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宗泽张邦昌武厅盟誓 岳飞小梁王科考论剑

　　话说岳飞五个兄弟都有了宝剑，威风凛凛，手握兵刃，回到客栈，次日就是武科考期，兄弟五人不敢怠慢，当夜休息不提。
　　到了四更时分，岳飞五兄弟起身，梳洗披挂，但见：
　　岳飞握沥泉，腰间湛卢悬。
　　王贵一身红，金甲若火炭。
　　汤怀一身白，银甲背弓箭。
　　张显着绿袍，腰间挂宝剑。
　　牛皋披铁甲，双锏黑颜面。
　　五个小将军，进京夺状元。
　　今日武科场，美名天下传。
　　话说天不亮，岳飞五兄弟就随着天下武生一起进了校场，却见各省举子，人山人海，场内已经非常拥挤。岳飞见人多，就带着兄弟们骑马走到演武厅后面，站了多时。
　　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在叫：“汤阴岳飞在哪里？”
　　牛皋耳朵尖，却早听见了，大声道：“在这里。”
　　话音刚落，却见来了一个军士，带着两个下人，抬了一个食箩过来，道：“岳举子，你为什么却呆在这里，让我好找。小人是留守衙门里来的，奉大老爷之命，特来送酒饭，与相公们充饥。”五兄弟一齐下马感谢，且吃酒饭。
　　几个人将酒饭一扫而光，军士与从人收拾了食箩，抬回去了。
　　话说很快天亮了，九省四郡的几千好汉俱已到齐，单等主考官到了开始考试，武科场校场就是考场，却不在屋里。
　　却见主考官张邦昌、王铎、张俊三位一齐进了校场，到演武厅上边坐下。不多时，宗泽也到了，与三人行礼毕，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张邦昌开言道：“宗大人的贵门生，请填上了榜罢！”
　　宗泽道：“哪有什么贵门生，张大人为何这等说？”
　　邦昌道：“汤阴县的岳飞，岂不是宗大人的贵门生么？”
　　大凡人作了点私事，就是在被窝里也瞒不得，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别人也就知了，更何况当日岳飞弟兄五个曾一起去留守衙门，岂无人晓得？岳飞在留守衙门射箭练枪，出了风头，岂能瞒住别人耳目？就连刚才留守衙门给岳飞兄弟送饭，人们都知道，张邦昌自然也知道。还有，这三位主考官受了梁王礼物，已经把状元许给了他，岂能不留心这些？
　　张邦昌说出了“岳飞”两字，倒弄得宗泽脸红心跳，好像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半响没个道理回复他这句话来，便道：“此乃国家大典，岂容你我徇私枉法？这样好了，我们四位主考官对神立誓，表明心迹，为国取士，绝无私心，如此再开始考试，如何？”
　　宗泽说完话，马上呼唤手下道：“来呀！与我摆列香案。”
　　香案很快摆好，却见宗泽正气凛然，来到在香案前跪下，祷告过往神灵道：“信官宗泽，浙江金华府义乌县人氏。蒙圣恩考试武生，自当诚心秉公，拔取贤才，为朝廷出力。若存一点欺君卖法、误国求财之念，必死于刀箭之下，永远不得超生。”
　　宗泽盟誓毕站起来，就请张邦昌过来立誓表示公正。
　　邦昌暗道：“这个老头儿当真混帐得厉害！我不过就是一句玩笑，你却怎么认真起来，立什么誓？”但是到了此时，却不怕你推托，这叫骑虎难下，自己给自己找事，没奈何只得也上前跪下道：“信官张邦昌，乃湖广黄州人氏。蒙圣恩同考武试，若有欺君卖法、受贿遗贤，今生就在外国为猪，死于番邦刀下。”
　　张邦昌很狡猾，这个誓言，却也是从来没有听见过的，只有他心里能想出来：“我这样的大官，今生也不会去外国番邦？却怎么变猪？”张邦昌在捣鬼，自以为得计，宗泽是个诚实君子，只要辨明自己的心迹就行了，也不来管他立誓轻重，胡说八道。
　　王铎见邦昌立誓，也很无奈，只得亦来跪下道：“信官王铎，与邦昌乃同乡人氏。若有欺心，他既为猪，弟子即变为羊，一同死法。”誓毕起来，心中也在暗想：“你会奸，我也会刁。难道就学你不来？”暗暗笑个不止。
　　谁知这张俊在旁看得清，听得明，暗想：“这两人立得好巧誓，叫我怎么好？”也只得跪下道：“信官张俊，乃南直隶顺州人氏。如有欺君之心，当死于万人之口。”你道这个誓立得奇也不奇？这变猪变羊，原是口头言语，不过在今生来世、外国番邦上弄舌头。那一个人，怎么死于万人之口？却不道后来岳武穆王墓顶褒封时候，竟应了此誓。这也是一件奇事，以后再说，且按下不表。
　　话说四位主考官立誓已毕就座，宗泽心里暗暗思量：“这三个主考官已经将状元许给了梁王，我不如先考他一考。”遂叫旗牌道：“传南宁举子柴桂上来。”
　　梁王柴桂走上演武厅，向上作揖，站在一边听令。宗泽道：“柴桂，你既然前来考试，见了考官如何立而不跪，着实无礼至极。你是梁王不假，若不考试前来，本龙子龙孙，我自然请你上座。你作为武举考试，哪有见了主考官不跪拜行礼之说？你放着好端端一个王位不要，偏信那一个奸臣言语，自己将大就小，来夺此状元，不知对你有什么好处？今日天下英雄俱齐集于此，内中岂无高强手段之武举倍胜于你？这个状元能否到你手里却也不知。本官劝你不如休了此心，仍回本郡，完全名节，岂不为美？你觉得如何，回话！”
　　梁王被宗泽一顿发作，无话可说，也无可奈何，为了争夺这个状元，只能委屈求全还能如何，只得低头跪下参见主考官听命。
　　宋朝出怪事和奇异之事，白蛇妖来人间游戏，济公活佛普度众生等故事都出现在宋朝，藩王夺状元之事却是事出有因。诸位不知，太行山上有两条龙虽说到帝都玩耍，都想夺状元玩玩，更别说别的强人豪杰之士，大有人在。
　　话说太行山还有一位山大王，姓王名善，使一口金背砍山刀，江湖上都称他为“金刀大王”。武艺高超，有万夫不当之勇，而且学成一家道术，惯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厉害非常。手下有勇将马保、何六、何仁等，左右军师邓武、田奇，足智多谋，运筹帏幄决胜千里。而且聚集着喽罗兵有五万余人，霸占着这太行山。在此打家劫舍，危害地方，劫掠州县，横行不法，官兵不敢奈何他，气焰是非常嚣张，无人能禁。
　　王善兵强马壮成了气候，势力膨胀，久欲谋夺宋室江山，只是却少个内应，不敢贸然造反。
　　你们可晓得梁王为着何事，竟然放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位不做，反来夺取状元，在演武厅受这主考官羞辱么？
　　原来梁王到京城来朝贺天子，路过太行山。王善听得梁王入朝，即与军师商议，定下计策，扎营在山下，等那梁王经过之时，被喽罗截住邀请上山。
　　梁王到了山寨，王善非常客气，军帐中坐定，马上摆上酒席宴，热情接待，并没有无礼。王善道：“北宋江山社稷本是柴家的，被宋太祖赵匡胤设谋，诈言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篡夺了柴家帝位，直到如今。柴家的万里河山归了赵家，只得一个藩王的空位，还受他管辖，年年朝贺，岁岁纳贡，你们柴家窝囊忍受，我等豪杰有志之士的心上却实在不服气！我王善盘踞太行山数年，兵精粮足，意欲帮助梁王夺回柴家的江山社稷。梁王此行何不进京结纳奸臣筹谋复辟？此方为豪杰英雄，不为世人小看。若胆小如鼠，承认自己窝囊，是扶不起的阿斗，那谁也没办法。今岁帝都开武科，梁王若有此心，可以筹谋夺了这武状元到手，先把今科这三百六十个同年武进士交结到手，收为心腹，作为内应，何愁大事不成？梁王在京城，写书知会山寨，臣等即刻发兵前来辅佐夺了这宋室江山，帮助梁王恢复了旧日江山，岂不为美？此方为大丈夫所为，名垂青史，也不枉是柴家后人。”
　　王善这一席话，却是与军师定下的计策阴谋，梁王哪里晓得？他要借梁王作个内应，先夺了宋朝天下再说，不怕不是我王善的？谁知这梁王听了这一席话，豪杰之气顿雄，被他所惑，还以为是真心，当真难得，心中大悦，道：“难得卿家对柴家能有此忠心，孤家进京即办此事，若得成功，卿就是大将军，天下兵马大元帅，孤王愿与卿等富贵共之，封王拜相，自不必说。”
　　王善大喜，二人计谋已定，筵宴言欢，推杯换盏，开心非常，随后送梁王下山。
　　话说梁王进京，朝贺天子以后，就去结识拜会这几位主考，金银珠宝送了不少，也就宗老儿不吃贿赂，却也无法可想。话说张邦昌这三个奸臣受了贿赂，要将武状元卖与梁王，只有这宗泽是个赤心为国的，明知这三位受贿，故将梁王叫上来数说几句。梁王心里有事，别人又如何知道？一时回答不来，只得委屈下拜，能屈能伸，也算很识时务。
　　话说张邦昌见宗泽难为梁王，心里焦躁：“也罢，你对梁王不满羞辱，我就把你的门生叫上来骂上一顿，也出出气。”遂命令旗牌将汤阴县的举子岳飞叫上来。
　　岳飞上了演武厅，却不失礼，跪在主考官张邦昌的面前施礼听命。
　　张邦昌看见岳飞就生气，道：“岳飞，你人不出众，貌不惊人，乡野小民，有何本事，竟然敢来京城，觊觎妄想状元？”
　　岳飞却也大胆，向上回道：“主考老爷，岳飞不过是一个举子，怎敢觊觎妄想状元？考场上几千举子，哪一个不想做状元，小人就是想做，也不为过。状元只有一个，几千举子哪能个个能得状元？小人来考试，不过是随例应试，却不是妄想。”
　　张邦昌本来想骂岳飞一顿，不想岳飞说出话来，柔中带刚，说得确也有理，自己又怎么能骂出口？于是道：“也罢，我先考你们二人的本事，再考别人。”
　　张邦昌问明白了岳飞使枪，梁王使刀以后，本来是武科考试，他却令岳飞到一边做“枪论”，梁王做“刀论”，马上就去写。
　　须知，岳飞乃文武全才，莫说是武科，就是文科也不会逊于别人，写一篇枪论简直就是小把戏，遂在一边案桌上沾墨书写，一挥而就。
　　枪论
　　中华武术，源远流长，十八般武艺器械刀枪棍棒斧钺钩叉等，亦各有特色。剑为兵器之君，刀为兵器之王，唯枪乃辅佐，忠心报国，可建功立业，缺少不得。太平年间，乱世之秋，刀枪皆不可缺少之兵器，乃大众器械，有情有义。
　　金枪枪法二十四式，梨花奇阵，黑鹞，白鹞，圈枪，乃正宗枪法。六合枪法，夹戟着数，八枪为母。花枪以圈枪为母，有双钩枪，单钩枪，环子枪，素木枪，鸦项枪，太宁笔枪，锥枪，槌枪等，不一而论。
　　一杆枪分春夏秋冬，十二时辰，二十四节气，三节八轮，七擒八打，内含戟法，戟以贴靠为先，枪以拿拦为上。金枪若动，共有一百三十余枪，动手也就七八枪。一截二进，三拦四缠，五拏六直，此为六合。
　　你枪发，我枪拏。你枪不动我枪扎。
　　来得紧，去得硬，不遮不架是个空。
　　中平枪，枪中王，高低远近都不妨。
　　高不拦，低不拿，当中一点难招架。
　　去如箭，来如线，指人头，扎人面。
　　枪是伏腰锁，先扎手和脚。
　　急上又加急，扎了还嫌迟。
　　枪上有七劲，即：拿，拦，扎，崩，挑，摇，压。你扎我，我拿枪、拦枪。你扎我脚，我颠枪。你上扎，我捉枪，你下扎，我撸枪。钩挂剪拿，挫拉进封。三分枪法，七分棍法，神出鬼没，二十四式金枪亦可化为七十二路金枪，随心所欲为法。
　　枪法并不难学，普通军兵很好掌握，可用于除暴安良，忠君报国，是为军队兵器普遍之法。
　　到了此时，梁王柴桂却也是骑虎难下，只得也去写刀论。
　　刀论（一时心慌，刀字一撇写出了头，写成了“力论”）
　　刀，有单刀双刀大刀之别，将军上阵，多用大刀，如：偃月刀，大剁刀，冷艳锯等。刀背为天，刃口为地，刀柄为君，刀盘为臣，柄后为师，刀前三寸为撩刃，练时不可低头牟腰，以刀剁伸为度，意想有一敌人在前。有形剁形，无形剁影。舍命单刀刀走黑，刀如猛虎插翅飞。单刀看的是手，双刀看的是走，大刀跟马走，眼到刀到，制敌于死地。
　　刀法即展，抹，钩，剁，砍，劈诸法。大刀不离手，练力紧要，切记切记。
　　刀为兵器之王，砍剁最威风。两军阵上，破敌建功立业之豪杰英雄古今居多，是为练武者喜爱。
　　岳飞、柴桂都交了试卷，邦昌先将梁王的卷子看看，却笼在袖里；再看岳飞的文字，吃惊道：“此人之文才，比我还好，怪不得宗老头儿爱他！”
　　张邦昌却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大喝道：“岳飞，你这样的文字，也敢来抢状元！真乃不知羞耻，来人呐，给我叉了出去。”把那卷子望下一掷，却见左右旗牌“呼啦”一声拥将上来，就要动手驱赶岳飞。
　　宗泽吆喝一声：“不许动手，且住着！”左右人役见宗大老爷发话吆喝，谁敢违令？都不敢动了。
　　宗泽道：“把岳飞的卷子给我取上来看。”
　　军兵卫士谁不害怕张邦昌的势力，谁敢去拾岳飞的试卷？岳飞只得自己拾起了卷子，上前呈上宗爷。宗爷接来放于桌上，展开细看，果然是：言言比金石，字字赛珠玑，一篇枪论写得没说的。暗想：“这奸贼如此轻才重利。”也把卷子笼在袖里，大声便道：“岳飞！你这样的才能，怎么能取得功名到手？却敢妄想状元。有道是：朝中无人别做官，却不知朝中有何人能替你说话？也不知你有没有大量的金钱贿赂主考官？”
　　张邦昌听了，勾动自己的隐私，不觉勃然大怒！就因这一怒，有分教：
　　一国藩王把命送，数万贼兵成画饼。
　　天下英雄归荒野，奸党专权霸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