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大鹏鸟战败山中二龙 周三畏庄中赠送神兵

　　话说岳飞打马如飞进了小校场，却看见两位战将围住了牛皋，一匹白马，一匹红马。一个穿白的战将，一个穿红的豪杰，一杆烂银枪，一杆蘸金枪，犹如两个天神。二人腰间都系着宝剑，威风凛凛，围住了牛皋。牛皋却是黑人黑马黑铁锏，腰挂宝剑，跟个黑煞神相似。二人走马盘旋，和牛皋交战。牛皋拼命抵抗，精疲力竭，双锏遮挡，有心无力。而这两员战将，轻松得和牛皋在戏玩，嬉笑。牛皋已经是遮挡不住，喘气嘘嘘。
　　岳飞看得仔细，心道：“哪里来的这两位豪杰英雄，武艺出神入化，非比寻常。牛皋就是再不济，也不会如此。”遂叫声：“众位兄弟不可上前，恐有不测发生，待愚兄前去救牛皋兄弟。”说罢，就拍马上来，大叫一声：“休得伤了我的兄弟！”
　　二位战将相视而笑，“呵呵”而乐，一个道：“他的大哥来了。正点子既然来了，且放了他，和他的大哥比试一下。”
　　二位放了牛皋，掣枪前来战岳飞，倒是一心一意，白的像雪，红的如火，打马如飞，风疾电驰，向岳飞杀了过来。
　　话说两根枪一前一后向岳飞刺来，岳飞并不怠慢，双手紧握沥泉枪，左一封，挡开白衣将军的烂银枪，右一逼，挡开红衣将军的蘸金枪。马打盘旋，就和二人战在一起。顿马回来，二人的两杆枪同时向岳飞刺来，地上的尘土都给吸了起来，威力无比。岳飞一见不好，刺上就会没命，却把沥泉枪当棍子，砸了下去，却只听“咣当”一声巨响，三杆大枪相撞，火星飞溅，震人耳膜。也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劲，二将的大枪却都松开了左边一只手，枪头落地，只有右手拿在枪钻上边。
　　岳飞此招名为“败枪”，力大无穷，眼明手快，加之神矛在手，非比平常兵刃，是没有救处的。
　　二人大惊，都仔细观赏岳飞，哪里来的这位英雄，武艺竟然如此高强。红衣道：“兄弟，今科状元必是此人，我们不去了，免得丢人现眼。”
　　白衣对岳飞道：“英雄好武艺，今科状元暂且让你，不过，周折麻烦不小，就看你造化了。”
　　二人再不说话，顿马抖缰，很潇洒地打马离开，若雪似火，向南飞驰而去。
　　岳飞见二位战将离开，心有疑惑，回来见牛皋依然喘气未定，便道：“你为何与他们厮杀起来？”
　　牛皋道：“你说得好笑！我在此与他们厮杀，无非要夺状元送与大哥。不想这二厮凶狠得紧，杀他不过。亏得哥哥自来赢了他，这状元一定是哥哥的了。”
　　岳飞大笑道：“多承兄弟美意，打败这二人就是状元，却没有听说过。不过这二人非同小可，愚兄不过是侥幸胜他，若论真实本领，这二人的本领却不在愚兄之下，要胜他们并不容易。兄弟，这武状元是要与天下英雄比武，无人胜才为状元，哪里有两三个人私抢的道理？”
　　牛皋道：“如此说来，我倒是白白地同他两个空杀这半天了。”
　　众弟兄大笑，岳飞道：“也没有白杀，这二人武艺本事非常了得，若进考场，却是愚兄的对手。是否赢他，愚兄却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们知难而退，不会去考了，兄弟倒是替愚兄去了两个最厉害的对手。”
　　牛皋道：“如此说来，兄弟我还有功。”
　　几个兄弟都很快乐，一起骑马且回客栈。
　　有诗曰：
　　山间二龙飞，遨游来帝都。
　　先斗黑虎星，欲取状元名。
　　怎敌大鹏鸟，神矛显威风。
　　打马且回山，瑞气云天腾。
　　话说岳飞虽说胜了，却也心惊，知道是侥幸，并不骄傲，当下带领兄弟们回去。
　　次日，岳飞道：“兄弟们，牛皋兄弟有一口宝剑，昨天那两个战将身上也悬挂着宝剑，愚兄和王贵、汤怀、张显却都没有宝剑挂，缺少威势。汴梁本是帝都，必有神兵利器，我们买几口悬挂如何？”
　　诸位兄弟都觉得提议不错，都愿意去买宝剑。
　　话说岳飞兄弟几个骑马漫游帝都，选买宝剑。日中时分，倒也买得几口利剑王贵、张显、汤怀悬挂，当真很威风。只差一口，就都有了。岳飞看了几家，却没有自己中意的，五兄弟遂继续闲转寻找。
　　忽然见到一个大的兵器店，岳飞下马，带着几个兄弟进去，却见：
　　店里摆古董，壁上名人画。
　　陈列刀枪剑，处处兵器架。
　　再看那个店主人，，年龄不过二十许，却见也不平凡，但见：
　　头带晋阳巾，胸前羊脂玉。
　　一领蓝道袍，一双红朱履。
　　手执湘妃扇，俊雅自超然。
　　风流高雅士，却开兵器店。
　　店主见客人上门，热情接待。听说岳飞兄弟欲买宝剑，马上让下人拿上来五六口宝剑，剑鞘镶金嵌翠，的确好看。谁知岳飞带领兄弟们看来瞧去，却也没有看中一件。店主心上好生不悦，道：“尊驾看了这几口剑，却不知哪样不好？倒要请教。”
　　岳飞道：“在下所买，并非寻常宝剑，却是要用于上阵防身、杀敌安民，安邦定国的。你店里兵器不少，也很贵气，却都是平常兵刃，因此，不中我心意，却并非不好。”
　　店主道：“原来如此，果然要好剑，在下倒是有一口，却在舍下，并不在店中，可否有兴趣到在下舍中一观。”
　　岳飞道：“既有好剑，便走几步也不妨。”
　　店主道：“既然如此，请挪尊步。”遂吩咐下人看店，带着岳飞几个人出门便走。
　　岳飞几个兄弟拉马跟着店家离城五里，来到一座庄上。却见门前垂柳池塘，风景优美，柴墙竹篱，格外清雅。
　　店主带着岳飞五兄弟进了小院，却让坐在院中，这才开口道：“先请教列位尊姓大名，贵乡何处？”
　　岳飞道：“在下相州汤阴县人氏，姓岳名飞，字鹏举。”
　　那人拱手道：“久仰，久仰！”
　　岳飞又道：“这几位乃大名府内黄县汤怀、张显、王贵，都是在下的异性兄弟。”
　　牛皋接口道：“我叫牛皋，陕西人氏。我自家有嘴的，不须大哥代说。”
　　岳飞道：“先生休要见怪！我这兄弟性子虽然暴躁，却最好相与的。”
　　那人道：“这也难得。”
　　岳飞正要请教店主姓名，店主却道：“列位且请坐，待学生去取剑再来请教。”一直望内去了。
　　有诗曰：
　　柳营春试马，虎将夜谈兵。
　　名家出兵器，宝刃出横空。
　　怒发后冲冠，长啸满江红。
　　大鹏金翅雕，神州扬美名。
　　话说不大功夫，店主取来一口宝剑，放在院里茶几之上，道：“请客人看剑。”
　　岳飞道：“还没有请教先生尊姓大名，岂敢冒昧？”
　　店主道：“在下姓周，贱字三畏。”
　　岳飞这才站起，拿剑在手，看这把剑，却见：
　　一把古剑上千年，剑鞘无光少璀璨。
　　沉睡多年无人知，藏在雅居谁能见？
　　此剑表面并不出奇，很普通，几个兄弟心里都道：“这个店主也会蒙人，故弄玄虚。”
　　却说岳飞把剑在手，左手拿定，右手把剑锋抽出鞘才三四寸，觉得寒气逼人，的确不是一把平凡之剑。再抽出几寸，细看一番，连忙将此剑还鞘，道：“周先生，此剑请收回。”
　　牛皋道：“先生也忒小气，一把破剑也敢说是好剑，让我们空走许多路。”
　　岳飞喝道：“不可无礼，你知道什么？”
　　店主却并不怪病，问道：“岳兄弟既然看了我的剑，却为何不还价钱？难道还不中意么？”
　　岳飞道：“周先生，此剑乃府上镇宅之宝，价值连城。谅小子安敢妄想，休得取笑！”
　　周三畏接过剑，仍放在茶几上，道：“请坐。”
　　岳飞道：“多谢周先生，小子能有眼一赏宝剑，已经很幸运了，安敢妄想，这就告辞。”
　　三畏道：“岳兄弟既识此剑，还要请教，哪有就行之理？且坐不急。”
　　岳大爷无奈，只得坐下。
　　三畏道：“我祖上世代武职，故遗下此剑。今在下已三代习文经商，此剑在家并无甚大用。祖父遗言道：‘若后人有识得此剑出处者，便可将此剑赠之，分文不可取受。’今岳兄既知是宝剑，还要请教，或是此剑之主，亦未可知，何必忙忙要去？”
　　岳飞心里暗喜，遂道：“小子才疏学浅，那就随便说说，倘若说错了，幸勿见笑。”
　　三畏道：“正要请教，你且说来，学生洗耳恭听！”
　　岳飞道：“古今宝剑有名者无非龙泉、太阿、白虹、紫电、莫邪、干将、鱼肠、巨阙诸名，俱有出处。先生此剑出鞘即有寒气侵人，据岳飞仔细看来，乃是春秋之时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铸湛卢剑却不知是也不是？”遂讲了一个故事给大家听。
　　话说楚王意欲称霸天下，闻铸剑大师欧冶子善铸宝剑，天下有名，遂命使宣召进朝。欧冶子朝见已毕，楚王道：“孤家召你到此，非为别事，命你铸造二剑，以扬国威。”
　　欧冶子道：“却不知大王要造何剑？”
　　楚王道：“要造雌雄二剑，俱要能飞起杀人，你可会造么？”
　　欧冶子心想：“楚王乃强暴之君，若不允他，必不肯饶我，还是先答应下来再说。”遂奏道：“剑是会造，却恐大王等不得。”
　　楚王道：“却是为何？”
　　欧冶子道：“要造此剑，须得三载工夫，方能成就，迟一天也不行。”
　　楚王道：“如此孤家就限你三年铸成。”随后赏赐欧冶子很多金帛彩缎，令他去铸剑。
　　欧冶子谢恩出朝，回到家中，与妻子说知其事，将金帛等都留在家中，自去深山中铸剑。却另外又造了一口，一共是三口。
　　话说欧冶子在深山铸剑，到了三年期满，果然铸造出一对可以飞起来杀人的雌雄宝剑。剑已铸好，欧冶子回家与妻子说道：“三年期满，我今要前往楚国献剑。楚王残暴不仁，有了此剑，恐我又造与别人，必然要杀我，以断后患。今我想来，总是一死，不如将雄剑留埋于家中，只将那二剑送去。其剑不能飞起，楚王必然杀吾。你若闻知凶信，切莫悲啼。待你腹中之孕十月满足，生下女儿，也就罢了，倘若生下男孩来，你好生抚养，让他成人。孩子长大，你将雄剑交付与他，说明原因，好叫他代父报仇，我自会在阴空护佑他。”欧冶子说罢分别，来至楚国献剑。
　　楚王听得欧冶子前来献剑，大喜，遂领文武大臣到校场试剑。宝剑锋利无比，真乃神兵利器，砍铜剁铁，如吃豆腐，杀人不见血，只是不能飞起，空等了三年。
　　楚王喜欢此两口宝剑，生怕欧冶子再去替别人铸造，当时却假装大怒，以宝剑不能飞起为由，令人杀了铸剑大师欧冶子。
　　欧冶子的妻子在家得知了凶信，果然没有悲啼。守至十月，产下一子，用心抚养。到了七岁，送他在学堂攻书。
　　一日，欧冶子的儿子同那馆中学生争闹，学生骂他乃无父之种。孩子哭回家来，于娘讨父。
　　妇人看见儿子问她要父亲，不觉痛哭起来，就把从前的故事说与孩子听。
　　无父儿不信，要讨剑看，其母只得掘开泥土，取出那把雄剑。无父儿知道不假，恨得咬牙，就把剑背着，拜谢了母亲养育之恩，要往楚国与父报仇。其母心道：“我儿年纪尚小，如何去得？就是去了也是难报此仇。”自家懊悔给儿子说得早了，以致如此，遂自缢而死。
　　话说那无父儿见母亲死了，并不悲伤，当下把房屋烧毁，火葬其母，独自背了此剑要去报仇。行到七里山下，不认得路途，日夜啼哭。哭到第三日，目眦尽裂，眼中竟然流出血来。忽见山上走下一个道人来，问道：“你这孩子，为何眼中流血？”
　　无父儿便将故事讲出，并把自己要报仇之话给道人诉说一遍。
　　那道人道：“你这小小年纪，如何报得仇来？那楚王前遮后拥，你又怎能近他？见你报仇心切，一片孝心，可动天地，不如我代你一往如何？但是要向你取件东西。”
　　无父儿道：“你若能替我报仇，就是要我的头，我也是情愿的！”
　　道人道：“我正要你的头。”
　　无父儿听了，便跪下道：“若报得父仇，情愿奉献！”就对道人拜了几拜，起来拔剑自刎，一颗脑袋掉到了地上。
　　那道人把头取了，将剑佩了，遂前往楚国，在午门之外大笑三声、大哭三声。
　　有楚国卫士赶紧报进朝中，楚王即差官出来查问究竟。道人说：“我笑三声者，笑世人不识我宝；哭三声者，哭空负此宝不遇识者。我乃是送长生不老丹的。”
　　官员马上回奏楚王。楚王道：“宣他进来。”
　　道人进入朝中，取出那个孩子头来献上。
　　楚王一见便道：“此乃人头，何为长生不老丹？”
　　道人说：“可取大油锅一只，把头放了下去。油滚一刻，此头愈觉唇红齿白；煎至二刻，口眼皆动；若煎三刻，拿起来供在桌上，能知满朝文武姓名，都叫出来；煎到四刻，人头上长出荷叶，开出花来；五刻工夫，结成莲房；六刻结成莲子，吃了一颗，寿可活一百二十岁。”
　　楚王觉得稀奇，还真的相信他的鬼话，其实这个道士是个修道的，会障眼法，为孩子孝心感动，因此来替孩子报仇。楚王遂命左右取来油锅，就命道人马上做来。
　　道人施展法术，果然六刻工夫，人头真的开花结成莲子，满朝文武无不喝采。
　　道人做法成功，遂请楚王上来摘取长生不老丹服用。楚王大喜，马上下殿来取，却不防被这道人拔出宝剑来，一剑就将楚王之头砍落于油锅之内。
　　众臣卫士见了，原来是个刺客，这还了得，遂上前来捉道人。道人将宝剑在自己脖子上一勒，其首也落入油锅内。众臣连忙捞楚王的头颅，却捞出三个一样的光头，分不清那一个是楚王的？只得用绳子穿了三个头颅，一齐下棺而葬，楚国有个“三头墓”就是这个故事。
　　话说岳飞讲完故事，道：“先生，此剑名曰‘湛卢’，唐朝薛仁贵曾得之，七剑定天山，建功立业，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却不知何故落于先生之手？亦未知小子所言是否真实，不知果是此神兵宝剑否？”
　　周三畏听了岳飞的话，“哈哈”大笑，道：“岳兄弟博古通今，果然不凡，此剑正是那把湛卢宝剑。”遂起身拿起宝剑，双手捧与岳飞道：“此剑埋没人间数世，今日方遇其主。请岳兄收起！他日定当大放光彩，建功立业。岳兄也会成为国之栋梁，也不负我先祖遗言。”
　　岳飞道：“他人之宝，我焉敢擅取？决无此理。”
　　三畏道：“此乃祖命，小弟焉敢违背？”
　　岳大爷再四推辞不掉，只得收了，悬佩于腰间，拜谢了相赠之德，这才告辞回去。三畏送出门外，珍重而别。
　　这真是：
　　湛卢埋没在人间，岳飞得来很自然。
　　神兵利器自相助，建功立业保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