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推手 戏剧

　　无论是谁，只要还在大秦帝国原有的版图上过活，是某诸侯国的某将领也罢，还是义军中的某一支也罢，甚至是皇宫大内，随着时间的推移，都关心起来一件事情，那就是章邯围攻赵国这事儿有了什么最新的进展没有。
　　话说章邯闻听项羽杀了宋义，起初还担心自己面临了挑战。当他又听说项羽只是截断了粮道，随即加入了诸侯联军后，他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预先取之必先与之，就让项羽先得到点儿什么吧！“你们看看普通的人普通的事而已！”论及项羽时章邯自以为是，和部下漫不经心地讲道。
　　把这些诸侯全部聚集在巨鹿，然后一举歼灭之，要怎么做到呢？由于甬道这条线路已不能再用，庞大的军队必须分而治之。章邯便派遣王离带领十万人移师巨鹿西南方向，同时以期在巨鹿形成掎角之势，这是一件好事，章邯觉得这下可以更好的围攻联军。现在只是需要推动联军的混乱和恐惧，让他们人心惶惶。因为章邯一只脚已经踏在了他们的身边，而另一只脚什么时候才落地踩扁他们这些小蚂蚁呢？这就要看章大将军的心情了。为了确保战果最丰硕，章邯还想再等一等，赵国现在已经完全依赖于联军，但这些依赖是有代价的。除了趋势所逼外，还有他们开出的诱人的条件，正好诱使更多的蚂蚁钻到口袋里来。一想到这里，章邯接着就会多喝两口酒，多吃两筷子菜，所有的诸侯国那些全部的军队都来才好啊，爽！他觉得自己布兵是迅速的，联军死亡也将是迅速的，但诸侯联军等待死亡的过程却是缓慢和痛苦的，好爽！他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蚂蚁越来越多，再看到它们四下奔逃，最后看到它们像尘埃一样灰飞烟灭。等待时机成熟，他想到这里，他先慢慢打开他的左手，然后把五个手指头依次旋转，手腕也跟着而动，最后他一下子把手指攥紧。万事俱备只欠信号弹升空了，在他编织的梦想中，这个雄心勃勃且气盛一时的年轻人脸上浮现出了狰狞的微笑。
　　但是，能理解联军痛苦和章邯欢乐的项羽却主动出击了，突袭了王离的部队。二万多的楚军从天而降，势如破竹，声如奔雷。这些被激发了斗志的士兵，并不是普通的楚国士兵，负责他们做出决策和抑制恐惧的大脑额叶部位，这个部位在祖先的基因和基因的变异下促使他们变成了狼人。见证了狼人攻击的技巧以及主动后，秦国士兵这些原来还称为虎贲之师的军人，因此逐渐架不住狼的韧劲和拼劲。虽然开始，秦军仗势人多和武器精良占了些优势，一些楚军士兵惨死，然而这些楚军死了后面的楚军又至，楚军进攻如故，绝对不给秦军一丝喘息的机会。项羽说得没错，与其等死，还不如奋力一搏，这极大的鼓舞了楚军的士气。战斗还在继续，有殷红的鲜血开始从秦军士兵的身体里流出来了，狼骨子里嗜血的本性，刺激他们更加勇猛向前。他们用他们的尖牙利爪，一边大声嚎叫一边向秦军进攻，形势上的对比明显逆转了。
　　在秦军眼里，鲜血渐渐成了死亡的代名词，如果你失去了一条胳膊，你马上就会失去头颅。即使你什么都没失去，只要你一迟疑，楚军就凶狠地扑上来，一旦你一沾上，那么你也必死无疑。以前的辉煌，似乎成了过往云烟。秦军他们恐惧起来了，他们下意识地后退，他们的阵地顿时混乱不堪。借助前面的激战，后面的秦军士兵不停地退开，前面的感觉到后面的在撤退，须臾之内，秦军都脚步慌乱，阵地散乱，人心涣散。这批军队，从打仗以来，从来没有的情况出现了。惶惶中，一个秦军对另一个秦军说：“这些楚军太可怕了，我妈怎么没有给我多长两条腿！”另一个秦军听后，气喘吁吁地说道：“少废话，快跑！”
　　原本先在前面最积极，后见有人后退，还用剑击毙后退士兵的秦军将领，也无奈地感受到了形式急转直下，最后跑得更欢实的便是他，狼狈的他不忍回头。顶不住进攻压力的秦军见将领也率先跑路，于是乎完全无人再抵抗了。楚军一直冲在第一线的是一个英勇不凡的身影，他就是项羽。项羽杀得那个叫酣畅淋漓啊杀得那个天昏地暗啊，岂能让你逃？他对众楚军大声疾呼道：“追之！”得，跑得慢的秦军虽然腹部不再受敌，背部和臀部却挨了楚军的战刀，一停下来捂住屁股的功夫，就被楚军击中头部，顿时毙命。这下好了，再也没人敢回头望一望捂一捂，个个屁滚尿流。但狼的咬力是惊人的，它的下颌部肌肉发达。它们也很聪明，无论你怎么跑好像都能紧跟着你。一时间，败鳞残甲满天飞。一时间，厮杀惨叫声不断。
　　当天夜晚的陈留县城，天空中有无数闪烁的天体，那就是星星。我们所看到的星星，发出的光是不一样的。刘邦虽然不懂天象，但听到旁边郦食其的话还是心有所动。郦食其一边用手指，一边说：“看，那一颗就是秦二世的帝星，今天在它东北方向的那一颗将星似乎很神奇，比平常都亮了很多。”帝星衰微，对刘邦来说自然是一个好兆头，但那一颗将星，又是谁呢？这引发了刘邦的想象力，他想到了项羽。都是为了消灭暴秦，作为一份子，他应该高兴才对。超越于未知，刘邦相信了郦食其的能力。解决实际问题，这是郦食其一贯的思路。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他的那一颗星星在哪里，谁知道郦食其摇摇头说：“天机不可泄露！”如果说抛开将军的身份，刘邦就是生活在底层社会的一个小人物。对郦食其的回答，刘邦气不打一出来，便立即飞起一脚踹到郦食其的身上，把郦食其搞了一个趔趄。且说郦食其站直了身子，拍拍屁股，也不搭理刘邦，悠然而又自信地扬长而去了。刘邦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大叫：“你回来，那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前往咸阳啊？”郦食其撂下一句话：“再等一等！”“总他妈的叫人等一等，原因呢？”刘邦气鼓鼓地说道。
　　这个时候，熟悉刘邦的吕雉来到了他的身后，为他披上了一件大氅，并轻轻说道：“他口出狂言你尚且知道，那么你更应该知道他必有广才。他不是刻意为之，我想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貌似成功的事情有可能失败，貌似失败的事情有可能成功。就像这黑夜一样，有黑暗就会有光明。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数，一定要顺势而为，要善于等待。翻来覆去冥思苦想天会亮，美美睡上一觉天也会亮。那何妨睡一觉呢？你说对不对？”听了吕雉的劝解，刘邦心气儿顺多了。他想项羽若能取得巨鹿之战的胜利，对他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只是这影响有多大呢，现在的确还不清楚。他回头看看吕雉，好几个月没见，眼前的吕雉越发成熟动人，夜色中的一双明眸莹莹生辉。他笑笑说道：“夫人所言极是，看来真是好婆娘不在床上，好饭不在忙上！反正此去咸阳路途尚还遥远，还不如今晚干点好事先！”
　　而一直命悬一线的诸侯联军当晚却都去了项羽的驻地，得知项羽首战告捷，更重要的是又看到了项羽缴获了不少秦军的辎重如战车等等。不由感慨秦国真肥呀，项羽的胆儿更肥啊！项羽的胜利犹如核反应堆，爆炸的蘑菇云让联军们目不暇接，声音又让他们震耳发聩。第二天，有诸侯国军队加入项羽的军队，继续实施对王离部队的打击。头一次，王离没料到项羽会突袭，等距排列的驻地被项羽冲击得稀里哗啦。这一次，王离吸取了教训，这一场成了比赛，但毫无疑问项羽的速度更快体能更强，殿后的诸侯国军队在付出了鲜血和汗水后，也取得了胜利。获胜者拿走了全部的奖金，失败者轻的丢盔弃甲缺胳膊少腿重的则魂归黄泉。渐渐再也没有诸侯联军只是紧张地看着了，到接力赛的第五棒时，无论是道义上还是利益上所有的诸侯联军都搭上了同一辆战车，驶往秦军的驻地，没有一个人不想赢。再来看看其后的表现吧，成了战车灵魂的项羽，他以他的心脏为引擎，他以他的热血为燃料，带领诸侯联军接下来所向披靡，以至于九战九捷，全歼王离所有部队。兵败，羞愧，王离自杀。
　　战斗力百分之三百的项羽让章邯觉得他是一个奇才，第九战他拒绝了王离的救助信号。壮士断腕，不得不如此！因为所有的诸侯国也向他展示了他们的速度和力量，他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撤退，虽然他非常不愿意承认这样残酷的结局。但他的大脑告诉他撤退这不是他的思维故障，是由于他小看了项羽和联军而必须付出的代价。想要秦军的战斗力超过对方，只有先避开锋芒，等到他们因为分账不均而内讧，好让他们相互狗咬狗打起来后，他再出击，必然能血洗前仇。他把撤退这个计划以八百里加急上报至咸阳，很快就得到了反馈信息，那就是撤退斩立决。然而，想要赢得项羽并非战斗力那么简单，该不该赢得项羽已经成了他的新的想法。从咸阳得到的除了圣旨，还有他派出去的人打探回来的小道消息。正是由于他手握重兵，对形式越来越慌张的赵高虽然掌控了很多，但发觉还有很多让他掌控不了，这让他更加恐慌。所以章邯的亲属都被接到了咸阳，成为人质。一方面怕他临阵变节，另一方面威逼他和义军作战。就算章邯成功地消灭了项羽和诸侯联军，他和他的亲人仍然免除不了被威胁的命运。更加强大的章邯只会让他和他的亲人死得更快，因为据说赵高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即便是秦二世胡亥。
　　“我摊上事儿了，真的摊上大事儿了！”章邯再也不能把宽阔的前胸高高挺起，再也不能快活地微微一笑，兴头上的想法让他倍感沉重。
　　几天几夜没合眼的章邯，很快又接到了咸阳来的催命符，裹足不前的他不但受到严厉的斥责，咸阳方面还命令他立即和联军作战，不得延误。同时也得到情报，项羽已经休整完毕，即刻就将围攻章邯的驻地。章邯又一夜无眠，以前每次作战前，他都早早起来。等到天已大亮，隐隐约约都能听到项羽和联军战马的嘶叫声时，下属还没看见将军露面不禁有些急了。他们冲进章邯的帐房，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惊呆了。章邯的眼泪在流，杯子里的酒未干。下属觉得大为蹊跷，纷纷上前询问。他们安慰章邯道有用则不废的道理，但章邯摇摇头说：“你们难道不知功高震主吗？你们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尾大不掉吗？从目前我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胜我也是死，败我也是死。我并不惧怕死，只是可怜我的老母和妻儿！我已经厌倦了秦国这些阴谋和权利，原以为做武将只要打好仗就可以了，谁知道还不如做文官，顶多一个人死去。可怜我愚蠢至此，希望精忠报国力挽狂澜，谁料竟然葬送掉全家人！”一番话让人唏嘘不已。
　　自然，将领们都深深知道，只怕没有章邯，不但他们的职业生涯将全部画上句号，生命也将画上句号。真是人生入戏，半个月前章邯还踌躇满志，如今却进退两难。但随着战马的声音越来越近，连大地都随之轻微地颤抖起来，该何去何从已经无法再逃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