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飘飘》续写（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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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去，轧钢厂开始招收工人。
这个轧钢厂实际上是将收来的废铁用感应电炉熔化、铸成钢锭，再回炉烧红后放到轧钢机上轧成一些非标螺纹钢、圆钢。因为含碳、磷量太高，产品质量上不去，没人敢用。刚开始厂子也需要废铁，云就开着他们家的手扶拖拉机漫立新、童庄两个大队收了一顿多废铁，交到厂里。收了一趟，大约也就赚了五六十块钱。可五大大两口子给他付钱时的笑容很不自然。云猜想是不是他们俩口子怀疑云看厂子时把厂子里的不少废铁偷回去又假装收来的卖给厂子里。
五大大的妻子也从石空地区医院停薪留职了。他们七岁的儿子也从县城转到枣园完小上学。他们两口子开着一辆旧吉普车跑贷款、联系业务，很忙。此时的云很希望被他们重用，为厂子出一把力。
不久，贷款下来了，工人也招够了，开始试产。
工人分为两班——轧钢班和铸造班。铸造班比较舒服，但工资有点儿低。轧钢班很苦、很危险，工资稍微高一些。云被安排在轧钢班。一个小小的轧钢厂光正副厂长就三个，技术员两个，工资都很高。这也集中体现了五大大这样的政府干部书生气十足、不懂管理、好大喜功、急于求成的劣根性。因为连天昼夜倒班，体力消耗很大，灶上的伙食还不错，几乎天天有肉吃。可伙食费很高，一个月下来剩不了几个钱。并且只及时发放了两个月工资，就因为贷款发放不及时、采购货物等内耗加大而停发一个月工资。工人们的劳动积极性大受打击。工人们暗地里戏称五大大是李自成式的人物——天天想过年。
轧钢机上的活很苦、很危险。总共分为四道工序。每道工序要两人合作完成。第一道就是两个人协作从炉里边把五十多斤重的烧得通红的钢锭拿两个铁钩子勾着投到一道轧辊里，“轰隆”一声，钢锭被挤压成两倍长的钢条。第二辊上的两个人拿铁钩子赶忙要送到二辊上……到四辊上时，钢锭已经被挤压成十几米长的通红铁条。铁条像一条火蛇一样被轧辊送了出来，稍不留心，“哧啦”一声，胳臂或身上就被烫一个伤疤，好多天都不能好。虽然是乍暖还寒的初春，但在这座简易大棚里干上一阵活，人就热得汗流浃背。下班后迎了凉风很容易感冒。
几天后，县电视台还来摄像了，五大大在中宁电视台很是风光了一回。
虚荣的背后是产品销路不畅，原料采购困难，工资发不下来的苦恼。五大大就像是李自成和洪秀全一样的农民起义领导人，很容易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
…………
很多工人都回家了。厂里也放了很长一段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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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份，插秧的季节。云给三姨奶奶家打育秧池子，育秧、插秧，干零活。等待轧钢厂重新开工。
…………
从1995年开始，我国铁路全面改造工程启动了，电气化路段急剧增加，为逐步实施列车提速做好了硬件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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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6月份，因为轧钢厂倒闭，从枣园通过的包兰线改造改造工程开工，云离开了厂子和明到铁路上清道渣。轧钢厂的好几百块钱工资也打了水漂。
清道渣是一件很苦的活。按清理的道渣坑计算工资，都是包工活。大热的天，在一股焦油味的铁路上干活可不好受。按规定他们要把枕木底下的道渣拿钢叉扒出来，把里边的泥沙清理干净，再回填好，用钢钎捣瓷实。道渣压得很瓷实，锹插不进去，只能用钢叉一点点往外扒拉。每趟火车过来，可以休息几分钟。和全国许多国有企业一样，像这种苦活、累活，国有职工一般都是监工的，他们都把工程承包给有关系的民工头。当时的工程由中卫工务段发包给他们中卫人了。中卫工头和他们中卫人一样抠门。干活时间长，工资低。往往还有一些社会地痞在工地上耀武扬威地监工。在当地，中卫人是出了名的小气鬼。据说，女婿上门，岳父岳母连锅底子都不热一下。
自然，干了一个多月，裤子膝盖处都磨破了，云和明还少领了好几十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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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夏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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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工地，建筑工地。还是干一处少领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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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还是建筑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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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云已经在中宁各个地方留下了打工的汗水、泪水、足迹。
辛酸、辛酸、还是辛酸！
因为那个时候对民工工资没有相关的保障政策，像云这样的农村青年几乎是每干一处都会少拿许多钱。好在有明这样的伙伴在一起干活，虽然很累，但却比待在家里受父母的窝囊气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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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又一次重读《人生》和《平凡的世界》时，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在纷纷扰扰的世界里，心灵当似高山不动，不能如流水不安。在我们的漫漫人生中，要时刻怀着一颗平常心。即使再艰难、再平庸的日子，最平常的生活、最平凡的人生，只要细细品味，也能品出那隽永醇厚的味道！这也是《人生》这部书封面上的几句话。他把它们记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日记本上，不时翻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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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云第二次报名参军。
这一次云学聪明了。他花了五十几块钱从队上的韩XX家买了两箱上等红富士苹果，又花了五十块钱从街上买了一条“石林”牌硬盒过滤嘴香烟偷偷送给了乡武装部长，乡上根本就没体检，就把名报到县上了。武装部长连连夸云有眼光，不愧是高中生。
县武装部的体检不好过。云想到了三舅爷爷的大儿子——庆辉大大。他当时已经是县委办副主任。云给大大说明了来由，大大给县武装部一个同学打了电话。刚开始几项都顺利过关了，轮到眼睛，还是被卡住了。
云又一次失望而归。他对通过当兵考军校来改变自身命运彻底失望了。
也就在年底，云写了第一份入党申请书，让父亲交到了村书记手里。因为村里都是老党员，书记和父亲又有隔阂，这个愿望也第一次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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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春耕，乡农技站在全乡搞小麦覆膜播种试点。云的父亲是童庄村会计兼四队队长，为人忠厚老实，这个螃蟹自然就非他莫属。不是说小麦覆膜不好，而是相关费用不好征缴。本来当时农民各项提留统筹费用就高，种田成本大。这样一来，地膜费、籽种费、工时费、就落在了父亲一个人头上。搞出成绩了，村上、乡上人人有份。搞砸了，责任全在父亲一个人头上。
现在的人，心眼又多又坏，光想着不劳而获，光想着政府补贴，光想着天上掉馅饼；看见别人取得成绩眼红、妒忌、暗地里使坏。庞大的覆膜耕种费用变成了一张张不规格的欠条，压在父亲一个人头上，压在全家人的心上。山一样，压了好几年。村干部换了好几茬，谁都不接收这些欠条。直到国家统一免除各种农业税费的今天，云的家里还保留着几十张村民欠条。为此，父亲几年的工资一分没有，还害得一家人为此头疼、烦忧、家庭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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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和明辗转几个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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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插秧。
秧插完后，队上的韩大侃在银川包了一处清工，云和明还有本地的许多年轻人都去干活。工地就是银川火车站附近的铁道宾馆旁边的一栋新开工的大楼。刚开始先是破桩头——拿錾子、手锤，把高出混凝土垫层的混凝土预制桩破碎、清除。和大家在影视剧里见过的石场工人一样，这种活也只有云这些二半头子小伙子能干动，很苦。桩头都是高标号混凝土浇筑的，里边还有钢筋网，要用錾子把混凝土敲碎、把钢筋錾断。也是包工活。云和房前头的周XX家的大儿子就飚着干，因为云脑瓜子好使，年纪也大两岁，自然经常获胜。他们飚着干活，工头韩大侃自然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这就和一些会煽动年轻人积极性的政治工作者一样，你们在那儿流血流汗，最后捞到好处的却是他们。实际上清工活就是通过随意加班加点、超额、超负荷工作来榨取工人的劳动力价值。尤其是民工，他们一般没有安全保障，工资低、没待遇，包工头赚取的就是他们的低工资和国家规定工资之间的差价，还有法定八小时以外的超额工作的附加值。他们干的都是建筑公司工人不愿干的苦活累活。建筑工人干八小时、或不到八小时就提前下班，而民工则要干十到十一、二个小时，尤其是夏天，因为夏天日子长。
几天后，开始打底圈梁、起第一层构造柱。云和周XX的大儿子都被安排提振动棒、各领一帮人比赛。他俩个也算是二姨子瓦工。工地上的二姨子瓦工往往干的是大瓦工的活，拿的却是小工子工资，工头很喜欢用他们。尤其是小年青，尤其是那些不太重要的部位。这也是建筑工地上一条潜规则，也是工头们在实践中发现的好经验！他们也不怕会出事故，因为有建筑公司的技术员跟班监督，因为越是“新近提拔重用的年轻人”越负责任。包工头正是看中的这一点。
很快，底层地面开始浇筑。云和小周又各领一班人负责找平——拿木抹子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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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层框架越来越高，站在前挑梁上接塔吊上的混凝土铁罐很危险的。太阳晒得人头晕眼花，稍不留神，铁罐甩过来就会把人撞到楼底下。这些活计也只有年轻人能干，上年纪的人一看都会吓一跳——简直就是耍杂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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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框架起到顶层的时候，云在文学道路上第一次上当受骗的经历开演——
那是在浇筑顶层构造柱的时候，一个名叫王雨潇的技术员导演的。这个孙子当时是到转包方——区建一公司七分公司实习的宁夏建筑学校毕业学生。下班或雨天停工后，他经常到工棚里找工头说事，就发现云在忙着看书或者在日记本上写东西。他就很好奇地问了情况，说他也很喜欢文学，经常有诗歌散文见诸报端。两人就谈到一起了。他举荐云参加一个“西部文学艺术研究所”的团体。说他都参加好几年了。云看他戴着眼镜，一副文弱书生相，名字也极富诗意，就相信了。他把云写的一些诗稿要去，说是抽空给推荐到“西部文学艺术研究所”创办的一份杂志上发表。还说过几天会给云拿一份会员聘书过来。云很是激动不安了好几天。
几天后，这厮果然拿了一份大请柬似的聘书过来了，上边的大红印章都真假难辨。招聘简介上说要交86块钱的会费，还说云的几首诗歌即将采用。云跃跃欲试。告诉那厮等工资发了就把款子汇到招聘细则上的账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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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7月1日零点，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和香港特别行政区区旗在香港升起。经历了百年沧桑的香港回到祖国的怀抱。中国政府开始对香港恢复行使主权。零时4分，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江泽民庄严宣告：根据中英关于香港问题的联合声明，两国政府如期举行了香港政权交接仪式，宣告中国对香港恢复行使主权。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正式成立。经历了百年沧桑的香港回归祖国，标志着香港同胞从此成为祖国这块土地上的真正主人，香港的发展从此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临近七月一日。几乎每天晚上，云都和工友们到火车站广场附近的商店里等着看电视转播。所有的国人也都为祖国的日益富强而感动，而欢呼雀跃。中国人的心又凝聚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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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楼框架全部完工，工地上的清工干完了，全体民工放假回家夏收。
回到家，云就在枣园邮电所给“西部文学艺术研究所”汇了款。他在焦急地等待着回函，等待着刊登着他的诗歌的杂志。
夏收完毕，快一个月了，啥消息都没有。
正好韩大侃又在银川老城郊区满春乡包了一处民宅。云和明等人又去那儿干活。他想顺便亲自找到那个研究所问问情况。
…………
一的下雨的日子，云和明结伴到宁夏商都七号楼找到了那家所谓的研究所。推门进去一看，一男一女俩青年正搂抱着热吻呢。云和明赶忙退了出来。一会儿男青年气呼呼地探出头问他俩有啥事。云就拿着聘书和招聘细则说明了情况。那个男青年一口浙江话，听不太懂。大致意思就是他们是刚租来的房子，对此事一概不知。说完“砰”的一声关上门办事去了……
云心不禁地跑到楼底下的一间书店向书店老板打问情况。因为从时任宁夏文联主席、著名作家张贤亮题写的门牌上，可以看出此书店老板非同寻常。
云买了一本张贤亮写的杂文集《小说中国》，顺便向书店老板诉说起事情的前因后果。书店老板不愧是文化圈里的老手，他一听情况就呵呵大笑起来。他说这个“西部文学艺术研究所”就是区内几个三、四流小文人搞的一个骗子组织，前几天文化稽查大队接到报案查封了。人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云一听顿时傻了眼。天哪，看起来一个个文质彬彬的，咋净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呢？！原来看似纯净的文化圈里也到处充斥着败类、渣滓！这个世道啊！中国人真就人日本人骂的“猪猡”。没本事、没技术骗外国人的钱，就知道搞内讧，就知道自相残杀！真是俗话说得好：槽里没食——猪咬猪！这人都他妈变成啥了嘛！为了钱，啥他妈恶事都干得出来，还口口声声礼仪之邦，还张口闭口“忠信孝悌礼义廉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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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西部文学艺术研究所”的受骗经历也成为云在文学成长道路上一次难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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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还是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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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大侃也撕破脸皮骗起了本队人的血汗钱，云和明都少领了一百多块钱。倒是房前头周XX的大儿子因为其母亲与韩大侃关系好拿上了高工资，拿全了工资。他们一家人在乡邻们中间洋洋得意。云的母亲听说自己的高中生儿子比不过人家初中没毕业的儿子就不时地唠叨。甚至还漫四处散布云好吃懒做的谣言，尤其是在三舅奶奶和四舅奶奶跟前。这样一来，云在亲邻们中的形象就大打折扣。这对云日后娶媳妇都是不小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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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个流氓书记调到乡上去了，换了本队的以前的村长接任，年底，云第二次交了入党申请书，第二次石沉大海。同时，因为母亲听说三姨奶奶的八儿子当兵快回来了，而且传言三姨奶奶的几个有钱有势的儿子要给这位八大大找正式工作，当了一年学徒的海风弟自愿也是被父母安排着应征入伍。他们都寄希望于仕途正顺的庆辉大大和三姨奶奶的那几个当干部的儿子。云接替海风弟到修理铺学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