世间,那它绝对是经典地,名贵地,无可指摘地正确与合理。
市场经济,又叫做商品经济。何为市场?何为商品?何为经济?用老百姓的话说,市场不就是买卖或是交换日用品的地方嘛!商品不就是用来买卖或交换的物品嘛!经济不就是意识形态领域内一种模糊而概念不清的东西—钱嘛!
钱是什么?
在远古时期,人们用贝壳儿当钱;上古时期,人们用金属、珠宝当钱;近现代,人们用纸币当钱。人是越来越聪明,钱是由不算钱到很值钱再到越来越不值钱。钱就是纸片儿!钱又是命根子!死人活人都离不开!钱就是个屁,人人还都伸长了脖子抢着去闻,还说钱香,钱美,钱好!钱它妈就是人的私欲,永无止尽!就像一首流行歌里唱的那样“死了都要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乃高级动物,求生乃至享乐是其本能欲望;人又是万物灵长,天之骄子,上天又有好生之德,无人能逆天而行,不食人间烟火,否则,上天会让其自生自灭的。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生活虽然短暂,却不可以碌碌无为,浑浑噩噩。活着就要给自己、他人创造一些财富,无论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这就牵涉到一个人的理想问题。这是一个更高层次、更高境界、深奥复杂的问题。那么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呢?是为了自己吗?是又不是,不是又不全是,说也说不清楚,说也说不准确。所以有人把这些话当做资本主义和封建主义来批判,说它门是腐朽,落没、反动的,是低级、庸俗的。现实世界根本就没有意识形态领域内的“天”,有的只是非意识的,切切实实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可以感觉到冷暖、悲喜、阴晴圆缺的“天”。天是死的,是没有生命的东西!这时就会有人反问“天既然是死的,没有生命的东东,那它又怎能诛灭我们人类自己呢?”这怕就是某些利欲熏心者用以蒙骗我们这些善良者的花言巧语以及他们为所欲为、贪赃枉法的最好理由,和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渣人生不如意时所发的牢骚话吧!
也许父亲和云一样,是因为生活的艰辛、不易而听任上天摆布,对自己的命运不做任何反抗和斗争了。有时候,云恨父亲不自立、自强;有时候又觉得他被人瞧不起,受欺侮,很可怜。人在情感方面有时候是很矛盾的。也许父亲有父亲的苦恼,做子女的是应该更多地体谅他,关心他,爱护他,支持他才对。
父亲在他年轻的时候,本也应该和他的同龄人一样招工,成为人人羡慕地工人阶级,然后举家迁入城里,成为城里人。子女们也可以考技校,招工、或顶替自己成为工人阶级,找到铁饭碗,从而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可是命运的不公和他自己的不能好好把握机会,导致了他最终和绝大多数人不情愿与之打交道的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并且他寄予厚望的子女也极有可能重蹈他的覆辙。他虽自命清高,但却不得不面对现实,在困惑与挣扎中度过一生。父亲是可怜而又可恨、可悲的!
在他二十几岁时,祖父的四弟因为是国名党八十一军投诚人员,后隶属陕甘回民支队,属于老革命,解放后任当时的金积县法院院长。托四爷爷的关系,他被安置进灵武神经医院当锅炉工。如果他能坚持下来,早就是正式职工了。说不定在四爷爷的帮助下,他还会在城里找个对象,在城瑞安家,成为人人羡慕的城里人。可他因为当时的工资待遇不好,回家种地,种了一辈子地,种得是凄凉、荒芜,一塌糊涂!
“命命命,由天定!”父亲同许多人生不如意者一样,常拿这句话来搪塞他的做事从不善终。每次他与一家人在稻田里薅草时,他就会坐在田埂上一边抽烟,一边发呆,老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一家人苦死累活与他无关。真搞不懂他成天嗛(方言:音qie)个烟棒子想些什么!待一家人薅到他跟前了,他才捏灭了手中不带滤嘴儿的廉价的烟头儿,塞进上衣口袋(准备攒多了,挤出里头的烟丝儿用纸条儿卷起来抽),慢腾腾地下到田里和大家一起薅草。看着他用被电刨子打坏的右手食指吃力地挖三楞草的核儿时,一家人又心疼,又觉可气。
母亲虽是个急性子,奈何她早已被父亲这种皮皮沓沓的生活做风折磨得没有一点儿脾气。她惟有流着一脸的汗水,用拼命干活来发泄自己的不满。母亲是可怜可亲的!父亲用母亲常骂他的话说就是“没有一点子男子汉气派!”
父亲虽然比大伯小五岁,但从面相上看,倒要比大伯还要大五岁似地。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家宽出少年吧!”
每年插秧时,最令一家人头疼的莫过于刮田了。因为种水稻田要平整,淌水时才不会因为高低不平,旱的旱,涝的涝。每当此时,一家人就像牲口一样拉着刮杆在齐及膝盖深的水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地匍匐前行。即使众人无暇顾及,云都常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烧。父亲和日渐长大的云和弟弟海风像牲口一样在前边拉着刮杆上的两根水渍渍地麻绳吃力地朝前走,母亲则狠命地用两只瘦弱无力地手按压着糊满了稀泥地刮杆,一家人脸上的汗珠子掉得比钱都大,很是辛苦。而其它人家,包括大伯一家都是用牲口或自家焊得水田作业轮上在手扶拖拉机上刮田。他们一家人就是牲口嘛!每想及此事,云的心里就跟针扎似地疼。他在心里发誓,等他长大了,一定要给家里焊一对水田作业轮!一定要用先进生产武器击垮麻木不仁者冷酷的目光!然而,令人可悲的是,他的这一愿望实现的那天却成了弟弟海风悲惨离世的一天!(海风弟在枣园街上云的修理铺帮忙焊了两天水田作业轮后,开着四轮头回家时出了车祸,像风一样地离开了人世)
大伯家起先养着一头骡子,专门用来刮田的。后来因为祖父的离世,没人操心喂养,骡子成天圏在阴冷地马厩里,得了伤寒病,死了。大伯就让队上的电焊工韩XX焊了一对水田作业轮装在他们家的手扶上刮田。云家的手扶因为年代久远,老坏,已经不能在水田里干活了。这么多年来,父亲从来也没向大伯张口借用过他们家的水田作业轮或手扶车,而大伯也似乎没发现他弟弟一家肩拉人扛的辛苦样,从来没主动借给云家用用。父亲是倔强的,大伯是无情无义的,云是伤心欲绝的!这也叫同胞兄弟吗?人与人之间咋自私到了如此地步?!望着水田里强烈阳光照耀下的明晃晃的水面,云不禁愕然,愤懑!他在心里升腾起一股念头—一定要努力支撑起他们这个一潭秋水般死寂无助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