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薄云天》（七）

宣抚使大院举办“公子”后事。丧子之痛，金燕子肝肠欲裂。游中交代谢青，兵马进入戒备。云中龙单骑直奔五雷山，与师弟笑笑生策划麒麟村效法古人开店，广交朋友，收集信息，欲为宣抚使大营屏障。谁是最佳人选，师妹柳莺风急火燎闯入人们视线。

第十四章　愁思缱绻

宣抚使大院举办“公子”后事，场面自是宏大。人们为“二公子”遭此不测感到愤愤不平。
金燕子被侍女扶至后堂歇息，丧子之痛，肝肠欲裂。
游中疲于应付，愁容满面，一为夫人健康担心，二为丧事周旋，稍有不慎，有可能引来灭族之祸。陈留奸人出招甚辣，以至于官场纵横三十余年的宣抚使，亦感步幅维艰。夫人那儿，只好把戏继续演下去了。
“大人，夫人有三天没有进食了。”进来的是跟随夫人多年的侍女芙蓉。
“你再跟夫人好好开导一下，本将等忙过这一阵子就过来。”游中提醒侍女芙蓉说。
“奴婢这就过去，游大人保重！”芙蓉退下。
“大人，已按您的吩咐，‘二公子’今日出殡，只是夫人那儿”周鹏望着游中说。
“芙蓉刚走，我已交代过。周鹏”
“末将在。”
“事情尽可能想到周到些，我大哥走了没有？”游中问道。
“知州大人还在府上，正招呼着客人呢。”周鹏说。
“你去告诉游华，我有点累，要他周旋着，莫怠慢了亲朋故交，拜托了。”
“大人，您歇息，我这就去张罗。”周鹏一溜烟去了。
“传谢将军。”一家将应声去喊谢青。
游中在屋里踱来踱去，考虑着这事到这份上，不得不访奸人再使下策。他当年如果下决心除恶，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被动局面。谁料到陈留一流氓胚子，竟混到钦差份上，世事变化无常，君子坦荡荡，可小人就不那么容易对付了。正想着，谢青进来。游中示意谢青坐下。
“谢将军，本将有两件事请你立即办理。”游中看了一眼谢青。
“大人请吩咐。”谢青站起来。
“第一件事，传令本府属下10万人马立即进入戒备，不准休假，不准取乐，不准泄露风声，违令者军法从事。第二件事，派人迅速与云中老弟联系，我有要事相商。速速办理。”游中布置后，长长吁了一口气。
那夜云中龙与游刃分手，快马单骑直奔五雷山。上得山来，见师弟笑笑生正在大厅运功疗伤。“伤得不重么？”云中龙问。
“嗨，不是师弟我分神担心你，那几头臭驴能伤得了我？”笑笑生大大咧咧地说。
原来笑笑生与大内高手交手时，冷不妨被憨将牛劲一棍扫中左肩。他竟能安然脱险，倒也不失一代宗师风范。
“刃儿怎么样了？”笑笑生问。
“他往突兀峰去了？”云中龙说。
“突兀峰？是不是宣抚使大营东南200里？”笑笑生问。
“正是那里。我云游的时候去过那地方，山水不错。”云中龙说道。
“峰岚叠嶂，剑石穿空。奇的是那危岩飞瀑处还有一天然温泉，常年恒温不变，既能解除疲泛又能疗疾。师傅曾在附近练功，那温泉我去过一次。”笑笑生说。
“我怎么不知道？”云中龙反问。
“我想起来了，正是你西去寻友的那会儿。”笑笑生回答。
“对了，等我们把正事办妥了，再去那温泉享受享受。师弟，你说这阉党会不会再来寻报复？”云中龙问。
“狗能改得了吃屎吗？要不刃儿怎么会遭那个鸟罪！”笑笑生想起这帮畜生心里就来气。
“大哥有一个想法，咱兄弟俩学水浒梁山人开个酒店，怎么样？”云中龙试探着问道。
笑笑生一拍大腿：“大哥此招甚妙，广交三教九流，喜迎南来北往客，为游大人把把门风，妙！只是这地址”笑笑生望着云中龙说。
“宣抚使大营东北方向120里，有一麒麟村，背后山势险要，峰岚峭壁，连绵数里，为进入土家大营必经之道。我们就把酒店开在那里。我们守则为宣抚使大营屏障，退可隐入山林，数万兵马也奈何不得。”云中龙心有成竹的说道。
“开店的事我可一窍不通，还是大哥您执掌吧，我凑凑热闹还行？”笑笑生望着云中龙说。
“这个嘛，我另有人选。我被陈留那厮列为通缉犯，你曾与京城四将交手，恐怕都不利于抛头露面。咱兄弟俩只能幕后观阵，抛头露面的事就让师妹柳莺去作，你看怎么样？”云中鹤转向笑笑生。
“我怎么把她给忘了，只是这一阵子不知野到那里去了？”笑笑生笑道。
“我已吩咐徒儿去叫了，即刻就到。柳师妹口齿伶俐，热情大方，武功近年大有长进，江湖上也是一顶一的好手，我看就这么定了。”正说着，柳莺一头闯进：“谁在背后议论人短长！”，声音清脆、媚媚动听。
“呵，说曹操曹操就到。”云中龙笑道。师兄弟起身，招呼侍童给柳莺上茶。
这柳莺秀外慧中，聪明俊秀。一对紫云剑习得出神入化，与云中龙的青钢剑、笑笑生的飞龙醉剑被武林称为武雷山三剑星。柳莺应师兄相邀，知道必有要事，所以风急火燎地赶来了。
“师妹，你来得正好，我和你云师兄正研究一件大事，需要你的鼎力协助。”笑笑生说。
“二位师兄请吩咐。”柳莺快人快语。
“是这样。师妹还知道我那结义兄弟吧？”云中龙转向师妹问道。
“你是指土家宣抚使游中？”柳莺说。
“是游大哥。就在十天前，我义兄小女游茜婚嫁，游府上下热闹非凡。师兄我作为尊长与贵宾有幸参加了土家婚礼。俗话说，天有不择风云。侄女出嫁当日京城来了一队官兵犒军，为首钦差竟是师兄当年擒获的‘四大恶人’漏网之一的陈留。”
“竟有如此巧合？”柳莺插话。
“何止巧合，师兄我一眼就看出了那恶棍的面貌。陈留一惊，当时现场气氛十分尴尬。义兄碍于脸面，装作不知。招呼客人坐下。”
“土家婚礼别具一格。刃儿按照土家习俗背妹妹上花轿。仪式开始，钦差护卫悄然离座。刃儿戏弄京城四将，陈留丢尽脸面，敢怒不敢发。我当时全神灌注，唯恐生变。”
“当晚我进入后堂，提醒兄嫂防备陈留那厮。次日中午义兄备宴为钦差践行。果不其然，酒筵上陈留突发怪招揩掉刃儿眉毛，以疠风染身将刃儿收监。接着陈留混小子拿出懿旨宣读，众将敢怒不敢言。”
“真是卑鄙，如此损德的阴招也能想出来！”柳莺愤愤然。
“我拍案而起，陈留一声嚎叫，企图迫我就范。我一招怪蟒出洞，逼退二将。天籁传音，与游府总管周鹏定下密计。当晚，我和笑师弟潜入宣抚使府大狱，调虎离山，周鹏易容救出刃儿。”
“刃儿脱险了！”柳莺问。
“刃儿已往突兀峰。我赶回与笑师弟商量，准备效仿水浒梁山开个酒店，为义兄收集情报，以防不测。地址就选在离宣抚使大营东北方向120里的麒麟村，师妹，你意下如何？”云中龙问道。
“好主意，这么好的差事自然少不了你师妹了！”柳莺眉飞色舞。
“我们正是这个意思，想让师妹充当酒店掌柜？”笑笑生说。
“那可不行，在两位师兄面前，小妹哪能夺人之美！”柳莺连连摇头。
“没想到师妹也有胆怯的时候！”云中龙索性一急。
“谁说我胆怯！作一回老板娘有什么了不起！”柳莺涨红了脸。
笑笑生、云中龙笑得前仰后翻，柳莺自知说漏了嘴，跃起追打笑笑生，和师兄玩起了捉迷藏。

金燕子梦中惊厥，夫妻精神恍惚。游中主仆思忖，告诉夫人“钦犯”真相。夫人云里雾里，听老管家细说密计。事发突然，宣抚使心急如焚。云中龙天籁传音，一招偷梁换柱，调虎离山，易容救出游刃。金燕子大度，夫妻释疑。夫人不告而别，母子情深，演绎人间情感真谛。

第十五章　骨肉情深

“二公子”入土为安，游府总算平静下来。
游中调配妥当，是夜来到后堂，陪伴夫人。
万籁俱寂，金燕子突然从梦中惊醒：“刃儿！刃儿，你回来了！”
游中叫醒妻子，金燕子一顿好哭，直闹到三更。如此反复，弄得夫妻俩精神恍惚，昏昏沉沉。第二天、第三天依然。
游中左想右想不得要领，不得已把周鹏叫来：“管家，你看夫人天天精神不定，茶饭不思，如此下去，会累垮身体的。不如我们把真相告诉夫人，也了却她一件心事？”
“我想是可以告诉夫人了。原本出此下策，是借夫人情感，假戏真作，保二公子平安离开险境。今大事告成，只怕夫人那儿一时转不过弯来。”周鹏心有余悸地说。
“本使也正是担心的这点。我们夫妻三十多年来，出生入死，患难与共。这次事发突然，毫无退步。天亮那儿，也是本使的一块心病，总觉得对不起人家天亮。他跟随我多年，战功卓著，虽受阉党陷害，本使却不能保全他的性命。反而”游中内疚的说。
“天亮的事，大人您已经尽力了。他已判斩秋后执行。我们不过利用麻风风波，借‘钦差’之手给了他一个归属。他的家眷大人已经安排妥当，天亮九泉之下会瞑目的。”周鹏说道。
“这样吧，等会儿夫人睡醒了，你来把这件事解释给她听，我们一起作工作。你看如何？”游中以征询的口气问道。
“这个没问题，但愿夫人没事。”周鹏一旁回道。
中午时分，芙蓉陪夫人来到宣抚使书房。
“周鹏给夫人请安！”
“谢周大管家，这一段把你辛苦了！”夫人看上去气色不错。
“哪能哪，能为大人、夫人效劳是周鹏的福分。夫人您请坐！”周鹏搬过椅子，请夫人坐下。
“周鹏，你也坐下！”金燕子说。
“你们主仆叫本夫人来，不会有什么好事吧？”金燕子到底是沙场老将，她从丈夫脸上细微的变化断定，一定有什么重大事情需要商量。
游中知道，在夫人面前，不需要什么掩饰，也不必转弯抹角。几十年的夫妻生活，对方一抬手，一举足，都能揣摩个透彻。只是这次事发突然，情感的因素掩盖了理智的分析，夫人才陷入情感不能自拔。他看了一眼夫人：“我们对不起你？刃儿他还活着！”
“你们？”金燕子惊诧地打量面前这两个人，一个是她出生入死，情深意重的丈夫；一个是肝胆相照，机智多谋的挚友。金燕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夫人，是这样，当时事出突然，二公子因疠风染身收监，这在大明是要处极刑的案件，大人心急如焚。”周鹏看了金燕子一眼，继续说道：“云中龙被大内高手逼退隐身，天籁传音招末将商量对策。情急之下，定下偷梁换柱之计。商量由我易容将二公子救出。”
“这么说，我义弟也参与了掺和。你们这些没心没肺的男人！”夫人转怒为喜，他知道男人们的心思，她的刃儿还活着。“那个替刃儿作古的人是谁？”
游中见夫人心情坦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是天亮。”夫人又是一惊。
“阉党乱政，祸国殃民。老夫总觉得对不住天亮那孩子的。”游中心情沉重。
“想想也是的。这也许是他最好的归属。”夫人站起来，凝望窗外，自言自语的说。
“爹！娘！！孩儿去也，来世报答爹娘的大恩！”刑场那撕心列肺的声音，仍在耳边荡漾，金燕子心中不觉一颤，鼻子酸酸的，眼泪顺脸颊淌下。
“夫人您？”游中见夫人微弱变化，亲切的问道。
“没什么？我刚才想起天亮临终时唤娘的声音，有些伤感。对了，刃儿什么时候走的？”金燕子问。
“就是云大哥组织劫狱的当晚。他们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我趁机易容将公子换出，然后去紫竹林与大人、云大哥会合，送走二公子的。”周鹏说。
“不知刃儿成什么样了？”金燕子问。
“二公子的面貌是有点骇人。当时一是因为时间紧凑，二来‘钦犯’已被正法，考虑到如果跟公子弄个眉清目秀的容貌，不仅时间来不急，而且江湖上行走容易引人注目，所以临时决定给二公子一张狰狞面具。”周鹏说。
“能恢复刃儿本来容貌吗？”金燕子担心的问。
“等时局稳定后，我去找我师傅天一真人，在本门派只有师傅可以改弦易辙。这件事就请夫人放心，周鹏会尽力而为的。”
“老爷，有刃儿的消息吗？”金燕子问。
“请夫人放心，我已着谢青去安排。那晚刃儿是和义弟一起上路的，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在想陈留那厮返回京城会不会再耍什么花招，现在阉党当道，不提防不行。我已命宣抚府全体将士进入戒备，以防万一。”游中说。
“老爷你担子重，我心情不好，没能替你分忧。周鹏”
“末将在。”夫人说。
“尽量替老爷担当点，夫人我可没有把你当外人。”
“谢夫人。周鹏我擒熊掐虎，义无反顾。”
“好了。我有点累，先去休息了，你们继续聊吧？”金燕子起身。
“芙蓉，送夫人回房歇息。”芙蓉应声而至。
望着金燕子离去的背影，游中、周鹏主仆松了一口气。
“难得夫人如此大度。”周鹏心里感慨的说。
“但愿如此。不过知道了比闷在心里好。”游中若有所思。
“周鹏，你去谢将军处，看看有没有最近消息？”周鹏应声，一溜烟地去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游中静静地坐着，等待他的将是什么呢，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人生如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人生的旅途上有明媚的阳光、鲜艳的花朵、清闲的空气、可心的旅伴，也有凛冽的寒风。陡峭的山道，突如其来的骤雨飞雪。不管你是帝王还是凡夫，一旦跳上人生道儿，便没有你更多的观望和选择。
“不好了，夫人出走了！”一侍女将一封信呈上，气喘呼呼地说。
游中将信展开，一行清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老爷，燕子不告而别，是因心里积闷太久。我去找刃儿，我们那多苦多难的孩子。有芙蓉在我身边，你放心好了。保重！切切。
游中眼睛湿润了，心里默默地为亲人祝福：去吧，愿大地山川能化解夫人心里的郁结，祝母子吉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