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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母子相见

作品名称:逐梦      作者:春雨阳光      发布时间:2013-03-24 12:23:09      字数:3922

  羊羚伟走进了石头弯,他正站在家乡的癞疤石上看风景,突然,一阵哀乐飘进了羊羚伟的耳朵里,他转动着脑袋,想要找准哀乐传来的方向。站在山腰,左边有声音,右边有声音,后面也好像有声音,回音让他没法分辨声音的真正方向。但是,他知道,老家死人了。哀乐灭掉了羊羚伟刚才的喜悦,他轻轻地跳下石头,默默而大步地往家里走去。走进了羊家大房子,熟悉的一切又钻进了眼里。有狗跑了出来,它们对着羊羚伟叫着。羊羚伟嘘着声音,狗不买帐,继续叫着,随着羊羚伟越靠近楼房,那声音越尖利越激烈,好像不把羊羚伟吓退就不是英雄好汉,它们今天非要和羊羚伟争争英雄头衔。它们哪里知道,这大房子的主人不只是它们,羊羚伟也是。羊羚伟弯腰捡了一跟竹棒,那几只狗转身就跑,跑到它们家屋子的阶沿上,停在门口,敞开了喉咙叫着。见羊羚伟向他家走去,狗们又跳到院坝里,像高音喇叭一样吼着。它们虽然扑得厉害,却总不敢靠近。狗是怕棍子的。
  大房子里除了狗的叫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响,狗的尖利也没有吼出一个人来。难道那哀乐就是本社的?房子里的人都去丧家帮忙去了?羊羚伟站在院坝里,看着自己家紧锁的房门。他一边防着狗,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我们在你奚兰阿姨家,她死了。”“怎么死的?说不清楚?不行,我手里拿着东西,是电脑。妈,你回来一趟吧。”
  狗还在叫,羊羚伟没动,那狗也就不扑了,只是远远在站着吼叫。羊羚伟拿着手机,翻看着新闻等母亲回来。他翻着,看着,看了什么,脑袋里一点印象都没有。奚兰阿姨死了?他才走几天?羊羚伟想起了爸妈说的奚兰阿姨回家的事情,难道是受不了汤师傅的折磨自杀的?这女人的命咋就这样不同?奚兰被人折磨蹂躏摧残,而小嬢却可以折磨人羞辱人。羊羚伟想起了奚兰阿姨给红包的情景,那情景竟然成了奚兰阿姨和他永别的镜头。
  “小伟?啥时到的?咋不打电话让人接你?”听到声音,羊羚伟抬起头,桑大娘已经站在了羊羚伟身边,她仰起头打量着羊羚伟。羊羚伟的头发变了,更蓬松油滑了;羊羚伟的脸更白了,比离家时胖了,看来在外没有受苦;羊羚伟的衣服也变了。“小伟,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大的变化?”桑大娘转着身子,前后左右地看着羊羚伟的衣服裤子,“这得要多少钱?嗯,出门穿好点免得掉价。”“妈,看什么呢?看得我怪别扭的。”羊羚伟的眼光随着母亲转动着。
  “看看不行?”桑大娘说。院子里只有母子俩的对话,那狗看见桑大娘对院子里这大个子很亲热,它们也不叫了,都悄悄地钻进它们暖和的被窝里睡觉去了。“妈,你的脸怎么啦?”羊羚伟两手捧着桑大娘的脸,脸上是红红的疤痕,就像表演节目涂了色彩在脸上。“没什么,年年都是这样。”“你的手怎么这样了?”羊羚伟托着母亲的手,他不敢抚摸,他知道他的大手一摸,娘的手准疼。桑大娘的手肿得很高,东一块西一块的红斑,有些冻疮已经破裂,她的手指上缠着创可贴。“这有什么呀?做乡厨嘛总是风里霜里水里泡着,生几个冻疮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桑大娘笑着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很高兴,她的儿子知道心疼娘体贴妈了。
  两娘母只顾着见面的欣喜,他们都忘记了那个死去的奚兰。
  羊羚伟站着,一会看看桑大娘的手,一会儿看看桑大娘的脸。“咋不戴手套不缠围巾?”“你傻呀,农村人,做厨的,你以为是大领导,是做客的?”桑大娘的话,让羊羚伟想起了小嬢,想起了姐,想起了草房子,想起了雪中蓝帐篷,同样是女人,咋差别这么大?“走,进屋,别在这里傻站着。”
  羊羚伟跟着母亲在楼梯上走着,桑大娘边走边问道:“小伟,事情有眉目了吗?你的电脑和衣裤哪来的钱买的?你的手机啥时换的?”羊羚伟知道妈要问这些,怎样回答爸妈他已经想了很多遍。听到母亲的问话,他一点没犹豫就笑着说:“不是早给你说了吗?我在做家教。一对一辅导,一百多元一个小时……”“什么?这么吃钱?”桑大娘惊讶地说道,她打断了羊羚伟的话,她相信儿子的话是真的。这不由得她不惊讶,他们做乡厨,两天三天的,最多也只能给工人一百二十元,才三四十元一天,儿子给人上一个小时的课就是一百多元,这城市和农村的差别真的这么大?越大越好,她和羊厨子不能挣钱,但羊羚伟能挣钱呀,差距大是好事。桑大娘的心情越来越高兴,她打着呵呵说:
  “那明儿我也跟你教书去,我们做一场乡厨还赶不上你教一个小时的书。”羊羚伟一听笑了。“妈,你乱说啥?不是教书,是家教。你教什么?人家又不喂猪又不种地不洗碗不切菜,你教人家做什么?要教就教我吧,教我洗碗,教我剖鱼……”桑大娘开着门,她又打断了羊羚伟的话说:“什么?你就这么大出息?那也行,老娘教你,你给工钱?嗯,算了吧,你给了老娘,老娘还要倒贴你。”
  走进羊羚伟的屋子,羊羚伟放下肩上挂着的电脑,一下倒在床上,嘴里喊道:“好舒服呀,还是家里好!”是的,回到了自己的家,回到了自己的自由世界,没有了压抑,没有了一切的约束和难堪,人原来要的是这些,羊羚伟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使劲呼吸着,好像这屋子里满是迷人的花香。
  桑大娘坐在床边,看着儿子那幸福夸张的样子,她微笑着,人高马大的身子,可还是孩子呢。桑大娘感觉到脸上有点撕裂的痛,是那疤痕发出的痛,只要脸上的肌肉一动就会有痛的感觉。她只能微笑,装斯文一样地微笑,她不敢开怀大笑,那是要付出疼痛代价的。自己痛不要紧,只要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媳妇,他们将来不痛就行。做父母的就是这样,总希望他们经受的风雨子女不再经受。
  “妈,奚兰阿姨怎么死的?她那么年轻,还没有四十岁吧。”羊羚伟看着天花板,刚才的喜悦激情消失了,他好像又听到了那弱弱的哀乐声,想到了死去的奚兰阿姨。“没有,离四十还远着呢。谁知道,死得很惨,一身都是伤。”“被人杀的?”羊羚伟翻身坐了起来。“别乱说。我也是偷偷溜到棺材边看到的。有人守着,不让去看。”“报警了吗?”羊羚伟追问道。奚兰,羊羚伟对她的事情了解不多,他一直在外,回家后父母也很少说起。只是和母亲去看过奚兰阿姨,接奚兰阿姨到他家,奚兰阿姨给他钱。他对奚兰有一种好感,单看容貌和身材,奚兰算得上农村里的美人,她心肠也不坏。
  “谁愿意去多事?”桑大娘说,话里充满着无奈。“多事?人命关天呢!”羊羚伟像和同学争论问题一样,声音大了起来。“声音那么大干啥?给老娘吵架?又不是老娘杀的她!”羊羚伟不再说话,桑大娘嘀咕似地继续说着,“真可怜。死了连个送丧的都没有。”“他没有亲人?”“爹娘早死了。男人至今不知道死活,听说有两个孩子,都该十四五岁了,他们在何方都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她的孩子在哪里奚兰阿姨会不知道?”
  桑大娘没有回答羊羚伟,她低着头,好像很伤心,又好像在考虑该给羊羚伟说什么,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桑大娘才说:“她和自己男人生的孩子被男人带走后就没有回来过。另一个孩子是和你大爷羊财生的。”“打个电话把她和大爷生的儿子喊回来不就行了吗?”“你说得轻巧。羊财是啥身份?奚兰是啥身份?他俩生的孩子又没有公开。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去吃饭吗?”羊羚伟犹豫着,他不想去。他怕见着那群叽叽喳喳的女人们,怕她们拿他开玩笑,更怕他们问他工作的事情,还有女朋友的事情。这一趟省城,工作没有着落,连女朋友也飞了。幸好母亲没有问这些,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样撒谎。他也不想缠着母亲问奚兰和羊财的故事,问这些没有用,他也没有资格去谴责奚兰,他自己和奚兰不也没有区别了吗?只是,奚兰比他更惨就是了。
  “起来吧,去吃饭,也顺便看看你奚兰阿姨。毕竟她是疼你的,做人不能忘本,哪怕人家给了你眼屎那么大点的帮助。你还记得奚兰阿姨给你的红包吗?本来说先给她留着,等以后她有大用的时候还给她,哪想到人就这样没有了。你卡上的钱就是奚兰阿姨的。”“就用这钱把阿姨送上山不行吗?”桑大娘摇着头:“轮不上我们呢,我们也没理由和资格出面。有人在料理她的后事。”“谁?”桑大娘没有回答羊羚伟的话,她没有心情说,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知道那么多恶浊的事情。她说着另外的话题:“做人要硬气。不该要的钱不要,不能用的挣钱方式不用。如果自身不正,不但钱没有了,名声也没有了。走吧,开饭时间到了。”
  听到母亲的话,羊羚伟愣了一下,他觉得母亲在说他,好像母亲知道他在省城的事情似的。他去省城以前,母亲的话可不是这种意思;羊羚伟想到这些,脸上火辣辣的。桑大娘没有看羊羚伟,她已经往楼下走去。她不知道羊羚伟在省城的事情,她是感慨奚兰的命,如果奚兰自立,不跟着汤师傅,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她不能给羊羚伟说奚兰的坏话,奚兰是疼羊羚伟的,就让她在羊羚伟心里留着一个好印象吧。别人怎么说奚兰,她没法阻止,但是,她桑大娘不能,毕竟,奚兰对他们一家还是好的。人就是这样,有些秘密得烂在棺材里。如果桑大娘知道了羊羚伟的事情,知道了奚兰和羊厨子的事情,她的心可能就不平衡了。她不知道更好,这样她的心里就会轻松愉快,羊羚伟和羊厨子心里的鬼也就不会轻易跑出来,一家人就会平安快乐。
  “小伟,你等一下去给奚兰阿姨上香烧纸吗?”走在路上,桑大娘问道。羊羚伟不知道奚兰的故事,但是桑大娘知道。如果不从善良的角度看奚兰,奚兰是不配她桑大娘的儿子给她磕头的。奚兰在农村人眼里就是烂货,自己的大学生儿子去给一个烂货烧香磕头,乡亲们会怎样看?那些嘴巴不上锁的农村人会怎么说?不去吧,又觉得对不住奚兰,不管奚兰做了什么,做过什么,她对羊羚伟还是善良的,是真心心疼的。就凭那一个红包……她好像知道她活不长久似的,要把她的积蓄用在一个值得用的孩子身上。羊羚伟给她上香,给她烧纸,给她磕头,表示她没有白疼羊羚伟,她的红包没有给错人。桑大娘大步走着,脑袋里不停地矛盾着。她觉得奚兰好像就在她的头顶上飘着,奚兰就像天上的月亮,她桑大娘走到哪里,那月亮就跟到哪里,整个夜晚都在照着桑大娘,把她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在看她桑大娘是不是昧了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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