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薄云天》（八）

《义薄云天》（七）

官道上纵马奔驰两名轻骑，长者红装素裹，次者荷色披风，远远望去，如滚动地彩云。玉壶清朗，旷野情歌悠扬。金燕子、芙蓉席地而坐。李丹童年丧母，6岁送人，4年后沦为乞丐，师傅傪遭杀戮。惊天揭秘，芙蓉原是当朝千岁魏忠贤的千金。剑客救下少女，故事曲折离奇.

第十六章　怅网悲凉

玉壶清朗，丹桂留香。
官道上纵马奔驰两名轻骑，长者红装素裹，次者荷色披风，远远望去，如滚动地彩云。
“什么过河花朗朗？什么过河四把浆？什么过河叫咕咕？什么飞过洞庭湖？”
“鲤鱼过河花朗朗，团鱼过河四把浆，斑鸠过河叫咕咕，阳雀飞过洞庭湖。”
不远处，几个牧童戏水，歌声便是从他们那儿传出的。
“山上木叶堆哒堆，可惜小郎不会吹；如若吹得木叶叫，只用木叶不用媒。”一曲男清音在原野荡漾。
“夫人你听？”芙蓉舒展眉头，终于从数日烦恼中释放，被清越婉转的旷野情歌吸引了。
夫人放慢速度，一阵银铃般的莺声荡来：“十八哥哥你莫呆，妹不开口你自猜；妹爱哥哥在心里，何必路上挂招牌。”
男：“一个妹儿身穿蓝，沿路摘起叶儿玩；摘的少来掉的多，不知想的哪一个？”
女：“油菜开花灿似金，萝卜开花白如银；黄金白银妹不爱，只爱忠厚老实人。”
“芙蓉，我们干脆歇歇，让马儿也散散心吧？”金燕子说道，嘘的一声，枣红马、雪上飞两匹骏骑离缰奔向草坪。
男：“妹儿门前一个坡，天天从你坡上过；铁打草鞋走熔了，不是为你为哪个？”
女：“灯盏无油哪有亮，雨不浇花哪有香；天上无云哪有雨，妹不恋哥哪有双？”歌声悠扬，情意绵绵。
“芙蓉，金燕子带你出来，你没想法吧？”夫人问。
“夫人是小女子今生以来遇到的最好的亲人，芙蓉虽不配作您的子女，但自小女子被夫人搭救以来，心里就一直奉您为娘亲。能侍奉夫人左右，是小女子前世修来的福。”芙蓉说着，眼睛竟湿润了。
“是吗？本夫人一直忙于政务，没顾得关心你。我虽不知道你的身世，察言观色，像我的刃儿一样，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像你这样的年纪，也应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刚才我观察”金燕子话没说完，芙蓉把话接了过去：“夫人！”脸上泛起一朵红晕。
“如果我告诉您我的身世，夫人您还会要我吗？”芙蓉恳切的说。
“傻孩子，天底下哪有父母不要自己孩子的。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娘亲吗？”金燕子隐约觉察这孩子话中有话，于是宽慰芙蓉说。
芙蓉忍不住抽泣起来，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人痛她。金燕子将苏绣手绢递给芙蓉，芙蓉慌忙起身说：“夫人，我身上有。”芙蓉拭泪，凝神遥望远天。她回忆起自己凄苦的人生历程。
“我叫李丹，生母冯氏，幼时指婚杨家。生父李进忠，无正业，喜豪赌，常常因债务弄得鸡犬不宁，被乡人称作无赖。我6岁那年，父亲瞒着家人进京，净身入宫为宦官。先在司礼太监孙暹名下，后在甲子库办事。我母亲得到消息，活活地给气死了。”
“哦，那你父亲知道吗？”金燕子问。
“人说虎毒不食子，我父他禽兽不如。天启初年，他与熹宗皇上乳母客氏有染，竟偷偷着人想逼死我母子。”芙蓉说到这里，双眼充满了愤怒。
“你是怎么知道的？”金燕子问。
“是我师傅告诉我的。他是被父亲派往河间肃宁府执行逼死我母子计划的杀手之一。他们见我母亲死了，一时又找不着我，就回京复命。我母亲走后，继祖父家穷，就在一天夜里，悄悄的把我送了人。我因此得以了脱此难。师傅返京后，即辞官流落民间，卖艺为生。”
“那你是怎么认识你师傅的？”金燕子问。
“说来也巧。我在新家呆了2年，继父母对我还算可以，到底是穷苦人家。
有一天，继父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口风，说是有人正追查李进忠女儿下落，知情不举者要砍头的。乡下人经不住吓。
又是一个漆黑的夜晚，继父给了我十文钱，伤感地说：‘闺女，逃命去吧！’当时我只有10岁，不太懂事，只知道大人们又不要我了，我跪下给继父磕了个头，懵懵懂懂消失在夜幕中。”
“真是苦命的孩子！”夫人鼻子酸酸的，抬头望了芙蓉一眼。
“从此我吃百家饭，穿千家衣，常常饥肠辘辘，食不果腹。沿路乞讨，那日黄河边风陵渡，突然大病了一场，差点要了我的小命。那天我高烧不退，刚到悦来客栈门口便倒下了，是我师傅收留了我。他见我聪明伶俐，给我取艺名叫芙蓉。”芙蓉长长吸了一口气，沉醉在往事回忆中。
枣红马、雪上飞在草坪追逐嬉戏，世事与它们无关。
“在师傅精心教导和呵护下，芙蓉武功精进，轻功足以与长辈们比翼。三年光景，小姑娘出落得如同三月的桃花。”芙蓉脸上荡起阵阵笑意，“那是芙蓉一生最留恋的时光。”金燕子静静地倾听着。
“老混蛋终于对师傅下毒手了！”
“老混蛋？”金燕子冷不丁插了一句。
“李进忠与客氏合谋，矫旨将魏朝打发回凤阳，派人在途中将他杀死。地位改变之后，复魏姓，熹宗赐名忠贤。”
“你是魏忠贤魏千岁的女儿？”金燕子着实一惊。要知道，魏忠贤除当朝司礼大监和提督东厂太监职务以外，还进上公，加恩三等。熹宗所赐印鉴，文曰“顾命元臣”。民间直呼“九千岁”，对他的雕像行五拜三稽首之礼。她的女儿今在我这里，那不等于自己的脖子上挂铡刀，火上再加油吗，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夫人，您不会赶我走吧？”芙蓉以求助的口吻说。
“后来呢？”金燕子没有直接回答芙蓉。转念一想，小姑娘心地还不错，只好是张果老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人善恶有时真的只在一念之间。
“师傅遇难的那天，我正在潼关为师傅办事，返回住所，室内一篇狼藉，师傅被人大卸八块，惨不忍赌。现场遗留东厂杀戮特有记号。我草草埋葬师傅，发誓今生绝不认贼作父。”芙蓉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静默了一会儿，几乎听得见对方心跳。金燕子若有所思，她不愿破坏此时的气氛。
“我当时心情很怀，慢无目的向西走去。接近临潼古镇新丰时，心情豁然开朗，这不是北宋巾帼女英雄穆桂英昔日出征的点将台么？‘嘻嘻……美女亲亲！’一股恶臭向我脸颊袭来，我回头一看，3名恶少正嬉皮笑脸的站在我背后。芙蓉刚刚提升的一点兴致完全被他们破坏了，我‘叭’的一掌向臭嘴扫去。”
“打的好！”金燕子喝彩声起。
“随即引起人群一阵哄笑，臭嘴恼羞成怒：‘小丫头还打人哪，看大爷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使出托叶掌，企图抓住我。我正愁气没处发，唰的一脚踢中臭嘴人中，纵上古点将台，金鸡独立。”
“说下去！”夫人来了兴致。
“为首的一声高呼：‘给我拦住她！’三恶少蜂拥而上，芙蓉顺劲抖发，连捎带打，吞吐屈伸，身若游龙，和他们玩起了捉迷藏。
半个时辰后，芙蓉体力不支，渐处下风。
正在危及之时，一剑客大喝一声：‘无耻之徒，竟敢欺侮一弱小姑娘！’将芙蓉救下，为首的那个恶少还被大侠画了一ｖ型剑花。”
“慢！我怎么越听越迷糊了，难道？”金燕子知道义弟当年曾西去潼关寻友，救下一少女，莫非是她？
金燕子倾听芙蓉身世，临潼新丰古镇舍身救下少女的竟是义弟云中龙。惊愕之余，东厂魔爪已伸向宣抚使大营。芙蓉怒斩游击将军冼昧，取信物而代之。促成京城犒军，弄巧成拙，陈留险丧游刃性命。金燕子大度，主仆纵马五雷山。峰岚叠嶂，峰回路转。

第十七章　峰回路转

“夫人，你猜救下小女子的剑侠是谁？他就是被武林人称为武雷山三剑星之一的云中龙云大侠。”芙蓉充满深情地说。
“哦，我刚才还在纳闷，芙蓉述说的故事怎么有点像我义弟当年西去潼关的事，果真是他。好你个小女子，这么大的事一直瞒着本夫人。那我义弟他知道不知道？”金燕子问。
“可能不知道，当年云大侠救下芙蓉时，芙蓉还是14岁的少女。可芙蓉进游府时，已是19岁的大姑娘了。我在游府多年，云大侠进出宣抚使府，估计没有认出小女子，女大十八变嘛。”芙蓉说。
“那你就没想到道一声谢谢或者什么？”夫人明知故问。
“夫人您误会小女子了。芙蓉绝不是忘恩负义、口是心非、奸巧计滑之徒，正因为芙蓉身世特殊，所以行事谨慎，步幅维艰。芙蓉之所以一直不敢吐露身世，是害怕牵连更多善良的好人。”芙蓉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那老混蛋的手伸得实在太长了！夫人还记得岭南一役吧？将士浴血奋战，可有人却背着宣抚使大人向京城密报，我一气之下，杀了游击将军冼昧，取信物而代之，我成了东厂监控土家宣抚使的特使。5年来，土家宣抚使之所以安然无恙，全仗小女子从中周旋。”
金燕子又是一惊，惊的是魏忠贤的爪牙居然伸到宣抚使大营。看来世事险恶，不得不防了。芙蓉能吐露真情，与其混蛋老子的确有别。
“这次皇帝老儿犒军，也是芙蓉情报促成的。只是没想到让那陈留老贼钻了空子，险些丧了二公子性命。夫人，芙蓉铸成大错，自知罪孽深重，辜负大人、夫人平日恩德。今小女子一吐为快，不求夫人原谅，只求夫人宽限时日，容小女子报仇雪恨。芙蓉这就去也。”说完，唰地跪下给金燕子磕头。
夫人慌忙扶起芙蓉：“苦命的孩子，本夫人绝不会丢下你的。寻仇的事，来日方长。我们先去找刃儿，如何？”金燕子爱抚地摸着芙蓉的秀发，她感到一个姑娘家独自承担如此敏感问题已属难得，不管世事如何发展，她决不会放任不管。她慈祥的看着芙蓉，脸颊亲亲贴近姑娘发梢，一股暖流传遍全身，芙蓉眼睛湿润了。
雪上飞一声长鸣，金燕子从沉思中缓过神来：“芙蓉，我们该走了！”
“嗯！”芙蓉轻轻应着。
夫人一声呼哨，枣红马、雪上飞两骑飞驰而来。主仆二人飞身上马，官道上，滚动着两朵彩云。
金燕子、芙蓉离开土家宣抚使大营后的第5天上午，已隐约窥见五雷山了。五雷山的出名与道教有关。
俗话说“北武当，南五雷”，二者如兄弟联袂，名闻遐迩。相传西域净乐国太子曾选中此地，垒石室苦修，“得道高升”，这就是著名的真武帝君。初唐时李耳后裔的名将李靖，隐退后即在此始建道观。至明朝万历年间，已建成36宫，72殿，香火鼎盛。元末明初的著名道人张三丰，也曾落脚五雷山。明神宗封五雷山为“洞天福地”。
从阳面上看上去，那山并不是特别引人注目，既无茂密山林，也无奇峰耸峙，只不过山势陡峻。可是到山垭，转过山背，那气势就大不一样了。有些景点颇似武陵源和黄山，或如从武陵源鹰窝寨南望宝风山，或如黄山排云亭俯瞰西海，怪石嵯峨，幻象纷呈。在这里你可领略到武陵源的余韵。
过了二天门，进入雷岳锦屏景区，山路蜿蜒起伏一山脊上，矫若游龙，“龙头”一直翘向金顶。“龙背”弓起处，多有红砖黄瓦的道观建筑。仰头望去，彤光耀空。
登上金顶回望，还可见几道山梁莽莽苍苍环舞外围，龙腾蛟舞，气象非凡。当地人把这叫“五龙朝圣”。看那山势，确像五条卷龙拱卫金顶。看这境地，你不得不佩服那些道观创建人的心机和眼力。
金燕子主仆兴致极好。
夫人呢，如果能早一时见到义弟，就能早一时知道儿子的下落。儿子还好吗？容貌真的那么恐怖吗？胖了还是瘦了？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想妈妈吗？怨恨父母吗？一连串的问题掩饰不住急见亲人的喜悦。
芙蓉呢，自5天前向夫人袒露心事，心情便舒畅了许多。她终于可以向恩公道一声谢谢，在亲人（她自己界定：恩人就是亲人）面前，再也用不着遮遮掩掩了。她发一声唿哨，雪上飞离缰而去。“夫人，咱们活动一下筋骨如何？”
“好哇！”金燕子随手抛缰，枣红马追随雪上飞的脚步，山野荡起双骏叮当的蹄音。
夫人凤展单翅、玉女穿梭、黄鹰落架，一气呵成；芙蓉白鹤亮翅、燕子穿林、喜鹊登枝，轻捷自如。早有道童报与管事，山下有客造访。
“金燕子拜访主持！”
“主持不在，请问二位？”管事问道。
“我乃土家双刀金燕，这位是”“贫道知道了，您就是江湖上以暗器梅花针独步天下、土家宣抚使先锋、夫人金燕子；看这位姑娘的身手，应是夫人的贴身侍女芙蓉了。”
“哦，大师好眼力。金燕子打扰师傅！”夫人说道。
“似您这样的贵客，贫道用轿抬都抬不来呢。请金夫人、芙蓉到客厅喝茶！”管事说。
“大师请！”“金夫人请！”
金燕子、芙蓉来到道家客厅，雕梁画栋，崇阁巍峨，一派道家风范。
“大师，金燕子冒昧造访，请问我义弟云中龙可在？”夫人问道。
“金夫人您来得实在不巧，五雷山三剑星已于本月中旬下山，说是有要事办理。大师兄嘱咐贫道，若是夫人来访，下山往北走就是了。”管事说。
“金燕子谢过大师，你是说云中龙、笑笑生、柳莺都去了，什么事那么急？”
“这个贫道也不清楚。本门规定，知者为知之，不知者为不知。夫人如若有要事，何不按大师兄所言，往北一行？”
“谢谢大师明示，金燕子同芙蓉这就走。后会有期！”
“夫人还是用过晚膳再走吧，不然贫道脸上也挂不住。”
“谢谢大师，我们还要赶路！”金燕子顺手一揖。
“芙蓉谢谢大师！”两人翻身上马，策马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