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王贵害病昭丰镇 兄弟闯营救恩公

　　有诗曰：
　　旅邸相依为兄弟，病灾磨难留英雄。
　　王贵途中忽染病，宗泽威猛踹敌营。
　　天意相助报洪恩，贼人妄想覆大宋。
　　西方下降金翅雕，玉柱金梁建勋功。
　　话说武科场大乱，武举四散，还考个屁？岳飞带着四个兄弟逃出了校场门，满腔怨恨对谁诉说？岳飞下了马，望着辕门大哭一场，感激念叨宗留守救命之恩，拜了四拜，然后上马，带着兄弟们回到客栈，算清账，收拾东西赶紧离开京城，不敢耽误片刻。
　　话说张邦昌见武科场举子已散，上殿启奏：“今岁武科，举子梁王千岁给留守宗泽大人的门生岳飞挑死，考场群情激奋，武生尽皆散去，请圣上查处。”
　　皇上龙颜不悦，欲降罪于宗泽留守，而宗泽在朝中人缘很好，忠义拳拳之心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加之乃两朝忠臣，并无过失，皇上虽说不开心，却不好给宗泽定罪，只好罢免宗泽京都留守之职，且去赋闲，各官皆谢恩退下。
　　话说宗泽打听岳飞在辕门外哭拜，心里也非常不快，心道：“昔日萧何月下追贤，成就了汉家四百年天下。今岳飞之才不弱于韩信，况国家用人之际，岂可失此栋梁？”遂带领手下人一路追赶下来。
　　岳飞知道把天捅漏了，怎敢在京城耽搁，带领兄弟们往前疾驰，想先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再说。忽然一骑马如飞般追来，大叫道：“岳相公慢行，宗大老爷来了！”
　　听说宗泽来追，岳飞道：“恩公来追，却不知何故？”遂和兄弟们站住等待。
　　宗泽赶到，岳飞五兄弟赶紧下马跪拜谢恩。宗泽下马，双手来扶岳飞起来。
　　岳飞道：“恩师救命之恩不敢有忘，逃命心切，不及面辞，却不知恩公赶来有何吩咐？”
　　宗泽道：“老夫因为放了贤契，张邦昌奏了一本，目下老夫已经被罢官赋闲，因此特来和贤契一会，我们找地方喝酒去。”
　　几个兄弟闻听，没想到此举竟然连累了宗泽大人，都再三告罪。
　　宗泽道：“没关系的，无官一身轻，正好休息，倒落得个安闲自在，着实难得。”
　　话说宗泽和岳飞边走边聊，甚为投机，一起结伴到了村镇，进了一家饭馆。买些酒肉，边吃边谈，却也开心，宗泽道：“贤契们，今科功名不遂，不必灰心丧气，日后自有飞黄腾达之日，却不可妄自菲薄，自甘下流。倘若朝中奸臣败露，朝中清明，老夫必当申奏朝廷，力保朝廷重用贤契们。那时如鱼得水，自然日近天颜，忠君报国，大展才华。如今取不得个忠字，且回家去奉侍父母，尽个孝字。文章武艺，亦须时时讲论，不可因不遇便荒疏了，误了终身大事。”
　　众弟兄齐声应道：“大老爷这般教训，门生等敢不努力！”几个人边吃边谈，恋恋不舍，吃罢弟兄几个拜别宗泽分手东西。
　　宗泽亦带下人回家，岳飞带着兄弟们继续返乡，有道是：
　　师生落泪各西东，进京赶考无功名。
　　忠君报国成画饼，暂且回乡去孝敬。
　　话说岳飞五兄弟前行，准备回乡，一路上说起宗泽恩义，道：“宗泽老爷忠义正直谁人能比？反倒为我们所累丢了官职，却不知此恩何时报答？”
　　正在这时，却见王贵在马上大叫一声，跌下马来。岳飞大惊，赶紧下马，却见王贵面如土色，牙关紧闭，好像没气了。众皆大惊，连忙全部下马来，扶的扶，叫的叫，吓得岳飞大哭，叫道：“贤弟呀！休得如此，快些苏醒！”连叫数声，总不见答应。
　　岳飞哭声：“贤弟呀！你功名未遂，空手归乡已是不幸。若再有三长两短，叫为兄的回去，怎生见你令尊令堂之面？”说罢，痛哭不止。众人也各慌张，没有主意。
　　牛皋道：“都切莫哭，一哭我就没注意了。我先给他看看，你们先找地方住宿，找郎中来看病，不可迟缓。”
　　却见牛皋上前，在王贵肚子上慢慢揉搓，一会儿，王贵肚里边咕噜噜的，犹如雷鸣一般。响了一会，放出几个臭屁来。牛皋赶紧扒掉裤子，却见王贵“哗啦啦”撒出屎来，臭不可当，竟然微微苏醒睁眼，呻吟不绝。岳飞兄弟们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去寻找住处，寻找郎中。
　　弟兄五个住在了昭丰镇上，请来了郎中看视。郎中望闻问切，对症下药，道是饮食伤脾，又感了些寒气，只要散寒消食，并无大碍，好生调养就会好的。开了两服煎剂。岳飞给了诊费，且住下来调养王贵。
　　如今却说太行山山大王金刀王善，差人打听知道在武科场上，小梁王给武举岳飞挑死，圣旨将留守宗泽削职为民，武科已经散了。心中大喜，召集军师大将商议道：“目下大宋朝廷奸臣当道，皇帝昏庸，将士离心，神州处处动乱，正是问鼎中原建功立业之秋。虽说梁王死了，但是朝中奸佞把持朝政，并无能人，有一个宗泽老儿极难对付，还给奸臣对付得给削职为民，此天助我也。本大王意欲出兵去打东京汴梁，夺了这宋室江山，你等以为如何？”
　　军师田奇便道：“宋徽宗奢侈，不喜忠臣，偏爱奸贼，好爱婊子，如今又大兴土木，万民愁怨，苛捐杂税甚重，动乱四起；舍贤用奸，文武不和，勾心斗角，忠奸倾轧不已，趁此时京城守防懈怠，正好兴兵，当断不断，后悔无及。”
　　王善大喜，马上发兵，点马保为先锋，偏将何六、何七等，带领人马三万，扮做官兵模样，兵分三队，马上出发去进攻京畿。自同军师田奇等，率领大兵随后。
　　话说太行山贼盗，一路杀来东京汴梁，烧杀抢掠，造恶非止一端，官军腐败无能，谁敢拦阻？
　　贼兵离城五十里，放炮安营，准备陷城。
　　汴梁城守城将士闻报贼人来攻，大惊失色，吊桥高挂，城门紧闭，添兵守护，好不慌张。不知如何是好，赶紧入朝启奏。
　　徽宗忙登金銮大殿，宣集众公卿，降旨道：“今有太行山强寇，兴兵犯阙，卿等何人领兵退贼？”
　　众臣面面相觑，并无一人作答。徽宗大怒，对张邦昌等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平时就你等威风，贼寇临城，却无主意，简直就是废物，要你等何用？若无退敌良策，都给我罢官赋闲去。”
　　张邦昌虽说尴尬无比，却不敢回答。
　　谏议大夫李刚出班奏道：“陛下，臣闻太行山贼寇王善，兵强将勇，久蓄异心，文武兼备，加之会妖邪之法。向来因惧怕留守宗泽大人，不敢猖獗，今闻宗泽大人下野，故而再无忌惮，兴兵犯阙，若重新启用宗泽，贼兵必然恐慌，也可保京畿无虞，请陛下三思。”
　　“张太师，你以为如何？”皇上问张邦昌意见。
　　张邦昌狡猾，八面玲珑，此时怎敢有不同意见。虽说深恨宗泽，却也不敢再生事端，若贼人进城，一切都完了，遂道：“李大人言之有理，陛下可赦免宗泽大人，重新启用，为国立功，将功赎罪，也显得陛下洪恩浩荡。”
　　徽宗道：“既然如此，就请李刚宣旨，宗泽官复原职，剿灭犯阙贼盗。”
　　话说李刚前来宣旨，宗泽也听闻贼寇进犯京畿，心急如焚。忠臣就是这样，"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当下接旨重新回到汴梁留守衙门，欲调动军马，和太行山贼寇一决高下。
　　朝廷复了宗泽原职，命他领兵出城退贼。奸贼张邦昌却又奏道：“王善乃山贼，乌合之众，不足为虑，陛下只消发兵五千与宗泽前去，便可成功。”
　　徽宗准奏，命兵部发兵五千与宗泽，速去退贼，不可迟缓。
　　宗泽觉得五千官军敌五万贼盗，简直是儿戏，怎么可以？官军又不是铁打的，又缺乏能征惯战之将。我宗泽就是全身都是铁，能打几根钉？你还不如干脆把我宗泽杀了，再要上奏时，那昏庸徽宗已卷帘退朝进宫去了。只得退出朝门，李纲道：“老元戎，奸臣当道，我等却也无法可想，忠君报国，却义不容辞。事已至此，老元戎且请先领兵前去。待我明日再奏圣上，添兵接应便了。”二人辞别，心里不快，先各自回府。
　　到了次日，宗爷到校场中点齐人马，带领自己的公子宗方一同出城。来到牟驼冈，望见贼兵约有四五万，因想：“我兵只有五千，以一敌十，怎能敌得他过？”便传令将兵马齐上牟驼冈上扎营，公子守营，自己准备单枪匹马去马踏贼营，拼死报国算了，实在是没有别的好办法。
　　有诗曰：
　　奸臣误国霸朝纲，忠臣义士多遭殃。
　　偏让五千敌五万，却说贼人不嚣张。
　　敌众我寡怎交战？难为善战老元戎。‘
　　无有胜算且扎营，单马独骑闯贼营。
　　沙场求死很无奈，拼却一命忠朝廷。
　　老将出马威风紧，大枪在手已挥动。
　　贼兵当我必定死，沙场不愿屈辱生。
　　又有诗曰：
　　头带铁幞宗留守，身披乌铠老英雄。
　　内衬皂罗战袍新，坐下乌骓马嘶鸣。
　　手提铁枪过百斤，面如锅底眼睛瞪。
　　一部白须随风飘，天神下降显威风。
　　话说宗泽明知道和贼人交战，凶多吉少，无有胜算，还不如留下三军儿郎和自己的公子，自己拼却一死，忠君报国，这实在是无奈之举。当下安排停当，提枪打马，冲到了贼兵军营之中，这就杀开了，人逢人倒，马遇马伤，杀得贼兵乱七八糟，丢盔卸甲，狼狈逃窜。早有人报进大帐：“禀报大王，大事不好，今有留守宗泽，单人匹马，踹进营来，十分厉害，无人抵挡，请大王定夺！”
　　王善一听，大笑，道：“大宋江山完了，想那宗泽乃宋朝名将，又是忠臣，我最忌惮的也就是他。今单身匹马杀进我的军营来，必须是被奸臣算计，迫不得已，故此拚命！孤家若得此人归顺，何愁江山不得到手？速出迎敌！只要生擒活捉，不许伤他性命！”
　　众将答应，当下调动军队，就将老将军重重迭迭围裹拢来，尽皆劝降，道：“宗泽，此时不降，还要等待何时？”“大厦将倾，非一人可支，何不归顺我们大王，推翻大宋，剿灭奸党？”“昏君奸臣要你死，你还要拼命，哪有你这样的傻子？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留守老爷宗泽，一人一骑独踹王善的营盘，满拼一死，不愿再生。众寡不敌自不必说，倘然贼兵一阵乱箭，宗泽岂不做了个刺猬？却因王善出令要捉活的，因此不致伤命。但是贼兵成千上万，越杀越多；一层一层，围得水泄不通，进去容易，你想出来，却如何能够？你能杀不错，累死你绝对没问题。
　　这真是：
　　英雄失意贼人欺，沙场身累战马疲。
　　得意狐狸强似虎，沙场老将热血飞。
　　有诗曰：
　　考场救命感深恩，出马报效立功勋。
　　五个兄弟是一心，救出恩人杀贼人。
　　说来也巧，这个机会分明是给岳飞兄弟报恩来的。昭丰镇上，王贵的身体刚刚恢复，岳飞几个兄弟快乐，正商量准备回乡，却听店主人道：“今有太行山大盗起兵来抢都城，相公们是客边，赶紧收拾收拾，早些回府的妙，免得倒霉。”
　　岳飞问道：“贼人来打京城，却不知是否真实，恐怕还是讹传？”
　　店主人道：“千真万确！朝廷已差官兵前去征剿了。”
　　岳飞道：“既如此，烦你与我们快去做起饭来。”
　　店主人只道他们要吃了饭起身回去，连忙答应了一声，如飞往外边去做饭，不提。
　　岳飞对众兄弟道：“我想朝廷差官领兵破贼，必然是恩师宗大人。”
　　汤怀道：“宗大人已经给罢官，哥哥何以见得就会是宗大人？”
　　岳飞道：“朝内俱是奸臣，哪个不贪生怕死的，谁肯冲锋打仗？若遇危险，必然会启用宗泽大人，让他去冲锋陷阵拼命，因为宗大人肯实心为国，不顾生死，奸贼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若是恩师出兵，我等兄弟助他一臂之力；若不是，回来也不迟。”
　　几个兄弟答应。
　　话说岳飞几个兄弟吃了饭，各自披挂了，提着兵器，问明交战地方，出店门上马就走！
　　话说岳飞五兄弟战马如飞，很快到了牟驼冈，抬头观看，果然是宗泽的旗号。
　　岳大爷叫声：“哎哟！恩师精通兵法的，怎么扎营在冈上？此乃不祥之兆。我们且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话说岳飞到了营中，却是公子宗方带兵，道：“令尊大人素练兵术，精通阵法，却为何结营险地？倘被贼兵团绝汲水打粮之道，如何是好？”
　　宗方泪流两颊，便将被奸臣陷害，不肯发兵，五千对五万无有胜算，老爷愿拼一死，以死报朝廷，故尔驻兵于此。老爷自己已经匹马单枪踹贼营去了，伤心落泪说与岳飞知道。
　　岳飞大惊，叹息不已，道：“既如此，公子可速为接应！我们弟兄下去，杀入贼营内，救出恩师。”便叫：“汤兄弟可从左边杀进，张兄弟可从右边杀进，王贵、牛皋和我从中央冲入，哪个兄弟救出恩师，就算头功。”
　　汤怀道：“大哥，贼兵无数，如何能杀得尽？”
　　岳大爷道：“贤弟，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们只擒拿贼首，救出恩师，一夫拼命，万将莫敌，考虑那贼兵多寡干嘛？杀。”
　　这弟兄五人如狼似虎一般，这就杀向太行山贼寇营中，个个奋勇当先，虎趟羊群一般。
　　看那岳飞：
　　头戴烂银盔，身披锁子甲。
　　银鬃马，正似白龙戏大海；
　　沥泉枪，犹如风舞梨花开。
　　浑身雪白俊摸样，遍体银装一大将。
　　马似掀天狮子吼，人如立地勇金刚。
　　枪来处，强人个个把命丧；
　　马到时，贼寇人人性命亡。
　　直杀得山贼乱逃窜，直赶得强人呼爷娘。
　　有诗曰：
　　汤怀舞动烂银枪，四方八面冷寒光。
　　王贵张开雀画弓，羽箭飞出贼兵亡。
　　黑虎出山舞双锏，血流满地怎抵挡。
　　张显挥动钩连枪，横冲直撞刺拉伤。
　　大鹏展翅挥神矛，手下兄弟气贲张。
　　太行喽啰人马翻，神号鬼哭个个慌。
　　不惧强贼救忠良，谁敢阻挡尽灭光。
　　功成未上凌烟阁，却把美名史流芳。
　　岳飞舞动沥泉神矛，杀进贼人营中，大喝：“挡我者死，避我者生，岳飞爷爷来也！”
　　话说宗泽在贼营已经杀得精疲力尽，气喘吁吁，看看将被俘虏，正要拔剑自刎，不愿受到侮辱。正在这个时候，贼兵大乱，有很多人大喊：“快逃呀，挑死小梁王的岳飞爷爷来了。”
　　宗泽心道：“岳飞已回乡去了，却怎么会在此刻出现，莫非我在做梦？”
　　正在疑惑，却看见威风凛凛的岳飞挥舞着神矛已经杀到了跟前，大喜，道：“贤契，老夫在此！”
　　岳飞见了宗泽，也是大喜，道：“恩师，学生来迟，死罪死罪。”
　　几个兄弟都杀到了跟前，保护着宗泽杀了出去，逢人便杀，谁敢阻挡。却好似砍瓜切菜一般，那王贵病愈，却也厉害，骑着红马，使开大刀开路，猛如关帝临凡，挡者披靡。弟兄几个齐心协力一齐杀入营来，真个是人逢人倒，马遇马伤。
　　那牛皋杀得浑身是血，精神百倍。
　　有道是：
　　驰骋乌骓马，舞动双铁锏。
　　狠似山中虎，眼睛溜溜圆。
　　好像要吃人，杀气显脸面。
　　黑人黑马凶，贼人心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