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飞过天空(第十七章)
作品名称:鸽子飞过天空 作者:温亚军 发布时间:2013-07-15 00:01:42 字数:16160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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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来年开春,在乡里选举会上,陈家明再次当选乡长,这次,县上正式下文,任命陈家明当了乡长。这下,沉闷了一个冬天的陈家明脸上才有了笑容。毕竟,在乡政府这个地盘上,他陈家明是个胜者。
陈家明心里高兴,这天回家看望父母。一家人非常难得地坐在炕上吃饭。陈德根高兴地对儿子说:“家明啊,这次选举,你明正言顺地当上了乡长,去掉了代字,看他们几个副乡长还有啥话说。”
陈家明端起酒杯说:“他们愿说啥说啥去,唉,回到乡里一年多了,我现在才知道,这乡里的工作还挺累人的。”
家明妈说:“可不是吗,家明,你回来一年多了,就没有回过几次家,更别说在家里吃过饭了,照我说啊,你还不如不回来当这个啥乡长呢,一年到头忙不说,老婆孩子还不在一起,你要留在城里,丽萍和忻儿一家人在一块,多好啊。”
陈德根瞪了家明妈一眼,道:“好啥呀,妇人之见,家明要是在城里,他能当上乡长这样有实权的领导吗?最多也就干个科长局长啥的,要是单位不太好,也没啥意思,可在这乡里就不一样了,当乡长多实惠啊,乡长就是土皇帝,谁敢在他跟前说个不字?那个姓曲的乡长挺厉害的不是,他还不是败在了咱家明的手里?这次还是当他的副乡长。”
陈家明说:“爹,你可别小看了老曲,他不会就这样罢休的。”
陈德根牛气地说:“他还能怎么?你把财政和人事权全抓在了手里,他手里没有啥实权,还能用啥来拆你的台啊?”
陈家明喝了一杯酒,说:“爹,好多事不在于有没有权。现在,何书记一门心思想调到县里去,他的心思不在乡里,按说,这样更有利于我,但曲乡长却跟何书记跟得很紧,他把自己的一些想法,通过何书记的嘴转达给我,给我增加了很多障碍,我明知道这不是何书记的意思,但还得给何书记一个面子啊,你说这样闹心不?”
陈德根说:“照你这么一说,我才算弄明白了,这个姓曲的还不死心啊?”
陈家明说:“嗨,他咋会死心呢?他还想利用何书记的关系,扶自己一把呢。”
家明妈听着他们爷俩的话也听不大懂,就劝道:“好了好了,你们爷俩这是在扯啥呢,吃饭就吃饭吧,扯来扯去的,都是乡里的那些事。家明啊,你整天在乡里呆着,还嫌不够啊,好不容易回趟家,还尽扯乡里的事,就不能说点正事啥的。”
陈德根又瞪了家明妈一眼:“你懂个啥呀,我和家明说的都是正事,都是大事情,你懂啥呀?”
家明妈说:“我不懂,我只知道吃饭穿衣才是正事。”又对陈家明说,“家明啊,妈问你,丽萍和忻儿他们娘俩今后到底咋办呢?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一提到这事,陈家明就头疼了,叹息道:“唉,我也不知道咋办,上次我去城里头,丽萍死活不愿回来,我给她一说这面的情况,她就跟我急,弄得我没法跟她说,她在城里虽然说开个诊所生意还不错,可也挣不了啥大钱,我就弄不明白,丽萍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忻儿的今后,其实忻儿只要学习好,将来在哪儿都能考上个好大学,可丽萍……唉,不说了,不说了。来,爹,咱们喝酒。哎,爹,你说这酒还真有瘾呢,我以前不咋爱喝,可现在都离不开了,每顿饭都想喝两口,不喝就吃不下去饭……”
陈德根听儿子这么说,却高兴地嘿嘿笑道:“家明啊,这不是啥坏事,说明你现在当领导当成熟了,你没看啊,电视上的领导一到吃饭的时候,都端着个酒杯子,只喝酒,不咋吃饭了。你爱喝两口酒,不就更像个领导了?哪能跟普通老百姓似的,端个大碗,光一碗一碗吃饭呢。喝酒那才是高雅,现在不是把酒又叫成啥文化了,这越能喝不就越有文化了,你就喝呗。”
家明妈瞪了陈德根一眼,把头别了过去。
陈家明正式当上乡长后,一段时间却没有一点动静,一直到了乡上该开年度计划会了,陈家明才把几个副乡长召集到一起,给他们开了一次会。陈家明在会上说:“去年咱们用走出去、请进来的办法,对几个企业的生产技术进行了相应调整,今年的效益有了明显的提高。像铁屑厂,咱们原来只经销,不搞加工业,其实这一加工,里面就有赚头了。这不,仅铁屑厂利润就翻了一番,是不是?这有钱了,啥事都好办了。我寻思啊,乡里有点收入了,咱们今年是不是拿出一部分资金,给各个村干部承担百分之五十的工资,这样,就可以压缩农民的提留款项,也是帮助农民减轻了负担。”
曲副乡长听陈家明这么说,第一个就反对:“陈乡长,村干部不属于国家正式干部编制,工资由各个村自己解决,一直自供自足,咱们乡政府今年经济状况是有所改善,今年给村干部拿出一半的工资,那么明年呢?如果明年经济滑坡,拿不出钱来,村干部的工资还得从农民提留款中支出。农民的情况我太了解了,你给他降提留款可以,一旦要升,就会炸锅的。”
陈家明说:“今年的经济状况能够明显上升,明年咋就不行呢?”
曲副乡长说:“现在的市场,一天一个样,变化无穷啊。”
陈家明说:“市场变化再大,只要咱们从技术和质量上再加一把劲,相信明年的情况比今年还要好呢。如果咱们只满足与现状,不求进取,那肯定会滑坡的。咱们在总结成功经验的同时,可以对市场再做调查,根据市场情况,对咱们的企业产品做更进一步的调整。我相信,只要咱们认真去整,肯定一年会比一年好的。”
曲副乡长说:“依我看呀,村子里的事还是交给村子里自己去处理吧,现在有了资金,该把咱这办公条件改善改善了,虽说咱这楼就两层,可也是个楼啊,咱们把它里外整一整,看上去也气派些。另外,还可以把咱们的车辆换一换,去年底,我和何书记去县里去开会,各乡镇的车辆停在一起,只有咱们的车辆状况最差了,当时何书记就说了,要是咱们条件好点,就把车换一下。我看现在的条件就可以换一换车了。”
关副乡长也附合着曲副乡长说:“曲乡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陈乡长,村子里的事很麻烦的,具体操作起来,就会发生很多事端,农民的负担是要减轻,可在村干部工资这项上,就不要动刀子了,要减,就减点各村的建设方面的经费,也可以把农民的提留款减下来。曲乡长说把这部分资金用来装修办公楼和换车,这都是面子上的事,我看是得整整了,不然,咱们乡看上去太寒酸了。”
陈家明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大口,看了看曲、关两位副乡长一唱一合地演够了戏,才拧灭烟头,总结性地说:“两位乡长的意见不是没有道理,我到乡里工作一年多了,也发现农民的事很不好办,稍有不慎,就会惹起民愤。对于咋样动用这部分资金,我个人的意见还是用在减轻农民负担上,至于装修乡政府办公楼和换车的事,既然何书记都说了,我可以考虑考虑,回头我再给何书记汇报,如果何书记同意,这事可以往后放一放,我敢立下保证,在年内肯定可以完成装修办公楼和换车这两件事。你们的意见呢?”
关副乡长就说:“既然陈乡长这么说,那我也没有啥不同的意见了。”
曲副乡长只好说:“我也没有啥意见,一切等何书记的意见吧。”
陈家明也不问一下别人还有没有话说,就自作主张地宣布了散会。
过了几天,陈家明回了一趟始原村,来到姜丽萍家里,给丽萍爹说着乡里的事,想听听丽萍爹的意见。
丽萍爹已经和这个乡长女婿的关系很融洽了,他抽了一口烟说:“要我说呀,就按你说的办没错,要想在乡里站住脚,必须叫农民认可你,减轻农民负担是你最大的政绩。但是,家明啊,曲乡长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啊,我当过十几年支书,和农民打了一辈子交道,太明白农民了,你给他们干一百件好事,有一件小事没有干好,他们会整个地否定你,你那一百件好事等于没有干。”
“那……那你的意思是……”
丽萍爹笑了笑,才说:“你要知道,农民是最有忍耐力的,你只要给他一点点恩惠,他就会记住你的好处……家明啊,叫我看呀,你给村子里的那些干部工资就不要那么多了,百分之二十就够了,剩下的钱,你也可以拿来装修办公楼或者先换车呀,是不是?”
陈家明抽着烟,没有吭气。
丽萍爹见女婿没有表态,就笑了笑说:“家明啊,我的话不一定对,仅供参考,仅供参考,啊,真正的主意,还要你自己拿……”
没想到陈家明却说:“你的话很有道理,你说的,才是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这下,丽萍爹高兴了,过了会却突然说道:“家明啊,我再给你说个不中听的话,你都当一年多乡长了,你有自己的人吗?我是说的那种时时刻刻听你话的那种人?”
陈家明摇了摇头。
丽萍爹说:“那你得培养啊,你今后不可能一直当乡长吧?还要往上爬,你就得有一帮子可靠的自己人,这样,你的位子才能更牢靠……”
陈家明说:“现在乡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他们始终和我尿不到一个壶里,我培养谁呀?”
丽萍爹笑了:“你不要光盯着乡里巴掌大点地方,还可以往村子里看嘛,你可别小瞧了村子里,那可是你出政绩的基础啊。”
“你的意思是……”
丽萍爹说:“趁乡里新班子刚调整这个时机,你把村子里的班子也动动,把那些不听你话的,还有,就是曲乡长的人也全部换掉……不过,要做这件事,难度比较大啊……”
陈家明说:“没事,这件事不难办,因为现在何书记一门心思想往县里调,乡里的事,他基本上撒手不管了,虽然大小事情,我都给他汇报,但只要我想弄的,他一般都没有反对意见的。”
丽萍爹说:“那不就成了,你还等啥呢。”
陈家明这才点了点头。
一回到乡里,陈家明就到何书记的办公室里,把要做的事给何书记说了。
何书记听了,也很赞赏,对陈家明说道:“陈乡长,你的想法我很赞成,这样既减轻了农民负担,也改变了乡政府的面貌,这笔资金用得好啊。调整村一级班子的事,我看是该调整了,把那些群众反映差的,还有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尤其是时间长,当成土皇帝的村干部,是该换了。至于咋换,你只要把握一个原则,就是要用知根知底的、群众基础好的人,就不会有啥大问题的。这件事,你具体操作吧,我支持你。啊,陈乡长,哈哈,从部队出来的干部,就是比地方土生土长的干部有头脑,有想法,看来人民代表把你选举为乡长,是选对了。”
陈家明心里高兴,嘴上却说:“何书记,你过奖了,我在部队十几年,确定学到了不少知识,但到地方工作后,我发现部队和地方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一年多了,我现在还是适应阶段,有好多方面,我还得向何书记您学习呢。”
何书记也听得高兴,满面红光地说:“向我学,我老了,没有啥可学的了,还是你们年轻人有魄力啊,将来,这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陈乡长,我和你在一起工作了一年多,我发现你很有潜力,好好干,你的前程肯定会很不错的。”
陈家明说:“还请何书记多多教导啊。”
何书记哈哈大笑了起来。
84
姜丽萍最近一直有点心神不定,自从搬进了新房后,何海年对她更关心了,并且时不时地还流露出一些过激的话语来,虽然她都能巧妙地把话岔开,但在她心里,却起了波澜。有时候,她都有点怕见何海年了,她怕这样下去会不好,至于是什么不好,她没有去想。可何海年是个好人,他耳朵的治疗也还得进行下去,不见他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天,何海年又来例行治疗了,他躺在病床上,姜丽萍给他扎针治疗。
何海年就静静地看着姜丽萍的脸。
姜丽萍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你看啥呢,我脸上有花呀?”
何海年笑道:“比有花还要好看,哎,丽萍,你咋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三十多岁的样子……”说着,他用手抓住了姜丽萍的一只手,使劲往自己身边拉着。
姜丽萍身子歪了一下,她甩掉了何海年的手,脸色一下子变了:“何大哥,请你自重点!”
何海年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大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说:“丽萍,对不起,我……我是真心……真心……喜欢你……”说着,何海年又用手抓住了姜丽萍的手。
这回姜丽萍不好再甩何海年的手了,只红着脸嗔怒道:“你快放手,小柳快回来了,叫她看见了,可就……”
何海年固执地说:“我偏不放,我就是想叫她看见,我……我喜欢你……”
姜丽萍压低声音说:“你瞎说啥呀,快放手,不然……不然……”
“不然,你要怎么样?”何海年故意逼迫着姜丽萍。
姜丽萍用另一只手上点燃的艾蒿对着何海年抓她的这只手,说:“我就用艾蒿……烧你……”
何海年就说:“你烧,你烧呀。”他在心里想着,与其这样争执,还不如叫她烫一下呢。
但姜丽萍只是嘴里说着,其实也下不去手,正在僵持的时候,柳如怡回来了。
何海年听到开门声,慌忙松开了手。
柳如怡一进门就对姜丽萍说:“大姐,唉,这菜价又涨了。”看到何海年躺在病床上,又说道,“哎,是何老板在这啊,我还以为是啥病人呢。”
何海年随即开玩笑地说:“你们不欢迎老病人啊?”
柳如怡说:“哪呀,何老板,我们最欢迎老病人了,如果有好多像你这样的老病人,那我们诊所的生意就比现在更好了。”又对姜丽萍说,“是不是呀,大姐?”
姜丽萍心里很虚,以为柳如怡看出了她和何海年刚才的尴尬情景,才故意这么问的,就没敢看柳如怡,只点了点头。
85
自从正式当上乡长后,一连搞了几件事,陈家明都做得非常漂亮,何书记满意,几个副乡长又说不出什么,陈家明这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但是,紧跟着找他办事的人就多了起来,在这些人中,他的父亲陈德根给他添的麻烦最多了。
这天,陈德根又来乡政府找儿子了。
陈家明一看是老爹来了,忙站了起来:“哎,爹,你咋来了?”
陈德根看了儿子一眼,不满地说:“家明啊,你不回家,我不来能行吗。”
陈家明说:“爹,有啥事吧?你坐,坐下慢慢说。”
陈德根在坐到沙发上坐下说:“是有点事,北村你老表姑的那个小儿子柱子,你可能都记不清了,反正就是你老表姑的儿子,他去年到城里去打工,辛辛苦苦在建筑工地干了大半年,临了,包工头跑了,他一分钱都没有拿上,空手回来了。今年,他爹妈死活不让他去打工了,他妈……就是你老表姑前几天来找我,寻思着,想叫我给你说说,看能不能叫他儿子进到咱乡里的企业,啥企业都行,只要年底能拿上工资的就行,我都给你老表姑应承下来了……你看这事……”
陈家明不好驳回老爹的面子,只好说:“既然你都应承了,那我不想法子都不成啊,这样吧,明天叫他到铁屑厂上班吧,呆会儿我给铁屑厂打个电话。”
陈德根一脸喜色地说:“这还差不多,我就说呢,我儿子是乡长,管着七八个企业呢,哪还塞不进去一、两个人呢,嘿嘿。还有呢,你姐的那两个小子,都老大不小了……”
陈家明忙打断:“他们不是承包着村子里的砖瓦厂,我姐上回还给我说,收入还可以吗?”
陈德根说:“是可以,但这个大小子去年结婚有媳妇后,兄弟俩的关系就不好处了,老大有想法了,想和老二分开单干呢,估计都是他媳妇在后面闹腾的。你也知道,这砖瓦厂本来是人家老二出头承包的,现在老大想独吞,老二能同意吗?兄弟俩从一开春就吵闹,都闹过好几回了,把你姐差点没有气死,唉,可怜了你姐,都不好意思给你说,前天来给我和你妈说,边说边流泪,你妈也跟着流泪,你说我这心里能好受吗?”
陈家明说:“唉,这个大小子,咋能这样弄呢?回头我得说说他。”
陈德根说:“你这个做舅舅的,当然得说一下他们了。你姐说了,你现在是乡长,只有你说话,他们才会听,其实都是亲兄弟,只要一个让让步,事情就好办了,可这两个都是犟驴,谁也不让,还不是看着现在砖瓦厂收入还行,他们各有各的打算了。”
陈家明说:“那……都不让步,他们的问题就不好办了……”
陈德根站了起来,说:“有啥不好办的?家明啊,我和你妈寻思着,叫你给那个二小子在外面找个事做,叫他退一步算了,你也知道的,二小子脑瓜子灵,又有文化,比老大强,如果你能给他找个体面点的事,他肯定会退出来,可能今后还会有出息的,你说呢?”
陈家明说:“这……找个别的事做还可以,要说找个体面点的……可不好找呢……。哎,对了爹,最近我调整了一批村干部,要不叫他当个副村长啥的?”
陈德根不高兴了:“算了吧你,副村长一个月就那几个工资,他哪能看得上呢?要我说呀,你就在乡里给他弄个啥事,工资高点的,又体面……”
“这乡里……也只有企业上好安置人了……可叫他去当普通工人,他肯定不会干的。”
“这小子眼光高着呢。”
“要不这样吧,就把他放在乡里正在筹办的农业基金会里,也就是信用社一样,存款贷款的,这小子不是脑子好使吗,就叫他跟钱打交道吧。”
陈德根这才高兴地说:“这……这好啊,要是把这消息告诉他,他还不高兴死了?家明,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回去把这喜迅告诉你姐去。”
“爹,你吃过饭再回去吧。”
“吃啥饭呢?你这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陈德根说,“再说,你姐还等着我的话呢。”
陈家明说:“那好吧,爹,你跟我到宿舍来,我把这几瓶好酒给你带回去,你自个儿喝去。”
陈德根说:“你留下喝吧,你上次拿回去的,家里还有呢。”
陈家明说:“家里是家里的,这次的,你这一辈子见都没有见过。走吧,爹。”
陈德根就跟着儿子到宿舍去拿酒了。
陈家明现在已经离不开酒了,如果那天没有应酬,他就自己在宿舍里一个人喝几杯,不然,他就睡不着觉。
这天晚上,陈家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喝着啤酒。正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陈家明答应了一声,请敲门的人进来。
安妮娜推开门,走了进来。
陈家明一看,忙说:“噢,是安主任啊,快来快来,坐。”
安妮娜说:“哟,陈乡长,你一个人自酌自饮啊。”
陈家明笑着说:“一个人晚上没事干,就喝几口酒,喝晕了,好睡觉啊。安主任,你有啥事吗?”
安妮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也没啥事,我那个……电视又没有信号了……”
“哈,你又要我给你去修电视啊?”
安妮娜说:“陈乡长,不好意思,这院子里晚上……找不到别的人……这没电视看,闷得慌……”
陈家明说:“这有啥不好意思,我去给你看看。嗨,安主任,干脆,你在我这看好了,你那电视14寸大点不说,图像也不好,还是在我这看大的吧。”
“这……这好不好啊?我会打扰你的……”
“这有啥不好的?打扰啥呢?晚上又不是在工作,我也在看电视嘛。来,坐坐坐。”陈家明把遥控器递给安妮娜,“给,安主任,你自己选台吧,想看啥就看啥。”
安妮娜只好坐下来,接过遥控器说:“陈乡长,我也不知道你最近在看啥片……”
陈家明摆着手说:“你不要管我,你想看啥就看啥,我无所谓,看那个都成。”
安妮娜看着陈家明,点了点头。
陈家明一边看电视,一边习惯性地端起酒杯喝酒,突然觉得不妥,就拿来一个空杯,又倒了杯啤酒,对安妮娜说:“安主任,你也喝点,咋样?”
安妮娜摆了摆手:“陈乡长,我就不喝了吧……”
陈家明见安妮娜的语气里没有完全拒绝的意思,就劝道:“哈哈,酒这个玩意,一个人喝着没啥劲,两个人喝起来,就有意思了。来吧,喝点,我给你讲我们在部队喝酒的事。”
安妮娜端起了酒杯,与陈家明碰杯,两人喝着啤酒。
陈家明讲起了往事:“说起这喝酒啊,我还有段喝酒的故事,那是我在部队提干前培训的时候,因为我和现在的媳妇闹别扭……”
陈家明像找到知音似的,给安妮娜讲起了以前的事。
从此以后,安妮娜动不动晚上就来陈家明的宿舍里坐坐,有时候她还会拿过来几样小菜,和陈家明喝上几杯酒。反正,两人都是单身,喝完了,各自回自己的屋子里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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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丽萍和何海年还是越走越近了,何海年动不动就开着车,拉上姜丽萍去吃饭、逛街。姜丽萍觉得何海年这个人除过心底善良外,其实也没有别的想法,慢慢地也就和何海年打得火热。
这天,他们一起吃过饭后,何海年开着车,姜丽萍坐在旁边,他们俩突然说到了婚姻这个话题。姜丽萍就把他和陈家明的大致情况,给何海年说了。
何海年说:“照你这么说,你现在的男人过去对你就不咋样啊?”
姜丽萍叹息道:“唉,这事咋说呢?我们这个婚姻啊,从一开始就没有顺畅过,我流了多少泪啊……”
姜丽萍像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知音似的,就给何海年详细地讲了她和陈家明的前前后后后。
何海年很认真地听着,不时转过头,看姜丽萍一眼。
姜丽萍越说越激动。这时,何海年一只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姜丽萍的手。
这次,姜丽萍没有把何海年的手甩开。
这一阵子,陈家明和安妮娜晚上在一起喝酒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并且,陈家明觉得和安妮娜在一起喝酒,两人说东说西,挺有情趣的。有时候几天不在一起喝顿酒,他心里还觉得空荡荡的,没啥意思。
这天晚上,陈家明和安妮娜又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喝着啤酒。安妮娜手里还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着电视频道。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安妮娜紧张地看了陈家明一眼,“唰”地站了起来。
陈家明用手示意安妮娜坐下,安妮娜坐了下来。他才大声地问道:“是谁呀?”
门外答道:“陈乡长,我是财政所的老江,你还没休息吧?”
陈家明说:“还没呢,请进来吧,门开着呢。”
财政所长推开门进来了。
安妮娜忙站了起来。财政所长看了一眼安妮娜,脸上略微慌了一下,随即说:“哎,安主任也在呢。我是来给陈乡长汇报这个季度企业收入情况的。”
安妮娜吞吞吐吐地说:“我是……我那里电视坏了,到陈乡长这看看电视……”
陈家明对江所长说:“老江,弄出来了吗?”
财政所长说:“陈乡长,你叫今天必须弄出来,我能不弄出来吗?我刚弄完,还没有吃饭呢,给,这是最新数据。”
陈家明接过报表,看了一眼,就说:“老江,来,坐下,喝两杯。”
财政所长看了看茶几上的两个高脚酒杯,干笑了两声道:“不了,陈乡长,你还忙着,我得回家了。”
陈家明说:“那好吧,你先回吧,我看看这个报表,有啥情况,明天再说。”
财政所长点着头,又看了眼安妮娜,这才走了。
财政所长一走,安妮娜也站了起来说:“陈乡长,那我……我也回去了?”
陈家明说:“急啥呢?这一集不是还没有看完吗?”
“我……我不想看了。”安妮娜找了个借口,“我有点犯困了……”
“是吗?这个电视剧你不是一集不拉地看着吗?”陈家明对安妮娜找的这个借口不以为然,就说,“你不要考虑那么多,没事的。”
安妮娜却说:“我确实有点困了……”
陈家明笑了笑,只好说:“那你就睡去吧。”
第二天,财政所长把他在陈家明宿舍里看到的情况,讲给曲副乡长听了。
曲副乡长笑眯眯地问道:“是不是啊?”
财政所长说:“哪还有假,我亲眼看到安妮娜和陈乡长坐在沙发上,两人还在一起喝着酒呢,我一进去,那个娘们还说,她的电视坏了,到陈乡长屋里来看电视呢,谁信啊,孤男寡女的,一个老婆不在身边,一个离了婚的单身女人,他们在一起,还能干啥?”
曲副乡长冷笑道:“哼,怪不得呢,年初时,姓陈的为给那寡妇弄房子,还曲里拐弯地把我外甥给赶走了,原来,他们俩早就有一腿了,想更方便呢。”
“曲乡长,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陈乡长也会是这种人,平时看他……”
曲副乡长打断财政所长的话:“哼,他就不是男人了?平时是平时,那都是他装的。我就说呢,他一直不把老婆孩子接过来,原来他是想着多占一个呢,不过,这个娘们也确实……那个啥……叫人心动……啊,我早就看出这个娘们不是个啥好货,和男人离婚了,专门和有实权的男人鬼混呢。”
财政所长说:“照我说呀,这个骚娘们本来应该是你的才对,可……曲乡长,咱们可不能就这样放过这对狗男女啊……”
曲副乡长冷笑了两声:“你别急,有收拾他们的时候,你把这事传出去,先叫传播着……”
财政所长点了点头。
87
秋天到了,陈德根要过六十大寿了。陈家明的意思,父亲这辈子不容易,六十大寿了,想好好过一下,到时想在乡街上酒店里办几桌酒席。可陈德根不同意,他怕对儿子影响不好,儿子是乡长,给他爹在酒店里祝寿,就是钱是自个儿掏的,也会有人嚼舌头的。家明妈也不同意,要来几个亲戚,跑哪乡街上,老远去吃顿饭,叫人心里不舒服。
于是,陈家明就放弃了自己的打算,改在自己家里为父亲过生日了。
到了过生日这天,陈家明家的院子里外到处都是人,院子外面,停着几辆小车。乡长的老爹过生日,能沾上边的,沾不上边的都来贺寿了,目的是能和乡长套个近乎。引来了不少村民和小孩站在院子周围看着热闹。
陈家明一家人站在院子门口,迎接着前来祝寿的人们。陈德根和老婆都穿着新衣服,在门口迎接着前来祝寿的人。
陈家明对走过来的几个人说:“哎,张厂长,你咋赶来了?”
张厂长佯装生气地说:“陈乡长,老人家过六十大寿,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告诉我们一声,你是不是请不起我们喝顿酒啊?”
陈家明笑道:“哪里哪里,张厂长,我只是不想给大家添麻烦。”
张厂长说:“陈乡长,你这话就见外了,老人家六十大寿,我们要是不来,这心里可……可不好过啊,我一听别人说,就赶紧跑来了。”又对陈德根说,“这位就是老寿星了吧,这身体这么硬朗,一看就是个富贵相,啊,哈哈哈……”
陈德根高兴地笑着、点着头。
陈家明说:“这就是我爹,一辈子没享几天福,身体倒结实,就是闲不下来。张厂长,既然来了,就请进,进去喝两杯。”
张厂长和几人刚走进院子,又有几个人走了过来。
陈家明一看,忙说道:“哎,顾村长,你咋也来了?”
顾村长说:“哎呀,陈乡长,你这是……这是要我们出丑啊,乡里的人都来了吧?老人家过生日,这么大的事咋不告我们一声呢,你看看,我们这村里的干部,不来给老人家祝个寿,咋说得过去呢?”
身后的几人附合着:“就是,就是……”
陈家明抱起拳头道:“啊,对不起,乡里的人我也没有给他们说这事,可他们不知从那里听到了,全来了。各位,我不想把这事弄大,弄大了影响不好啊。”
顾村长说:“啥影响不好啊,陈乡长,你这是给老人家过生日,又不是弄别的啥事,老人家一辈子不容易,大家热热闹闹给他过个六十大寿,是应该的。”
陈家明只好说:“各位,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快请进、请进去,呆会儿,我给大家敬杯酒,陪个不是。”
院子的另一角,丽萍爹和丽萍娘站在一边,看着院门口这面。丽萍娘捅了一下丽萍爹说:“哎,他爹,你看看人家这生日过的?乡里的人全来祝寿了。”
丽萍爹瞪了远处的陈德根一眼,小声说道:“就他……哼,还不是看他乡长儿子的面上。”
丽萍娘说:“你不要不服气,你还是乡长的老丈人呢?过个生日咋没有人看你是乡长老丈人的面子呢?”
“你……你知道啥呀。”丽萍爹转过身去,不理老婆了。
院子门口那边,陆续地还有人进来。陈家明和陈德根不时笑着,来的人抱拳向陈家家父子祝贺着。
陈德根今天可算是出够了风头,一脸的神气,空闲时,扫了一眼院子边上的丽萍爹。
丽萍爹就把头转了过去。
酒后,客人们终于走了。陈德根和家明妈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开始收拾、整理别人送的礼品。陈德根把收到的礼金算完后,给老伴说:“啊,家明他妈,你猜猜这礼金有多少啊?”
家明妈停下手里的活,猜道:“有多少?我猜呀,有七八百吧?”
陈德根斜了家明妈一眼:“没见过世面,胆子大点猜。”
家明妈再猜道:“要不,就是,一千五?”这次胆子已经够大了。
可陈德根还是不满意:“再大,比这大多点。”
家明妈这次下了狠心:“比这大多点,那就是五千……”
陈德根见老伴也就这点出息了,便伸出一根指头说:“我告诉你吧,这个数,一万零三百。”
家明妈大吃了一惊:“不……不可能吧……”
“有啥不可能的?光铁屑厂就送了两千,你说说,能不可能吗?”
家明妈叫道:“我的天啊,这……这年头,过个生日,他们咋送这么大的礼呢?”
陈德根瞪了家明妈一眼:“哼,他们还不是看我儿子是乡长,换个别人试试……就算是丽萍她爹、乡长的老丈人,看看他能不能收到这一半的礼?”
陈德根和家明妈对视了一下,老两口满足地笑了。
曲副乡长和财政所长目前正在干的事情,就是密谋着怎样给陈家明和安妮娜搞花色新闻。
这天,财政所长又来到了曲副乡长的办公室,一进来就随手把门关上。
曲副乡长一看,就神秘地问道:“老江,又有啥新情况了?”
“曲乡长,陈乡长和那个骚娘们的事,已经传得各村都知道了。”
“是吗,这么快?有啥反应没有?”
“这种事,你想想有啥反应,背后骂两句解解心头之恨,还能咋样。”
“这就够了,只要大家背地里骂这个姓陈的,下一步,我们就好办了。”
“你是说,”财政所长说,“咱们安排一次捉奸?”
曲副乡长瞪了财政所长一眼:“傻了不是?这事咋能由我们来安排呢?”
财政所长自作聪明地说:“你的意思是……由何书记出面?”
“嗨,何书记他能干这事?他精明着呢,就是知道了这事,他也会避开的,我是说啊,等姓陈的要挪位子的时候,咱们再……啊,现在不要动,只给他传播就成了。”又神秘地压低声音说,“老江,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何书记可能呆不长了,你没看他球事不管的样,原来啊,他早就在上面活动着呢……”
财政所长也压低了声音:“你是说,何书记要调到县里去另谋高就?”
曲副乡长点了点头:“是啊,我前几天给县里的一个老朋友打电话,他告诉我的。所以呀,这时候,咱们不要和姓陈的发生冲突,对咱们不利,等县上的下一步安排,再说……”
财政所长点着头道:“我明白……”
随即,两人发出了一阵狂笑声。
陈家明已经感觉到背后有人在议论他和安妮娜了,但他坚信一点,只要他和安妮娜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事,他才懒得管别人说啥呢。
这天,陈家明回宿舍,刚走到宿舍前面,正碰上安妮娜用钥匙开自己的门。陈家明停下来问道:“哎,安主任,这几天咋不见你来看电视了,你的电视机修好了?”
安妮娜转过头来,吞吞吐吐地说:“我……我的没有修好,这几天有点事……”
陈家明说:“要看电视就过来,我一个人看着也没啥意思,两人在一起看,还可以发表一下议论。”
安妮娜犹豫了一下,才说:“噢……等我不忙了……再说……”
陈家明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走了过去。
第二天,陈家明正在办公室里看报纸,安妮娜走了进来。
陈家明抬起头来:“哎,安主任,来来,坐。”
安妮娜说:“陈乡长,我来……是想给你谈件事……”
陈家明站了起来:“来,坐坐,有啥事,你尽管说。”
安妮娜没有坐,却说:“陈乡长,你难道没有听到些啥传言?”
陈家明笑了起来:“哈,你是说有关我们俩的?怪不得你不敢到我那里去了,原来就为这个传言啊?”
安妮娜点了点头。
陈家明说:“这有啥呢?你大可不必,爱咋传就咋传去,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俩在一起是正常的交往,你怕啥呢?”
“可这……这传言会害人的……”
陈家明大笑了起来:“哈哈,这,我还能不清楚?安主任,你越怕,就会有人越要做你的文章,只你要心里没有鬼,谁也拿你没法子。”
“陈乡长,我是怕影响到你。”安妮娜说,“我……我这样年龄的女人了,还怕啥呀?”
陈家明说:“这不就成了,只要你不怕,我怕啥呀?”
安妮娜说:“陈乡长,你还是要提防着点,小心别人在后面给你做文章……”
陈家明不以为然地笑着说:“我知道,叫他们做去,只要我没啥事,他们也弄不出来啥!”
安妮娜担心地说:“还是小心点好。”
陈家明根本没有把安妮娜说的话放在心上。但谣传已经在全乡传得沸沸扬扬了,连姜丽萍的爹都听到了一些传闻。
这天,丽萍爹一进家门就对丽萍娘说:“这丽萍也真是的,她要是再这么呆下去,非得呆出事来不可……”
丽萍娘听得莫名其妙,没好气地说:“你这是说的啥话呢?咋能咒自己的闺女呢?”
丽萍爹说:“我哪咒她了,我是说……唉,我咋给你说呢……”又不知咋往下说了。
丽萍娘一下子紧张了:“怎么了?出啥事了吗?”
丽萍爹叹了口气,道:“现在看来还没有出啥事,可迟早得出事……我就给你直说了吧,我听到传言,家明在乡里和……和那个管计划生育的安妮娜……有……有说法了……”
“啊……这……这不可能吧?”丽萍娘惊诧道。
“这有啥不可能的?听说那个女的早几年和男人离了婚,一个人就住在家明的隔壁,别人都看到了,他们……他们晚上经常在一起呢……”
“天哪,这……这家明咋能这样呢,他可有老婆孩子啊?丽萍……听到了,可咋……”
丽萍爹摇着头说:“哼,这丽萍听到了还是小事,主要是我担心这家明……别有了别的想法,丽萍母女俩可就惨了……”
丽萍娘这才惊慌了:“他爹,这……这可咋办呀?”
丽萍爹说:“我要是知道咋办,还用给你说呀?”
过了会,丽萍娘才说:“要不,咱们找家明他爹,叫他管教管教他儿子?”
丽萍爹瞪了丽萍娘一眼:“这事哪能咱去说呢?咱去说了,陈德根还不给咱翻脸?他现在就看着他儿子好,别人说啥他都不会听的。”
“哪咋办啊?”
“要我说呀,赶紧到城里去一趟,想法子和丽萍说说,把丽萍劝回来,别叫她那么固执地留在城里了,不然,这家明要是起了歪心,和她闹离婚,你说她带个孩子,今后可咋过呀。”
丽萍娘急切地说:“是呀是呀……他爹,那咱就赶紧去劝闺女啊?”
丽萍爹却说:“你别急,叫我再琢磨琢磨,看这事咋给家明说好,我到城里去,不能不给他说一声吧?”
“是这么个理……”丽萍娘已经愁得没有了主意。
丽萍爹想了想,还是给陈德根说了他想去城里看丽萍母子的事。
陈德根一听,就说:“你想外孙女了,我能不想孙女啊?这事,你不提起,我还寻思着想给家明说说呢,丽萍不愿意回来,可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啊,要不,把孩子先接回来?”
家明妈插话道:“孩子要上学呢,丽萍就是考虑到孩子上学的事,她才不愿意回来呢,我这晚上一想到孩子,都睡不着觉。丽萍她爹,要不,你别去了,叫我和丽萍她娘一起去吧,我想孩子都快想疯了……”家明妈还抹起了眼泪。
陈德根瞪了家明妈一眼,说:“就你们俩?没出过门,跑到城里连路都找不到。”
丽萍爹勉强笑着说:“我听家明上次回来说,丽萍那里住的不太好,去多了人,恐怕不好住呢。我都不叫丽萍她娘去了,要去,就我一个人去。”
陈德根抽了口烟说:“这样也好,按理说我也应该去,可丽萍那里不好住,我们去多了人,确实是给丽萍添麻烦呢。”
丽萍爹说:“对呀,对呀,我打算这几天就动身,动身前,我想给家明说一声……”
陈德根听出了丽萍爹的话音,看了丽萍爹一眼:“你是说,要我给家明去说?”
丽萍爹点了点头。
陈德根说:“其实你去给家明说就成了,他还能不让你去啊?”
丽萍爹笑了笑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寻思着看家明还有没有啥话,要捎给丽萍他们母子。”
陈德根说:“那好吧,我去给你问问。”
陈德根就来到乡里,给儿子把丽萍爹要去城里看丽萍的事说了。陈家明一听,并没有什么表示,却说:“他要去就叫他去呗,刚好,他去了可以看看他闺女住的是啥样子。”
陈德根说:“这丽萍也真是的,非要呆在城里,在城里住的条件又不好。”
陈家明说:“爹啊,这人和人的想法可不一样啊,你也知道的,丽萍太要强了,就叫她要强去吧。”
“可孩子跟着她,受了老罪了。”
“那咋办呢?丽萍要这样……我为这事,头都疼死了。”
“那你给丽萍他们母子有没有啥要捎的,叫丽萍她爹捎过去?”
陈家明想了想,说:“这捎啥呢?城里啥都有?只有给她捎点钱去,可丽萍她……唉,算了,啥也别捎了,捎去了,丽萍也不一定高兴。”
陈德根听着儿子的话,一脸的茫然。回到始原村,陈德根就含含糊糊地对丽萍爹编了些问好的话。丽萍爹听着,心里更加不是个味,急匆匆地就去城里看女儿了。
来到城里,东打听西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丽萍的诊所。姜丽萍一见她爹来了,高兴极了,看着她爹坐了一路的火车也累了,就把诊所的事给柳如怡交待了一下,带着她爹来到了新房子里,想先叫她爹休息。
父女俩走进屋子里,丽萍爹左看右看着,一脸惊奇地问道:“丽萍,这……这房子是你……你的?那家明回去说你住的可是地下室啊……”
姜丽萍笑着道:“爹,你不信啊?那是以前,现在有钱了,这房子我……我买下了。爹,你说我现在房子也有了,还回去干啥呢?”
丽萍爹在沙发上坐下说:“丽萍,房子是有了,可你和家明……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啊……我来看你的意思,就是想叫你回去,不然,你们夫妻今后可能就……”
姜丽萍急切地问道:“就咋了?”
“就……唉,丽萍。”丽萍爹叹息道,“到了现在,我也不瞒着你了,家明他……他有传言了……”
“他和谁有……传言了?”姜丽萍一听,急了。
“人家都说他和乡计划生育办的那个啥安妮娜……有了关系……”
“啊?陈家明他……他咋能这样子呢……他这样对得起我吗?我带着女儿,他管过吗……”姜丽萍气得哭了起来。
丽萍爹慌了:“丽萍,你别哭,这都是别人说的,他们到底有没有事,还不一定呢……你跟爹回去,看他陈家明咋说,啊……”
姜丽萍决然道:“我不回去!我不想见他这样的人,他要是和那个女人没有啥事……别人咋会说呢……”说着又哭了起来。这一哭,把父女俩的心情全哭坏了。
丽萍爹摇着头道:“唉,这事弄的……我还不如不来呢……”
姜丽萍的情绪一落千丈,摔盆子摔碗地发着脾气,丽萍爹一看,心里乱急了,一个劲地在心里骂自己多事,惹得女儿这样不高兴,自己也没法呆下去了,只住了两天,就买了车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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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政府这面可热闹了。乡长和计生办主任有一腿的事,已经在全乡传得有鼻子有眼了。本来,陈家明是打算不理这个茬的,可是,丽萍爹去了一趟城里,把这个传闻告诉给姜丽萍,姜丽萍当即给陈家明打来电话,就在电话上大闹了一场,搞得陈家明生了一肚子的气,当时扣了电话,就差点去找财政所长等人去问个明白,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陈家明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他生气的时候,曲副乡长和财政所长正坐在屋子里说他的事呢。
一听曲副乡突然变卦,要为陈家明避谣,财政所长急了:“曲乡长,这……咋能给他姓陈的避谣呢?真有这事呀,我是亲眼看到安妮娜在他屋子里喝酒呢……”
曲副乡长老谋深算地说:“老江啊,不管他们有没有一腿,现在,就是要想法给姓陈的避谣,啊,你不想想,何书记马上就要走了,他一走,腾开位子,县委就会下姓陈的代书记的令,这不明摆着,要把姓陈的扶正啊,那这乡长的位子,上面可得听姓陈的意见呢……”
财政所长说:“咱们趁现在把姓陈的搞臭,不就……”
曲副乡长打断了财政所长的话:“傻了不是?姓陈的那么聪明,他还能不知道这事是咱们传播的?再说,你又碰上了他和安妮娜在一起,他谁都不用怀疑,就瞅准了你我……这阵子要是在窝里斗,到头来竹篮打水会是一场空的,咱们现在啊,只有巴结姓陈的,等我扶正了,再那个啥吧。”
财政所长这才明白了曲副乡长的意思,一个劲地竖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被姜丽萍在电话上闹了一通后,陈家明气还没消下来,突然接到了县委的一个可靠消息:何书记要上调了。这个消息来得太快了,叫陈家明一下子不知该咋办了,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回始原村,去找丽萍爹商量对策。他已经听说丽萍爹回来了。于是,陈家明就坐车回到了始原村,也没有顾上回自己的家,直接把车开到了姜丽萍家门前。
这时,丽萍爹坐在炕上正闷闷地抽着烟。丽萍娘一脸愁苦地坐在炕沿上发着呆。
丽萍爹听到了汽车声,爬到窗前,掀开窗扇,往外一看。他看到陈家明从车上下来,向屋里走来。丽萍爹慌忙从炕上往地下跳:“快,是家明来了。”
正说着,陈家明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丽萍娘惊奇道:“哎,家明,你今儿有空呀?”
陈家明看了丽萍爹一眼,说:“我听说爹回来了,就来看看。”
丽萍爹已下到了地上:“我昨天才回来,还没顾得上去看你呢……”
陈家明话里有话地说:“我应该来看你才对,噢,对了,丽萍已经给我打电话了。”见丽萍爹不吭气了,陈家明也不再绕弯子了,“爹啊,你这次到城里去看丽萍,可把事弄坏了……”
丽萍爹一下子就惊张了:“咋了?出啥事了?”
陈家明说:“你别紧慌,丽萍在电话上问我和安妮娜的事,我咋给她说,她都不信。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和安妮娜啥事也没有,还是同志关系。并且,我从来没有打算过要和丽萍咋样,孩子都这么大了,我干啥呀?啊,过去,我和丽萍在婚姻上,受了多少痛苦,这些你都是知道的。爹啊,你精明了一辈子,现在咋就犯糊涂了呢?你也不想想,为啥要有我的传言呢?”
丽萍爹一听,张大嘴道:“啊……啊……家明,你是说……”
陈家明点了点头:“你现在知道是姓曲的他们在捣鬼了?”
丽萍爹狠劲地点了下头:“嘿,我咋没想到这一层呢?”又挥拳砸了一下自己的头,埋怨了起来,“我真浑啊……我……”
丽萍娘惊张地看看这个,又看那个:“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陈家明说:“好了,你们也别紧张,有空给丽萍打个电话,先把丽萍稳住,不要叫他添乱。爹,我今天来,还有一件要事对你说。”
丽萍爹也顾不上说自己女儿在城里的情况了,凑了过来问:“啥事,你快说?”
陈家明在炕沿上坐了下来,才说:“我刚得到准确的消息,何书记调到了县里,到监察局当局长了,乡里的书记暂时还没有配……”
丽萍爹一下子来劲了:“家明,你没看县上是啥意思?”
陈家明说:“县委下的文件上,明确了叫我代书记呢。”
丽萍爹高兴了:“好,只要代着,就没啥问题了。家明,只要你弄上一把手,这乡里的事,就好办了……”
陈家明笑了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另外,爹,姓曲的,已经明显向我妥协了,别的不说,就拿我和安妮娜的传闻这件事来说,他已经站出来,给我避谣呢。”
丽萍爹一听,不好意思了:“这事……我给想歪了,我马上给丽萍打电话说说这事,你别分心,啊。不过,家明,姓曲的这个人是啥心思,你心里要有个底啊?”
陈家明说:“我知道,再看看他的表现吧……”
陈家明一走,丽萍爹就骑上自己车,赶到乡邮电所给姜丽萍打了个电话。但是,任凭他在电话上给女儿咋说,女儿就是不信陈家明和安妮娜没有啥事。
丽萍爹急得快跳起来了,但他还是强忍着,劝女儿道:“丽萍,你别再固执了,啊,爹在邮电所打电话呢,有些话不好说,回头,爹给你写信过去,信中,我再给你具体说这件事。总之啊,爹上次给你说的那件事,是有人要害他呢,是爹一时糊涂,没有想到那么多,你就信爹的话,啊……我挂了……”
挂了电话,丽萍爹在自己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骂了句:“唉,谁叫我犯混,多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