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被流放,违心插队牛头山;遇知音,倩男靓女定终身。
作品名称:血缘 作者:舜卿 发布时间:2013-03-05 19:24:02 字数:7967
第二章:被流放,违心插队牛头山,
遇知音,倩男靓妹定终身。
周志强和一群“志愿者”在卡车上经过两天两夜的颠簸,第三天清早被送到了黑山县一个叫牛头山的地方。卡车一路走一路丢人,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车在一个小村子停了下来,前来迎接他的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汉子,带队的介绍说,那汉子叫钟有富,是牛头山大队南山队的队长。
钟有富是一个憨厚老实的山里农民,中等身材,手脚麻利,话语不多却给人以好客的印象,山里人的朴实让周志强有了回家的感觉。钟有富帮他扛起铺盖卷,关切地说:“小伙子,第一次进山吧?这山路可不比城里的马路啊,可难走哩!来,跟在我后面,一步一步走稳罗,千万别往崖下看……”
周志强跟随着钟有富上了路。他抬眼望去,只见山连山,山迭山,山外有山,山上有山,山峦绵延起伏。有的山上怪石嶙峋,有的山如虚无缥缈的仙境。一条弯弯曲曲的盘山小道拾级而上,飞涧穿岩,云雾缭绕,远远望去,犹如从天上飘下来的一条窄窄的飘带,既让人望而生畏又感到神秘莫测;往下看时山下有山,谷深无底,深深的山谷里雾霭缭绕,让人顿感飘飘欲仙;向上看时仰头掉帽,山崖如削,头上白云如烟,组合成各种千奇百怪的图案,如猛兽,如龙凤,如巨人,相互嬉戏追逐,上下翻腾,行人婉若腾云驾雾。山路两旁灌木丛生,漫山遍野点缀着各色诱人的野花,远远望去,红的如火,粉的如霞,白的如雪。就连空气中都带有花的甜味儿,闭目暇思,仿佛树丛中到处都是各种熟透了的野果。再往前行,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原始森林,林中古木参天,随山而穿云破天。时不时猛地飞起一只野鸡或窜出一只野兔,偶尔还从深山里传来几声狼嗥,置身其景,从尘嚣中走来的人也忽然返古归真,忘却了世间的许多烦恼。周志强原本心事重重,人虽来到了这里,心仍然割舍不下重病在床的妈妈。现在置身于这片没有尘嚣的净土,心情不觉豁然开朗起来。他杂念一除,气也提上来了,亦步亦趋地跟着队长,一口气爬了十几里山路。山越爬越难爬,坡越来越陡,他也渐渐地感到气力不支,看看队长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便咬紧牙关艰难地一步一步往上爬,虽说两手空空,每上一级台阶都感到心跳气急。开始还能紧跟其后,后来两腿便开始不听使唤,两腿就像弹棉花的弦一样,抖个不停,心脏像要炸裂了似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不得不张开大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距离也逐渐拉开了。钟有富回头看了看周志强,停下来等他。微笑着冲他说:“小伙子,歇歇气吧!”
周志强紧赶了几步,来到了钟有富身边,迫不及待地一屁股坐在石阶上,稍微调匀了点呼吸,对钟有富说:“大叔,我怎么这么没用啊?空着两只手都赶不上您……”
钟有富哈哈一笑,摸了摸周志强的头,“行!好孩子,你是好样的!别说你是第一次进山,就是山里土生土长的小伙子也跟不了我这么久啊!说实在话,刚才那阵子我是故意考验你的,其实我也支持不住了。行,我看你行!要不了一年准能超过我。”
周志强得到了钟有富的夸奖,心里美滋滋,心里一高兴,身子也忽然轻松了许多。接下来钟有富也放慢了脚步,边走边跟他说些山里的奇闻佚事,周志强听入了神,爬起山来也忘了累,不知不觉就到了南山村。
南山村坐落在崇山中不大的一块平地上,背靠牛头山南麓,因此得名南山。村庄隐匿在一片参天的古柏之中,围绕着古柏的是一条玉带般的小溪。小溪从牛头山深处飘忽而出,又从南山村前飘忽而过。溪水虽远不如江河壮观,却也有潺潺流水,魚虾嬉戏。一望见底的溪水,清澈得如纯净的碧玉,掬上一捧,喝上一口,顿觉心旷神怡。小溪两边是全村人赖以生存的几十亩水田,田里绿油油的禾苗随着山风起伏,绿浪宜人。郁郁葱葱的古柏后面,一缕缕淡蓝色的炊烟,恬静得如同美丽的画卷。山坡上长满了奇花异草,野蔷薇,百合花,如万绿丛中的点点彩霞,把秀丽的山村装点得更具诗情画意,整个山村虽不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园,却更胜似幻想中的蓬莱仙景。
周志强是第五个到南山村插队的知青。队里地处深山,经济条件差,加之前来插队的知青并不多,这些年来一直没修建知青点。凡是来这里插队的知青一般都安排在条件比较好的贫下中农家里分散居住,队里按知青人数给住户口粮和一定的经济补贴,双方都得到了实惠,既减少了建房开支,又解决了知青的吃饭问题。村子里条件比较好的几户贫下中农只剩下钟有义一家没安排人住了,没安排的原因是钟有义家有一个独生女,初中毕业回到乡里,有文化又长得漂亮,怕不安份的知青打坏主意。这次钟有富通过一系列的考验,发现周志强是根好苗子,就放心地安排到了钟有义家里。
钟有义家是南山村经济条件较好的少数几家之一,家住在村西头,去年新盖了一栋一连五间的青砖瓦房,日子过得也比较滋润。大门进去是一间堂屋,堂屋两边各有两间正房,靠堂屋东边的两间正房是钟有义夫妇的卧室,西边是女儿钟琴的闺房。现在突然来了一个男知青,住哪里的问题让钟有义夫妇大伤脑筋,住西边是肯定不行的,毕竟男女有别,两个少男少女住在一边,万一闹出了伤风败俗的事,到时候怎么见人?住东边也不方便,一个男孩子在自己的卧室里穿进穿出,睡在一墙之隔,中年夫妻难免要行房事,弄出点响动来多不好意思?想来想去感到只有挨着伙房的那间放杂什的坡屋合适,只是太有点委曲人家孩子了。钟有义夫妇两花了大半天时间,把房子打扫干净,又用报纸糊了墙面和顶棚,这才到队长家去接人。当第一眼见到周志强时,心里就喜欢上了他。
周志强隨同钟有义来到了他的新家,钟大婶满脸愧疚地对他说:“孩子,对不起啊,咱家条件差,让你住坡屋……”
周志强是穷人家的孩子,过惯了苦日子,见到大叔大婶为他安排了温馨的家,大叔大婶又这么宽厚善良,心里热乎乎的,禁不住鼻子一酸,眼中流出了感动的热泪。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要把大叔大婶当作亲生父母对待,一定不辜负他们的深情厚意。大婶的话音没落他就连忙说:“大婶,您这么一说就见外了,我来到了这里您就当我是您的孩子,哪有父母对儿女说对不起的?再说,您为我安排的房子比我家何止强出十倍?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山路吧?看,把你累的,快,坐下来歇歇吧。”钟大婶心疼地说。
“没事,我们年青人力气用了有来的,您看,我这不是很好吗?”周志强边说边拿起扫把清扫门外的落叶。
钟大婶见周志强与其他的知青不一样,心里暗暗的喜欢上了他。
吃晚饭的时候钟琴收工回来了。
钟有义对周志强说:“志强,这是小女钟琴。”
周志强与钟琴四目相接,顿感一股强烈的电流传遍全身每一根神经末梢,心怦怦直跳,像是要蹦出嗓子眼似的,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他不由得两眼呆呆地看着钟琴,只见她约十七、八岁,高挑的个头,窈窕的身材,桃圆型脸庞像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深邃纯净的眼睛又大又亮水汪汪的,嘴唇鲜红鲜红,像海棠花那么艳丽。虽说她刚收工难免有些风尘扑扑,却任然掩盖不住山里姑娘的水灵。
钟琴第一眼见到周志强,心中也为之一动,似乎有曾经相识的感觉。她仔细打量面前的年青人,他宽肩,方脸,丰满开阔的前额下,长着一双正直的眼睛。他的眼睛里,似乎隐藏着一种无奈和忧伤,却仍然闪烁着被信心和勇气燃烧着的青年人特有的异彩。中等身材,穿一件蓝色华达呢军干服,脚穿一双黑底黄帮的陆军鞋。从神情看虽然有长途跋涉的倦意,但丝毫无损于他浑身特有的英气。
他俩四目以对,空气似乎凝固了。彼此眼里的喜欢,登山渡水,过树穿花,然后是意乱情迷的数秒。
钟有义见他俩傻傻地相互呆看着,就知道肯定是相互间一见钟情。虽说他对周志强有很好的印象,但他俩一见面就碰出了火花,这种场面是他不愿见到的。为了尽快打破这种尴尬的场面,他不得不发出一阵干咳。
钟琴被爸爸的干咳惊醒,脸上突然飞起两朵红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两手不停地扭着辫梢。
周志强自知失态,慌忙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地。嗫嗫了一阵,才慢慢地自我介绍说:“我叫周志强,是省城到这里插队的知青,日后还要仰仗大叔大婶和钟琴妹妹关照……”
周志强有择床的习惯,每到一个新的环境,第一夜都无法入睡。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这一夜他想得很多,想到了重病在床的妈妈,想到了年幼无知的弟妹,想到自己这一走,照顾妈妈的重任就全部落在弟妹的肩上了,可他们最大的才十五岁啊!原本他们是应该在他人的照料下无忧无虑地成长的。每每想到妈妈和弟妹,他就感到万分的歉疚,感到自己有负于泉下的爸爸,有负于妈妈和弟妹。他暗暗下定决心,绝不辜负妈妈的期望,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要干出个模样儿来,拼命地挣工分,拼命地挣钱,将来要治好妈妈的病;他想到了钟琴,想到了钟琴看他的那种眼神……
第二天一大早,周志强就出现在出工的社员之中。
钟有富看到他来出工,心中感到十分诧异,心想:“我没有安排他出工呀?他怎么来了?这人也真是的,把到其他的人,还不乐得在家休息?他怎么就坐不住呢……”他是远近闻名的闲不住,自然对勤快的人情有独衷了,本来昨天一见就觉得十分投缘,现在又主动出工,心中就更加喜欢了。他走上前去,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摸着周志强的后脑勺说:
“孩子,昨天走了半天的山路,说不累是假的,你还是先休息两天吧,农村的事一生也做不完,何在这一时半刻呢?”
“大伯,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走那么点山路就要休息,不让人笑掉了大牙?再说,我也没那么金贵。既然来到了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为自己家里做事,是理所当然的事,您也别把我当外人看,该做么事,您就安排吧。”
钟有富听周志强这么一说,乐得呵呵大笑,连声夸奖说:“孩子,好样的!对你大伯我的脾气!”接着就像安排其他知青那样,安排他跟妇女一起做些轻活。
周志强一看安排自己跟妇女一起干活,心里就老大的不高兴,霎时嘴巴噘得老高,脸也阴了下来,不服气地说:
“大伯,我真没有想到,在城里的那些造反派头头看不起人,到了农村您也看不起人,我好歹也是一个七尺男儿,凭什么要我在女人堆里混?是骡子是马您不拉出去遛遛怎么知道?要是您让我到男劳力那里,我干不了,您再让我跟妇女们一起干,我无话可说……”
“啊?!行!像个男人!”钟有富虽说几乎被周志强几句话呛得哑口无言,可心里却实实在在地喜欢上了这个倔犟的孩子,接着就重新安排了他的工作。
当时队里正在学大寨造梯田,一部分身强力壮的精壮小伙子和几个公认的“铁姑娘”组成了一个突击队,每天的工作就是抬石头垒坡岸,哪里有重活就到哪里搞突击,照当时的行话说,他们就是“敢死队”。另一部分体质一般的男劳力则是队里的主力军,耕田耙田,栽田割谷,都是阵阵不离穆桂英。现在,他们正在平整土地,钟有富怕他抬不动石头,就劝他去平整土地,劝了半天,他连半句也没听进去,硬是坚持要去参加突击队,钟有富拿他没法子,只好答应让他试试。没想到他一到突击队,就与队里一个力气最大的小伙子搭上了档,专拣大石头抬,而且抬得多跑得还快,一天干下来,全队男女老少都对这个新来的知青竖起了大拇指。晚上评工分时,大伙一致给他评了最高分。
周志强终于如愿以偿地被正式选拔进了学大寨青年突击队,正好钟琴也在突击队,从此,他就与钟琴在一起并肩战斗了。他比钟琴年长一岁,在他眼中,她比自己的亲妹妹还亲,在干活的时候,总是像大哥哥一样,对她百般呵护,在生活上更是关心倍至,脏活累活抢着干,生怕她累着了。
钟琴与周志强的第一次见面心中就燃起了一团火,这团火随着交往的频繁而越烧越旺,她俩在一口锅里舀饭吃,在一个队里干活,睁眼相见,耳濡目染,相处的日子一长,更是日久生情。只要一刻见不到他,心中就七上八下总像掉了什么东西似的,可一见到他,心又怦怦直跳,浑身的血管澎涨得直想迸裂,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积淀,也越来越强烈,她知道自己是喜欢上了他。
周志强到突击队不久,原突击队的队长被提拔为大队团支部书记,他就被公推为队长了。突击队在他的带领下,不到半年就造出了上百亩高质量的梯田,南山突击队也被公社评为学大寨的先进集体,他本人也被评为模范知青。钟琴与他的感情也日益升华,渐渐地发展到一刻不见就像掉了魂的那种程度。她像一朵含苞待发的出水芙蓉,从不刻意地修饰自己,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自然美。她心地善良性格开朗,天真活泼真挚无瑕。周志强对她十分矛盾,既爱又不敢爱,他告诫自己,像钟琴这样的好姑娘应该得到幸福,你那么一个一贫如洗的家庭,又是黑五类的狗崽子,你有资格去爱她吗?凭你这点能耐,能给她幸福吗?想到这些,他不忍心去爱,在与她相处的时候,总是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回避,万一无法回避时,就摆出一副大哥哥的神态。可是,爱是藏不住掖不下的,时不时不自觉地就从眼睛这扇窗户溜了出来。钟大叔钟大婶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只是不到时候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到了年终。队里年终决算出来了,分值达到了九分七厘,是整个牛头山大队最高的一个队。周志强没有误过工,每天挣的工分是最高的,九个多月挣了五千六百四十二个工分,除去口粮和借支(他没有借支),净分得了547.27元现金。他拿到50多张崭新的“大团结”,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的,他下意识地在大腿上狠掐了一下,觉得生痛生痛的,才相信这些原来真是活生生的事实。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并且还是自己用汗水换来的劳动果实,这么多钱是他梦寐以求的,因为他太需要钱了,妈妈的病需要钱治疗,弟妹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营养,更需要吃顿饱饭,一贫如洗的家最低限度也应该更新那个早已就不保温了的开水瓶……他盘算着,最重要的是治好妈妈的病,再就是给弟妹们买一套像样的衣服,然后称上两斤肉,让全家人吃顿团圆饭……他整整一个晚上兴奋得难以入睡。
第二天一早,他向队长请假,说想回家看看。
钟有富心里清楚,在他前去迎接周志强之前,上面就跟他打过招呼,让他对周志强严加管制,只许他规规矩矩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不许他乱说乱动,更不准批准他回家。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人家这么好的孩子,咱不能不凭良心跟着那些“头头”瞎胡闹!谁不是爹娘父母养?孩子回去看看爹娘理所当然,便爽快地答应了,特批了他十天假。
周志强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踏上了回家的路。他一路爬山涉水,汽车颠簸,经这两天两夜的舟车劳顿,终于回到阔别了九个多月的家,当他来到家门口时,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凄凉向他袭来,大门虚掩着,门角上结满了蜘蛛网,厚厚的灰尘使得窗户上的玻璃改变了原来的模样。他的心忽然一紧,预感到情况不妙,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妈——,我回来——”
“了”字还没说出来,第一个闯入他眼帘的是妈妈的灵位,这巨大的打击和难以言表的悲痛,几乎把他击倒。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妈妈的灵位前,哇地一声,失声痛哭。他痛不欲生的哭声惊动了街坊四邻。
邻居告诉他:“你走后没几天,你妈的病情突然加剧,当我们闻信赶来时,你妈已经不省人事了,我们几个人找了一辆三轮车,将你妈送到医院,可是已经晚了,医生说是颅内血肿压迫脑动脉,造成大脑缺血缺氧,以至脑坏死。虽说医生尽了力,你妈还是去了。本来你弟弟坚持要等你回来后再处理后事,我们去找无线电六厂革委会,人家根本就不理会,说什么‘死了一个社会垃圾,地球还减少了一份负担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别说我们不知道他周志强下放的地址,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我劝你们就死了那个心吧!’我们有什么办法呢,只好凑了几个钱把你妈火化了。你妈死后,更是苦了你弟妹了,他兄妹三人终日以泪洗面,过着饥一餐饱一餐的日子,后来你舅舅得知了你妈去世的消息,专程回来把你二弟和妹妹带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去了,你大弟说要去找你,就一个人走了……”
周志强心口一阵阵绞痛,他没有想到那次的离别竟是永别,从此与妈妈天人永隔,大弟不知去向,家破碎了,他的心也破碎了,他的心如翻江倒海,难以平静。两眼燃起了仇恨的火焰,他恨这个尔虞我诈的社会,恨那些不顾老百姓死活的造反派,要不是那些视民如蚁的坏头头强迫自己下乡,妈妈不会死,弟妹也不会散……
他抱着妈妈的灵位呆呆地坐了一夜,感到这个家再也没有值得留恋的了。第二天一早,他来到了市里最大的百货商场,精心为钟琴挑选了一件金丝绒(平绒)外套,一件鸭蛋绿羊毛衫,又为钟大叔买了一双羊毛大头鞋,给钟大婶买了一斤半毛线,就匆匆地赶回了南山。
钟琴正准备出门,忽然发现周志强踉踉跄跄地迎面走来。才四天不见,竟憔悴了许多,眼胞是肿的,脸上布满了愁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特征都说明他是笼罩在蚀骨的哀愁之中。她十分诧异,前后才四天,怎么就回来了?按路程计算,来回最快也需要四天,他怎么在家里一天也没呆?难道他家中有什么变故?她不想朝那方面想,也不敢朝那方面想,急忙迎上前去,“周志强,你回来得好快呀?”她边说边接下了他的行李。
“妈,志强回来了!”
钟大婶一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来不及细想,一阵风似的从厨房里赶了出来。关切地问:“孩子,你妈还好吗?怎么不挨你妈多住几天?……”
周志强听钟大婶一问,心口堵得慌,喉咙一硬,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滚了下来。哽咽着说:“大婶,我妈她……她……她去了——噎……噎……弟妹也不知去向……,好好的一个家没了!大婶啊!我现在没有家了!……”
钟大婶一把把他搂进怀里,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心疼地说:“孩子,你想哭就放声哭吧,哭出声来会好受些的。唉!你小小年纪就遭受这般磨难,真让人心疼啊!孩子,只要你不嫌弃,我就是你妈,这里就是你的家!”
周志强深压在心里的悲痛终于情不自禁地释放出来了,哇地一声失声痛哭,钟琴和钟大婶也陪着落了一阵泪。钟大婶见志强痛不欲生的伤心劲儿,便好言相劝道:“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你妈要是英灵有知,也不希望你焦出个好歹来,病老生死是任何人都跳不过去的规律,你妈在生深受病痛折磨,现在她是享福去了。至于你弟妹,你急也没用,已经是这样了,你就是焦死也只能是自伤身体,再说,一棵草有一滴露水养,人各有命,贫富天定,说不定他们因祸而得福呢……”
他哭了一阵,内心的悲痛得到了一些释放,感到真的平静了一些,觉得大婶说的这番话不无道理,就渐渐地止住了哭泣。“大婶,从今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娘!妈,请您受孩儿一拜!”说完双膝跪在钟大婶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钟大婶慌忙双手将他扶起,这时钟琴已经煮好了一碗荷包蛋,双手端到了周志强面前。
“志强,来,把它吃了!看,这几天瘦成什么样了?”
闻到了蛋香,他这才记起自己已经有两天粒米没进了,肚子真的有点饿了。他在接过钟琴手中的碗的时候,无意中触摸到了她的手,忽然有一股暖流从她的手上传了过来,全身为之一振,脸上一阵躁热。他急忙缩回双手,低头吃蛋,不敢正视钟琴。
从这之后,他开始接纳钟琴了,开始时还是心存疑虑,随着时间的流失,他们俩人在战天斗地的战斗中结下了深厚的友情,而且感情不断升华,逐步发展到心心相印、贞忠不渝的纯真爱情。钟有义夫妇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琢磨着找一个合适的时候给他们把关系挑明。
忽然有一天,钟有富来到钟有义家,神秘地对钟大婶说:“弟妹,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讲还是不该讲……”
钟大婶嗔了他一句:“自家兄弟,何必吞吞吐吐?有话你就说嘛!”
“好,那我就说啦!早几天我在大队开会听到了一个新闻,据说大队革委会的冷主任这些天在全大队为自己的儿子选媳妇,挑来挑去挑中了你家钟琴,说不定过几天就要来提亲呢。”
“什么?!你说那瘟神看中了我家钟琴?”钟大婶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心里清楚,冷子奇那德性,早晚是坐牢的料,像他那样的货色能生出什么好东西?即使生了个好儿子,也要被他带坏,跟好人学好人,跟小偷当贼子。其实,这年把对他那个浪荡公子的传闻也不少,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跟他冷子奇比的确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干起伤天害理的事来,就像六月伏天喝凉粉,像他那种人沾上就要烂一块肉,如果把闺女许给他,那就是把闺女往火坑里推。不同意那门亲事,又得罪不起大权在握的“冷大主任”,想来想去,感到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来提亲之前把钟琴和志强的关系公开。当夜,她和老伴一商量,第二天就来了个闪电式订婚,请了几桌客,当众为志强和钟琴举行了订婚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