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飘飘》简介、第一章(1——10小节)
作品名称:白云飘飘 作者:zy1147580869 发布时间:2010-02-25 14:47:19 字数:40633
红楼一梦、白云飘飘
《白云飘飘》长篇小说(二稿)
注(本书系半自传性质,书中人物如与现实生活中之人物有染,实属巧合,万望读者朋友不要对号入座,自寻烦恼!书中带驼色的人物都正在各自的人生旅途中奋力拼搏,祝愿他们功成名就!好人一生平安!带红色字体的人物都已和我们天涯殊途。祝他们在人生的另一个世界里走好!安息吧,亲人们,朋友们!勿转载,待续,待修改!)
题记:人是一个糊涂的生物,他不知从何处来,往何处去。他对于这个世界,而首先是对于自己所知甚少—歌德。
谨以此书献给那些磨砺、造就我的朴实无华的岁月,和养育我的这一方热土。
书中主要人物按出场先后顺序为:主人公云(姓白);母亲(刘氏)、父亲、海风弟、红艳妹、丹丹妹一家。筏公爷爷、建宁的母亲、佳慧、外祖母、小舅舅、大姨妈、娘娘、姨兄金梁、萍妹、大舅舅、大舅妈、表妹玲子、祖母(尹氏)、祖父。大伯、大妈、艳艳姐、慧慧姐、小松哥、海燕妹妹、海蓉妹妹一家。
三舅爷爷、三舅奶奶,志辉、志军、志华大大,庆波、庆伟娘娘。
四舅爷爷、四舅奶奶,庆芳娘娘,小涛大大、庆岚、庆玲娘娘。
小舅爷爷、小舅奶奶,庆红、庆莉、庆春娘娘,志平、志兴大大。
三姨奶奶一家人。
韩老师、范老师、赵老师、冯老师、胖兵子、富贵、三眼镜等小学同学、老师。初中石老师、赵老师、女同学郝柳碧、甄、贾二位夫妻班主任、校长、陈学兵、老鼠子、倪砂锅子、江海、八大大、食品厂厂长及其母亲、巡道工、猴治军、刘猴子、饭馆老板娘及其小儿子、猴治军三姨爹及其外祖母、三老婆子、初三复读班周老师、三耙子、李老蛋子、白猴、方继忠大大、邻居周银安一家、高中班主任门老师、霞、爱军、仕诚、建宁、嘉文、于建华、侯校长、黑老师。大姨爹一家、打工伙伴嘉明、修车师傅、丹、第一次婚姻时的王佳丽、电焊铺丁师傅、妻子一家、儿子文举、妹夫、文联主席、刘哥、月、出版社栾编辑、宁生大大、研究所领导等。
自序(诩)
引子
第一章:故乡、童年、慈爱的祖母
第二章:求学之路
第三章:苦难的生活
第四章:事业与家庭
第五章:文学苦旅
结局:白云千载空悠悠
后记 ——《醉言醉语》
作者简介:张玉、男、汉族、1975.7.27日生于宁夏中宁县石空镇童庄村四队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自然人文主义学院国际TMD有限责任公司总裁中华全国“自然人文主义”科学院理事享受国务院特殊专家津贴加入博客群:(1)中国现代教育网 (2)江山文学网签约作者(3)腾讯qq空间(4)新浪博客
写作格言:真实记录平凡人生,折射当代社会变迁。写作就是在释放一种心情,要写就要写得很生活!
自序(诩)——
这是一部现实主义长篇小说,也是一部全景式描写中国当代农村七零后人生经历的长篇小说。从某些方面来说,也是一部小说化的家族史。书中主人公“云”的坎坷崎岖的一生,基本上就是我国当代农村七零后人生经历的真实写照。也可以把它看成是作者本人的一部自传、一部回忆录。作者以自己的一些亲身经历和切身体会,真实再现了一个农村七零后成长道路上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高度浓缩了中国大西北农村上世纪七十年代以来的历史变迁以及生活在这儿的农村青年在逆境中的迷茫与困惑、拼搏与奋斗、追求与挫折、痛苦与欢乐的一生;达到了思想性与艺术性的高度统一。特别是书中主人公“云”面对人生困境艰苦奋斗的精神和历程以其可贵的真实感激动人心,催人泪下,读后让人回肠荡气,掩卷沉思。本书看似在回忆一个人的一生,实则反映的是社会变革中的世态人情,反映着整个社会现状,读后有历史回放的真切感。
引子—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出生的我们这些人,没有赶上轰轰烈烈的“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而似乎这一切便注定了我们一生的平凡与无奈。
说它平凡,这是因为我们虽然面临并且经历着改革开放,好似生活在这样的岁月里,按道理就应同历史上绝大多数的改革和绝大多数生活在这些时代里的人一样,也有着波澜壮阔的一生。然而我们这些人,尤其是做为大多数的普通人并没有感觉到人生的辉煌与灿烂,而是被日益丰富多彩的物质和精神文化生活所掩埋,成为一个个为蝇头小利而疲于奔命的人。并且,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并没有机会成为时代的弄潮儿,并没有真正掌握时代命运的权利和机会。我们为此也深感无奈。
我们是平凡而朴实无华的绝大多数人。
这部书中的主人公“云”的一生经历,平凡而真实。我在此希望读者朋友能从中发现和找到一些自己的影子。而这些发现和找到便是对我创作此书的一些慰藉。我和大家一样也希望被人理解,而被人理解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应当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一部书,应当是一个人灵魂的真实写照,应当能给人以共鸣。
一个社会有一个社会的特色,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历史背景。同样,一部书应当能反映一个特定历史时代背景下生活在某个社会中的形形色色的人和异彩纷呈的事;应当能反映一个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现状并且剖析人生予人以启迪。
一部书,应当是一个人对一生的反思与回报。
不要荒废这些理应可歌可泣、灿烂辉煌的人生岁月吧!
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在挣扎中徘徊、在徘徊中奋斗、在奋斗中前行、并且奋斗终身!
第一章:故乡、童年、慈爱的祖母
童谣之《棒棒歌》
金棒
银棒
戳驴棒
捣蒜棒
河里捞的
树上砍得
坟莹里插的
——丧棒
1
童年,是看也看不够的动画片;童年,是一个接一个的恶作剧;童年,是眼含泪水的甜甜的笑…… 童年是快乐的。
和绝大多数的人一样,本书的主人公“云”也有着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在他的家乡,七十年代中期出生的他们并没有真正赶上计化生育政策的实施,家家几乎都有三四个孩子。并且那时我们国家也正酝酿着一场开天辟地的改革大潮——
公元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八日至二十二日,在首都北京举行了中国共产党第十一届三中全会。全会讨论了全党工作重点转移的问题。批判了华国锋坚持的“两个凡是”的错误方针。充分肯定必须完整地、准确地掌握毛泽东思想的科学体系;高度评价了关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问题的讨论;确立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指导方针;果断停止了“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口号;作出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的战略决策;制订了加快农业发展的决定;提出了健全社会主义民主和法制的任务;审查并纠正了党在历史上的一批冤假错案;增选了新的领导机构成员。这也标志着党重新确立了马克思主义的思想路线,政治路线和组织路线。它是建国以来我党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伟大转折。
——摘自《邓小平文选》第三卷
公元一九七五年阳历八月三十日,阴历七月二十七日,本书的主人公“云”便出生在大西北偏远省区—宁夏回族自治区一个工农业较为发达的县—中宁县。
一九三三年,中宁县正式筹建。原以县城所在地—宁安堡的名字命名,叫做宁安县。报于国民政府审核时,发现与黑龙江省宁安县重复,遂借用所属府城中卫和县城所在地宁安堡首字—中宁。自古卫、宁是一家,同属卫宁平原,两县亲如手足、形同姊妹。这一名字凝练含蓄,寓意深远,一直深受人民喜爱,沿用至今。
中宁,古称“眴卷”(xun-jun)县。西汉元鼎三年【前114年】建置。历史上曾四为县治,五为州治。它地处宁夏河套平原南部,历史悠久,沃野平旷。西汉初年即辟为引黄灌区,一直擅黄河之便,兼农牧之利,据水陆要冲,为商旅埠头。上古时期,它处于中原文化圈外缘,是中原文化与戎狄文化的交融区域。中古以后,它处于中原王朝与西北各部族争夺的拉锯地带。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历经发展与衰落的反复。明清至民国以来,农、商各业虽有所发展,但长期处于落后状态。
新中国成立后,如枯木逢春。虽历尽沧桑,终呈百废俱兴之势。现在的中宁,南北山林屏蔽,黄河蜿蜒中流,沃野千里,沟渠密布,瓜果飘香;公路,铁路、乃至高速公路横贯全境。“天下黄河富宁夏,鱼米之乡数中宁”。勤劳、智慧的中宁儿女,正以饱满的热情,十足的干劲,创造和续写着光辉的历史,以崭新的姿态迎接和跨入二十一世纪。
——见《中宁县地方志》略有改动
一九五八年,考古工作者在该县境内发现细石器时代遗址,由此证明数万年以前,已有人类在此繁衍、生息。两周时期,以俨狁(xian-yun)为首的戎狄部落游牧至此。秦汉时期,中原地区曾多次移民西北。此后汉人逐渐在此垦殖、开发。西汉元鼎年间“眴卷”县的设立,标志着汉人在此占据主导地位。据县志记载,当时人口已逾万人。东汉时期,羌族进入,汉人南迁。隋代,境内设鸣沙县。唐初,鸣沙县已有两万余人,这在当时整个国家来说亦属大县。西夏时,党项人由陕北迁入,与汉人杂居。元代又有蒙古人迁入。明初撤宁夏府,尽徙其民于陕西长安,鸣沙成为空城。明洪武九年,设宁夏卫,移秦、晋、江、淮五万民众实之。这五万人中的一部分移入县境,他们也就是中宁人的先祖。小时候常听老人们说他们都来自于山西大槐树。也不知道“大槐树”现在何处,总之我们都应该是山西人的后代。
主人公“云”的先祖由山西迁来后,一直居住在现在的中宁县石空镇白营村。那儿几乎全是白姓。到了云的祖父头上,因祖母与曾祖父母不和,举家迁至现在的石空镇童庄村。因为这儿是祖母娘家所在地。为此祖父的一只耳朵差点被他的父亲咬掉。因为祖父是他姊妹五人之中的老大,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曾祖父不愿他的长子离开自己。
祖父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祖母实际上完全掌控着整个家庭的命运与兴衰。同时,也因为祖母的精明强干和云一家与老家离得较远,除了人情往来,很少与他们老白家的人员往来走动,反而与祖母娘家的很多人员来往甚密。这种情况有点儿像远古时代的母系氏族社会。
祖母姓尹,姊妹八人,她是老大,也是八人之中最为心灵手巧的一个,也是云这一生中最最难以忘怀之人。听祖母说,她在当丫头时,常提着家里的烙馍馍上当时的枣园堡街上卖,吃了不少苦。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她开始向人学习接生。一九五零年,新法接生开始。当年县卫生科协同县妇联下乡宣传新法接生。一九五二年分别在六个区各建立接生站一个。改造、培训旧接生婆四十八名,祖母便是其中之一。小时候常听队上一些老汉开玩笑说云是“扳着屄养的”,就是在说祖母是个接生员。
祖母没有文化,但天赋极高,勤于自学,认得许多字。据她讲,如果不是没有文化,再加上年龄便大,她肯定能成为县妇幼保健所的一名医生。祖母手艺高,医德也好。在她生活的那个年代威信极高,很受人尊敬。她的九个孙子、孙女无一例外全都由他接生。在他们当时的枣园乡,上至关帝乡,下到国营渠口农场方圆几十里的地方,到处留有她医德高尚的美名。直到今天,一提起她,几乎所有上了年纪的老人都知道她。从云的父辈往下算,直到祖母去世的一九八六年冬天这近四十年里,几乎这儿百分之七八十的新生儿都由她带到人间。总数不下于四五千人,而且死亡率几乎为零。
祖母是慈祥、宽厚的。不论她多忙,出诊回来总忘不了给她最为宠爱的孙子“云”带一些好吃的回来。有核桃,红枣、沙枣、花生、还有儿时很稀罕的各式糖果。这些大多都是祖母出诊时乡邻们或孕妇家硬塞给她的。为此云常象个跟屁虫一样黏在祖母身边。祖母很胖,坐下后起来很困难,云便常常伸出稚嫩的小手使劲拉她,祖母才很吃力地拄着一根磨得十分光滑的木头拐杖硬撑着起来。云很乐意为祖母当另一支活拐杖,而祖母也最喜欢让云来做。这在祖母去世后的很多年里一直成为云内心深处最为快乐的记忆。
云很调皮,也很聪明,祖母从小便很喜欢他。为此他也被祖母惯出许多坏毛病。现在回想起来,虽然这些毛病让他在以后的学习生活中遭遇了许多坎坷,但云从不后悔。假如生活可以重来,他仍然愿意并且渴望祖母的娇惯。
祖母是精明、能干的。由于她的接生手艺,也由于祖父的任劳任怨,父亲和云的童年便有了快乐的经济基础。祖母共生育了两个孩子—大伯和父亲。这在当时的社会,是很时髦、很先进的。这也集中反映了祖母的进步与英明。“儿多的母苦”,此话一点不假。不是文化大革命,凭她的经济能力,完全可以供大伯和父亲读到大学。
大伯和父亲也遗传了祖母的心灵手巧。无论二胡、板胡、直到扬琴,凡是他们有机会接触到的东西,便会玩,并且玩得很出色。大伯与父亲的婚姻还算顺利,美满,也还令祖父母满意。大伯共养育了五个孩子,四女一男。父亲养育了云兄妹四人,两男两女。每天看到她心爱的九个孙男孙女活泼、健康地成长,无疑是祖母最快乐、最欣慰的一件事。
从云记事起,大伯就已经单院另过了。云一家和祖父母住一个院子。父母跟幺儿子同院住,在当时甚至现在的农村很普遍也很合理。并非人们常说的“天下的鸟,向着小。”
大伯为人精明透顶,村里人暗地里叫他“和珅”、“小诸葛”。父亲虽然也很聪明,但为人却有点迂腐木讷,且太过实诚。当然,在逐渐发展和演变的经济社会中,评价一个人精明与否,能力高低的主要因素还是看他能否挣到钱,是否有钱。尤其在人们的素质还比较低下,观念还比较守旧、落后的农村地区。
大伯家经济条件比较好。他是云所处的枣园乡最早的包工头之一。大伯家在云记事起便在全乡最先盖起了对面十间新砖房,且所有木料都是昂贵的松木。为此,祖父母和云一家也很为大伯一家感到自豪。由于大伯家境好,也由于云一家和精明能干的祖母一块儿住,时常会受到祖母的关照;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祖母的健在,他们两家相处得还算融洽;云也度过了还算快乐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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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一年二月,全县有27个生产队试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其余生产队也实行各种形式的联产计酬责任制。一九八三年五月,在舟塔进行社改乡,大队改村试点。翌年二月,全县各社、队都改为乡、村。一九八三年十二月二十二日,中宁黄河大桥工程举行开工典礼。自治区副李恽和、夏似萍为开工剪彩。大桥设计宽12米,长926.98米,23跨。这标志着困扰全县人民渡河难的问题即将解决。云再也不用坐羊皮筏子过河看望外祖母了。人们去县城也不用到石空坐渡轮了。
公元一九八四年9月8日至9日,自治区在中宁县召开庆祝第十八届国际扫盲日暨中宁县实现基本无盲县大会,宣布中宁县为基本扫除文盲县,并颁发了证书。这也宣告了云的母亲基本脱盲。
母亲姓刘,是黄河对岸鸣沙乡薛营村人。外祖父在云的娘娘(中宁方言,即小姨或姑姑,此处为小姨)出生两年后就去世了。外祖母含辛茹苦拉扯大了她的两男三女五个孩子,确切的说是六个,因为云真正的大舅九岁时过继给了外祖父的大哥。外祖父祖籍在邻县中卫县镇罗公社。打云记事起,外祖母一家很少和老家人联系。云暗自思忖,这恐怕是因为外祖母一家当时还很穷的缘故。
外祖父在云出生前早已过世。也不知他为什么从中卫镇罗举家迁至中宁鸣沙,反正在云的记忆深处没有他老人家的影子。因为条件限制,他老人家也没有留下过任何照片。只听母亲讲,她的父亲也是个老实头子(方言:意为老实)人。和祖父一样,云的外祖父也是举家迁至岳父门上。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招女婿,因为他们的岳父各自都有儿子,只不过外祖母娘家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云在鸣沙唯一的舅爷爷;而祖母娘家却有四个儿子。这在过去和现在也算是一种家族情节和当时他们唯一的选择吧!
外租母娘家人都很淳朴,也是个大家族。不过究其淳朴的原因,恐怕也只是那时候大家都还很贫穷,并且这也只是云儿时的印象。那个时候,也许是云的家境还不错;也许是他们枣园公社比鸣沙公社经济发展快;也许是隔着黄河天堑,母亲回一趟娘家不容易,并且如果没什么大事一年也就回一两次娘家的缘故,外祖母娘家人对云一家人很厚道,对他们的到来显得很亲切。这也正应了两句老话和俗话,叫作“穷大方”,“远了香,近了臭”。
外祖母是个寡妇,自母亲出嫁后一直守寡到去世,一生贫困但为人却很忠厚。在云的记忆中她常用右手捂着她的嘴,因为她是先天性兔唇,但不太明显。也许为此,也许因为穷,也许隔着黄河天堑,也许云一家一直没有什么大事,一年中她很少去云家涮(方言:转的意思)。当然,祖父母也并没有因为亲家母的缺陷和贫穷嫌弃、笑话她。他们一直友好相处了很多年。
母亲姊妹六个,她排行老三。因为她的大哥过继给她大伯的原因,她便依序成了老二。她有一个姐姐,两个弟弟,最小的一个妹妹。在云的记忆中他们兄妹五人相处得很融洽。这也因为穷人的孩子大多善良的缘故吧。
提起外祖母,首先得说说羊皮筏子。因为在八六年七月十五日中宁黄河大桥通车前,正是它成为云全家和外祖母一家往来的唯一交通工具。同时它也承载了云儿时许多美好的梦想。
羊皮筏,又叫“排子”。是大西北黄河两岸人民交通往来的一大发明。它由浑脱(音hun-tun浑屯)和排杆组成。以浑脱多少,分大、中、小三种。大型羊皮筏以41排,460个浑脱组成,可载货15吨;中型30排,396个浑脱组成,可载货10吨;小型27排,330个浑脱,可载货5吨。最小的羊皮筏子只用13个浑脱组成,可载货400-500公斤。这儿说的大、中、小三种皮筏,现在基本不见。记忆中云常坐着最小的皮筏过河去外祖母家玩,或在外祖母家过年。现在,因为制作麻烦,且交通发展很快,羊皮筏子在云的故乡几乎绝迹。只有邻县中卫沙坡头一带因为旅游业的关系,一直保留着这种文化遗产般的交通工具。
《中宁县志》记载有羊皮筏的制造方法。第一步:制浑脱。将活羊宰杀后,从颈部向后翻剥整张羊皮,用水浸泡3-4天。有异臭味后取出晾一日,去毛洗净。然后囊内灌食盐水半斤放在水中浸泡。吸盐后再灌胡麻油半斤,扎紧四肢和颈部放在烈日下曝晒,使油脂浸润皮层。4-5日后,皮呈红褐色时用嘴充气即成浑脱。第二步:制作木排。小型皮筏是将长2.3米,直径7厘米的5根木杆作为纵木。将长1.3米,直径约2厘米的20根木杆作为横木。在纵杆上凿孔,将横木穿进去,再用木楔塞牢两端,使其不致脱落。第三步:组筏。将13只浑脱分3排,按4、5、4的前、中、后顺序横列于木排上,腹部朝上,用细绳系在木杆上,皮筏即成。大皮筏依序加宽,加长即可。
最大的皮筏由8人操作,中型6人,小型2-4人。象云坐的用以摆渡人和少量轻便货物的小皮筏只用一个人便可操控。皮筏大多顺水行驶,时速可达6-7公里,使用寿命可达3-4万公里。
由于皮筏吃水浅,不怕触礁搁浅,木船不能行处它却通行无阻。大型皮筏一般用作长途货运。据老人们讲,他们儿时经常可以看到来往穿梭于包头乃至兰州的大型皮筏。当然也有许多拉纤的黄河船夫,也有许多流传甚广的黄河船夫曲。中小型皮筏用作短途运输,是黄河各渡口载客运货的主要工具。中宁黄河大桥建成后的几年间,鸣沙,枣园等处仍有数十架小型皮筏在沿岸摆渡人和货物。近年来随着两岸人民在河中间的沙洲上开荒种地,人们又发明了用汽车内胎做的筏子,或者找人焊了用柴油机做动力的铁船。以前制作和保养起来略嫌麻烦的羊皮筏子已经不见,成为人们心中永久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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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每年岁末,母亲都会领着云兄妹中的一个到村子南边的黄河边坐羊皮筏子过河看望外祖母,顺便在外祖母家过年。
和大多数孩子一样,每年的春节前后也是云兄妹四人最最快乐的日子。刚念小学的他们已经放寒假了。且不管寒假作业做没做完,他们与村里的伙伴们整天嬉戏、玩耍,盼着过年,盼着坐羊皮筏子到外婆家玩。因为皮筏小,一家最多带一个孩子。自云记事起,母亲带他去外婆家的次数最多。因为他是长子,且贼胆最大,敢坐皮筏。
天刚蒙蒙亮,母亲和云便在父亲的催促声中,在弟妹们羡慕的目光中梳洗完毕,穿戴一新,提着母亲给外祖母炸的油香,奔向河边。有时候因为天气太冷,弟妹们赖在被窝里不起来,但绝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早早起来缠着母亲和云一块儿到河边去。
云和弟妹们像一窝小花狗一样时跑时停,时而跑在母亲前面等她,时而落在母亲后面系鞋带。母亲便一路嗔怪着放下手中的筐子给这个系鞋带又给那个拍拍裤腿上的土。母亲的心情也像今天的天气一样好。此时的她也是年轻、美丽而慈爱的。父亲抱着两岁的小妹走在最后,不住的哄她别哭。此时的父亲是高大、坚强、慈爱、可亲的。
很快,他们便气喘吁吁地跑到皮筏跟前。老筏工爷爷慈爱地用他布满老茧,开满裂口,粗大有力的双手在云冻得通红的胖乎乎的脸蛋上轻轻拧了一把道:“婊子的嘎,今儿(方言:音:jie)又看你奶奶去(方言:音:ke)尼噢(方言:呢)?”正说着一家人都过来了。老筏工爷爷便和云的父母边交谈边等另外的顾客。
老筏工爷爷每天都会准时在那儿等候客人,尤其是每年邻近春节的日子。他已经六十几岁了。长期的行筏生涯锻炼了他强壮的腰身和敏锐的头脑。凛冽的西北风赋予了他不同于常人的沧桑与豪迈。他已经在这一带行筏几十年了。虽然也挣不了几个钱,但因生活所迫,他一直坚持了下来,直到两年后黄河大桥建成通车后才歇业种地去了。他家离云家不远,都是枣园公社人。他是云队上郝振仁的外父。从拉得子(方言:意为不太亲近)辈份上讲,云得称呼他一声舅爷爷。因为祖母的威望和云几乎每一年都坐他的筏子去外祖母家的缘故,他和云一家很熟,对云也显得很亲切、友善。
冬天的河水比较清澈且冰冷刺骨。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河面闪出道道金光。橘黄色的太阳泛溢着金光冒出东南方的牛首山顶,像炉膛中的红火炭一样,远远地就给人以莫名的温暖;又像是一个金黄色、硕大无比的橘子或橙子,只是在冬日凛冽的寒风中,给人以温暖的印象和诱惑。河岸边还有一圈圈冰碴儿没有融化。河里边偶尔也会淌过一块块冰凌。站在码头上,只觉得像是有个巨兽在搅动河底一样,轰隆作响。猛然间卷过一个个漩涡,便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漩涡随之被湍急的河水冲刷的无影无踪。因为胆怯,云是不敢靠近码头前沿的。他生怕河里会像《西游记》里演的那样,突然冒出一个妖怪把他掳了去吃掉。他也不敢久望河水,注视久了会让他头晕眼花。急速的流水“哗哗”地拍打着码头上赭红色的巨石,似乎让人感觉地动山摇。河水在码头前翻滚、旋转,像是烧开的一大锅水一样“咕嘟”作响。从河底翻搅起的泥沙依稀可见。偶尔也能细心的发现水中漂浮的金片儿,在纯净的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亮光,转瞬间又被河流无情地吞噬了。
大河是雄浑、粗犷的,在儿时,给云最多的印象是敬畏和惧怕;大河是宁静而苍凉的,在青年时,给云以无尽的沉思与遐想;大河又是悲壮而宽广的,在暮年,云总是像亲人一样理解并读懂了它。是它养育了我们生生不息、勤劳勇敢的祖祖辈辈;是它续写着我们华夏儿女几千年的文明与辉煌。
写到这儿,我也便很庆幸,我也是大河的儿女,我也是炎黄子孙。是大河赋予了我们炎黄子孙以灵动与秀美,是大河让我们传承了先辈们生生不息,孜孜以求、奋发进取的豪迈与勇气。
……
不一会儿,老筏工爷爷今天最后的两位顾客来了。她们是云后来高中同学建宁的母亲和二姐佳慧。
建宁的父亲在位于枣园街上的国家储备局五三六处当工人。他家仍住在云家邻村的张营(立新一队)。直到建宁上高二时,才举家搬到枣园街上的五三六处家属院。因为大家彼此都很熟悉。大人们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后,老筏工爷爷开始催促大家做好出发准备。
他选择好行筏地点,大多是码头下游水面比较开阔的地带。因为有了码头的庇护,下游的河水流速变缓,水面也相应开阔许多,适宜行筏。并且因为码头的阻挡,河水流向正好与外婆家的方向一致,行筏属于顺水推舟,很省力气。
……
这几年因为码头的庇护,建宁和筏工爷爷所在的立新村多出了好几百亩河沙淤积的河滩荒地。因为种荒地只交少量水费,其它赋税国家也还没有制定征收办法,一直全免,所以他们村的生活条件要比码头上游的云所在的童庄村好许多。他们童庄村四队也有河滩荒地,但面积不大。因为它处在立新村大码头上游,河水由于码头的阻挡水势很大,把沿岸许多荒地都冲刷掉了。
我们国家至今仍然是个农业大国。可以肯定地说,哪个地方荒地多,哪个地方的农民就比较富裕。在他们全县来讲,靠河岸和靠河南、河北山地的村子要比夹在中间两边啥都不靠的村子富裕。用邻村放羊的李二的话说:“中宁是个锅底坑,地形就跟女人的屄一样,窄(方言:音ze)长窄长的。两边的山脉就是屄梁子,人们都生活在屄梁子下边。中间滚滚东流的黄河就像女人哗哗流淌的淫水”。
正是女性生殖器一样的地方养育、生息着大多数华夏儿女。和云的父亲在枣园街地摊上买的看风水的书里讲的一样:前有水,后有山的地形,无论活人、死人都适宜居住,风脉(音mia)好。当李二在众人面前大放厥词的时候,队上的老光棍张来金就骂李二:“你都别(ba,音:罢)听这个婊子的骨头胡屄烂趟。婊子的嘎,薅田不拿拉拉子—由屄地胡趟着呢,怕是想婆姨想疯了,要么就是骚货篮子(方言:种羊睾丸)吃得多了胀得慌。赶紧眊(方言:音:mao看的意思)让你妈去(ke)山里给你找个婆姨日咯吧!”李二就瘸着一条腿,点儿日晃地,边追边骂张来金:“......你个狗日的不是屄里养的,难道是墙窟窿里憋出来的?”众人就哈哈大笑。有人就说:“操,李二,你日他哥的,讲几个笑话听听!这个烂怂子变的,一个人待在山上,闲毬的没啥事干,一天就抱上个黄色小说看着呢,肚子里的学问可深了。也不段了几个羔了?!”
李二一听有人夸他学问深,立刻受到鼓舞,大讲特讲开了——
“……话说,井沿上蹲着一只青蛙。青蛙一天到晚就是一句话‘呱——呱——天下数我大!”老虎听说后就想‘日毬子怪了,天下还有比我大的东东?爷爷看看去!’老虎来到井边,一看是个癞呱呱,它生气地提起青蛙,接嘴就是两个屄兜(耳光),骂道‘你他妈没个篮子(睾丸)大,一屄的杂讲话!’说罢,狠狠地把青蛙扔到了旁边的屎堆上……”
大人娃娃笑个半死,就连旁边垃圾堆上捡着吃垃圾的傻春耕也呵呵地笑。李二又来了一个——
“……拉骆驼的大刘和二牛,枣园街上比老毬。他说他的胖,你说你的胖,两个人为毬打起仗。开馆子的黄三打圆场‘兄弟,你两个都不了争了,坐下听哥说:你俩一人端一碗炒面吃,谁的毬硬得时间长,炒面白送;谁的软的早,这一串串子骆驼输给我当饭钱。俩人正好肚子也饿了,就答应了比赛。吃着吃着,大刘的毬先软了下来,一串骆驼输了。正当他起身要走时,旁边过来一个花姑娘,嘎嘎(乳房)一甩一甩的,大刘的毬一下子硬了,把半碗炒面顶翻了。大刘拿手拍着鸡巴骂道‘叫你硬,你不硬,一串串子骆驼输了个净;叫你软,你不软,一毬顶翻了我的炒面碗!……”
“李二,再来一个!”众人一起哄,李二又来了——
“……牛家庄的牛老六,养了一个傻丫头。傻丫长得贼水灵,隔壁张来金看上了。一天中午,张来金从墙翻过去,把傻丫按在炕上说:‘日你、日你——’门前柳树下纳凉的牛老六眼睛花、耳朵背,听见就纳闷‘诶,大热天的不睡觉,谁家子还卖玉米呢?走,我出去看看!’正当牛老六往出走时,又听傻丫喊道:‘我不、我不——’牛老六又纳闷:‘日毬子怪了,萝卜早都下市了,咋还有卖萝卜的呢?’一会儿,傻丫被X得乱喊叫:‘日的、日的——’牛老六听得当是‘热的、热的——’就冲屋里喊道:‘丫头,热了把窗子开开!’办完事,张来金出来冲牛老六喊道:‘牛大叔,大热天的,你不睡觉,站在院子里干啥着呢?’牛老六说:‘我听别卖玉米着呢,走俺俩看看去……”
众人差点笑趴下了。张来金骂道:“操,李二,你个婊子的骨头,X了几次啥?肚子搞大了没啥?指亲亲、靠邻邻,饿得屄儿吊绳绳!赶紧好好放你的羊,钱捞上了,哪里日哄一个花姑娘,你爹你妈也指不着!”
老周三嗛个烟棒子,斜趔下侉子来了。他是李二的姑舅,拿手拧着李二的耳朵骂道:“你个贼杀的娃子,不好好放羊,成天净想婆姨着呢!……”
张来金就拿老周三开涮:“他记者爷爷,你那个时候没有卫生纸,你老婆子衬的啥东西啥?”老周三转过身一瘸一拐地撵着骂道:“衬的你妈的裤衩子!婊子的骨头,没大没小的,爷爷也是你说的嗷?……”
张来金往傻春耕的跟前跑过去,把傻春耕也吓得唔里哇啦地跑了…………
其实这个李二,肚子里颇有点儿学问,可他的学问在广袤的农村大地上开不了花、结不了果。他的学问带给他的往往就是无尽的烦恼和奚落。本书的主人公云很是敬重他。在他离家出走后,云还写了一篇文章纪念他。原文如下——
《山泉》
在家乡,北山之中有一泉,水质甘甜清冽,漫洇在一条山沟之中。山沟里长满了野花野草,与四周裸露的山体形成强烈反差,仿佛北方的冬、夏两个季节。一到夏天,沟内山花烂漫,蜂飞蝶舞,水草丰美。我家有一块山荒,就在泉边,种了许多葱。
李二,邻村放羊的,弟兄五个,姊妹七八个,家里很穷,家里学历最高的老牌高中生,戴着眼镜,显得很斯文。我和他很熟。他写了不少诗,有几首发表在《人民文学》上,我见过。
刨葱刨累了,我坐在泉边洗脸。李二赶着羊群来饮水,顺便坐在泉边给我讲笑话。他指着长满水草的山沟对我说:“你看,这像不像女人的屄?这泉水咕咚咕咚冒着泡是不是在高潮?这山沟被羊吮咂噬弄过,正白花花地往外流水哩!”
我听不太懂,嘿嘿的笑。我瞅见他怀里的一本书,封面上一个女人光着屁股,想要,他不给。他说:“你看不懂。”
一头骚货(公羊)正在给母羊打羔。李二扔去一块石头去打,嘴里骂道:“你个驴日的,光天化日耍流氓,害不害臊?!”我嘿嘿地笑,他也笑。我看见他镜片底下流着泪。
李二是个瘸子,去年结婚不到半年,山区娶的媳妇趁他到山里羊圈上住着放羊的当儿跟她在老家早就相好的男人跑了,还卷走了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因为他们结婚时正值民政局春节放假,没领到结婚证,法律已经不再承认事实婚姻,李二与那个女人家里打官司又白花了几千块钱。李二一家人便骂李二是个窝囊废,连毬个老婆都拴不住,扬言再不管他的死活。他便一个人住在父母给他另盖的三间破砖房里,或者常年待在山里的羊圈上,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候去父母那儿讨口饭吃,弟媳妇的一双眼睛便跟她衲鞋底的锥子一样扎得李二浑身都疼。那一年我十三岁,他三十岁。我家的荒田就在泉边,他说他的田都荒了,没田种了。又过了几年,我们当地政府实行封山禁牧,强行扒了他的羊圈,李二便没了安心的去处。
后来,我长大了,和他爹妈一样,再没见过李二的面影影子。听说他把他的羊都卖了,一个人跑到新疆去了。听村里上新疆摘棉花的人讲,他在一户牧民家里给人放羊,招没招女婿不知道,反正有个女人跟他一起放羊。说李二现在胖了,大概是羊肉和羊奶吃得多了。众人嘿嘿地笑,我却笑不出来。我在心里唱着《在那遥远的地方》,为李二祈福,祝他一生快乐。
也不知李二现在过得咋样,他现在还写诗吗?真想到新疆去看看他。
云2009.5.25于中宁枣园
……
老筏工爷爷待凑齐四个人后把用木桨支起来的皮筏慢慢挪到河边,拽住皮筏上的一根指头粗的麻绳慢慢将皮筏落在水面上。“啪”的一声,皮筏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又荡了几荡。四方形的皮筏随着水流的冲刷不时地轻轻磕在岸边光滑的鹅卵石上,沙沙作响。他先习惯性地用木浆撩起一些河水洒在皮筏上面润湿它,然后把桨扔在皮筏正前方,用手扶住皮筏招呼客人上筏。
母亲先把筐子放到皮筏中间,然后抱起云放在筐子边。云一只手抓紧排杆,一只手扶着筐子,显得很紧张。接下来佳慧的母亲也抱起慧放在云身边。佳慧双手抓紧排杆不敢松开。
两位母亲猫着腰一前一后慢慢抬脚踩在排杆上,朝皮筏两角挪去。因为重量的增加,皮筏底部的浑脱擦在河底的鹅卵石上沙沙作响。因为皮筏不断晃动,四个人不约而同抓紧了排杆。筏工爷爷穿着水靴推着皮筏一边朝河里走去,一边把先前盘好的麻绳放在一小方狗皮褥子底下。待皮筏快要漂走时,他敏捷地往皮筏上一跃,稳稳地盘腿坐在了狗皮褥子上。他操起桨在河底轻轻一点,皮筏掉了个头后顺水朝东南方漂去。因为怕河水弄湿屁股,四个人都抓紧排杆蹲在上面。一个漩涡迎面撞来,皮筏轻微晃动了一下,河水也顺着排杆间隙涌上了脚。两个孩子怕把新棉鞋弄湿,不由地抓住了身边的母亲。母亲们便各自紧握住他俩的一只小手,轻声地嘱咐他俩别乱动,如果害怕可以闭上眼睛……
身后,父亲和弟妹们向他们挥手致意,目视他们离河岸越来越远……
越往前走,河面越宽。因为河水越来越深,流速也越来越快。老筏工爷爷用略带责备的语气嘱咐大家别慌,别动,别害怕。此时此刻,除了哗哗的流水声,大家似乎可以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筏工爷爷时而盘腿坐着,时而双腿跪着,时而单腿跪着,时而又半蹲着。他在凭多年的行筏经验,根据水流的大小、快慢,掌控着皮筏前进。河面在清晨纯净的阳光照耀下闪着道道金光,看一眼便觉眼花缭乱。河床上的鹅卵石在激流的冲刷下“喀喇喀喇”地滚动着,听久了便觉头晕耳鸣。在岸边看黄河只有一二百米宽,等到河中央才觉得河面会有好几百米宽。
皮筏漂荡在浪尖谷底。因为不看河对岸,没有参照物,会觉得它在原地打转,甚至还在朝后退。筏工爷爷佝偻着身子缓缓向前伸出桨后潇洒地在水面上一拨,皮筏便向前移动数米。两个小孩子是不敢看河面的。只看见对岸萧瑟的红柳树丛越来越高大,越来越清晰可见。碰见漩涡,老筏工便紧划几下,待驶出漩涡,又恢复了悠闲的姿态。看着对岸越来越近,大家的心情也越来越放松。胆大的云还趁机把手伸进冰冷刺骨的水中凉快凉快。因为紧张让他的手心都出汗了。
从排杆间隙看河水,河水是不会动的。它仿佛被褐红色的,圆鼓鼓的羊的胴体抱围着,哗哗作响。两位母亲此时也开始攀谈起来各自的生活。每年年底去看望自己的母亲也是她们最幸福的事情。调皮胆大的云也顺势偷偷打量起佳慧并发上一会儿呆。佳慧的皮肤随了她的母亲,略有些古铜色,模样还算俊俏。她只比云大月份,但看起来却比云成熟许多,有教养许多。也许这是女孩子特有的素质吧。少不更事的云是被祖母宠坏了的。此时便伸出手去摸慧家筐子里的干枣儿吃。开始佳慧没发现,只是矜持不安的看着对岸。在云偷吃了三四颗枣儿的时候,她一把拍在云的手上,嘴角嗫嚅着想要告状。似乎她胆子小,况且两位母亲正谈得起劲,便没言喘,只是掉过头来抿着薄薄的嘴唇狠狠地剜了云一眼。云嘿嘿地笑,佳慧一边捂紧筐子,一边别过头去不再理他。云觉没趣,低头抠起了手指头。那时的他们都才上小学三年级,懵懵懂懂,不解风情,只知羞涩。直到他们各自成家后,在建宁的婚礼上重逢时,云才觉得当时佳慧生气的样子和她结婚后的样子一样美。
……
皮筏渐行渐远。身后的故乡和故乡身后的大山越来越缥缈,越来越显出水墨丹青般的意境。离岸边还有一丈多远的时候,所有人的神经又重新绷紧了。他们敛声静气,思想也高度集中。人虽未动,但意识却似乎要催人动了起来,一步跨上岸去。老筏工提高声音道:“坐稳了,不要慌,排子要靠岸了!”话音刚落,最后一桨也落在水中。皮筏慢了下来……
在一处水流平缓的开阔地带,老筏工用桨点了一下河岸,皮筏便在惯性的作用下转了一下头向河边靠拢。浑脱的一角轻轻地磕在岸边的鹅卵石上,像碎石子儿洒在闷鼓上一样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可好听了。老筏工摸着了麻绳,猫起腰慢慢地立了起来。皮筏靠着河岸向下滑行了几米后,他瞅准了一片低矮平坦的地方,一个箭步跃上了岸。他抓紧麻绳顺势一拉,皮筏晃动几下后稳稳地停靠在岸边。老筏工依旧用手稳住皮筏招呼大家上岸。先是母亲抓起筐子,纵身一跃跨上了岸。接着建宁的母亲也慢慢挪到皮筏前边,一步跃上了岸。“海子,别怕,慢慢朝这里走。哎—对,对”母亲一边唤着云的乳名,一边伸手接住云把他抱上了岸。佳慧也猫起身子颤巍巍地朝皮筏前挪。她母亲连忙放下筐子卡腰把她抱了下来。
老筏工将皮筏拖上岸,习惯性地掏出烟袋儿,点上一锅儿旱烟享受起来。待会儿如果没人回枣园的话,他还得一个人划回枣园去。他们各自付了两块钱的船资后与老筏工做最后道别。筏工爷爷习惯性地摸摸云的头笑着说:“你都快走吧,过几天爷爷来接你们。”他嘬了一口浓烟,“噗”地一声吐了出来。烟雾立刻笼盖了他的上半身。两位母亲习惯地与他客套了几句,分别拉着自己的孩子朝各自的娘家走去……
漫漫黄沙,斑斑芦苇点缀其上。随处可见一片片低矮的红柳林顽强地伫立风中。时值隆冬,它们干枯的身影在寒风的吹抚下“嗖嗖”作响。好一派荒凉、寂寥的景象!云一步一回头地随母亲朝外祖母家走去。在他善良、幼小的心灵里,却时刻担心着筏工爷爷别被河妖掳去吃掉。
太阳渐渐越爬越高,身上开始出汗了。云顺手解开了蓝布衫子。母亲怕他刚小跑着出了一身汗要着凉,连忙劝他系好纽扣,不然就再不领他来外祖母家玩了。云拗不过母亲,只好撅着小嘴,嘟哝着,不情愿地重新系好纽扣。
刚开始走,云显得既兴奋又好奇,连蹦带跳。可走了不一会儿,腿也酸了,脚也麻了,开始慢腾腾地朝前挪了。日头已经照在半空中。原本在冬日很珍贵的金灿灿的阳光在此时也令他十分讨厌了。云又偷偷解开了蓝布衫子的纽扣,并且将套在里面的新棉袄的纽襻子也解开了。母亲见状要打,云一扭身,泥鳅一样溜到了母亲前面。母亲此时也停住了脚步,掏出手绢儿擦了擦额头和鼻梁上沁出的汗珠。
4
外祖母一家住在鸣沙山脚下一个叫薛营的村子。山距河有多远,外祖母家也就有多远。此时他们只走了大概十几里路,也就是一半路程的样子。眼看日已正午,母亲催云快走。他们匆忙地在河滩地上蜿蜒前行……
走啊走啊,原来去外婆家的路途如此遥远,如此难行!在云幼小的心灵深处便有了外婆家是山里人的感觉。当然,那个时候他们河北片的枣园公社因为有包兰铁路和省道迎永公路(中卫迎水桥—永宁)毗邻穿越而过,而鸣沙公社当时只有一条既窄又烂的说不上算省道还是县级公路的银平公路(银川—平凉),自然就让枣园人觉得优越于鸣沙人,有点儿川区与山区之别了。当时鸣沙公社的许多人是没有见过真正的火车的。以至于有人闹出了这样的笑话:说火车趴着都跑得这么快,如果站起来,还不飞起来吗?记得小时候云常拿到他家看火车为利诱哄表姊妹们开心。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娘俩已经踏上了银平公路。这儿可以说是黄河与鸣沙山之间的中点。因为后边的路要比布满荆棘杂草的河滩路好走,也可以说他们已经走了一大半路了。又因为希望就在前方召唤,“行百步者半九十”这句古语在此也已不再适用了。
沿着银平公路朝东走几公里,就到了通向外婆家的黄营路口。云缠着母亲到路口右边的商店里买了几毛钱的水果糖,喜滋滋地边吃边在前边小跑着朝外婆家跑去。当时一毛钱能买十个水果糖,不像现在钱不值钱,一毛钱只能买两个。
不知不觉,他们又走了一里多路,外婆家终于到了。那时,外婆和小舅舅、娘娘三个人一起生活。大舅舅已经成家另住。
比云早到两天的大姨妈和她的长子金梁,唯一的女儿萍,正在院子里陪外婆一家聊天。一家人看到他们到来后很高兴。小舅赶忙接过母亲手里的筐子;外婆则赶忙招呼娘娘给他们做饭;姨妈则连忙示意云和母亲坐下;金梁哥和萍妹则欢喜低不知所以,心想这下可以一块儿好好玩了。
天色已晚。因为走了一天路,又累又乏,云已有困意。吃完饭后,母亲安顿云先去睡觉,她则与一家人继续聊天。
第二天一早,云还在睡梦之中,忽然觉得有一双冰凉的小手伸进了他的被窝。云猛一抬头,发现竟是萍妹。她已经九岁了,比云小一岁。云害羞地捂紧被子,狠狠瞪了萍一眼。萍莞尔一笑,甜甜地叫了声:“海子哥,赶紧起来吃饭,太阳都照到你屁股上了!”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哈欠连天准备起床。在大西北的农村,家家都有炕。睡炕冬暖夏凉不说,还能治腰腿疼。炕烧得很热,睡上真舒服,云都不愿起来了。
当云准备穿衣服时,却感到了从未过的窘迫。因为他尿炕了。虽然炕很热,但却没有焐干他身下的床单。揭开被子,一股尿矂味扑鼻而来。并且他的小裤衩也湿湿地冒着热气。虽然云试图不被发现,但这一切还是被眼尖目明的萍看了个一清二楚。看到云忸怩着不肯起来,萍会心地跑了出去。云一猜,她准是告状去了。趁这个当儿,云赶忙脱掉小裤衩压在席子底下,做贼似地迅速穿好衣服跳下炕,假装到脸盆跟前洗脸。哼哼!果然不出云所料,嘴巴像麻雀似的萍早将他的糗事抖搂出去了。小舅舅冲进来假装要打云,外祖母赶紧跟进来骂道:“不知羞的东西,你十几岁了还尿炕,他才多大?!”说着,一边笑一边用左手捂住她的豁嘴疼爱地将云拉到大屋里的饭桌前吃饺子。萍依旧咯咯地笑个不停,云掉过脸去狠狠地恼瞅(方言:生气的看)了萍一眼。云划拉着碗里的饺子不肯吃,还是外婆给他淋了醋汁,哄了又哄,他才端起碗踅到墙旮旯里吃了起来,边吃还边生气地剜了萍几眼……
姨兄金梁比云大一岁。近几年姨夫承包了吴忠市扁担沟开发区的几项工程,挣了不少钱,姨兄手头便有不少零花钱。见云快吃完了,他便招呼云和他出去扎金花。云身上没有零花钱,也不会玩,便支吾着不去。姨妈是个老实人,与云的母亲一样也没进过一天学堂,只会惯孩子。她一听儿子要去赌博,便嗔怪着不让去。她虽嘴上说不让去,却也没加拦阻。还没等她说完,姨兄早一个蹦子跑的不见了踪影。云唏哩呼噜几下吃完了最后几个饺子,把嘴一抹,胡乱说了一句:“我吃饱了!”边说边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大门外好几个小锢碌子头(方言:赌头)正和金梁哥扎金花。因为不会玩,别人又忙着赌钱不理会他,云看了一会儿甚觉没趣。正在他掉头回院里时,萍妹不知什么时候从身后蒙住他的眼睛让他猜是谁。不打自招的萍早已咯咯地笑个不停。云因为萍的告密不耐烦地掰开她的手,大声叫道:“滚开,小狐狸精!”萍停住了笑声,假装生气道:“哼,我才不稀罕跟狗玩呢!”大概是云生就有女人缘,生性善良的缘故,他感到这样骂萍妹很不合适,转而高兴地叫萍与他到大舅家玩。因为门前的女孩少,没人与萍玩,她便爽快地答应了。
大舅排行老三,已结婚四年,育有一个女儿玲子(谐音:领子),年方两岁。他家和外婆家隔着两个巷子,与全队人同吃一口井里的水。他们去时刚好大舅挑着两桶水一摇一晃地往家里走。萍很活泼,老远便跑过去抢着给大舅挑水。大舅嗔怪道:“你不行,你才多大,这两桶水比你两个都重,你挑不动。”萍便花一样地飘到大门前给大舅开门。云眼疾手快,力气也大,早已抢先推开了大门。
进了屋,挺着大肚子的舅妈正斜倚在被上看电视。她一边嗑瓜子一边被电视里的相声逗得哈哈地笑。大表妹玲子正躺在旁边酣睡。由于炕很热,玲子表妹的两个胖脸蛋儿红扑扑的,很是可爱。舅妈见他俩来了,欠了欠身示意他俩嗑瓜子。舅妈眼睛盯着电视里姜昆和唐杰忠的相声,嘴里却说:“婊子的嘎,连谁一起来的,咋不见你妈过来涮(方言:转)啥?”云连忙回答说“在奶奶家呢”。相声演完了,舅妈转过脸让他俩鞋脱掉,上炕看电视。
大舅倒完水后从伙房屋里过来招呼舅妈去外婆家看望他小姐姐去。因为舅妈有孕在身,行动不便,云便乖巧地把她的鞋从地当中拿到炕沿下让舅妈穿。舅妈很高兴地摸摸云的头忽然问云道:“海子,你说舅妈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云脱口而出:“肯定是弟弟!”萍妹由于是女孩的缘故,或者太天真,抢着说是妹妹。舅妈的脸上先是掠过一丝儿笑意,继而又显出一丝儿愠色。见舅妈不再搭理萍,云有点儿报复萍后的得意。临走,舅妈拾了一盘子苹果和油香示意他俩吃。萍依然没发现舅妈的不悦,嘴里连连说吃过了。舅妈便示意云吃。云捡了一个皱巴巴的黄元帅很香甜地吃了起来,舅妈很高兴。
等舅舅、舅妈一出门,云便放下苹果朝不知所措的萍做了个鬼脸。萍扑上来假装要打云。云一个嘠子(方言:义同:蹦子)跳上了炕。萍也追到炕上。云一翻身把萍压到了身下挠她的痒痒,萍便咯咯笑个不停。忽然,萍停住了笑声,瞪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云发呆。云正想伸手朝萍的胳肢窝里挠去,却被萍的这一举动吓得不知所措。云以为哪儿弄疼了萍,萍要哭,萍却红着脸别过头去不再理他。大约过了几秒钟的样子,云就反应过来,原来他正骑跨在萍的身上。云的脸也刷地一下红了。他赶忙翻下身来假装规规矩矩地坐着看起了电视。萍惺了一会儿也翻身坐了起来,整理好马尾辫,抻了抻衣裤,假装生气道:“哼,再也不跟你玩了!”说着假装要下炕。云连忙陪笑道:“对不起嘛,哥跟你闹着玩呢。”萍立马换了个人似地嬉皮笑脸起来。这时云才细心打量起身边这位美丽、大方的姨妹:圆圆大大的眼睛很好看,双眼皮,好像一直在笑;瓜籽儿脸白里透红,皮肤细腻若凝脂;一头漆黑的秀发在脑后扎个紧紧的马尾,再配上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显得既清纯又漂亮。云的心里便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刚才的一幕像是他和她之间发生了电视里见过的男女之事。
那一年云十岁,萍九岁。
在此后的几天里,他俩仿佛一下长大了许多,懂事了许多。他们再也没有嬉戏打闹,而是规规矩矩地各做各的事。萍做她的寒假作业,云因为没带作业,便假装看她写,时而给予指点,时而又争吵一番。偶尔目光相遇,两人的脸便刷地一下红到了耳根。此时的萍是最美的。有时他们坐在一个被窝里看电视,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把脚碰在一起,便针扎似的连忙挪开,同时各自羞涩地低下了头。这在以后的许多年里一直成为云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第三天一早,云和母亲,还有萍、金梁哥、姨妈、娘娘、小舅舅一大家子去逛鸣沙街。
鸣沙街坐落在包兰公路南段(银平公路)两边,距外婆家大约二里路。在当时全中宁县的集市中,除了县城和石空街以外就数它最大,也最红火。因为当时黄河以南,西至恩和东至白马,两公社方圆数十里的人全部在这里赶集。并且因为鸣沙自古历史悠久,中宁黄河以南一带人口也比河北面多,它的集市是比较繁华的。起初,云还以为他们枣园有铁路、公路,有火车站,有道班,有五三六处,有粮库,有枣园中学,有影剧院、派出所等单位感到自豪。觉得他们枣园比鸣沙大而繁华。但当他一踏进鸣沙街,这一感觉便烟消云散。眼前呈现得是既神秘又新奇的另一番景象。好大一座繁华城镇呀!原来他是井底之蛙,原来他是夜郎自大。
鸣沙是古代会州,环州、鸣沙州和鸣沙县的所在。鸣沙县设于西魏,距今已有1400多年的历史。鸣沙城是北魏黄河通航后发展起来的码头城市。明代重修时,城周长3里7分(1730米),高3.2丈(10.6米),南北二门。明末清初,河道南移,州城从西北面崩塌到东南角,街市遂移至南关。民国时期,城区只有58个院落,34.5亩。建国以来,上游关闭郭家滩等叉河口,在归靠南岸的河滩地上进行大规模开发。1960年,县城经长滩乡的公路(中鸣公路)通到鸣沙,在鸣沙街与银平公路连接。鸣沙遂发展成为中宁东部的经济文化中心,成为仅次于县城和石空的重要城镇,街市面积也扩大到一平方公里。
鸣沙的街道沿银平公路与中鸣公路布设。银平公路是西偏南53度,中鸣公路和向南延伸的校场路是南偏东33度。主要街道有鸣沙东街,鸣沙西街、鸣沙北街、校场街和鸣雁街五条。
鸣沙东街从街中心起,向东沿银平公路到鸣塔巷止,长140米。主要单位有邮电所,税务所、综合修理店等。鸣沙西街从街中心起,沿银平公路向西到车路口西止,长256米。主要单位有农机公司门市部,派出所、公社政府、文化站、农行营业所、电影院、贸易货栈等。鸣沙北街从街中心起,向北沿中鸣公路到永寿塔止,长460米。两侧有地区医院,鸣沙旅社、中宁毛纺厂等单位。永寿塔是鸣沙州城仅存的遗迹,属自治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校场街从街中心起,向南延伸到鸣沙中学,长1000余米。两侧有鸣沙粮店,鸣沙完小、鸣沙中学、个体商业门店和校场居民点。鸣沙中学是本县东部地区唯一的完全中学。鸣雁街在鸣沙街以北,与鸣沙北街正交。东从鸣塔巷起,西到鸣沙村委会止,长450米。从东到西有鸣塔居民点,长庆输油公司鸣沙输水站、供销社、农贸市场、畜牧兽医站等。鸣沙市场逢2、5、8日集,赶集人数一万人左右。
他们一行七人东游西逛,不觉已到中午时分。期间母亲和姨妈给外婆扯了一身缎料,说是回去请人给外婆做一件棉袄。姨妈又给外婆买了一顶绒线棉帽。见他们兄妹三人不住嚷嚷,母亲给他们每人买了一个糖葫芦。云想去看永寿塔,金梁哥和萍妹要去看电影,三人叽叽喳喳争吵不休。大人们在春节期间是拗不过孩子的。最后,小舅舅、娘娘陪金梁哥和萍妹去看电影;姨妈和母亲则陪云到了永寿塔所在地—安庆寺。
永寿塔,俗称鸣沙塔,位于鸣沙镇北侧。在河对岸云的家乡枣园公社,每当丽日晴空时,眼尖目明的人可以远远看见塔尖。塔身为八角多层楼阁式空心砖砌,青砖挑檐,白灰抹墙,角挂风铃,宝瓶钻尖。《嘉靖宁夏新志》载:相传建于西夏谅祚之时。明嘉靖四十年(1561)地震倾圮。隆庆三年(1569)重建,至万历八年(1580)竣工,名永寿,四十级。康熙四十八年(1709)历7.25级地震,复崩其半。1963年2月21日,自治区政府确定为区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85年,国家文物局和自治区政府拨款15万元由云南大理州古塔修缮队承包。在文化部文物保护技术研究所专家的设计指导下,由县文物管理所主持修缮。除加固塔身,塔座、修复糟朽部分外,重新修复四级,安装金属塔刹,角铃、避雷器,架设塔内楼板。工程五月初动工,九月底完工。修复后略如旧式,并环以围墙,树碑塔旁为证。
——参考《中宁县地方志》
姨妈和母亲给殿内诸神各上了三炷香后怀着敬畏之心离开永寿塔。期间,云本想偷偷进塔里边一看究竟,但被一老妪双手合什挡住去路。一问姨妈才知这是寺内看塔的居士。因为国家有规定,塔内不可随便进入。云不尽兴,一路嘟囔着随姨妈和母亲到影剧院门前等萍妹他们回家吃饭。
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街上依旧热闹非凡,人员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就连公路上尖利、刺耳、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也阻断不了过往人群的稠密。好一派塞上繁华景,好一幅塞上春潮图!
第四天一早,姨妈他们决定要回吴忠了。一家人自然少不了劝阻一番。但姨妈他们已经来了好几天了,家里还有蛋蛋,金宝、喜喜三个男孩子。他们三个都还小不懂事。姨夫又爱喝酒,喝醉后又爱耍酒疯。最终劝阻无效。一大家人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越过七星渠大桥走向银平公路黄营路口等吴忠去的班车。
第二天一早,母亲也决定回家了。因为每年一过正月十五,家家户户都要忙着起粪、拉粪,准备春耕了。父亲脾气不好,手又懒,母亲担心回去迟了父亲不高兴。虽然云一再嚷嚷,仍然无济于事,最终还是与母亲踏上了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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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去的时候一样,他们娘俩沿原路返回。坐皮筏和现在的坐班车一样,赶早不赶迟。因为筏工爷爷每天都会准时在老地方等顾客。这就是他一生中仅次于种地的工作了。
提起工作,在当时的农村来说可是一个时髦的词汇。因为在农村,从云的父辈们算起,“工作”一词赋予了太多人、太多的辛酸与泪水。他们每一个人从小到大无时无刻不在被工作问题所困扰。孩童时代,因为父母是“泥腿子”没有正式工作,他们常觉很自卑。青年时代,他们又通过艰苦的求学之路寻求“铁饭碗”。在独木桥上挤得伤痕累累。成家后,又被子女的求学与找工作折腾得精疲力竭。到老后,又因为没正式工作,老无所养,潦倒一辈子。可以这样说:如果一个人生在一个大多数亲人都没有或没有一个像样工作的家庭,这个人一生的命运基本上是不会轻易改观的。在当时的农村,大多数父母、至亲没有或没有像样工作的孩子只有通过读书吃上皇粮来改变自身与家庭的命运。不像或父或母或至亲有工作有城市户口的孩子可以招工,可以考技校,可以通过当城市兵分到工作。大多数像云一样的孩子只有羡慕人家的份儿了。他们或承祖业种地,或学门手艺干个体,大多数不会有好前程。当然,如果父母既有头脑又有钱,可以通过购买城市户口达到招工,考技校、当兵谋到一份正式工作。但绝大多数老实巴交的农民的后代是没机会实现这一梦想的。他们来自于土地,又归于土地,一辈子总与土地打交道。当然,这里边还牵涉到一个人际关系问题。有的亲戚,他们一旦掌握实权,会无偿给自己的至亲子女找工作。但大多数时候他们是前怕狼、后怕虎,婉拒甚至横加推辞的。这也正应了一句俗话:“宁夏人当不了官,毬毛攒不了毡”。当然,这些人越多我们国家政治越清明,腐败现象也就越少,这应该值得提倡。
工作!工作!!工作!!!我们似乎一生都在被它所左右。这句话对于有些人来说未免言过其次,但对于云这样一生坎坷的人来说,对于生活在那个年代里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应该是真实可信的。因为那时我们国家正处在伟大的变革时期,“解放思想,实事求是”还没有被大多数人深刻领悟。大多数人心中只有无尽地怨言和莫名地狂躁。
什么叫工作?我想这也才是值得我们大多数中国人好好反思的一个问题。前不久,湖南卫视当家女主持人鲁豫采访台湾当红女艺人徐若瑄时,徐的一句话让我玩味了好几天也反省了好几天。她说她小时候的工作就是陪姐姐一起帮家里送外卖。这也叫工作?在许多大陆人心中,它不算工作,充其量是养家糊口的一种生活方式。直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我们很多中国人还认为只有为国家工作的“公务员”的工作才叫工作。这应该是值得我们深思和反省的问题了。
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正因为大多数像徐若瑄一样的台湾人把工作看的如此简单,人家才发展的比大陆快。包括深、港、澳,包括所有发达国家。我个人认为思想越解放的地方经济发展也越快。难怪邓小平同志高瞻远瞩地提出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简直太精辟了!我们中国人不缺钱,缺的只是思想的绝对解放。这样我们每一个中国人才不会觉得压力巨大而无法忍受。我在这里仍然振臂高呼:打倒封建主义!虽然大多数中国人天真地认为封建主义已经被打倒,已经在大陆绝迹。在我看来,思想不解放等同于封建主义,等同于落后腐朽!只有平和的思想才有好的工作,也才能干好各自的工作!在这一点上,我们国家现在提倡的和谐社会最能证明它存在的价值。
就像这儿的筏工爷爷一样,如果你对他说:“你的工作好辛苦哦!”。他肯定一头雾水,以为电视里头才会出现的港姐在嗲嗲地问他。“娃娃,爷爷这哪叫工作,混口饭吃罢了。”他肯定会这样回答的。我想如果有朝一日“混口饭吃”能变成我们每一个人的工作,我们国家才会真正健步如飞地合理地发展起来。你说呢?
筏工爷爷依旧招呼他们娘俩上了皮筏。因为今天等不到其它客人,云和母亲便成为他今天“工作”的唯一收入来源。
大河,依然霸气十足地冲撞着沙质的河岸向东流去,翻滚着,打着旋儿,不知疲倦。岸边的冰碴儿已经在慢慢消融。河沿儿湿漉漉的,像吸足水份的褐色海绵,好似一踩踏就会渗出水来。
由于今天人少,又是顺流而下,水流也比较平缓,筏工爷爷显得很轻松。快行了一半时,他忽然扯起嗓子吼了起来:“南河沿(那个)南(呀)河沿,南河沿上高(呀)高帮子船…….天下黄河向东流……”
远处,一只初试春寒的野鸭惊恐地贴着水面“扑愣愣”地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飞去。金色的阳光透过云隙洒向大地。河面上波光粼粼,刺得人眼花缭乱。“七九鸭子八九雁,九九苍鹭漫天转”,天气是渐渐转暖了。远处,青黛色的贺兰山脉蜿蜒似巨龙,绵亘数十里,宛若一道屏障屹立在故乡北边。
故乡就在山与水之间的狭长地带上。
不多时,他们娘俩已经安全上岸了。云像一只逮着猎物要向主人讨赏的小黑狗一样,撒着欢儿朝家里跑去。河滩上到处泛着白花花的盐渍。棋盘似的田地里,稻根由于寒风侵蚀和羊只的啃咬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沟渠拜上,田埂上,到处长满了枯败的野草。偶尔一阵寒风袭来,娑娑作响。一切显得那样荒凉、粗犷。村子里到处长满了高大的树木。影约在树林间露出一片片黄白色的屋顶,鸡鸣狗吠之声间或传入耳中。一切又显得那样祥和、安宁。时有几个身影立在崖头上手搭凉棚向河边眺望,好像是父亲和弟妹们在等待迎接他们娘俩。崖头上,毛平家门前的老桂花树上,几只花喜鹊抖动着尾巴上蹿下跳,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仿佛村里又有什么喜事要发生似地。
母亲和云加快了步伐,沿着河拜走向通往村子的小路。到了巷子头上,见几个小毛孩正在打尖(一种游戏),其中就有弟弟海风。大妹红艳领着刚会走路的小妹丹丹和几个黄毛丫头在旁边观战。红艳妹的眼尖,老远就发现了他们。她也不管小妹是否跟得上,径自飞也似地向母亲跑来,边跑边炫耀似地高喊着:“我妈回来喽,我妈回来喽—”。正准备抡圆了胳臂用木板砍尖的海风弟扔下木板笑嘻嘻地追跑过来,额前的黄头发一扇一扇的。母亲笑着。云也笑着提了筐子急速朝弟妹们小跑而去。大妹刚到便一把抢过筐子搜了起来。弟弟满头大汗地紧随其后,一把掀开盖在筐子上的报纸,也不管一手的土,掏出一个外婆亲手做的点心往嘴里就塞。小妹也回过神来,蹒跚地挪动步子吃力地朝来赶。母亲笑着迎了上去,双手一叉便将小妹搂在怀中,在她红扑扑地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海风为二,今年八岁。红艳妹为三,今年六岁。小妹是超生的,今年刚满三岁。因为后边还跟了两个馋嘴的小毛孩儿,大妹便既像抢功似地又像要保护筐子似地吃力地提着筐子跟在母亲后边朝家里走去。边走边机警地盯着筐子和那两个小毛孩。云则和弟弟海风伙同堂兄小松哥和其它男孩子继续打尖。
“尖”其实是一根长约10厘米,两头削尖,拇指粗的木棍。玩时先用一块长约30-60厘米、宽、窄合手的木板像《西游记》里悟空给师傅划的保护圈一样划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圆圈(锅),再在圈前50-60厘米处划一横线,将尖放在横线上,然后石头、剪子、布看谁赢谁先打。打方瞅准尖头用木板使劲一砍,尖就向前跳起,打的人再瞅准尖用木板狠命一扇,尖便飞也似地朝前飞去。乙方则迎面撩起布衫子或用棉帽子或直接用手拦截。拦住后,乙方用力把尖朝锅后扔,越远越好。拦不住,打方可连打三下。边打边喊一死驴(一下),二剥皮(两下),三卖肉(三下)。其间乙方仍可拦截。三下打完后,用木板从尖的落地点往锅前的横线量,板数多者赢。
玩乏后,他们又组织一帮人玩“跳黄羊”或“压死驴”。这两个游戏仍以石头、剪子、布或手心、手背猜先后和分组。手心对手背分成两组。输方为“黄羊”和“死驴”。黄羊双手着地,跳方轮流从其身上跳过。黄羊依次从脚尖、脚踝、膝盖、髋关节处节节升高。跳不过者反作黄羊被人跳,循环往复。压“死驴”时,“死驴”头抱一棵大树或电杆,后边几人弯腰相接作驴身,跳方挨个往上跳。从驴尾滑落一人就算输。这两个游戏极富趣味性、观赏性、技巧性。
当时农村孩子中盛行的游戏还有“狼吃娃娃”、“斗鸡”、“藏蒙蒙”、“扎虎心”、“打老牛”、“滚铁环”等等。也不知是谁先发明的,总归都很有趣。许多游戏的玩法大都记不清了,但它们带给我们的却是无尽的怀念和美好的追忆。
此外,当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各种外国舶来品大行其道,占据了中国的半壁江山。这其中关于小孩子的文化产品就包括数不清的动画片—
(1)以历史人物一休宗纯禅师的童年为背景(和真正的一休禅师的生平事迹有很大出入),的日本动画片《聪明的一休》:故事发生在室町幕府时期。曾经是皇子的一休不得不与母亲分开,到安国寺当小和尚,并且用他的聪明机智解决无数的问题。一体不光聪明过人,还富有正义感。他用自己的机智、勇气帮助那些贫困的人,教训那些仗势欺人的人,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此外,善良的小叶子、鲁莽的新佑卫门、和蔼的长老、贪心的桔梗店老板和民生小姐、骄傲的足利将军也都塑造的很成功。他们鲜明的个性和充满哲理的动人故事深深影响了一代人。那时的孩子们纷纷以一休作为自己的榜样,这部卡通片为我们的童年带来了很多温馨的回忆。“一休,一休!休息,休息一会儿(片中过场)”“一休哥!嗨,就到这里,就到这里吧!(结束语)”成为孩子们耳熟能详的经典台词。
(2)《花仙子》:继承了花仙血统的少女小蓓(原名是LuluFlower)在12岁生日当天遇到了花仙使者,并得到一把“花钥匙”。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她展开了寻找能带来幸福与快乐的“七色花”之旅。本片是我国最早引进的一部日本美少女类动画作品。让人难忘的童年美好时光:看漂亮、善良的小蓓为了寻找“七色花”不断努力着,羡慕她能用“花钥匙”的魔力变幻各种难以想象的漂亮衣服,盼望着那个帅气的李嘉文能快些赶上小蓓,陪她共同实现梦想。还有咪咪、莱福、波琪、娜娜小姐……该片的中文主题曲时至今天仍然作为经典的儿童歌曲被传唱。
(3)美国动画片《忍者神龟》剧情已记不清了。
(4)美国动画大片《米老鼠和唐老鸭》:是一部风靡全球的喜剧性动画片,收视率居世界之首。片中以米老鼠、唐老鸭、大狗布鲁托的活动为主要线索,通过它们一系列不连贯的、片段式滑稽遭遇,运用拟人的手法和心理学、生物学、物理学、哲学等各种原理,向观众展现了一个个幽默的、令人捧腹的具有高度艺术性的小品段落。中国的孩子认识迪斯尼就是从这部片子开始的。李扬老师和董浩老师的配音也绝了—“哦,演出开始了。这是沃尔特•迪斯尼的米老鼠和唐老鸭。(开场白)”。
(5)美国动画片《蓝精灵》
【原片名】TheSmurfs
【出品年代】1981年
【出品公司】Hanna-BarberaProductions
【国别归属】源于比利时漫画、动画、由美国出品
【剧集总数】421集
【内容简介】蓝精灵是一群由100多个深蓝色肤色,三个苹果高的人形小生物所组成的精灵群体。他们住在蓝精灵村的蘑菇屋里面。543岁高龄的蓝爸爸是整个集体的领导者。他们的生活原本该是完美的,但是恶棍格格巫出现了。他是一个坏巫师,整天想方设法抓这些小精灵。格格巫的宠物阿兹猫也很讨厌,总是想把蓝精灵当点心吃。蓝爸爸、蓝妹妹、聪聪、蓝蓝、笨笨、乐乐,都是片中鲜活、可爱、灵动的主人公。每每提到这部片子,一个个可爱的蓝精灵的形象就会活灵活现于我们眼前:爱做蛋糕的蓝精灵,有爱吹小号的蓝精灵,有爱照镜子的蓝精灵,有爱做木匠的蓝精灵……性格各异的蓝精灵与邪恶的魔法师格格巫及他的帮凶阿兹猫之间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较量。作为唯一的反派角色,他一次次的失败总是孩子们快乐的源泉。——
“阿兹猫,你这只笨猫(格格巫语)/送你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BANG!!!”
“……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它们活泼又聪明,它们调皮又伶俐,它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绿色的大森林,他们善良勇敢相互都关心,哦,可爱的蓝精灵,哦,可爱的蓝精灵,他们齐心合力开动脑筋斗败了格格巫……他们唱歌跳舞快乐多欢喜”(片头曲)。成为孩子们玩耍时的常用语和哼唱着上学、回家的经典歌曲。
(6)用“万人空巷”、“红遍神州”来形容美国科幻动画大片《变形金刚》当年在中国大陆地区的热播绝对不是夸张之词。诚然,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本片的构图、情节多处都经不起推敲,是一部地地道道的“应时广告之作”。然而本片对机器人变形、组合等元素的运用确实是到了驾轻就熟的地步,因而受到孩子们几近疯狂的追捧和痴迷。
——参考网络
这些风靡一时的动画片,已经成为一个时代的标志,连同那个年代林林总总的流行文化现象,构成了七零后童年中最令人难忘的回忆……
在云生活的那个年代,家家孩子都多,条件又不是太好,大多买不起什么玩具。不像现在的孩子,大多是独生子女,条件比云所处的那个年代优越许多,家家都有不少像模像样地玩具。像云这样买不起玩具的农村孩子只有动手、动脑自己发明创造各种玩具。这也锻炼了他们无尽的创造力、想象力和坚强的体魄。这也是艰苦生活带给他们最好的回报。相比较而言,现在的孩子没有那么多自己动手、动脑发明创造玩具的机会和时间了。因为他们所处的年代是一个物欲横流的年代。虽然人们生活条件较之以前大有改观,但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也越来越巨大。无论大人孩子,都被这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折磨、打击得精疲力竭。人与人之间变得冷漠无情,索然无味。大人对孩子的期望值随着生活条件的逐步提高而提高。几乎所有的孩子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无暇与其它孩子成群结队地玩各种游戏了。这样培养、造就出来的孩子大多既孤僻又自私,冷漠得像一个个冰雕。
如果以年龄段来划分,我个人认为七十年代以前的孩子是艰苦创业的一代;七十年代的孩子还有一些值得赞美的创造力;八十年代的孩子就像大多数有良知的人们所看到和担心的一样,是日渐堕落和坐享其成的、腐朽的一代;九十年代的孩子则在日益增大的生活压力下变成麻木不仁、无可救药的一代了。这也正应了一句俗话“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喽”!这也难怪伟大的、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同志早在改革开放之初就做出要加快精神文明建设的英明决策。也难怪有些人至今仍然怀念五六十年代人与人之间朴素、真诚的人际关系。甚至还有人怀念文革时期那样既叫人匪夷所思又叫人哭笑不得的岁月。变喽,变喽!人与人之间真正是变成了动物世界了!现代孩子之间少见的纯真情感好似已成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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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寒假就要过去了。
每年春节过后的二月十几号,云又要回到邻村—立新村村部南边的立新完小读书了。家长们也因为自己的孩子们可以有老师管教而略松一口气。他们可以安心地拿洋镐刨粪,用手扶拖拉机或牛马车往来年的旱作地里拉运,准备春耕。俗话说的好“一年庄稼两年种,头年备好来年粪”。
大多数人家年前没上冻时就已起光了所有圈里的粪,用人拉车子转到自家的粪场子里边。父亲手懒,每年都在春节过后快解冻时才开始起粪。包括羊圈、猪圈、厕所里头的粪。这是一件很费力气的活。作为孩子的云还沉浸在春节的快乐气氛里,不愿脱下新衣服换上干活时才穿的旧衣服。在父母的催促下无奈地与刚可以参加劳动的弟弟扛起铁锹随父母一块往外起粪,转粪,拉粪。
云家的粪场子在巷子头周银安家的枣树下面。这是当初队里给每家分的用来堆放粪和柴草的地方。有的人家因为居民点地方窄狭,没处砌猪圈、羊圈、厕所,便把它们都砌在粪场子里,这样便于管理。
猪圈里养着两个壳郎(待育肥的架子猪),羊圈里养着云家的五只母羊和祖父母的六只母羊。人圈(厕所)里布满了一摊摊冻硬的褐色的大粪。因为天气渐渐转暖,散发出一股股骚臭味。为此,祖父母也经常责骂父亲手太懒不知道垫圈。
父亲拿洋镐刨猪圈里的粪,母亲和云以及弟弟海风三人拿锹往外扔。祖父一个人拿锹把羊圈里的羊粪往一起攒。大部分猪粪因为两头壳郎用嘴拱刨已经松动。只有圈墙边阴面的猪粪冻得生硬。每刨一下,父亲便有节奏地“嘿”一声,像劳动号子一样,听起来叫人觉得亲切、踏实。结了冰的猪粪在洋镐的刨击下露出雪白的冰碴儿,常溅了人一身一脸,时而钻进衣领里面,凉丝丝的。因为夹杂着粪渣儿,钻进衣领里边就会让人感觉既难受又无奈。如果张嘴呼吸,还会溅到嘴里面。不过那个时候虽然家家都养猪,但不像现在有的人家养的多形成规模了。那个时候养猪喂的都是自家碾米、磨面剩下的糠、麸、黑面。如果是口壮的母猪的话,还可以把稻草粉碎添着喂。这样喂出的猪饲养周期长,肉好吃,属于纯天然绿色食品,且粪不太臭。不像现在养的猪多,饲料不够喂,只好购买精饲料,并添加料精和添加剂。这样喂出的猪饲养周期短,肉不好吃,粪比大粪还臭。并且现在提倡科学养殖,冬天还给猪圈搭上暖棚。这样一来,猪粪因为捂在里头发酵,更是臭不可闻。这也和我们有时候上公厕时碰到一个大腹便便的“肉食者”(官员代称)一样,他们因为吃得比一般老百姓好,拉的屎也比一般人的臭许多。哈哈,话虽难听,可理还就是这么个理儿!
就这样吭哧、吭哧地起了半天粪,肚子早就饿得咕咕乱叫了。母亲便在云和弟弟海风的一再央求下回家端来一盘过年时用垆饦的饦烙子和蜜馔子(一种面食,相当于馍馍)并提一壶水,给大家充饥。有时候祖母如果不出门接生,她也会迈着因为肥胖而行动略显迟缓地步子给大家送馍馍吃的。
那时的云他们正在长身体,也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龄,对吃的,尤其是对肉很感兴趣,肚子很容易饿,也馋得要命。这也能集中反映那时的他们生活水平普遍不高。用一句俗话概括就是“肚子里油水太少”。那时的过年放现在人的眼里还不如平时吃的好呢!那时家家户户过年就是个猪肉。有的十几斤,有的几十斤。甚至有一年云家因为稻子得了稻瘟病只打了三编织袋半秕半饱的稻子,打了三斤肉过了个年。这些肉搁精致的城里人,可以放在农村人认为纯粹是浪费的冰箱里吃上半年。可放在大部分农村来讲,往往年没过完,肉却早已吃完。现在过年则大不一样了。用一句恼人的广告语来说就是“这肉、那肉,吃得是肚子胀,不消化,也没什么胃口了”。还得花钱吃“江中”牌健胃消食片!
就那样,年仍然在他们幼小的心灵深处充满了喜庆、欢乐、诱惑。那样的年景从云记事起一直延续了十几年,成为他心中挥之不去的记忆。直到2000年他通过努力开设了自己的修理铺,弟妹们也都长大成人,可以或多或少贴补一些家用时,这种境况才得以改善。
那个时候他们过年很少放炮。除了个别有钱人家可以买几个二踢脚和一两挂100-200响的小鞭炮放放以外,其他人家在年三十那天晚上常显得冷冷清清。他们这些毛头小子便趁人家放完后,从人家大门口捡几个没有燃着的小鞭炮,拾个烟头儿或焚个香头儿在自家院子里或巷道里“啪啪”地一个个放着玩。可就是那样,他们仍觉得只有那时的过年才叫过年,也才像个过年的样儿。
那时的过年不像现在,家家户户的人都蜷缩在热炕头。有的睡一年中没睡完的觉;有的三五成群打麻将、扎金花;有的则没完没了的这台、那台看电视。没日没夜地睡觉,睡得人头都疼;没完没了地电视节目看得人脖颈都酸了,眼睛仁子都红了。真是无聊透顶!
儿时的过年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只是好吃、好喝、好玩,有新衣服穿,而是特别兴奋特别热闹。就拿几乎年年都耍的社火来说,儿时的社火虽和现在的社火差不多,但大人娃娃都撵着看。参不参与不说,也都爱去凑个热闹、捧个场。不像现在,虽然社火队锣鼓敲得震天响,但仍然没几个人从头到尾一直观看完的。除了那些没几天活头的老头儿、老太太一直眯缝起眼睛,露出满脸褶子和缺失牙齿的天真笑容,留恋着他们的过去以外,大多数忙与不忙的年轻人,都只是听见哪儿锣鼓一响,便侉侉地挪过步去,炫耀似地伸长了戴着黄金、铂金项链或打着各种颜色领带的高昂脖颈,探出一个个留着各种时髦发式的不尿人的脑袋,瞅上几眼,又摇摇头,不满意地径自散去。然后各顾各地,丧失理智般疯狂购买丰盛的年货去了。人人争相购买可有可无的年货,见啥买啥,好像穷得就剩钱了。其实也没有多少钱。不过就是个虚套子!
年是越过越没意思,越过越没劲儿了!人人都这样说,人人还都随波逐流地过着年复一年毫无意义、极度空虚、乏味的年!
过去,无论走到哪儿,或藏门子(串门儿),或藏亲亲(走亲戚),提不提东西,大家伙儿见面都很客气,都很有礼貌,也都显得很热乎。不像现在,逢年过节如果不提点东西去,不花个底儿朝天,虽然人人嘴上还是那些礼数,但骨子里却没有以前的那种亲切与随和了。人人都成了装在套子里的人,假假的。仿佛人人都有心事,人人又都欲说还休,人人又都假假地去听。每一个人的话都起不了帮人排忧解闷的作用。就和现在的药一样,量越来越大,价越来越高,疗效却越来越低,既治不了病,你还得花大把大把的银子去买,改心上的泥气(方言:音miqi)。现代人凡事就图个感觉,就图个下意识。就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样“跟着感觉走,请抓住梦的手,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温柔…….”
嗨!把梦是个啥嘛?它有手嘛?祖母这句话问得真有水品,也真叫人一头雾水。“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温柔”,这不和走猫步的模特一样,中看不中用吗?初中时的老党委书记这句话说得既对又不对。人人浮躁而不切实际,人人见利而忘义!人与人之间轻浮地飘着一团雾气,谁给谁都留下了一个个谜,真像梦一样。人人都习惯于伪装自己。走在街上分不清谁穷谁富,谁高雅谁低俗。人们仿佛都一样地浮华而不切实际,像踩在棉花堆上,毫无底气。
虚无!虚荣!虚空!缥缈不定!这个充满矛盾的世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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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天,他们起好了粪。第二天一早母亲便烧开了一大铝锅水,加在柴油机水箱里准备发动手扶拖拉机往来年的旱作地里拉粪。由于晚上天气寒冷,柴油机底壳的机油冻得很黏。虽然加了一大锅热水,仍然摇不动。父亲是个急脾气,手又懒,又没太大的责任心。每次一干活,一家人都跟着跑前忙后,提心吊胆,生怕他犯驴脾气,不是砸东西就是打人。除了祖父母,没人能管住。这在云幼小的心灵里面既凭添了许多忧愁又凭添了几分对父亲的怨恨和瞧不起。父亲就不像个男人!云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偷偷说。尤其是在祖母去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对父亲的这种看法直到云成家立业以后才渐渐淡漠了。因为此时弟妹们也都已经各自成家立业,生活也日趋好转,父亲的驴脾气才有所收敛了。
因为云兄妹们当时都还太小,力气也不全,所以每次发动车都是母亲一个女人家帮父亲摇。在农村,这种夫唱妇随的劳动场面随处可见。从云懂事起,他便觉得母亲很可怜,也很辛苦。母亲是伟大的,也是懦弱而愚昧无知的!她的一生可以说是完全由着刚愎自用的父亲任意摆布的一生。同大多数农村妇女一样,母亲的一生是默默无闻的、悲哀的一生!
父亲挣不来钱,就在大人娃娃身上、嘴上抠掐着省钱,自己的烟火钱却有增无减从不间断。为此他没少和母亲吵架,没少挨祖母的责骂。直到后来母亲也觉不能改变他,祖母也因祖父的烟不离口两人才默认倒霉。从云兄妹们大的上初中,小的上小学后,也就是祖母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在云的记忆深处,母亲和他们就没怎么填制新衣服。尤其是母亲几乎就没买过新衣服。他们一家穿的大都是有几个儿子开始工作、挣工资的三姨奶奶送给他们一家的叔叔、婶婶们穿过的旧衣服。为此云兄妹心灵深处又多了几分依赖和自卑。
因为祖母有手艺,有收入,生的孩子少,家境不错,威望又高,这也养成了父亲既懒又馋、又好色,脾气又大的公子哥似的许多坏习气。在云幼年时常影影约约听母亲和祖母哭着向几个舅奶奶诉说父亲年轻时和成家后在其它女人身上打主意花钱。甚至还听村里许多人背后议论父亲的作风问题。父亲舍不得花钱打扮母亲,却暗地里甚至明显地喜欢着其它女人的打扮入时和风骚迷人。父亲是自私、无能、且虚伪的!母亲只有自认倒霉,只有暗自伤心落泪。甚至在云懂事后,他还能明显地感觉到父亲喜欢并与之关系暧昧的一个女邻居因为母亲因此与之的隔阂而处处在打扮上在母亲面前炫耀。父亲则明显得让云感觉到胳膊肘向外拐。父亲是个没有责任心的人!这在云自己成家后才明白了男人之所以这么做正是自己的母亲和妻子惯坏了他们,让他们为所欲为。也只有在父亲日渐衰老的时候他才改变着自己的倔强和不近人情。因着子女的护佑母亲才在家庭生活中日渐占据上风。但他们老两口的生活其实还是有久已养成的父亲说了算的方式继续着。母亲也只是子女们在眼前时装装掌柜的罢了。这也正是母亲一生不幸的根源!在这一点上云很佩服祖母的为人,只有她一身女强人的作风才得以让祖父唯她是从。而似乎一个家庭的兴衰就掌握在一个女人手里。就看这个家里男人把女人当不当人,女人在这个家里是不是个宝一样处处占据上风!凡是女人倍受宠爱的家庭大多都是幸福的,兴隆的!以至于生性善良的云还冒出了一个大胆、天真的想法,那就是希望人类社会回归到原始的母系氏族社会。因为他觉得祖母在世的那个年代,他们一大家基本上就是祖母说了算,有点儿母系氏族社会的样子,而那个年代恰恰也是他一生中最最快乐的日子。
父亲在母亲的帮助下,用摇把儿摇转了几圈柴油机,但只见冒黑烟却仍然不能启动。最后还是父亲采用老办法,用手钳子夹了一块布条儿伸进柴油机油箱沾了一点儿柴油,然后卸下滤清器上盖,用它宝贝似的汽油打火机点着油布条儿,交给云放在滤清器进气管口上,他一手摁着减压把儿,一手在母亲的帮助下狠命摇转柴油机。油布条的火焰在滤清器的呼吸声中忽明忽灭,冒出浓浓黑烟。与此同时,柴油机烟囱里也喷出一股股浓烟。又是几圈后,柴油机飞轮越转越快,父亲赶快松开了减压把儿,柴油机“突突”冒出阵阵浓烟,终于启动了。云赶快扔掉油布条儿用脚踩灭,一家人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父亲扣好滤清器盖,母亲提来早就压好的一桶冷水递给站在手扶头前的父亲。水箱加满了。溢出的水在皮带轮的带动下溅了父亲一头一脸。此时的父亲又是伟大而叫人同情的。因为他今天没有着急发火,没有找借口打骂任何人,没有拿摇把儿砸手扶头。
父亲挂上倒一档,准备起步。祖父母早已拉开木制大门等候着手扶顺利倒出院子。老宅子的大门洞很窄,手扶箱刚好可以擦着门码头开出、开进。祖父母因为和云一家同住一个院子,所以对自己小儿子的这些脾性了如指掌,也时刻担心着他会爆发出来。祖父母虽已过了花甲之年,却仍然坚持着和云一家一块儿劳动。因为在农村,老人安置好儿女们后,必须留一份养老田以供日后的吃穿用度,直到自己真正干不动了才罢手。当时云一家加上祖父母在内总共八口人。其中,小妹丹丹因为超生按当时的说法只算半个人。按他们村的实际情况,人均可以分得1.05亩地。小妹丹丹算“黑娃娃”,按县上规定只分给0.3亩地。加上他们队上有河滩荒地,一家人种有12亩地。祖父母分种四亩。
祖父母与云家单另设灶,干活时一块儿干。祖母经常出诊,闲时也参加劳动。祖父老实忠厚,除了不会开车以外,其余农活都难不倒他,为人也很勤快。一大家人在祖母的精心指导与谋划下生活得还算其乐融融。大伯那时已在外包工,多数都带父亲一块儿去,两家人相处得也还比较融洽。
大伯一共养育了五个孩子:大姐艳艳,二姐慧慧,堂兄小松,海燕妹妹,海蓉妹妹。其中海燕妹妹比云的胞弟海风小月份,海蓉妹妹比云的胞妹仙大一岁。大伯既精于算计,又颇有些儿文学功底。这从他给自己唯一的儿子小松哥取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他是从自己收藏的《唐宋诗词精选》中唐代诗人杜荀鹤的一首《小松》诗中取的。只不过作者是借“小松”的埋没于深草无人能识,来表达自己无人赏识、报国无门、一生潦倒的苦闷心情。而大伯却寓意自己的儿子能有“小松”的凌云壮志,成就一番伟业,来慰藉自己因为文化大革命不能实现一生抱负的苦闷心情。他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寄予了太大的期望,而多年以后儿子“小松”却并没有长成“大松”,让他心满意足。这是后话,之后再叙。附《小松》诗一首,为读者共勉——
《小松》唐..杜荀鹤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大妈的娘家在枣园公社西面的关帝公社。不知什么原因,云很少见她的父母与祖父母往来。只在队里人和大妈骂架时,云听到大妈被人骂作黄瞎子。但大妈眼睛好好的,大概是她父母有一个人眼睛有毛病吧!大妈的大弟,三弟、四弟都招工的招工,考上学的考上学,也都已经工作了。她的大妹妹嫁得也是一个有手艺的老实人,最小的妹妹还没找对象,想学理发,云亲眼见大伯没有借给她钱。不过,云的大妈娘家人过得要比他母亲娘家人好的多。在这一点上,大妈和母亲虽没明争暗斗但却从不怎么深交。当然这也因为大妈是个少言寡语的人。用有些队里人评价她的一句话说就是她为人比较大势(方言:势利,瞧不起人)。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威望很高的祖母的健在,他们两家人相处得还算比较融洽。
记得儿时每年除夕,他们两家一共十五口人都会挤在祖父母住的正中间两件正屋里给二老拜年,有时还会组织他们九个孙子、孙女轮流表演节目。这在当时的农村是值得许多人家羡慕和妒忌的一件事情。
祖母因为给人接生、打针,有一定的经济来源,为人又好喜庆,所以她老人家就像贾府里的贾母一样在一家人的心中有着不可替代的身份与地位。每年除夕之夜,她都会从让一家人都感到神秘莫测的油光锃亮的红漆松木箱子底下翻出一摞用牛皮纸包裹好的硬币,给他们兄妹九人发压岁钱。
九个孩子依次给祖父母磕头,祖母便依年龄大小和学习成绩好坏给他们发数目不等的压岁钱。
先是大伯家的艳艳姐给一块,因为她最大,且已经上高中了;慧慧姐给五毛,她是学习委员,上初一;小松哥给五毛,他因为小时候患小儿麻痹右手不好使唤,迟上了两年学,小学三年级,和云一个班,左手写字,学习很好;过来是云给五毛,因为他是祖母最喜欢的孙子,学习一般,但人特机灵,淘气;云的胞弟海风老实巴交、不怎么讨人喜欢,学习不好,留了一级,与红艳妹一个班,小学一年级,给三毛;大伯家的海燕妹本与海风弟一个班,已升到二年级,学习一般,长相不太好,老爱撅嘴,大家戏称“三cou货”,给三毛;大伯家的海蓉妹与红艳妹一级,小学一年级,学习一般,为人比较阴沉,老爱撅嘴,大家戏称“四cou货”,不怎么讨人喜欢给两毛;红艳妹学习好,小时候特别上相,一双大眼睛显得很机灵,爱争嘴,给两毛;丹丹妹最小,祖母很宠爱,还没上学,给一毛。
艳艳姐因为是两家第一个孙子,小时候就特别受宠。从而养成了骄纵、蛮横、自私的性格。听母亲说,父亲未成家时,通过云的四爷爷在当时金积县法院当院长的关系,在灵武宁安(神经)医院当锅炉工。每次回家时,都会给艳艳姐买新衣服,买好吃的。每次做好饭后,大人不吃,她得先吃,不然就哭鼻子撒赖。在她复读几年考上新疆石河子医学院,后来参加工作,直到结婚成家,再没怎么看望过曾经疼爱过她的二爹。为此母亲常对云他们兄妹说艳艳是个白眼狼。这也正应了祖母常挂嘴边的一句话:“谁喂的狗咬谁!”每年她都拿最多的压岁钱,每次也最爱在姊妹中炫耀,爱摆老大的谱。好似天是老大她就是老二。她拿着钱给大伯和大妈夸耀,大伯和大妈会心一笑。云就暗想,同是两家的大孙子,为什么她总比自己多拿钱,就在祖母跟前撒娇耍赖。祖母慈爱地哄他说:“等你长成大姐姐一样大的时候自然会和她拿一样多的钱。”云就歪着小脑袋瓜嚷嚷道:“等我和她一样大的时候她早就嫁人了,哪还轮到她得压岁钱!”父母也会心一笑。艳艳姐害羞地假装追打云,一家人都乐得合不拢嘴。海风弟接过钱,吸吸快吊到地上的两根鼻涕,笑着跑到父母跟前炫耀。丹丹妹还不懂得钱的用处,左手被祖母拉过去塞上钱握住,右手食指习惯性地伸进胖嘟嘟的小嘴里吮咂着。云便跑过去想夺,红艳妹就嚷嚷着要告状,云一看父亲正假装瞪眼睛,不好意思地缩回了手。
接下来大伯和父亲便拉起二胡给孩子们伴奏,凡是读书的每人表演一个节目。最后,孩子们合唱:“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在纯真稚气的歌声中,新的一年拉开了祥和的帷幕。
8
父亲把车安全地开到巷子头的周银安家的枣树下他们家的粪堆旁。为防止车灭火后不好发动,第一趟车一直着着。父亲拿一把齐口大铁锹,祖父,母亲,云每人拿一把尖头锹,海风弟还没有锹高,也拿一把小方口锹绊绊搭搭和大家一块儿上粪。人多力量大。没半个钟头,一车粪就上好了。车上插一把大齐口锹,一把尖头锹,母亲和云分坐车箱两边,父亲开着往岸上(区别于河滩地的公路与村子之间的地方)的旱作地里走去。
一路上净是往田里拉粪的车。有当时农村最先进的四轮拖拉机,手扶拖拉机,骡马拉的二饼子车,人拉车子。他们家的这台东风-12A型手扶拖拉机是一九八二年全县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时,祖父母,大伯,父亲,祖母的三弟合伙买的。也是那时农村最先进的运输工具。后因分配使用不均,其它人又不会开,被父亲一人买下了。两年后大伯也买了一台新手扶,这台车就由云一家使用了。
不一会儿功夫,车便沿着腰带沟旁边的机耕路来到了三号沟边云家的旱作地里。父亲停住车,云和母亲跳了下来。父亲与母亲用尖头锹在地里划好粪堆穴位,然后挂上一档沿着穴位挨个往下扒粪,一车粪扒四小堆。最后父亲用大齐口锹把车箱里的粪划干净,打上车门,云和母亲坐上朝回走拉第二趟。此时,闲不住的祖父早已招呼海风弟把散落的粪用锹划拢。一共拉了五六趟,一家人一年积攒的粪就拉完了。如果逢上哪一年换炕,炕瓤子也是很好的肥料,这样就多拉几车。最后一趟时祖父和海风弟也坐上车来到田里。勤快的祖父督促一家人拿锹把粪堆儿划拢,用锹拍拍瓷实,再用锹铲一些土把粪堆儿盖住,以防春天风大把粪刮跑了。远远望去,洼子里就像平白多了许多坟头儿。几天后,一家人扛起榔头和锹来到地里散粪。先把粪堆儿呈放射状散均匀,再拿榔头把一些儿大粪疙瘩砸碎,就准备几天后开犁播种了。作为小学生的云和弟妹们各自又都长大了一岁,面临着新一学期的开始,同时结束过年和寒假带给他们的激动与兴奋。
9
他们的学校—立新完小,位于邻村立新村大队部旁边。前身是位于立新村洼子当中的双庙小学。后因校舍太过简陋破旧,且学生娃的数量激增,满足不了童庄、立新两个村孩子们上学的需要,于一九八三年土地下放后,在县,乡、村三级政府的协商协调下,决定在立新村村部南边建一所完全小学。自此,在双庙小学念了两年后,云她们姊妹几个便于一九八四年开春进入立新完小读书,学制五年。
双庙小学历史悠久。云的父辈甚至祖父辈中许多人都在那儿读过书。到云上学时,校舍多数已经破败不堪。教室门上,山墙上,伟大领袖毛主席头戴红五星八角帽的彩色头像和红色的主席语录依稀可见。云在双庙小学读书时报名时老师还会问家庭成份。不谙世事的云因为年少,加之虚荣心作祟,竟然说他们家是富农。这要在1979年3月10日以前,可是地地道道的四类分子。最后还是他们队上郝振志的妻子于彩缤,当时他们班的班主任,一位民办代课教师,给改成了中农,并且还是下中农。报完名后回到家里,满脸疑惑地云把此事告诉了祖母,祖母才心疼地告诉他说,在四清运动中富农和地主,反革命、坏分子属于同一类人,俗称四类分子。是要被监督和劳动改造的。云虽似懂非懂,但却从此很尊重这位女老师,认为她既漂亮又善良。直到几年后她被别人顶替回家务农,云见到她时仍然尊敬地喊她一声于老师。在孩子们眼中,谁对他好,他是会记一辈子的。这也是只有在孩子们身上才能找到的最为可贵地纯真与善良的本质。
在大西北,记忆中儿时的冬天是很冷的。虽已时值初春,仍然春寒料峭。只是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面感觉到眼前的天气要比年前稍微暖和一点儿。直到每天中午阳光强烈时,校园里向阳的黄土地才会有好多处显现返潮迹象。校舍门前的花池里,去年新栽的蓄根花有几棵已经露出了鹅黄色地嫩叶儿,顽强地生命力向人们预示着春天已经来临。低年级的孩子们高声叫喊着,哭闹着,嬉戏着,满院子乱跑。许多家长穿梭般地跑前忙后给子女报名。有的因为孩子年龄不够,正在苦口婆心地与老师争辩,说理儿。老师则一本正经,爱招不理。高年级的同学们在老师的招呼下忙着打扫卫生。有的端了一盆水洒洒漾漾地往教室里赶;有的两个人抬一桶水呲牙咧嘴地往教室里走;也有胆大的男同学提了扫帚满校园里追逐打闹;细心地女同学在玻璃上哈了气用旧报纸擦玻璃;叫喊声,吵闹声此起彼伏。巴掌大地一片校园沸沸扬扬,像炸开了锅一样热闹。大人孩子,老老少少仿佛都还沉浸在过节似的喜庆气氛中。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与新奇!大家在经历了寒假短暂地分别后,又重新汇聚到了一起,使得空旷寂寥地校园顿时生龙活虎起来,一派崭新热闹地气象!
校门口立新大队文化室的后墙跟下,一溜儿排满了装有各式糖果的小推车。也有用废旧布料和编织袋行扎地严严实实地铁笼子,笼子里也是五颜六色地糖果和一些干果。也有比较时新地芦柑,香蕉、苹果等水果。这些笼子是用老旧地永久,飞鸽、凤凰等牌子的加重自行车驮来的。自行车像一个个晒蔫儿了的老人,斜倚在一棵棵落光了叶子地白杨树杆上。卖东西的大多是附近的村民。孩子们今天开学,也是他们盛大地节日一样,人人笑逐颜开。大人们三三俩俩赶集似地往学校里走。有的边走边扯谟;有的边扯谟边叨着旱烟卷儿;有的抽着大前门,黄金叶等时髦地卷烟;有的干脆像个老小孩儿一样嘴里叨个糖葫芦。今天更是小孩子的节日。有拿了一毛两毛压岁钱买长条儿面糖的;有买豆瓣儿面糖的;有买牛筋一样的焦糖的;有买五颜六色小团扇儿似地把把糖的……俨然一个小型农贸市场。
人们有的穿着崭新地蓝涤卡衣裤;有的穿着衣领和袖口缀有补丁但却洗的很干净地灰色中山装,裤子的膝盖处和屁股上都打了补丁,但却看不出针脚。有穿单的,也有穿棉的。真正是“二八月,乱穿衣”。
只要是晴天,尤其是在中午,家乡枣园的初春还是比较暖和的,早晨和下午则阴冷异常。在家乡,按气候划分,冬季一般要从上年10月中旬延续到下年4月中旬,大约192天左右。这样算来,每年开学的阳历二月十几号,虽然日历上早已标明立春,但气候上依然属于冬季。
中宁县属大陆性季风气候区。位于我国南温带亚干旱气候区和中温带干旱气候区过度带,具有明显的过渡性和区域性特征。在1953-1985年,年平均气温9.1摄氏度,最高10摄氏度(1953年),最低8.2摄氏度(1967年);7月的平均气温23.4度,1月的平均气温-7.4度,年实际较差30.8度。极端最高气温38.5度(1953年7月8日),最低气温-26.7度(1954年12月28日)。昼夜温差最大29度,一般都在23.4度-29度之间。从云记事起,天气因为温室气体效应越来越暖和了。过去老人们常说的“冬至前后,河叉(河面结冰)峡口”那种冰天雪地的严寒气象早已不复存在。——见《中宁县地方志》
在过去,黄河凌汛自11月下旬开始,一般到12月中旬便开始叉河。据老人们回忆,叉河后河面上可以通行大胶车两个月,一直到惊蛰结束。所以又有“惊蛰不履冰”的谚语。黄河自上游刘家峡水库蓄水后,冬季水量减少,且伴随着全球化越来越明显地温室气体效应,那种宏大地,壮观地冰天雪地的景象只是变成老人们茶余饭后咀嚼的话题,成为他们心中才会有的永久记忆。自然由于人为的破坏,已经变得不那么自然了。人定胜天的时代已经悄悄来临。进入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全世界的气候变化已经十分明显。各种“效应”,各种“现象”纷至沓来。全球气温变化异常诡秘莫测。因为人类的存在,世界已经不是以往的世界了。地球已经变成一个大温室,一切生物都生活在温室里,抵抗自身病魔的能力大大降低。癌症,萨斯、艾滋病、禽流感等各种病菌恣意泛滥,把人类折磨得够呛。很多生物行将灭绝。不知道哪天,这个巨大的温室就会被各种有害气体撑破,炸得粉碎!
10
这是云在立新完小学习生活的开始,什么都是新的。双庙小学那些缺胳膊少腿的,黑咕隆咚的烂桌椅板凳,甚至还有用土坯砌就的土桌椅板凳已经不复存在,代之而来的几乎是一色的油着清漆的油光锃亮的新桌椅板凳。教室已经由原来双庙小学破旧不堪的平顶土坯房变成人字形屋顶的宽敞明亮的红砖青瓦房。这跟云的家乡大多数人家那种屋顶覆盖20几公分厚的草泥的土木结构的平顶土坯房来比较,简直就是天上地下。这也表明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入,随着国家实力的不断增强,国家对教育的投入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凡是在农村,特别是老少边穷的地方,最气魄,最漂亮,最神圣的地方莫过于政府机构,零星厂矿企业的办公机构和学校。
校园正中操场正前方还建了一个大花池。花池中间是一个铁质的旗杆,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在飒飒春风的吹拂下高高飘扬。孩子们终于能和电视镜头里那些有钱的城里孩子一样行队礼,奏国歌,升国旗了。就连双庙小学用半截钢轨做成的黑不溜秋的铁钟也被更准时、更先进的电铃所取代。它只是作为万一停电应及时才使唤的物件,随便悬挂在校园东边一棵歪脖子老柳树上……一切都让人感到既新奇又兴奋。就像自家盖了新房子,搬了新家一样,学校里的每一个人,从老师到学生,从校长,主任到伙夫,甚至是童庄、立新两个村子的人都在为自己或自己家娃娃有了新学校而感到由衷地高兴。
教室里粉白的墙,新漆的绿油油的墙裙;红砖铺就的地面;采光度很高的闪闪发光的玻璃窗;新抹的水泥黑板透着黑亮的光芒;屋顶还裱了白漆的三合板顶棚;双庙小学那样用土坯砌的土炉子也已被崭新的铸铁炉子代替。所有这一切都让人心情豁然开朗,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每个老师和学生都像有了新家一样激动不已。老师招呼着各自的学生打扫卫生。擦玻璃的同学在老师的指导下先用湿抹布擦一边,再用干抹布擦一遍,也有的用旧报纸边用嘴往玻璃上哈气边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每一块玻璃都擦得光可鉴人。老师专门派两个力气大的男同学,提着一根木棒和学校给每个班都发的新胶皮桶,去学校水房里的水龙头上漾漾洒洒地抬来一桶水洒地。扫地的用新领来的高粱秆扎成的笤帚扫的正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地泥土气息。这一切在原来的双庙小学都是新奇的。每一个人都好像一下子从低矮的土坯房住进了城里人铺着地板砖,通有暖气的楼房里一样,全然有一些不太适应。最后,老师们又招呼各自的学生在自己班门前用红砖砌就护栏的花池里翻土并洒下各式花种,再浇上水,然后就像等待自己孩子出生一样,默默注视着,等待它们开花结籽儿。旗杆下的大花池里,校长和主任正带领几个爱表现,学习又好的学生种花。全新的生活是美好而幸福的!
云的班主任是他们队上夏桂兰的养女,也是学校新任的教导主任,人很漂亮,看起来也较亲切。云和小松哥还有班主任韩老师的儿子陆浩一个班。云和陆浩都是年龄不够硬塞进学校的。云仗着祖母的威望,陆浩则因着自己母亲是老师的原因。陆浩比云小月份,但因为母亲是老师,学习比云好。小松哥因患小儿麻痹迟念了两年,但学习好,尤其是他因病被迫用左手写字且写得很好,在学校被人赞叹不已。
学校老师大部分都是本地人,对云的祖母也都既熟悉又敬重,见面都尊她一声“白家姨母”。老师们大部分都已成家,年龄与云的父母差不多,有的还给自己的子女们代课。那时的老师都是很严厉的,时兴体罚学生。家长们也认为只有严厉的老师才是教书好的老师。每年春暖花开季节,老师们都会派一个既爱讨好老师又身强力壮的男同学爬上正在发芽地柳树给他们做教鞭。教鞭用铅笔刀削地很光滑,两头留着十公分的树皮,都可以当把儿使用。拇指粗的教鞭做的很受使,就像孙悟空手里的金箍棒一样。当然,惩罚也会降临到那个爱讨好老师的学生头上。他个子大,年龄也大,老坐后边,家境不好,穿的也较破烂,经常穿着一双脚趾头开了洞的黄球鞋,学习也不太好。有时他回答不出提问,或板书不对,或家庭作业没完成,老师照列会用他削的教鞭狠狠地抽他的脖颈。大家都吓得不敢出声,他眼里噙满了泪花儿却不敢掉下来。这也正应了大人们常挂嘴边的一句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同学们从此也更瞧不起那位男同学了。
在当时,打人最凶就是家住立新村三队的胡治民老师。
他的二女儿和云一个班。他虽不是云的班主任,但教他们数学。为此他二女儿和班里大部分同学没少挨他的打。有的脖颈都打肿了都不敢给家长说。偶有家长发现,也都不敢或羞于去找老师评理。只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嘴上还一个劲儿地骂自家孩子不争气,该应打。
云长大后每忆及此时,似乎理解了当时老师之所以打人歪(方言:凶狠),是因为他们自家的孩子多,学习不令他们满意,他们的工资待遇又不好,生活压力也大,故而将一肚子怨气转嫁到学生头上。这就有点儿像看守所和监狱里的管教一样,随意把怨气撒在犯人身上,拿“黑驴球”暴打不听话的犯人。
家长之所以不敢去找老师评理,一来是觉得老师这样做是为了自家娃娃好,二来他们也为孩子多教育不过来,正好借老师的严厉替自己管教管教。再则,那时候的老师大多因为和农民差不多一样贫困,还能看起泥腿子,师德也还算好,在心理上让农民感觉好接近。不像现在的老师,工资待遇一个劲儿飙升,大多数把自己看做是城里人,和农民不是一个阶层了,且经常和校领导三五成群在饭馆里大吃大喝,自身形象大打折扣。此外,学校各种费用也一个劲儿猛涨,要不是国家实行免费义务教育,恐怕许多孩子连学费都交不起了。这也无疑加深了教师和家长尤其是大多数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家长间的矛盾。当然,这也和咱们大多数中国人身上历来就根深蒂固地“见不得别人米汤锅里起皮”的劣根性有关。一个个鼻子愤愤地,觉得过去的“老九”地位一下子抬高了。甚至把他们与工人干部甚至当官的联系在了一起,有着极强烈地排外性。过去的老师在学生和家长眼里是要比现在尊重的多。过去娃娃多,没时间没精力去疼爱关心,现在家家都一两个孩子,个个都是宝,家长舍不得打,也不允许教师随便打,况且现在的教育制度日益完善规范,严禁教师体罚和变相体罚学生。
过去农村都是半手工、半机械化生产,现在则基本上实现了机械化作业;学生学习、就业压力日益加大,家长对孩子的教育状况越来越关心;这无疑让家长们不得不也有时间和精力去关注自己孩子的成长。可以肯定的说,现在基本上没有老师敢随便体罚学生了,除了极个别落后偏远地农村地区。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有着无可辩驳指责的双重性。过去的农村孩子,考上考不上,还不太让家长担忧,大不了回家种地,因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和云一样早就熟悉各种农业生产,完全是个合格地农民。不像现在农村的孩子,书一念不成,就等于啥都干不成。因为他们绝大多数就像小家碧玉一样,没有时间也没被舍得熟悉各种繁重的农业生产劳动,一旦考不上像样的大学,或根本就进不了大学校门,他们的前途是可想而知的。这也就是现代人老觉得比过去的人活得累的最根本原因。过去一个孩子身上投入三四万块钱就可以把他们安置好,现在得三个三四万还不一定能安置好他爹他妈!
时代不一样喽!现在的孩子都变成“天牛”了。那些绝大多数干枯的“树干”是经不起他们噬咬的。
云常听父辈们谈起他们小时候在双庙小学读书时,因为桌椅板凳不够,用泥台子和泥凳子当课桌板凳,冬天连个炉子都没有,穿的还是空筒子烂袄子,一个个冻得清鼻子可淌。尤其是五九年那会儿,家里常因吃了上顿没下顿而不得不让他们暂时休学在家帮父母满洼子里找吃的,连老鼠洞都不放过,条件十分艰苦。但他们那时候都特别好学。不像现在的孩子,吃的要好,穿的要好,零花钱要多,攀比心理强,竞争日趋白热化,还不好好学,老认为自己是在为父母而学习,傻傻地。不过父辈们比现在的孩子好的一点是,那时候人口少,竞争不太激烈,他们只要念个初中、高中甚至初小甚至大字不识一个,只要机会好,只要自己把握住机会,不管招工还是通过自己奋斗大多可以有一份工作可干。并且那时候人们攀比心理都不太重,人们活的还算开心,精神压力不像现在这么大。哪像现在,大学生比驴都多。工作不好找。即便上了大学,不一定就能找到工作。工作都让有钱,有实力,有门路的人家的孩子找去了,贫寒家庭出身地孩子就算念了大学,念了一般大学,照样没有工作或没有好工作。用一句俗话说“瓜秧苦了,结出的瓜蛋子都是个苦的”。大学还不是为了赢利为目的,哄他爹他妈抢着上!学校都快变成以营利为目的的企业了。难怪网上有人传说,南方发达地区有孩子已经放弃高考。说白了,念不念大学都无所谓了。
父辈们说,他们那个时候,老师是用电视里私塾先生打学生的戒尺打他们的。戒尺一般选用硬度高,有韧性,地沙枣木、枣木等木料制成。通常是长约50-60公分,宽约四五公分,厚约一两公分的木板。打人的一头钻几个直径约12毫米的孔。学生伸出手,老师狠狠地击打数下,往往手心被打出一个个血泡,钻心地疼。这一古老的发明因为制作不便和材料难找被农村唾手可得的教鞭所取代,成为七十年代出生的云一生永难忘记的回忆。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教师队伍远不像现在这么庞大且略显过剩。那时的师资力量对于蓬勃发展的城乡教育来说完全不能满足需要。大部分老师的素质也不是太高,各项有关教育的规章制度也还有待完善、发展。一旦考取或转成公办教师,就铁定捧上了铁饭碗,就算混日子,一时半会儿也没人能搬得动他她。那个时候各行各业谁听说过“下岗”一词?什么时候教师的终身制改为聘用制,随意体罚学生的行为才会根绝,不管他们的出发点好与坏,都应该明令禁止。我个人认为,体罚学生是老师无能的一种表现。你说呢?
当然,那时候的老师虽然体罚学生,但课外生活却比现在丰富多彩。记得每年三月三日那天,全校师生都会到立新大队河滩上放风筝。同学们在老师的指导下用细铁丝和苇篾或竹席上拆下来的竹篾扎成各式各样美丽地风筝。有蜈蚣,有鹞子,有燕子、老鹰,有悟空,有猪八戒……大家在河滩上奔跑嬉戏,释放着各自未泯地童心。多美啊!每逢春暖花开,柳树发芽的时节,学校还会让每一个学生砍几十个柳树桩,到河拜两旁扦插。待柳树桩发芽后还会组织学生从河沟里提水浇灌。那时的老师和学生真是把学校和家乡当自己家一样看待的。多么无私,多么纯真的情感啊!难忘难再的回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