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消逝 邂逅

　　看到楚国士兵上门挑战，想到大战一触即发，有将领眼里掠过一阵恐惧，他低下头怯生生地嗫嚅着：“那将军，你若实在不想打，投降行吗？”章邯深深地低下了头，犹豫了片刻，还是艰难地吐出：“我们肩负着二十万秦军的性命，我也是没办法啊！打吧！”他说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项羽喜欢虐杀俘虏。章邯的话没有一个人能应答和反对。其实，他们面临的情况很可怕，一方面他们觉得楚国的矛锋利无比于物无不陷也，另一方面他们又怀着侥幸心理觉得秦国的盾之坚固物莫能陷也。这种心情本身就是一块沉重的大石头，自然他们不能驱散他们心头的阴影，打起来也非常吃力。
　　章邯和项羽的前两战以章邯大败收场，项羽开始主动向章邯求和。项羽觉得目前得从巨鹿这块战争泥潭中尽快地拔出来，因为他已得到情报，高调从彭城出发的刘邦已经低调地又从陈留出发了，正在前往咸阳的路上。章邯之所以没有立即投降，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觉得项羽和项梁情同父子，而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害怕这位楚国汉子即使他投降也不能得到他的宽恕。将领们也开始劝章邯投降，他们对未来的看法是秦国已经摇摇欲坠，自身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相比将领们的简单和粗糙，章邯觉得真是亚历山大，那二十万秦军的性命也是性命啊！性命攸关的大事岂能随随便便就以投降这种方式而轻轻松松地解决掉？
　　章邯觉得有必要和项羽谈一谈。两个人在对视过后，是相互地审视。章邯带着惶恐和紧张，而项羽却是那样带着骨子里的倔强和对命运的不屈服。渐渐地几壶酒下肚，几个菜上桌，两人的关系渐趋和缓。项羽坚持要章邯投降，但是二十万秦军的性命一旦投降关系发生，那么就不归属于章邯来决定他们的命运了。章邯确认自己性命无虞，看似水火不能容的两个男人竟然有些惺惺相惜起来，他内心稍稍觉得有点安慰；但另一方面就是自己的那些从咸阳带到这里来的士兵们，他们的困境自己已经再不能掌控了。现实是现实，理想是理想。
　　和项羽的直接不同，章邯并没有告诉手下将领们关于投降事宜的真相。
　　章邯投降了，项羽也和刘邦一样，开始了西行之路。西行的过程表面看起来是非常光明的，但是却还是有黑暗的部分。比如围攻巨鹿的那些秦国士兵，有的人在最后的死亡时刻，才意识到是意气风发的章邯害死了他们，他们的人生在跟着章邯的那一天就结束了。项羽和与他同样残暴的秦国大将白起做了一件相同的事情，那就是坑杀战俘。很多人都不愿意相信这样的故事和这样的结局，但事实确实是如此。项羽觉得他们并不可靠，他觉得投降大都逼不得已，他们必须得死。项羽集暴力与勇气还有慷慨与狭隘于一身，那些人就这样从时间和空间里消逝了，最后一缕不甘的亡魂在第二日黎明破晓前也化为云烟。对于这一切，章邯无能为力，作为败军之将，他只能帮助项羽完成这个过程，诱骗这些士兵然后将他们二十万都悉数杀光，如不能及时完成，二十万的秦军发生暴动后果将不堪设想。章邯他能怎么办呢？他的手上沾染了无数诸侯国的战士鲜血，他无法放手，只能听从项羽的安排，自家本事不济，该怨谁呢？好比买房子得要房产证，协助杀死秦军俘虏则是章邯表明自己诚心的最佳证明。
　　项羽在巨鹿之战中功不可没，他成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诸侯联军的实质领袖。为了维护这种态势，他必须快一点赶到咸阳，让秦王朝早一点结束。项羽的刀锋越来越狠，步履也越来越快，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少。
　　在这种状况下，有一天，他想自己出去走走。越往西走景色越美，项羽骑马独自行走在一个乡间的小路上，黄叶在风中轻轻地跳。万物都有落幕的季节，这些大自然的精灵们，却在生命的尽头绽放出最美的瞬间。
　　他走着走着，来到了一个小河边的小路上。这个时候，一个女孩儿款款经过这里，衣袂飘飘。她看见了项羽，项羽也吸引了她。女孩儿着亮色的衣服，在秋日的背景里分外明媚。她看起来似乎很不好意思，她跑到了河边上，假装看河里的水波。当女孩儿朝水面上一瞧，她的眼睛惊奇地看见一个男子像她一样也正在看着这片河水。这汪秋水，映出了一张漂亮温柔的脸，女孩儿有点害羞地笑了。她对接近自己的这个男子突然脸红了，红得像熟透的果实，烫得让女孩自己也觉得吃惊，她看着水中的自己，她突然沉默了。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如此美丽。接着，有一个男子在水里也发现了自己。男子在明镜似的水面上，发现自己变得更加强壮了。他看见了自己黝黑的脸、宽阔的肩膀，他朝着明镜中的自己，调皮地喊了一声：“喂！”他这是干嘛？这不但让河面吓出了一圈圈的波纹，也让女孩子的心湖荡起一层层涟漪。
　　这家伙是谁啊？女孩儿开始快速跑开。“你好！”项羽在后面开始捕捉她，他看见女孩回头并莞尔一笑，女孩朝右边跑，项羽就朝右边追；女孩朝左边跑，他就向左边追。渐渐地，女孩儿不动了，她回头就这样带着微笑看着他。在三米之外，项羽既不说话也不动，也同样带着微笑看着对方。在他们的脚下，是好看的野菊花。黄的，白的，一朵朵，一丛丛，一片片。在不远处项羽的战马静静地望着远方，天地之间，好像都在这一刻静止不动。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项羽带着这个名叫虞姬的女孩儿一道离开。项羽见过的女人多得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她们虽然姿色绝顶但都是一样的庸脂俗粉。她们只能给与项羽短暂的欢乐，视情况而定，项羽也许和这个只有一夜，也许和那个有三日，但很少有数月的。这些女人有的来自别人的献礼，有的来自他自己的掠夺，他不在意她们的来源，更不在意她们的意愿，他只在乎他自己作为男人的欲望。如果没有项羽的授意，这些女人想靠近他都很难，她们被限定在一个特定的区域里，这样她们就不会干扰他的心情。但是，在虞姬面前项羽发现他能做回真实的自己。因为将军的光环他一夜成名，因为将军的阴影他不堪重负。国恨家仇，他觉得他活着就是为了杀人，杀人和其他本能是他唯一的乐趣。但虞姬让他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和爱情的甜蜜，在刚刚过去的那个夜晚里，两人情话绵绵，渴望着倾诉着。项羽说如果我是鱼儿你就是河水，虞姬说如果我是小草你就是甘露。其后的几年里，在血雨腥风和惊涛骇浪中，项羽一直带着她，身边也就她一个女人，她是项羽内心的情感与慰藉。而虞姬也一直不离不弃，用她的纯真和爱恋温暖着这个暴虐的男人，在她的心目中，是他让她变成了女人，他为她打开了一扇门。于是，她以后只做一件事情，就是站在那个门口，等待这个男人回来，然后为她唱歌，她为他歌声不绝。而随着他们越走越远，前面的路越来越坎坷，后面冷酷的眼睛越来越多，虞姬开始为项羽跳舞。在项羽苦难而又辉煌的一生中，只有虞姬把他当成她一生的信仰，爱情就是信仰。即使项羽是落叶，在虞姬眼里，那也是一首动听的歌。
　　而落叶在赵高看来，是满目窘迫凄凉。极目四望，缤纷如天堂般的美景就要结束了，赵高从心底发出了由衷地感慨。他站在阿房宫的廊檐外，又回头望了望宫门深深的里面。现在整个帝都咸阳，唯一值钱的恐怕就是那张龙榻上的一位男人了，那就是秦二世胡亥。现在胡亥由于纵欲过度，已经骨瘦如柴。赵高后来又走了进去，赵高看着病怏怏的胡亥，他看他的眼神和表情已经明显流露出厌恶。他的眼珠不停地转动，暴露出他想隐蔽的事情，但此时的胡亥已经没有能力来解读了。
　　胡亥现在处于危险的边缘，而此时的大秦帝国也如同已撞上了高山的飞机，即将坠毁。当时的条件还没有无人机的出现，胡亥快完蛋了，赵高必须要找一个新的机长来驾驶这架快掉下来的飞机。
　　再说当初项羽打败王离的消息一传到陈留郦食其的耳朵里时，他立即找刘邦研究。他觉得这必然会加剧秦王朝的动荡，这是一个好的兆头。而善于治理地方的萧何自从到了陈留县，对县城的户籍和余粮余款等等已经一清二楚。由于秦王朝实施中央集权制，所以各个地方这些文件大致都井井有条，以便上报朝廷和缴纳赋税。萧何闻讯郦食其去找刘邦议事，料想即日大军将启程，因此赶忙筹备军粮军饷，以及扩从军队。而郦食其与刘邦相商的结果，果然是马上出发。几日后，刘邦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的由陈留开往咸阳。
　　刘邦不久后将抵达咸阳的风声自然也传到了赵高的耳朵里。固民必先安民，而世上万物皆有源头。赵高想，胡亥受到了百姓们的反抗，我何不找一个百姓推崇的始皇子孙来继承大统？不光要正统，还要有一定的民心，能暂时缓解百姓们的心理对抗。即使这是一个终极版本的大秦帝国皇帝，也必须要找一个，然后让胡亥来承担所有的过失，让这个末世皇帝来驾驶快要失事的飞机来抵御军事上的对抗。
　　很快，更大的风声席卷了整个苟延残喘的大秦帝国，继王离战败身亡后章邯投降项羽，如日中天的项羽也在火速赶往咸阳的路上。话说在西行的路上，刘邦原本遥遥领先，而如今项羽也赶来了，那么正常的人都知道，刘邦是不敌项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