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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闹灵堂

作品名称:逐梦      作者:春雨阳光      发布时间:2013-03-24 12:55:37      字数:3932

  桑大娘是矛盾的,她想羊羚伟去磕头,又不想让他去,她不知道去好还是不去好,所以,她把这个问给了羊羚伟,让儿子自己去决定。“去呀,有什么呢?不就是磕头上香烧纸吗?”羊羚伟边走边说,无所谓的样子。他哪里知道桑大娘的心思。
  “为什么要去?”桑大娘问道,问了又觉得后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桑大娘的心里很矛盾。
  “她是个好人。”羊羚伟说,他说得很肯定,没有一点犹豫。她怎么会是好人?桑大娘心里升起了这个问,但是她没有再说出口,儿子觉得奚兰是好人,那就让他记住“奚兰是好人”这个形象吧。奚兰已经死了,再去说她的不好,也不厚道。奚兰除了和几个男人睡过觉,还真找不出她哪点不好。她就是和几个男人睡觉,也不是为了钱,与那些专门卖自己挣钱的人不同。自己凭什么说奚兰不好呢?
  这样一想,桑大娘就觉得自己的儿子去给奚兰烧香磕头也不丢人了。
  母子俩走到了奚兰家,院坝里和院坝外的一个地里都放满了桌子。地里是胡豆苗,行距很远,胡豆苗们伸着幼小的脑袋,打量着地里放着的桌椅,打量着那些密密麻麻坐着的人,听着那悲伤的哀乐。听到哀乐,看到奚兰门口那些柏树丫,看着那白纸写的对联,羊羚伟鼻子里酸酸的,眼里热热的。他走到奚兰的灵堂前,奚兰的屋子里放着的是顶盖透明的冰棺,但是,屋子里没有开灯,很暗。羊羚伟抬腿往屋子里走,想看看棺材里的奚兰阿姨,羊羚伟不信鬼,他从小就不怕死人。
  没有走上两步,一个身影就挡在了羊羚伟面前。屋子里不亮,阴暗暗的,羊羚伟在阶沿上时没有看到屋子里的人。有人很正常,有人给奚兰阿姨守灵,这是奚兰阿姨的幸运。她不是没有孩子吗?没有孩子竟然有人给她守灵,说明奚兰阿姨的人缘不错。
  拦着羊羚伟的人面对着门,这一会羊羚伟看清楚了,这是一个矮个子,留着金黄色的头发,戴着耳环,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怎么是这样的人给奚兰阿姨守灵?他和奚兰阿姨是什么关系?看到他的样子,羊羚伟心里就不痛快。“干什么?我看看我奚兰阿姨都不行?”羊羚伟说道,声音把他心里的不痛快都带了出来。
  小伙子双手推着羊羚伟,冷漠地说:“要烧香磕头,在那里,做完该干嘛干嘛去。人都死了,看了也没用。”听到这么冷漠无情的声音,羊羚伟双臂一舞,黄毛子就被晃到了一边。“你他妈的是谁呀?想挨揍?”黄毛子说着,拳头就舞了上来。羊羚伟没有防备,他胸脯上挨了重重一拳。他没有想到这个家伙会在灵堂里对他动手,这是对死者的极大不敬。
  “你小子敢打人?”羊羚伟惊讶地怒问道。“打你又怎样?不听话,老子宰了你又怎样?”黄毛子仰着头,眼睛盯着羊羚伟,脸上的伤疤扭动出吓人的气势。“你再打试试看。”羊羚伟直视着黄毛子的眼睛,他并不怕,论力气和拳脚,他不怕这个矮他一个脑袋,身子比他狭窄一整圈的黄毛子。“老子打你又怎样?一天不打人老子的手就痒得慌!”黄毛子说着,又挥出了手臂。羊羚伟一把捏着黄毛子的手,把一身的愤怒变着铁丝箍到了黄毛子手臂上,黄毛子顿时感到了火钻骨髓一样的疼痛。黄毛子大声地喊起来,声音很凄惨,很痛苦。
  听到喊声,门外拥进了几个小伙子,屋子里一下黑了。羊羚伟没有回头,他大声喝道:“站在门口别动!谁动一步我就断了黄毛子的手!退出去!”
  听到喊声和黄毛子放肆夸张的喊叫,屋子里的灯亮了,门口已经堵上了人。“为什么不让我看奚兰阿姨?”羊羚伟问道,他从母亲的话里知道奚兰死得蹊跷,此刻黄毛子的阻拦更让他疑惑,他知道,这个家伙不是给奚兰守灵的,是专门阻止人接近冰棺的。
  不阻止还好,越阻止,他还非得看清楚不可。黄毛子不说话,他弯着身子,一脸痛苦。羊羚伟已经松了不少劲,黄毛子嘴里还在传出痛苦的嘘声,他就是不告诉羊羚伟能否看奚兰的答案。羊羚伟重新使上力,黄毛子又开始喊起来:“哎哟,痛死我了,打死人了!”他越喊,羊羚伟越使力。“我说,我说。是汤师傅让我在这里守着的。上香磕头可以,就是不准看。”“现在可以看了吗?”“不行!”门外传来了怒喝声。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门口,一脸怒容。“放开他!在灵堂里撒野,这么不懂规矩?还是教书老师!”羊羚伟知道,怒吼的是汤师傅。
  汤师傅要动手也受不了羊羚伟的一手一腿,但是,他仗着他是长辈,料定羊羚伟不敢对他动手。“为什么不准我看奚兰阿姨?”羊羚伟头也不回地问道。他对汤师傅没有好感,他从小就知道汤师傅是个二杆子,特别是看到奚兰被他折磨的样子后,他就更瞧不起汤师傅了。一个欺负女人的男人,算什么东西?何况现在,已经不是二杆子横行的八九十年代了,他虽然不会动手打汤师傅,但也不怕他。“问你爹去!”汤师傅不满地说道,说着就来拉羊羚伟。羊羚伟的身子像屋子里的一根柱头,汤师傅用了点力,羊羚伟没有感觉。“我就要问你!”羊羚伟的声音不大,但是,把他的倔强全部传到了汤师傅的脑袋里,汤师傅不敢再拉,他认识羊羚伟,知道他是大学生,但是,他不知道羊羚伟的脾气,如果羊羚伟对他动手,那就有点丢人。
  “羊厨子!你今天真的要与我对着干?”汤师傅一步迈到门外,对着院坝里大声喊道。羊厨子俩口子在院坝一角忙着,要开饭了,哪里顾得了这些?他们也没有想到羊羚伟会闹事。听到汤师傅的喊叫,羊厨子问道:“啥事?”“你是故意让你家大学生来捣乱呀!”羊厨子一下明白了。“桑大娘,你去,我这里走不开。”
  “小伟,你这是干嘛?你奚兰阿姨看着呢。她不希望你这样。走!”桑大娘伸手拉羊羚伟。“我看看奚兰阿姨也不行?这是哪门子规矩?”“他们不同意,我也不同意。你奚兰阿姨也不同意。她爱面子,不希望有人看见她死的样子。”羊羚伟放开了黄毛子,退到了门外。黄毛子一下坐在棺材边的沙发上,一只手抬着刚从羊羚伟那里解放出来的手,嘴里喊着“好痛”,就像一个撒娇的小女人。
  这就是地痞的样子,他们很凶却没有多少本事,他们敢欺负好人,就是因为他们能狠,拿着任何东西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往人身上放;好人受气,就是因为心软,下不了手。如果好人遇到他们,和他们一样心狠,他们的气焰立刻就没有了。“我要烧香,谁来跪?”羊羚伟走到门外的垫子上问道。不知道是问桑大娘还是问汤师傅,他以为黄毛子守在棺材边,黄毛子的职责就是跪迎来烧香磕头的人。石头弯的民间规矩,有人来上香,守灵人是要跪接的,一直跪到上香人磕完头,插好香,到火盆前烧了纸才能起来。再往老一代人身上推演,还有专门哭灵的女人,来一个上香的,就得哭一场。现在,这些都免了,都被哀乐录音代替了,那哀乐一整天整天地放着。
  汤师傅对着院坝里喊了一声,立刻有几个半大孩子小跑着走了进去,没等羊羚伟看清楚,他们已经跪在了棺材两边,膝盖和双手触地,额头也弯到了地上。羊羚伟从门边的石凳上抽出三支香,跪在垫子上,磕了三个头,点燃香,插入泥土做的香台上。做完这一切,桑大娘拉着羊羚伟就走,一直走到羊厨子炒菜的地方。
  “闹什么呢?有用吗?闹了奚兰就能活过来?”羊厨子看了羊羚伟一眼,只说了这么简短的几句就打住了。他的头雾在锅头的蒸汽里,不方便再说话,怕口水飞出跑到菜里被人看见坏了名声,接着劝说警告羊羚伟的是桑大娘。羊羚伟伸手在铁桶子做的灶门口烤着火,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了怒气,他也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失态。
  “小伟,你真厉害。黄毛子你也敢惹?”一个跑堂女人看着羊羚伟说道,“小伟什么时候回来的?专门回来送你奚兰阿姨?她也算有福了,总算有人还记得她。”那个女人说着,端着菜又走了。
  “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你闹了也没有用。有人给奚兰安排后事,总比没人管强,你还闹什么呢?”桑大娘继续说,“你如果闹下去,闹出了问题,谁来送奚兰阿姨上山?死人死人,死了入土才能安。你一闹,是要奚兰阿姨十天八月都躺在那里?”母亲说的这些,羊羚伟都懂。在农村里,孤寡老人不少,他们死了,乡上的民政出面,一个电话,就像拖猪儿狗儿一样拖去烧了,然后一个瓦罐子装了,派一个单身汉找一个地方,挖一个坑埋了,村社给操劳者一点工钱了事。奚兰阿姨也算孤人,有人给她买棺材,给她设灵堂,给她办热闹的丧事,有什么不好呢?可是,奚兰阿姨还年轻,她本来不该死的。这种冤枉凄惨的死,村里人也同意?是被人害死的,村里人也同意?
  羊羚伟不解地看着母亲,桑大娘一边忙着摆放菜盘子,一边说:“看我做啥?想不明白?人不死都死了,多死一个人更好呀?要是杀一个另一个能活……可能吗?再说,奚兰又没有亲戚,打赢了官司有什么用?都是乡里乡亲的……找个地方坐着,吃饭去。”桑大娘的话东一句西一句,听得羊羚伟心里很不舒服。老家人就是善良,他们想问题,总是在不利中往最好的一面想,然后就把其他的或者更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他们的善良里有着愚蠢和麻木……羊羚伟想着,没有起身去找座位,他等着和爸妈一桌吃饭。羊羚伟也没有说话争辩,他知道争辩只能让爸妈生气。他就那样默默地坐在灶门口烤着火,衣服和裤子都暖和得有点烫手了,他感觉到脸上好像起了锅巴,又像烤出了油,有点不自然。
  桑大娘也不再说话,她觉得该说的已经说了,她相信自己的孩子能想明白,就是想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爹娘也管不了,儿大不由娘。年轻人在这个时候是最可怕的,做父母的都希望儿女不受罪,不受累,不去担惊受怕,可他们总是不听,他们像一头下山的猛虎,到处横冲直撞,哪管爹娘内心的不安和无奈,哪管爹娘焦愁睡不着觉!他们认为他们长大了,能掌控他们自己这艘船了,不少年轻人就弄出了害人害己的事情。
  “小伟,啥时回来的?咋不打电话我去接你?”羊厨子炒完了所有的菜,牵着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听到声音,羊羚伟抬头看父亲,父亲的脸只有一层皮,颧骨就像两个三角形的小石块鲜明地粘在脸上;额头上的皮皱出几条细细的弯曲的线,把父亲的眼睛拉扯得很大很大;父亲的耳朵很薄,耳朵边缘有着伤疤,那是生的冻疮。
  羊羚伟没有回答羊厨子的话,羊厨子也没有继续追问,好像他的话本来就不需要回答。所有的饭菜上好了,羊厨子带着他的人围着一张桌子吃起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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