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小说：《追捕》第十章 往事（二）

　　酒席间，曾志隆突然捂住肚子说：“我不能喝了，肚子突然不怎么抽了。”
　　“不能吧？”矫九经疑问地看着曾志隆说。
　　“是，就是这。”曾志隆指着自己右侧腹部说。
　　“我看看。”矫九经把手伸向曾志隆的衣服里一摸，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曾志隆睁大了眼睛问道。
　　“你小子真是笨蛋啊，这明明是传呼机在震动嘛，怎么说是肚子抽呢？”矫九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在座的人们一听，都跟着大笑起来。
　　原本是一场严肃的酒宴，被曾志隆闹成了很愉快的场面。
　　酒足饭饱后，纪检书记一行回到局里。牛俊杰四人回到所里，红着的脸拉得老长老长，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
　　杜明秋和史春雨正在审问一个嫌疑人，听着牛俊杰、矫九经骂道：“什么他妈东西，有意见摆在当面，干他妈什么背后下黑手……”
　　杜明秋和史春雨听了不明所以，怔怔地看着牛俊杰他们的脸色。值班的民警悄悄告诉他们，局纪检不知怎么知道所里有人打麻将，纪检书记带人来抓赌，矫九经跳窗户跑了，剩下牛俊杰、曲严明、曾志隆装作翻看卷宗掩饰过去，就请纪检书记他们吃喝一顿，算是把事情掩盖过去了。
　　
　　杜明秋没作声，史春雨听了感觉牛俊杰他们是在骂他和杜明秋，恨恨地说：“真是没有天理呀，自己带头打麻将，不干工作还怨这个怨那个？”
　　杜明秋说：“也不是咱们告的，他们愿意骂谁就骂谁去吧。”
　　史春雨气得涨红了脸，听了杜明秋的话，便不再说什么了。
　　这事儿过去后，杜明秋心里一直很不平衡，这也是他下决心离开派出所的主要原因之一。所以就到局里找到老局长刘君恒，谈及要离开派出所。
　　听了老局长刘君恒的话后，杜明秋高高兴兴地回所里等信，脸上丝毫没有露出半点异样，还是照样努力地工作着。果然不出一个星期，局政工科找杜明秋谈话，正式被调入刑警队。这大出牛俊杰的意外，在欢送杜明秋的餐桌上，牛俊杰直叹气，埋怨着杜明秋。杜明秋只是笑脸应承着，没透露自己找刘君恒老局长的经过。
　　
　　当时的主管治安副局长衡璐一知道后也很不满意，见着杜明秋就有很多话对他说，原因就是杜明秋不应该“跳槽”，杜明秋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有苦笑着。因为他知道，时间会把一切都淡忘的。而没多久，牛俊杰调到经侦科任科长，史春雨也被调入的刑警队，矫九经调到经侦科任副科长，曾志隆也调入到刑警队。衡璐一升任局长后，再也没人提及杜明秋“跳槽”的事情了。又过了没多久，因为政工科没人写材料，杜明秋就被调入到政工科任干事。
　　
　　这一到政工科，杜明秋就没闲着，每天都要写材料。而且还是手写，每天都要写的眼花缭乱，手腕酸疼。什么通知、通报、计划、总结、嘉奖、事迹等应有尽有。一年下来，连星期礼拜都算在内，平均每三天就要写出一份材料来。而政工科连科长算上就两个人，科长只看看和签发，自己从不写一份。而且，每年还要到县中组部、政法委去帮忙写材料。让杜明秋没想到的是，这一写就是六年。不但要写政工科的材料，就连局纪检委的材料也要他来写。所以，杜明秋的烟瘾越来越大，眼睛也越来越近视，头发也越来月白了。
　　一天，政工科长突然对杜明秋说：“牛俊杰因为挪用公款被纪检委审查，纪检委没有能做笔录，局里决定就由你来给他们做笔录。”
　　杜明秋跟着科长来到纪检委办公室，只见老所长牛俊杰一脸笑容，坐在纪检书记面前。见政工科长进来，欠起身来表示致意，看到杜明秋，也是笑容满面。
　　政工科长把杜明秋领导纪检书记面前，纪检书记让杜明秋坐在桌前，给牛俊杰做笔录。杜明秋坐下来，静听纪检书记问话和牛俊杰的回答。
　　原来，牛俊杰挪用经侦科的罚没款借给内勤2万元钱买房子用，内勤一时没钱还，被局长衡璐一知道了，命纪检委审查此事。
　　纪检书记问：“你知不知道挪用罚没款是违法的？”
　　“知道。”牛俊杰脸色一整回答。
　　“那你为什么还要挪用？”纪检书记问。
　　“内勤家里有困难，当时他说很快就能还上，我没想到他到现在还不上。”牛俊杰回答。
　　“你们科室的罚没款为什么不上缴。”纪检书记问。
　　“这都是财政返回来的，是我们自己科室自用的。”牛俊杰回答。
　　“那也不能私自挪用啊？”纪检书记问。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老衡查我是有原因的。”牛俊杰狡黠地说。
　　“这不能记。”纪检书记对杜明秋说，又转向牛俊杰问，“为什么？”
　　
　　“老衡当政委时，我给几位局长买手机，没给他买，现在他当局长了，想法整我。”挪用公款被纪检委审查，纪检委没有能做笔录，局里决定就由你来给他们做笔录。”
　　
　　
　　“你先出去一下，等我叫你再回来。”纪检书记又对杜明秋说。
　　
　　杜明秋放下笔走出纪检委办公室，回到隔壁的自己办公室。
　　
　　过了好久，纪检书记叫杜明秋过去继续做笔录。
　　
　　杜明秋等待纪检书记问话，按照纪检书记的问话记录，把一些“不该记录”的问答省略掉，做了好半天，算是把笔录做完。牛俊杰看了皱起眉头说：“有些话怎么没记呀？”
　　
　　“记了也没用，这你还不明白吗？”纪检书记说。
　　
　　“就这玩意儿吧。我签字吧？”牛俊杰无奈地说。
　　
　　“签吧。”纪检书记说。
　　
　　牛俊杰叹口气，满脸不情愿地签上字，按上指纹。起身说：“我可以走了吧？”
　　
　　“走吧，把你们的内勤叫来，给他做个笔录。”纪检书记说。
　　
　　“好吧。”牛俊杰摇着头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经侦科内勤走进来。
　　
　　“把你借用经侦科罚没款的事儿说一下。”纪检书记说。
　　
　　“可以。”内勤不卑不亢地回答，
　　
　　“我问，你回答就行。”纪检书记说。
　　
　　“没问题。”内勤回答。
　　
　　杜明秋按照纪检书记问话记录着内勤的笔录，很快就问完了。
　　
　　“你可以走了。”纪检书记说。
　　
　　“我还有没说的呢？”内勤不解地问。
　　
　　“不用了。”纪检书记说。
　　
　　内勤只好离开了纪检委办公室，杜明秋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但心里一直在打鼓，为什么有些事情不让人家说？真的是有些事情不可以告人吗？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猫腻？想说又不让说，不想说的还要问，真的是让人无法理解。但看牛俊杰那模样，真的是有些卑躬屈膝的样子，远远不像当初当所长那样不可一世了。
　　
　　更让杜明秋不理解的是，当初衡璐一刚刚任局政委时，搬入到原政委的办公室。左相相右看看，便把挨着他办公室的杜明秋撵到另一间办公室去了。而后，让秘书科后勤人员找来装修工人，把杜明秋的办公室与自己的办公室通开，建成一个卧室，一个卫生间，并安装上了马桶。自此，衡璐一便在办公室里接待来人，连厕所都不用去了。这在杜明秋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幅漫画，是一幅楼舍建筑平面图，领导的应有尽有，办公室、卧室、书房、卫生间，而民警的好多人挤在一间办公室内办公。杜明秋把这幅漫画起名为：一局两制。
　　
　　还记得衡璐一当政委的时候，一次下到农村派出所检查工作，杜明秋代表政工科和户政、治安、法制一道下去考核。临行前，杜明秋问政工科长用不用着警装，政工科长回答是不用。杜明秋就准备好了一切，等待和大伙一起乘车到农村派出所。正坐在各办公室吸烟时，衡璐一急急火火地走进来，对杜明秋说：“走，马上跟我下去。”
　　
　　杜明秋起身就往外走，衡璐一看了看杜明秋问：“为什么不着装？”
　　
　　“马上下农村所去检查工作。”杜明秋回答。
　　
　　“下去检查不也是工作吗？”衡璐一很不高兴地说，“不用你去了。”转身到纪检委找人和他一起跑出办公楼。
　　
　　杜明秋怔怔地坐下来，不知该怎样好，只有闷闷地吸着烟。
　　
　　这时的老刑侦副局长刘君恒已经成为主管治安的副局长，这次下乡考核派出所，也是他带队。其他单位派出的考核人员也都是科长、副科长，唯独杜明秋是名政工干事。杜明秋本身不愿意参加，但科长不去，也就只有自己去了。
　　
　　刘君恒到杜明秋办公室找杜明秋和法制、户政、治安的人们一起下乡。杜明秋满腹犹豫地跟着刘君恒走出办公室。来到办公楼外，等其他几个单位人员到齐，一同乘坐两辆120吉普车前往北山。刘君恒与户政科科长、治安科科长乘坐一辆，杜明秋同法制科副科长乘坐一辆，缓缓地从公安局办公大楼出发了。
　　
　　由于雪地路面窄又滑，而且还凹凸不平，一路上颠颠簸簸，缓慢地向北进发。他们刚出城不远，就看见衡璐一的4500呼啸而过，向北飞驰。
　　
　　杜明秋他们向前走了两个多小时后，天突然下起了雪，司机开车的速度本来就快不起来，这回就更慢了。正行间，突然前方传来了枪声，刘君恒前面的车显然加速向前，杜明秋后面的车也跟着向前疾驰。跑了没多远，就看见衡璐一的4500停在路旁。一正和司机一人拿一把双筒猎枪，都是一身便装，在雪地里奔跑着，欢叫着，并不时地向天上飞的野鸡开枪射击。
　　
　　刘君恒的车一直向前，没有停留，杜明秋坐的车也跟着开了过去。有继续向北行驶，没过半个小时，衡璐一的车又超过他们打车，急速向北驶去。
　　
　　杜明秋心里在想，收枪得有好几年了，个人不准养枪，但衡璐一为什么就可以带枪出来打猎呢？真是正人不正己呀，为什么老是高高在上呢？
　　
　　刘君恒一行到达新村派出所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乡领导和派出所领导正在陪衡璐一喝酒。得知刘君恒到来，派出所领导急忙把刘君恒一行领到乡镇府食堂。衡璐一的司机在后面陪着刘君恒等人，刚走到门口，就见一只野鸡飞进了食堂院内，他急忙挤进室内，忙着去取车钥匙。衡璐一见了，也来不及与刘君恒打招呼，问道：“什么事？”
　　
　　“一只野鸡飞进院子里了。”司机回答。
　　
　　衡璐一急忙起身跟着司机来到院子里停着4500跟前，司机打开车门，衡璐一钻进车内拿出猎枪，问：“在哪儿呢？”
　　
　　司机一指院子的角落：“在哪。”
　　
　　衡璐一拿起猎枪瞄准将头部插入雪地里的野鸡就是一枪，随着“砰”的一声枪响，野鸡扑的一声往上飞起。司机急忙拿出另一支猎枪就要补上一枪。衡璐一急了：“别动，看我的。”说着再次举枪。
　　
　　没等衡璐一扣动扳机，野鸡刚刚跃起，便栽了下来。扑棱着一只翅膀在原地打转。司机急忙上前将野鸡抓到手里。只见野鸡的另一只翅膀已经被打折，虽然没死，但惨叫声不断，在司机手中也不断地正砸着。
　　
　　衡璐一满意地把猎枪扔进车里，拍了拍双手，很自豪地走进食堂。大伙一阵掌声，表示对衡政委的赞扬。衡璐一举起酒杯对大伙表示敬意：“来吧，咱们大家共同喝一杯吧。”说罢，一饮而尽，然后举着酒杯挨个看着有谁没干掉酒杯里的酒。
　　
　　人们风跟着干掉酒杯里的酒，到杜明秋这，杜明秋没喝。
　　
　　衡璐一看着杜明秋表情很惊诧地问：“你怎么不干了？”
　　
　　“工作期间不能喝酒。”杜明秋淡淡地回答。
　　
　　“现在不是吃饭时间吗，干了，干了。”衡璐一不满地说。
　　
　　“我喝不了酒。”杜明秋依然淡淡地回答。
　　
　　“我不信，你把这杯喝了能咋样？”衡璐一认真地说。
　　
　　“我真的干不了。”杜明秋紧蹙眉头说。
　　
　　“大伙都干了，这杯你怎么也得干了。”衡璐一脸上有点怒色。
　　
　　“干了吧。”刘君恒和大伙也急忙劝道。
　　
　　杜明秋无奈地干掉酒杯里的酒，然后转身奔出食堂，向派出所走去。
　　
　　脑后传来了衡璐一的说笑声。
　　
　　到了派出所，红着脸的杜明秋便一头倒在床上。值班民警上前问：“杜大哥，怎么了？”
　　
　　“没事儿，喝不了酒，喝点就多了。”杜明秋回答。
　　
　　值班民警没再问世么，转身离开。杜明秋躺在床上，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为什么领导就可以工作期间不着装，为什么领导工作期间就可以喝酒，为什么领导就可以带枪打猎……这样的世道有公平吗？为什么领导只正人而不正己呢？而自己为什么又不敢与领导的不正当行为抗争？
　　
　　没过多久，矫九经被衡璐一调到秘书科任副科长。几天后衡璐一出事了，这是在上级多次三令五申不准领导干部在子女升学、家里大事小情公开大吃大喝的情况下，衡璐一的父亲去世，衡璐一请了社会各界领导、朋友、同学以及全局的民警。收受了不少得礼份子。不知被谁给举报到市里，市里立即派工作组到新城县公安局对衡璐一进行查处，衡璐一被停止工作反省。
　　
　　衡璐一根本就没在乎被查，而是到处找关系活动。市里、省里都找到人为他开拓。工作组却依然顶着压力，继续核查。但给人的感觉是雷声大，雨点小了。
　　
　　正当人们猜测到时候，矫九经站了出来，向工作组说事情衡璐一根本不知道，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工作组就只好调查矫九经，然而，没过几天，市工作组在没有任何结论的情况下，撤回到市里去了。
　　
　　衡璐一不但很快恢复工作，却因他过时的“事迹”，不知在哪请来一个高手，把他这过时的“事迹”写成了一个让人可歌可泣的材料，不久，县表彰、市表彰、省表彰，竟然一下子一发不可收拾，各种荣誉纷沓而至，很快衡璐一就被提拔为新城县公安局局长。而且，是在他的前任局长常钢，也是衡璐一的姐夫，被提升为新城县委政法委书记后的事。矫九经也随着衡璐一的提拔，也得到一份令他十分满意而又心仪已久的工作，新城县公安局刑警队大队长。曾志隆被调往刑警大队任一中队中队长。由于工作需要，杜明秋也被提拔为刑警队副大队长、主抓大案组案件的侦破工作。而杜明秋的副大队长却与别人不同，别人的都是副局级，杜明秋的确是正股级。而且还是局党委批的，并没有报备县委组织部。但，令杜明秋欣慰的是，史春雨被任命为大案中队中队长职务。杜明秋也没拿自己当做副大队长，有事与史春雨商量。有时也和大伙一起商量，集思广益，破获案件无往不利。
　　
　　第二次调入刑警大队的杜明秋，工作起来依然还是那么有劲儿，整日贪黑起早，没黑没白地工作着，案件拿下一起又一起。大案要案破案率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深受全局民警和市局刑警支队领导的好评。但，杜明秋并没有得到几个奖励，而是被矫九经、曾志隆等人获得。史春雨看在眼里，心中很不服气，但也毫无办法，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也只能背后与杜明秋发发牢骚。
　　
　　杜明秋也只能叹着气说：“好的环境，可以造就向上的人。不好的环境，你就是向上，也得被环境影响的低落。”没办法，也只能一笑了之。
　　
　　办理案件是杜明秋的能力，而刑警大队的材料，矫九经是离不开杜明秋的。每个计划、总结、事迹材料，甚至有些民警的检讨书、保证书也都的由杜明秋来写，这也是杜明秋没黑没白地整日忙在电脑旁的一大原因。史春雨在此期间，虚心向杜明秋学习写作，很快就进入写作状态，全刑警大队也只有他的材料不用杜明秋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