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亦真 亦幻

　　刘邦的队伍缓缓向咸阳城内开拔，犹如入无人之境。这是一个明显在衰退的城市，刘邦慢慢悠悠地进入咸阳城后，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几年前的光景。历历在目，恍若隔世。当时在街边偶遇始皇出游，咸阳是何等的盛况啊！商贾云集，人头攒动，连阳光都是一种盛世的味道。让人感觉这是一个会说话的城市，有内容的城市。那时的咸阳应该是一个贵妇人吧，她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俊眼修眉，面容姣好；虽笑容可掬自有一番风流态度，让刘邦自惭形秽，低头瞅瞅自己土里土气的装束有些手忙脚乱。但同时又是心潮澎湃的，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被激活了，恨不能一下子搂住她巫山云雨一番。当然这仅仅是一个念想，无资格和无资本的刘邦并不敢造次。
　　短短几年时间，这个城市却不能再讲话了，生活在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忐忑不安中苦熬时光。活一天多一天看一天，因此咸阳她的眼睛虽然还是那样大但是她的魂儿丢了，于是眼神空洞。如同一个饱经沧桑的中年妓女，即使你上了她，她也不可能极力去迎合你，她依然一点感知都没有。她的脸庞还是那样的轮廓，然而岁月和地位的改变，已经磨灭了她的心气，从花魁到站街女，只等着有人前去搭讪。她的世界是寂静无声的，除了自己微弱的心跳和偶尔一声：“嗟，来食！”刘邦他们的到来并没有让站在拐角处的她猝不及防，她想活下去，就这样，她接纳了刘邦他们，并且埋藏了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那时的回忆伴随着遐想达到了刘邦情绪的顶点，现在的刘邦不愿再去多看两眼今日面前的咸阳，这个城市已经不能再紧紧抓住他的眼球。突然，跪在阿房宫面前的一个白衣白衫的青年男子吸引了他的注意，阿房宫的夕照照在这个由盛到衰的黄金打造的皇宫上面，也同时照在这个面容憔悴神色沧桑的秦王身上。一见到他，刘邦身上的肌肉到头发都发生了奇异的改变，在他的身体里呈现了一种非常复杂和难以名状的暗流。他在马上良久，他开始注视着子婴身后那由无数人的白骨和帝国的大量财富打造的一望无垠的阿房宫，他现在更对那里充满了好奇。由于戒备森严，从前只能远远观望，现在他却有权利可以进去看看了。多年来他一直忘不掉第一次见到秦始皇的情形，当时自己是一个什么都满不在乎的男儿郎，就因为这一次偶遇，便一步步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这个阿房宫，和这里面曾经的主人便是他的原动力。
　　刘邦的动作是评判眼前形势的决定行因素，他周围的人们看见他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复杂，都相互用眼神的交流来琢磨他的主题。刘邦沿着他思路的轨道在行事，现在的他似乎把他的视线投到了世界的尽头。吕雉这个时候望见刘邦的头微微抬起，她觉得紧张的气氛应该得到舒缓了，她便小心提醒他应该接受子婴的投降仪式。刘邦接收到了吕雉发出的信号，他侧身看了看吕雉，也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那一帮谋士和将士们。他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回归平静，他现在只需要完成这道交接仪式，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入到阿房宫里面去，并自由自在地享受里面的一切了。
　　刘邦下马，不疾不徐地来到了子婴面前。只见跪着的子婴垂首，手捧国玺、兵符、节仗在前面，紧随其后的是他的群臣。在他们旁边是被吸引过来的部分咸阳百姓，这些百姓不分老幼。人人都屏神敛气，像树桩一样站得整整齐齐，等着看刘邦的下一步举动。拖得时间越久，每一个人的压力越大。
　　当刘邦的双足进入子婴的余光里面时，子婴便将手里的东西高高举过头顶。刘邦再接过这些物件时，也渐渐看清了子婴的相貌，眉眼中隐隐透出始皇当年的容貌，只是气质完全不同。真乃识时务者为俊杰，否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陷入即使是零星的不成气候的战事对刘邦来说至少也会脱一层皮。在投降这幕大戏里面担纲主演的子婴，让刘邦生了恻隐之心，想他堂堂始皇长孙又风华正茂却被时运所逼沦为阶下囚，即使不死也如同青春二八的妙龄娇小姐刚刚嫁入婆家，陡然间就没了丈夫，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夜夜守着油灯到油尽灯枯。
　　顺利完成仪式后，在场的每个人表现大不相同。不见得人人都想秦朝灭亡，比如有些遗老遗少，转过脸去偷偷用袖子抹眼泪，大秦的巅峰时代已经过去了，连最后一线希望也化为乌有了。而那些围观的老百姓，有的随着刘邦的将领们一样兴高采烈表情丰富。而有的想从此作为帝都百姓的优先政策就要被废除了，虽终总归是靠天吃饭，但不知道这天又要变成什么样儿了。但所有人的眼睛都离不开刘邦和子婴两个人，一个人走，一个人留。换句话说，一个人将活得更好，一个人将死得很惨。是啊，离开阿房宫这个宫殿，华美的绽放过的子婴又将去向哪里呢？咸阳百姓在最后关头跟随子婴投降于刘邦，但刘邦会让子婴全身而退吗？并能放过全城百姓吗？
　　成功进入咸阳，能否完成投降这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不仅关系到成千上万的秦国百姓和军人，也关系到刘邦他们的生命。但现在刘邦做到了这一点，于是，樊哙等人开始叫嚷着杀掉子婴。他们觉得虽然子婴投降了，但不能免除他该死的命运，要知道无论他多么仁德，这都是欺骗，不能有效地让人忘记秦朝的暴政。
　　刘邦面对将士们的建议，沉默。刘邦面对咸阳百姓复杂的眼光，沉思。这种事情在刘邦的经历里面没有先例，所以没有经验，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子婴看似平静，但刘邦丝毫不敢大意，有些秦国大臣和百姓有点动容，也在刘邦预料之中。虽然他也有些同情子婴，但还是找人把他和他的大臣们全部关押起来，到底应该怎么处置他刘邦一时还没有主意。而且，他觉得现在当务之急是去阿房宫里面一饱眼福。
　　等到刘邦来到阿房宫的大门口仰望着它的飞檐时，刘邦才真正的感觉到了这个地方的高大威严。感觉这好像不是人间的地方，而这个时候夕阳渐渐褪下它的华衣，月光和灯光迷离，蓦然让人感觉到如梦如幻。人们脑海中被忽略了的对幻境的向往带着他们一步步往里面走，他们迷迷糊糊间进入了一个异常美轮美奂的天穹形状的正厅，里面有各种能工巧匠雕刻出的大自然的神鸟神兽。金色的巨龙耀武扬威，华美的凤凰展翅欲飞，巨龙的鳞片闪闪发亮，凤凰的喙生动传神。人们大气都不敢出，好像生怕一出声巨龙会腾云驾雾会发怒，而凤凰会翩翩飞走会带走人们的福气。这些精美的雕饰都是由那些苦苦挣扎的劳工们创造出来的。这种感觉还没有走出来，他们又被另一间大厅深深吸引了，人们发现这个屋子亮如白昼。显然人们都非常兴奋，事实上，这是由各种宝石点亮的房间，至关重要的是那些夜明珠，它们温润而又晶莹夺目。到目前为止，刘邦还没有发现过比这里更为罕见的宝石了。真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时刻啊，这些东西虽然对填饱肚子无效，但是的的确确是极品中的极品啊！
　　突然，一阵水流的声音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搞的。大家睁大眼睛看到，他们身处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天窗，月光透过天窗洒进室内，月光温柔妩媚，而哗哗的水声是来自于正中的一处大型假山，周围的人都看呆了，那些水从哪儿来又流到哪儿去了呢，谁都看不懂。更奇怪的现在天气寒冷，按理说在水汽弥漫的环境里会觉得凉意飕飕，但人们却觉得暖意融融。这真是一个奇迹，人们不得不承认他们来到了一个未知的空间。看似不可思议的事物却在这里层出不穷，人们既高兴又紧张，为来到自己梦里的幻境而集中精力去探索去发现。为阿房宫这个建筑奇迹向他们提供的见识和想象而恨不得多长两只眼睛多长两只手。
　　转了大半天，都没有在前面转全。这些地方的特点是无一例外的奇巧和伴随着奢华。
　　但大部分人都被限制在前面这个区域，因为再往后面走就是后宫了。考虑到里面女眷众多，避免发生不雅的行为，吕雉建议只留下少许人和刘邦一块儿进去。对于这些常年在军营里生活的血气方刚的男人们来说，他们需要女人，而且非常需要女人。在他们眼里，说得难听点，就是母猪也能赛西施，更何况是大秦帝国的后宫。军令如山，绝大部分的将领们都用艳羡的眼光看着刘邦他们迅速地走了进去，他们无法窥见许许多多漂亮的女人聚集在一起是什么样子的？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想着想着，开始他们还觉得这里是天堂，但现在又仿佛跌入地狱。抱怨归抱怨，不满归不满。如没有刘邦的授权，他们这些人一律不准进去。真可怜啊！
　　幸运的是樊哙进去了。郦食其原本对女色无兴趣，加之年龄大了走不动了，就自动退出。有一个新来的谋士名叫张良，这个人原来是韩国贵族，现在颇受刘邦喜爱，刘邦也特意邀请他一道进去开开眼界。而萧何呢？这家伙不守规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但肯定不是后宫，因为他和郦食其类似。
　　一股芳香之气瞬间铺面而来，让人心醉神迷。再往里面走，恍若进入争芳斗艳的春日山谷，朵朵都是特别逗人喜爱。她们衣着光鲜，五官靓丽，以至于刘邦的眼睛都有点晃得睁不开来。欣欣然的他便把视线转到她们的胸部，这才看出她们的差别。有的花瓣全展开了，有的才开两三片，有的还是花骨朵儿，有的饱胀得像要破裂似的。哎呀，哎呀呀，后退两步，再前进三步，真是一朵比一朵美，一朵比一朵艳，一朵有一朵的姿势。她们怎么会知道亡国恨，一个个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本来就是这样的，国家又不是她们胡天海地瞎搞一气搞垮的，何罪之有呢？
　　乱花迷眼目不暇接，无边的春色让刘邦身上渐渐燥热起来。波涛汹涌源源不断，勃勃的情欲使得他大手一挥，情不自禁的的大声叫道：“今晚就住这儿啦，不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