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夺状元枪挑小梁王 反武场放走岳鹏举

　　有诗曰：
　　汤阴县中出奇迹，岳飞三朝水漫堤。
　　流落河北拜义父，学成一身好武艺。
　　神矛取之沥泉山，湛卢宝剑得轻易。
　　未曾科考曾破贼，有勇有谋显能力。
　　铩羽濡飞嗟此日，腰金衣紫待何时？
　　男儿难遂凌云志，空负堂堂七尺躯。
　　话说演武厅主考官张邦昌听闻宗泽话语，明显宗泽骂自己妒贤嫉能，收受贿赂，自家却心虚，发不出话来，真个是敢怒而不敢言。就连另外两个主考官，都觉得心里惭愧，面红耳赤不敢作声。
　　张邦昌自己给自己找台阶，道：“岳飞，此是武科，你的文字好不好我也不计较了，你可敢和梁王千岁比箭否？”
　　岳飞道：“谨遵老爷之命。”宗泽却知道岳飞的本事，心里大喜。
　　话说张邦昌却是个妒贤嫉能的，既然收了梁王贿赂，把状元卖给了梁王，不害岳飞，梁王却又怎么能够顺利过关？遂将箭靶子移到二百四十步处，若岳飞不敢射，就找理由驱赶岳飞。
　　岳飞见张邦昌有意为难，却并不心慌，上了场，立定了身，当着天下英雄之面，拉开了老英雄周侗留给自己的神臂弓，开弓搭箭，但见：
　　弓开满月箭流星，连射九枝风飕飕。
　　摇旗军兵不住摇，擂鼓手酸靶子透。
　　岳飞射完，那监箭官将九枝箭，连那射透的箭靶，一齐搬上厅来，跪着请张邦昌验靶子。张邦昌见那九枝箭俱从一孔而出，却也无话可说，道：“看见了，拿下去！”
　　梁王看见岳飞的后羿神射，自感不如，不愿意上去丢丑，心想：“射箭比不过他，不如比武。可以用言语打动他，让他认输，若不听劝告，我砍死他，不怕有人要我抵命。”算计好了，遂上前禀道：“老爷，论射箭柴桂和岳飞难分高下，柴桂愿意和岳飞马上比武。”
　　张邦昌听了，不由分说，却不再让梁王去射箭，直接道：“岳飞，现在命令你和柴桂比试马上武艺。”
　　梁王听了，随即走下厅来，整鞍上马，手提着一柄金背大砍刀，拍马先自往校场中间站定，使开一个门户，叫声：“岳飞！快上来，看孤家的刀罢！”
　　这岳飞虽然武艺高强，天下无对，就是再牛，毕竟心里惧怕柴桂是个王子，这却怎么交手？心里有些踌躇忐忑。勉强上了自己的白马良驹，倒提沥泉枪，没精打采懒洋洋地上场。
　　那校场中来考试的举子，最少也有好几千，谁没有眼睛？见岳飞这般光景，俱道：“这个举子心里胆怯，先输了锐气，又怎么可能是这个梁王的对手？肯定要输。”
　　宗泽看见心里也不满意，道：“临场胆怯梁王威势，也是个没用的，枉费了我一番心血！”
　　有诗曰：
　　梁王校场会岳飞，巧言利诱并威逼。
　　你肯诈败有重赏，若不依从弄死你。
　　岳飞不屈梁王怒，反面无情金刀举。
　　出言不逊骂狗头，不识抬举贱东西。
　　大刀顶门先砍到，拦腰劈来不客气。
　　岳飞格挡架开刀，鹞子翻身很随意。
　　柴桂一连七八刀，难伤岳飞毫毛衣。
　　梁王金刀无功用，却上厅台施妙计。
　　话说梁王虽说没有战胜岳飞，却耍尽了威风，眼见岳飞只能抵挡，而没有进攻，知道忌讳自己，不敢动武。这么一来，梁王却有理了，抓住了机会，他不打了，下马上了演武厅，禀道：“禀报主考官大人，岳飞武艺平常，不堪一击，只会遮挡，不会进攻，怎么能上阵交锋？”
　　张邦昌马上道：“我的眼睛也看得清清楚楚，这岳飞的确武艺太糟糕，不及梁王千岁。”遂呼唤岳飞上来，道：“岳飞，机会我可给你了，也对得起你的老师宗泽大人了。你的武艺不精，却不能怨恨别人，凭你这样的武艺，前来争功名，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厚颜无耻。你可以退下去了。”
　　岳飞道：“老爷，岳飞并非武艺不精，只是自己身份和梁王尊卑有别，不敢交手。”
　　宗泽道：“既然你如此胆小，却要来考科举？难成大器，赶紧走，别让我生气。”
　　岳飞道：“四位主考官老爷容禀，我和梁王比武，刀枪相向，走马交锋，岂无失误？我死了乃是白死，他死了我却又会如何？会平安无事吗？若主考官大人答应我和梁王立下生死文书，刀枪比武，生死自安天命，不论哪个失手，伤了性命，大家都不要偿命。我这才敢和梁王比武。”
　　宗泽道：“此话说得却也有理，壮士上阵，不死带伤，谁敢保证？岳飞，你也太狂妄了，若立了生死文书，让梁王杀了你，你却是白死，不要后悔。梁王柴桂，你愿不愿立此文书，再和岳飞比试？”
　　梁王却知道岳飞的本事，犹豫不决，尚在踌躇。张邦昌却道：“这岳飞简直就是一张利嘴，本事不高，嘴上不服！也不知你有甚能耐，说得这等决绝？这样吧，梁王千岁就同他立下生死文书，倘他伤了性命，也好叫众位举子心服，免得别有话说，落人话柄，说我等主考官徇私舞弊。”
　　梁王骑虎难下，却也很无奈，只得和岳飞在演武厅立下生死文书，准备二次再比试武艺。
　　岳飞下去将文书交与汤怀，吩咐道：“汤兄弟，梁王若输了，你和牛皋兄弟守住梁王的帐房门首，若有人出来打攒盘，也好照应。”又对张显道：“兄弟在校场门外等候接应，我若死于梁王刀下，你可收拾我的尸体。若我败下来，你砍开校场门，我等好逃命。这张生死文书你给我收好了，倘若失去，我命休矣。”
　　岳飞安排交代完了，这才重新进入校场，准备和梁王比试。
　　梁王回到自己军帐吩咐，道：“本藩今日来此考武，稳稳要夺个状元。不期偏偏的遇着这个岳飞，不知好歹，要与本藩比试，还立了生死文书。他的心很歹毒，自不必多讲，不是我伤他，定是他伤我。他若差不多些便罢，若是恃强伤了我，你等众人一拥而出，把他乱刀砍死勿论。朝中自有张太师等给我作主，却不要怕事，记住了没有？”手下卫士尽皆听命。
　　话说梁王重新整理披挂上马，来到校场中间，却好岳飞也安排完了到场。
　　梁王抬起头来看岳飞，但见：
　　雄赳赳，气昂昂，白龙驹上一大将。
　　手执神矛沥泉枪，大义凛然威风样。
　　身上宝甲铮明亮，腰悬宝剑冷寒光。
　　先前胆怯已不见，得胜欲取状元郎。
　　梁王一见岳飞，心生胆怯，道：“岳举子，你若肯将状元相让，少不了榜眼、探花也有你的份，遇方便时行方便，你却为何要和本王作对，真的没有必要。”
　　岳飞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王爷不必多说，胜了举子，我自然心服口服。若以威势相逼，对不起，我岳飞却也不是个好惹的。”
　　就这几句话，梁王听了大怒，怒发冲冠，大骂道：“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你招家伙吧。”大刀提起来，照着岳飞顶门便砍。
　　这回岳飞不让了，沥泉枪一架，力大无穷，那梁王震得两臂酸麻，叫声：“不好！”不由心慌意乱，再一刀砍来。岳大爷又把枪轻轻一举，将梁王的刀枭过一边。梁王见岳飞只是招架而不还手，只认他是不敢还手，当时就胆大了，使开他的金背大砍刀，就上三下四。左五右六，望岳大爷顶梁颈膊上只顾砍来，意欲将岳飞砍死了账，想那么多干嘛？
　　岳飞就陪他玩，就让他砍，砍得梁王浑身无力，却砍得岳飞怒恨咬牙，起了杀性，叫道：“柴桂，你真的是不知好歹，找死，你别以为你是王爷我岳飞就怕你呀，你算个屁呀！还不赶紧滚，惹得老爷我性发，让你目前流血。”
　　梁王听岳飞叫他名字，而且毫无尊敬，当时怒发如雷，骂道：“荒野贱民。狗头村夫，本藩抬举你，称你一声举子，你擅敢冒犯本藩的名讳么？不要走，吃我一刀！本王要你死。”
　　有诗曰：
　　威势相逼岳飞恨，怒发冲冠小梁王。
　　大骂一声好狗头，金背大刀奔顶梁。
　　举枪一架枭开刀，岳飞艺高不慌张，
　　沥泉神矛刺心窝，肋甲绦上着一枪。
　　神力挑起大活人，头下脚天挑马上。
　　打蛇不死受其害，干脆弄死没商量。
　　岳飞给梁王惹怒了性子，几个照面就将梁王挑在了空中，一枪结果了性命。
　　“好。”几千举子齐声喝彩。
　　巡场官吩咐众护兵：“看守住了岳飞，不要被他走了！”
　　岳飞杀了梁王，神色不变，下了马，把神矛插在地上，就把马拴在枪杆之上等令。
　　巡场官报上演武厅来道：“众位大老爷在上，梁王被岳飞挑死了，请令定夺。”
　　宗爷听了，面色虽然不改，心里却也惊慌。张邦昌听了大惊失色，喝道：“快与我把这厮绑起来！”两旁刀斧手答应一声：“得令！”飞奔下来，就将岳大爷捆绑定了，推到将台边来。
　　话说梁王的家将，各执兵器抢出帐房来，就要杀死岳飞要与梁王报仇。却见汤怀在马上把烂银枪一摆，牛皋也舞起双锏，齐声大叫道：“岳飞挑死梁王，自有公论。尔等若是恃强伤人，我们天下英雄，是要打抱不平的！杀一个是杀，杀十个也是杀。”张显把钩连枪，将他们帐房扯去了半边，大声吆喝道：“你们谁敢擅自动手，休要惹我们众好汉动起手来，杀光你们。”
　　武举很多高声附和，吓得梁王这些虞候人等怎敢上前？况且看见刀斧手已将岳飞绑上去了，谅来张太师焉肯放他，只得齐齐地立定，不敢出头。
　　岳飞的兄弟尽皆惊慌，不知怎么办。忽然听见张邦昌传令：“将岳飞斩首号令！”
　　左右旗牌方才答应，早见宗大老爷喝一声：“住着！”
　　宗泽出来一手扯了张邦昌的手，一手搀住王铎的手，说道：“这岳飞是杀不得的！他两人已立下生死文书，各不偿命，你我俱有印信落在他处。若杀了他，恐这些举子不服，你我俱有性命之忧。此事必须奏明圣上，请旨定夺才是。”
　　邦昌道：“岳飞乃是一介武生，敢将藩王挑死，乃是个无父无君之人。古言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何必再为启奏？”
　　喝叫：“刀斧手，快去斩讫报来！”
　　左右才应得一声：“得令……”
　　有诗曰：
　　下令杀岳飞，牛皋已听见。
　　武举皆不服，要杀瘟考官。
　　摆动一双锏，砸倒大纛杆。
　　梁王倚威势，强占武状元。
　　屈害贤良才，我们敢造反。
　　牛皋大喊：“梁王依仗权势，抢占状元，如今，监考官又要屈杀良才，这样的官府，保他作甚？不如先杀考官，直接造反。”
　　大旗倒下，天崩地裂，宗泽道：“张大人，你可听见，你杀岳飞，就是自杀，我不管了。”
　　牛皋声如洪钟，这一声喊，跟着大旗又倒下，犹如天崩地裂一般。
　　宗爷将两手一放，叫声：“老太师！可听见么？如此悉听老太师去杀他罢了。”
　　张邦昌与那王铎、张俊三人，见场子乱了，慌得手足无措，一齐扯住了宗爷的衣服道：“老元戎，你我四人都是监考官，怎说出这般话来？还仗老元戎调处安顿方好。”
　　宗爷道：“旗牌传令，叫众武举休得罗唣，有犯国法，且听本帅裁处！”
　　旗牌得令，走至滴水檐前，高声大叫道：“众武举听着，宗大老爷有令，叫你们休得罗唣，有犯国法，且静听大老爷裁处。”举子都乱了，很多拥上演武厅来，吓得张邦昌心惊胆颤。
　　张邦昌道：“此事还请老元戎赶紧平息。”
　　宗爷道：“举子汹汹，众心不服，奏闻已经来不及。不如先将岳飞放了，先解了眼前之危，再作道理。”
　　三人齐声道：“老元戎所见不差。”吩咐：“把岳飞放了绑！”左右答应一声“得令”，忙忙地将岳飞放了。
　　话说岳飞得了性命，也不上前去叩谢，取了兵器，跳上白马，往外飞跑。牛皋引了众弟兄随后赶上。王贵在外边看见，忙将校场门砍开，五个弟兄一同逃出。这些来考的众武举见了今天这个光景，谅来考不成了，大家一哄而散。
　　梁王府家将将梁王尸首收拾盛殓，然后众主考一齐进朝启奏。
　　有诗曰：
　　武场夺状元，枪挑小梁王。
　　牛皋一声喊，举子反武场。
　　放走岳鹏举，无奈回家乡。
　　今岁开武科，动乱惊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