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薄云天》（十）

金燕子与芙蓉临窗品茗，一黑影飘过。芙蓉飞身追赶，接头人乃东厂乔声。乔声密令芙蓉收集证据，欲对游中再下毒手。芙蓉告诉金燕子原委，恰逢柳莺闯进。云中龙返回饭庄，芙蓉拜见恩人。夫人叙说小姑娘身世，众侠惊愕，认下义女。云中龙与众人密议，麒麟，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第二十章　雪涌蓝关

一场大雪，皑皑茫茫。柳浪闻莺饭庄依然人声鼎沸，生意兴隆。
临窗酒楼，远山泛白，雪花飞舞，更增加了几分诗意。
夫人金燕子与芙蓉临窗品茗，想着各自的心事。突然窗下一黑影飘过，身手极为敏捷：“谁！”夫人警惕地说。
“待我出去看看！”芙蓉说。
“芙蓉小心。”金燕子叮嘱说。
“知道了！”芙蓉一展身手，腾的一声飞出窗外。
雪花狂舞，几分亲近几分爱意。芙蓉紧贴墙根，留意周围细微动静。唿的一声，那黑影回还掠过，向麒麟村东北方向窜去。芙蓉这下可看清楚了，那人手中红色标志，心里一惊，东厂来人了。
容不得芙蓉细想，急忙尾随追了出去。大白天张扬，黑衣人是如何知道我在麒麟村的，看来得小心防着。芙蓉一口气追去5里，来到麒麟村东北一山凹。
黑衣人停下，唰地一镖扔去，陷入芙蓉身右侧一棵松树内，算是投石问路。芙蓉回敬一镖，落入来人左侧，算是回答。此举无能生疏，不能乱套，违者以敌待之。
“芙蓉，找你真难？”黑衣人撕下面具，一张清秀的脸热气直冒。
“哦，真是你乔声大哥！”乔声是芙蓉的直接联系人，东厂派往军政要人的奸细均为单线联系，只问暗号，不问来路。所以芙蓉斩冼昧取而代之，轻易取得信任。宣抚使游中也因芙蓉的应酬得以相安无事。
“呵呵，数日不见，难道真忘了本大哥不成？”乔声欣然答道。
“那倒不然，想必乔大哥此行定有要事？”芙蓉试探着问道。
“找你真难，我冒险去了土家宣抚使大营。和军士漫谈，打听到了你和夫人金燕子的住处。前天傍晚我再进大营，溜到你住所附近，不料被巡逻将领发现，幸喜我轻功不错，才溜去了大营。于是我快马兼程，到这新开的柳浪闻莺饭庄下榻，无意中发现你在酒店赏雪，所以把你引了出来。”乔声一口气说完，“怎么样，故事精彩吧？”
“想必乔大哥约芙蓉出来，不会只是讲故事那么简单吧？”芙蓉看着乔声，静观脸上变化。
“当然是有要事找你，要不我怎么会涉险探营。上峰可能要对游中下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乔声说。
“为什么？宣抚使大人游中这几年不是政绩卓著么？”芙蓉反问。
“芙蓉啊，我们这些人从来不问政治，只讲服从。其实我也觉得那游中挺有本事，治下民风纯朴，民众乐业。我一路走来，这里还真是一块天地。”乔声说。
“哦，乔声大哥既然如此说，我们何不帮游中一把呢？”芙蓉说。
“芙蓉，这话要是被他人听见，恐怕项上这吃饭的家伙也要搬家了。究竟作好人难，静观其变吧。你加紧收集证据，半月后我们在麒麟村北边2里外松树林再见。”说罢，头也不回的去了。
北风怒号，芙蓉打了一个寒颤。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说不定半月后宣抚使大人就要成为阶下囚。芙蓉目光移向远方，她想到了恶棍陈留，对，一定是这恶棍使的坏，我芙蓉作鬼也不会放过你。芙蓉突然有一种信念，她要助宣抚使度过难关。
芙蓉一溜烟赶回柳浪闻莺住所，详细的把乔声讲的情况跟夫人说了，久经沙场的金燕子也感到雪坠天低。实得好好合计合计，金燕子决不做挨宰的绵羊。
正在金燕子、芙蓉陷入沉思的时候，柳莺风风火火闯进来：“夫人、芙蓉，小店还住得习惯么？”
“谢柳姑娘关照，看来饭庄生意挺好的。”金燕子说。“对了，你大师兄去了好几天了？应该快回来了吧？”
“大师兄处事稳重，如果没有要事，我想也应该回来了。”柳莺说。
“谁在背后嘀嘀咕咕，是小黄鹂吧。”云中龙音到人到，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我又没说你坏话，你看谁来了？”柳莺像个小姑娘，拉着云中龙的手又摆又摇。
“义嫂，我去大营听大哥讲，你和芙蓉去找我了，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你们了，有缘！”云中龙快人快语。
“你还说呢，我和芙蓉找得你好苦！我们先去五雷山，扑空后，冒雪北行，没想到在柳浪闻莺见到了柳姑娘和笑笑生。”金燕子说。
“这也是缘分。师妹，你去把你笑师兄找来，我有事和大家商量。”
“好的。”柳莺应声而去。
“芙蓉拜见恩人！”说着姑娘跪了下去。
“芙蓉，这可使不得！”云中龙忙去扶芙蓉。
“蓉儿便是您当年西去潼关寻友在新丰救下的少女！”芙蓉接着说。
“奇了，真的奇了！”云中龙重新打量芙蓉：
臭嘴恼羞成怒，“小丫头还打人哪，看大爷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使出托叶掌，企图抓住小姑娘。小姑娘唰的一脚踢中臭嘴人中，纵上古点将台，金鸡独立。
云中龙脑海迅速闪过一幕，“果真你是那位少女，老夫这几年进去游府怎么就没注意到呢，惭愧！”云中龙说话的当儿，笑笑生、柳莺已悄然进屋，金燕子示意他们悄悄坐下。
“云中大师，小女子不是忘恩寡义之人，只因小女子身世特殊，所以一直未当面致谢恩人。夫人也是芙蓉的再生母亲。”说着泪如泉涌。
金燕子扶起芙蓉，招呼大家坐下。向五雷山三剑星叙说芙蓉凄惨身世，众该惊愕。
末了，金燕子说：“今日上午，芙蓉与东厂来人接头，告知正收集老爷证据，欲对宣抚使下毒手。陈留那厮不除是不行了。”
“看来师兄这步棋是走对了。小小饭庄竟能阅天下大事！”笑笑生说。
“芙蓉，谢谢你为义兄作了那么多事。你那老爹，竟弑妻灭女，天底下混球一个。人说虎毒不食子，他比虎狼还凶恶，比蛇蝎还心毒。我们即为一家人，就不说二话了，今后有什么事，在座的都是你的亲人。”云中龙深情地说。
“芙蓉谢谢各位前辈，蓉儿就是你们的女儿。容蓉儿一拜！”
柳莺笑得合不拢嘴：“柳莺有女儿了！”众人哈哈一笑：“笑什么，就是嘛！”在师兄妹里头，她年纪最轻，和芙蓉不差上下，因为辈分，自然也是芙蓉的前辈了。
“大家静一下！”云中龙接着说：“这回我随谢将军回宣抚使大营，向义兄禀报了三剑星开饭庄的初衷，得到了义兄的首肯。他说我们的想法与他设想不谋而合，只是没想到我们会在此地开一饭庄。”众人又是一乐。
“现在看来这饭庄是开对了，而且我们选择了军事战略行动上的一个要点，按义兄的话说，是插了一颗钉子。义兄已令全军进入戒备，派谢青、周鹏各带一万精骑离麒麟村左右20里扎营，以为策应。麒麟村地形险要，雄踞南北通道，只要我们疏通情报渠道，应付陈留那小子，绰绰有余。”云中龙坚定有力地说。
“义嫂，您离家出走，义兄很是挂念，他放心的是有芙蓉在您身边。他告诫小弟，若夫人心思放开了，就早点回来。”
“难得宣抚使大人如此信任蓉儿，此生无以为报，我会侍候夫人一辈子。”芙蓉深情的说。
“义弟，金燕子随老爷征战多年，理解他的处境和人品。这次事出有因，金燕子早已释怀。今大敌当前，燕子就留下和弟妹们一起战斗。”
“好，爽快！五雷山三剑星加上双刀金燕，不，还有我们的女儿芙蓉，要拔掉这颗钉子不是那么容易吧！”哈哈，笑笑生的笑声震动屋宇。

冰雪消融。龙玥在游刃精心照料下，腰伤已复原。游刃突兀峰救起的姑娘，伤亦痊愈。这日，雪后放晴，龙玥跟游刃商定，到户外散心，以解开姑娘心结。龙玥别出心裁，吟诵药名诗、趣味联、打油句助兴。龙玥、游刃、“姐姐”各展才华，声情并茂，别具一格。

第二十一章　香雾空蒙

芳林丽日，冰雪消融。参天黛色，漾青泛绿。峰岚耸秀，一派生机怏然。
龙玥在游刃精心照料下，腰伤已复原。龙玥打小就穿行这青山绿水，体质本来就不错；加上随天一大师习武，爷爷又传她缩骨功，所以数月前与巨蟒搏斗，未断胫骨。这也是龙姑娘的造化。
游刃悬崖救美，又添一友，溶洞充满莺声燕语，因此，姑娘的伤也恢复得极快。
这日，雪后放晴，龙玥跟游刃耳语：“姐姐心中疑团没解开，我们何不到外边散散心，我出个题目大家乐一乐如何？”
“好哇！看小妹又有什么新花样？”游刃悄声说。
“羞、羞，两人又说什么悄悄话了！”姐姐大声嚷道。
“嘢！”游刃作了个怪动作，前去扶姐姐。三人出得洞来。
龙玥朗声说道：“趁今日天时地利，本姑娘出一题娱乐，对不上的就由胜者惩罚，刮鼻子，二位觉得如何？”
“这个主意不错！”游刃抢着说。
“哥哥，你先刮我的吧！”说话间姑娘作了个面部向前的动作。
“不行、不行，我话还没说完呢！”龙姑娘急了。
“那要看公平不公平。”姐姐说。
“二位听着，咱今天玩个雅的。龙玥出身苗医世家，今天就吟药名诗词；游大哥呢，将门虎子，就吟情趣妙联；姐姐呢，小妹不知深浅，随意打油好不好？”龙姑娘说。
“人说小妹鬼精灵，这个主意好！”姐姐接说。
“既然姐姐叫好，那一定是好了！”游刃顺杆摸藤。
“中药与文学历来结缘甚厚，在祖国医学史上，精于医者多精于文；精于文者常精于医。小妹不才，常常拜读先人佳作，游览典故，在陶冶情趣中获得知识。小妹先吟一首：
七泽兰芳千里春，潇湘花落石磷磷。有时浪白微风起，坐钓藤阴不见人。
此诗写的是暮春垂钓时所见之景。诗中崁泽兰、落石、白微（薇）、钓（钩）藤四味中药，典雅风趣。不知哪位知道此诗是谁的大作？”龙玥将了一军。
“哈哈，游刃知道。”
“你也懂这个？”姐姐惊讶的问。
“是唐人权德兴写的一首杂体诗，我师傅云中龙喜欢垂钓，常听他老人家吟诵，故刃儿知道。”
“不算不算，小妹再吟一首：
暗窦养泉容决决，明园护桂放亭亭。
历山居住当天半，夏里松风尽是听。

晓景半和山气白，微风清静杂纤云。
实头自是眠平时，脑侧空林看虎群。
这两首诗也是写景，其写作手法是将同一药名的两个字分别安排在同一诗句末和后一诗句之首。两诗共含六味中药名：决明、亭历（葶苈）、半夏、白薇、云实（石）、时（石）脑。怎么样？谁知道它的出处？”龙玥一气吟毕，望着两人道。
“不知道！”姐姐先表态。“不知道！”游刃耸了耸肩。
“不知道吧，此药名诗题为《怀锡山药物离合二首》，为晚唐诗人皮日休所作。”龙玥看了一眼游刃：“该游兄了吧？”
“也吟药名诗？”游刃明知故问。
“不，说几句趣味联。乐了，咱姐妹放过你，不然就”龙玥用手比划，有不刮游刃鼻子不下场之势。
“呵呵，二位听着，我游刃先不说历史典故，咱就说说本朝的趣事儿。嘉靖年间，潮州林大钦考中状元，朝廷派其四川任主考官。在渡汉水的船上，船工得知他是新科状元，便出联试他。其上联是：‘孔子生舟末’。林状元感到不好对。恰在这时，天空乌云翻滚，电闪雷鸣。于是林状元触景生智，吟出：‘光武起汉中’。”
“妙！妙哉！”姐姐先鼓起掌来：“好一个妙联。上联的‘孔子’是双关语，实指船尾插篙的船孔，虚指春秋时期的孔夫子。‘生舟末’，实指船孔在船的末尾，虚指孔子生于周朝末年；‘舟’是‘周’的谐音，也是一语双关。”
“好！姐姐乃一才女。待龙儿揭示下联：‘光舞’也是双关语。实指电闪雷鸣时电光飞舞，虚指东汉开国皇帝刘秀的年号‘光武’；‘起汉中’，实指船在汉水之中，虚指当年刘秀讨伐王莽叛乱的地方在‘汉中’。嗯，这个联语故事还不错。”龙玥说。
“那我过关了？”游刃问。
“不行不行，若又巧合？再说一则，不然，照罚不误！”龙玥得理不让人。
“好好，既然二位姑娘有兴趣，游刃不妨再讲一则。你们知道解缙吧？”游刃故弄玄虚。
“当然知道。解缙字大绅，一字缙绅，号春雨。江西吉水人。幼颖敏，20岁中进士，授庶吉士，仕至翰林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太祖甚爱重，常侍御前，曾主持撰修《永乐大典》。后遭构陷，惨死狱中。解缙是大明朝鼎鼎有名的人物，幼时誉为神童。”龙姑娘说。
“哦，正是这位解缙，一日与一老者下棋，老者有意戏弄解缙，指着墙上的一幅画说：‘旧画一张，龙不吟，虎不啸，花不闻香鸟不鸣，见此小子，可笑可笑。’
解缙应声对道：‘残棋半局，车无轮，马无鞍，炮无烟火卒无粮，喝声将军，提防提防。’对仗工整，寓意颇深。老者惊愕之余，无地自容。”游刃讲完，看了小妹一眼。
“嗯，姐姐你看？”龙玥转向姐姐问道。
“小妹既然在将姐姐的军，我不讲个故事唯恐扫大家的兴，打油就打油吧。唐朝张打油的《咏雪》，被公认为打油诗的鼻祖，其实历代文人都不将打油列为诗。总认为语言粗俗，内容浮浅，其实这是偏见。有这样一则故事，令人回味：
一个大雪天，商人、官吏和富豪三人一起赏雪作乐，忽生雅兴，乃吟诗联句。
商人：大雪纷纷落地，
官吏：真是皇家福气。
富豪：再下三年何妨？
此时墙外一饥寒交迫的乞丐听见了，脱口骂了一句：
放你妈的狗屁！”
姐姐没说完，龙玥已笑弯了眉：“姐姐，你真逗！”
游刃乐了：“我还没有看见姐姐像今天这么开心过！既然大家有兴致，我就把解缙的故事继续何如？”
“游兄，你说！”龙玥像烂漫的天使，柔声地说。
“有一次，太祖与群臣即景吟诗。太祖出题，解缙巧补，尽管难题连珠接踵，解缙却语意频转，婉曲跌宕，充满机趣。
太祖：‘昨夜宫中降生’。
解缙：‘吾王昨夜降金龙’，
太祖：‘是个公主！’
解缙：‘化作嫦娥下九重’，
太祖：‘出生后不久就死了。’
解缙：‘料是世间留不住’，
太祖：‘未埋，丢在金水河里了。’
解缙：‘翻身跳入水晶宫’。
君臣大悦，佩服解缙的机智幽默。”
“呵呵，有意思，姐姐算是见识二位的才气了。姐姐知道，今天二位良苦用心，令本姑娘感动。入冬以来，烦弟妹精心疗伤，我那死了的心，如雪压的小草，春风一来，开始复苏了。昨晚，龙姑娘和我彻夜长聊，知道了游兄弟的奇冤。你们的心胸气量，令姐姐我敬佩不已。”
“你们昨天聊我？”游刃有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