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

　　4、轩辕飞飞
　　却说南天然追着那人翻墙而去，范刚并没一同追赶，他深知二师弟功力比自己精深，而且那妖怪道行似也不高，因此并不担心。倒是小师妹，看着看着便没了踪影。待到发现之际为时已晚，沈梦蝶已跑到台上跟别人胡闹起来了。那时劝也不是，任由她胡闹吧，又怕师傅怪罪下来。后来见她夺得绣球更是哭笑不得，心想她一个女孩儿家这会儿可有得受了。
当下使出隔空传音术，嘱咐南天然小心在意。又呵斥了沈梦蝶贪玩惹事，劝她趁西洋镜没拆穿赶紧溜之大吉。传音毕，不客气领了那一百两银子在附近的客栈住了下来。
　　南天然一路追赶，那人却是东躲西藏，跟南天然玩起了捉迷藏。奔了半个多时辰，二人来带锦城附近的一个小村庄。南天然心下恼怒不已，却也无可奈何。那人一路跟他说笑，声音娇嫩，显是一个小妖，听他口气，心地倒也不坏。慢慢敌意渐去，正欲转身离去。那小妖见他要走，停下来问道：“你要走啦，不抓我啦？”南天然见他也止步不前，心下倒先一怔，回道：“不捉啦，看你不似别的妖怪那般随便害人，你走吧。”
　　那小妖“哼”了一声，娇声叱道：“你们这些术士成天说我们妖精害人，要来捉拿我们。可实际上，若非逼不得已，我们是绝不会去害人类的。倒是你们人类一来到林里便到处捕杀我们的族类，你说说，是谁害谁呀？”
　　南天然心下默然，那小妖又道：“你们人类自古便是万物的主宰，高高在上，在你们眼中，我们这些飞禽走兽无非是你们饱食玩乐的下等东西。我们遭受的这些苦难你们有谁体谅过，倒说我们害人，可笑啊可笑。”
　　南天然听得羞愧万分，又不由的深感同情，解术收回青龙剑，走到小妖面前，不由分说的跪了下去，叹道：“你说的对，若论遭受的苦难，却实你们的大多了，我……我代表人类想你赔礼道歉了，真对不住。”小妖吃了一惊，蹲了下去，看到南天然双眼已然湿润，问道：“你……你哭了？”南天然低头不语，小妖大是感动，温声道：“这位大哥，你心肠真好，不似别的术士，见到我们不是逃跑就是捉拿。”
　　南天然抬头看她，微笑道：“你心肠也很好呀，肯跟我说心里话。”小妖报以一笑。南天然道：“现在，你可以还原本体了吧。”小妖含羞的点点头，站起来，轻轻一转身，变成了一个娇媚可爱的少女，唯一的特征便是在后臀上拖着一条长长的红尾巴。南天然起身怔怔的看着她，少女愣道：“怎么了，我哪里不对劲了？”南天然道：“我原以为你是一小哥，哪知是这般好看的一个小姑娘。”少女喜道：“你说我好看是真的么，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人家夸我好看呢。”南天然笑道：“你当然生的好看啦，若是你都不算好看，那世上便没有好看的人了。”少女听得甚是欢喜，两人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少女双手抚着自己的尾巴，对南天然讲述道：“我是红狐一族的，住在大雪山的雪云洞里。本族自万类获得灵性以来便是一方的首领，四方飞禽走兽皆来大雪山朝拜我族。八百年前，红狐先祖、灵猫先祖和金蛇先祖结成异族亲戚，共同统治异界。在三家统治下，异界倒也平安无事。三家中，以金蛇一族人数最是鼎盛，其次是灵猫一族，我红狐一族人丁最是单薄，但若论道行，却是我们较二族高深。直至四百年前，人间出现了一帮自称什么降妖伏魔的术士，他们练十年便抵得上我们修行几十年，我们哪里赶得上他们。后来有人传言说什么剥下我们的皮毛披在身上便可以包治百病，那些听信谣言的人便请了大批术士来捕捉我们。一百年中，我们分布在四处的庶族被这帮术士杀的干干净净，只剩的我们大雪山嫡传的一支。”少女虽是娓娓道来，南天然却听得触耳心惊。不忍打断断她话语，继续听她讲。
　　“我们红狐一族本来人丁便已单薄，这时旁支被灭，更是濒临亡族之境。后来在金蛇、灵猫二族的帮助下，在大雪山周围施下结界，把大雪山隐了起来，那批术士才没能找到，红狐一族方得保全。对于灭族之恨，红狐族人都是切身体会的。后来太爷爷去逝，爷爷当上了红狐族长，他常告诫我们儿孙说凡异两殊，术士与异族更是敌人，还说我们要时刻牢记复仇之念。先时我还小，不懂得何谓复仇，后来我愈发长大了，才明白复仇一念是多人令人可怕。吃饭想着，不吃饭也想着；白天想着，夜晚也想着。我爷爷就是这般，整天想着就是怎么把术士一网打尽。爷爷每次出门回来总会提着人头，有时一颗，有时是几颗。那些人头头发都挽着髫儿，是术士们的首级。他总是拿着那些人头在祖宗灵位面前祭祀、发誓，说要消灭所有术士，光复我们红狐一族。我有时问爷爷，我说：‘爷爷，是不是所有术士都该死，这么多术士就没有几个好人么？’爷爷回答的很坚决，说术士都不是好东西，都该死。我始终不赞同他说的话，我想术士里面总是还有好人的。但我不敢反对他，他是我爷爷呀。爷爷最疼的人便是我了，我可不能说让他伤心的话。”
　　少女顿了顿，望了望远方，接着道：“我曾听妈妈说过，四十多年前，爷爷在大理玉龙山修炼……”，南天然听到“大理玉龙山”五个字，“咦”了一声，想起了几天前都江堰遇到的红狐老祖，莫非是他？少女见她神色有异，停下来问道：“怎么了？”南天然摇头笑道：“没什么，那后来呢？”少女叹道“爷爷练到紧要关头突然被一群术士突袭了。后来他拼命逃了回来，身体却是大耗真元，静修了三四十年才恢复。他这一来可更加怨恨术士了。这几年来，爷爷变得更忙了，他联络了金蛇、灵猫两大族和我们管辖下的众多小族，只待时机一熟便发动攻击。听爷爷说，天下术士虽多，无非出自四大道观，分别是峨眉山的紫霄观、青城山的松风观、武当山的真武观、齐云山的白云观。大哥，你是什么观的？”南天然道：“我是松风观的。”少女道：“那就是了，听妈妈说伤了爷爷的那群术士便是你们松风观的，那个带头的老道士叫什么长青子，他是你师傅么？”南天然摇了摇头，答道：“他是我师祖，早在二十年前便已去世了。”
　　少女点头“嗯”了一声，又道：“爷爷最恨的是松风观，他第一个要来攻的便是你们松风观。唉，这般打打杀杀、冤冤相报的有什意思呢？一个月前，我趁爷爷出去了，偷偷溜了出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出门呢。我就想亲自见识一下，是不是所有的术士都如爷爷说的那般不好。这不，我第一个遇上的便是大哥你，看来爷爷说的也不全是真的。”南天然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好人呢？”少女笑道：“你刚才追了我半个小时，其实你要刺我早就刺上去了，你却没有刺，而且你还放我走。可见你是个大大的好人。”南天然听得她这般信任自己，心下感动，忍不住伸出手握住她两只小手。少女双手被握，脸上微微泛红，左手翻转，也将南天然的手握住了。
　　少女柔声道：“大哥，不知怎么的，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好亲切，像我……像我哥哥似的。”南天然笑道：“就只是像哥哥么？”少女又羞又气，跺脚道：“你好坏，非得让我说出来你才开心么，不理你啦。”起身假装要走。南天然不懂女孩儿“以退为进”的激将法，忙拉住她的手，连连陪不是。少女抿嘴娇笑，佯嗔道：“只要你不欺负我，我就不走。”说着又坐了下来。
　　南天然安慰道：“我哪里敢欺负你嘛，只要你别动不动就抬腿走人，让我干着急的，我就阿弥陀佛了。”少女听了抿嘴浅笑不已，笑的甚是欢畅。这两人都初涉江湖没几天，天真烂漫、全无心机，都拥有着一颗纯朴善良之心。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诉说着自家的事。突然，南天然“哎呦”一声，少女忙问端的。南天然笑道：“说了这么久，我们还不知道各自叫什么呢？”少女一听，轻轻弹了弹自己脑门，笑道：“是呀，倒把这事忘了。”当下自报姓名，少女乃红狐轩辕一氏，芳名飞飞。
　　南天然抬头望了望天，转头道：“飞飞，你待会儿要去哪儿呢？”轩辕飞飞笑道：“不知道，只要不被我爷爷抓住，去哪里都行。”南天然道：“既然这样，那干脆我俩结伴而行，好好玩他一玩罢。”轩辕飞飞喜道：“大哥，你说的是真的么，可以陪我到处玩玩？”南天然抚了抚她的秀发，柔声道：“当然，你是我……是我好妹子嘛。”轩辕飞飞心下甚喜，二人心照不宣。南天然打量了一下轩辕飞飞，问道：“飞飞，你的尾巴可以收起来么，被人瞧见了可不好。”轩辕飞飞一个飘转，笑道：“你看还有么？”南天然一看，尾巴果然不见了。右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枚串线小八卦，暗自念了念口诀，把它挂在轩辕飞飞雪白的秀颈上。嘱咐道：“你日后在江湖上走动，带上这枚铁八卦，便可隐去你身上的异气，与常人一般了。”轩辕飞飞欢喜不已，有了这块宝贝，以后就可以到处走动了，高兴的踮起脚尖朝南天然左颊轻轻一吻。拉过他的手笑道：“走吧。”两人一起奔跑着，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