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姐的柔情

　“姐，先锻炼，健身要紧。”羊羚伟蹲着身子说道。“不嘛，我不放，我一放手你就跑了，我再也抓不到你了。”姐小姑娘一样放着“瓜”。“不走，不跑，我守着姐，哪里也不去。”“真的？”姐把羊羚伟搂得更紧，嘴贴着羊羚伟的耳根。羊羚伟感觉到了姐嘴里那一股一股的热气。“真的。”“说话算话？”“算话。”“好的。”姐喊着，一下放开羊羚伟，翻身坐起。羊羚伟感觉到姐的手松开的一瞬间，猛然起身，跨一大步离开了姐。“小伟！”朦朦胧胧的屋子里，姐失声喊起来。羊羚伟本来想和姐闹着玩，不管小嬢今天怎么骂他，他不会去走绝路，他还有爸妈，他要为爸妈活着。他也不愿意长时间地委屈自己，他要快乐。可姐这一声惊呼，他又一步回到了姐的身边，姐像溺水的人一样，一把抓住了羊羚伟的衣服，紧紧地拉着。
“小伟，你说话不算话。你骗我！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羊羚伟看不到姐的脸，但是，他听到了姐声音里的哭泣。
姐是真的怕他离开，羊羚伟感觉到了。姐不让他离开，是为了生孩子，还是真的爱上了他？不可能，不能让姐爱上他，他有女朋友的。看来，他羊羚伟要成罪人了，要害了女朋友，又要害了这个姐。
姐拉着羊羚伟的手，把那只大手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这张脸湿漉漉的，还有水顺着脸滑到羊羚伟的手上。“姐，我不是没有走吗？”羊羚伟愧疚地说道，他觉得是他对不起姐，是他要利用姐，把姐带入了情感的漩涡中。是他的软弱让他成了罪人，他有一个特点，见不得人受难，见不得人受苦，见到这些，他就心软，就想帮助，就像他是救世主，能解决天下所有的事情一样。听到姐的话，他的心又软了起来。他不敢走，他怕姐想不开，上了吊。他要帮助这个可怜的女人，也许她真的有了孩子，就不会痛苦寂寞了。
记得很多个夜晚，他羊羚伟躺在床上，听着室友的黄话，想着他的心事，他很羡慕室友，羡慕他们遇事狠得起来，“狠”能让人少却很多责任，让人拒绝很多与自己无关的担当，让人少去很多的难受。每当这种感觉升起的时候，他就很担心自己，自己这样，怎么能干大事？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正常，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是女人一样脆弱的心肠。哦，与女人的不一样，女人“狠”起来，比男人更可怕，“最毒不过妇人心”；人心“狠”起来都可怕，就像今天的小嬢，她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根针，密密地飞向羊羚伟的心脏毫不停止。他不敢完全相信姐替小嬢开脱的话，要逼羊羚伟走那条路，可以采用的方式很多，为什么要采用这最毒的方式？她是羊羚伟的婶娘，羊羚伟和她的女儿还有着血缘关系。哦，没有了，他们已经是三代以外的姐弟了。那几个女人都狠毒，他们把那几个比羊羚伟还小的男人当着她们的玩具——用钱租赁的玩具，玩了，耍了，还要在他们的人格上狠狠地踩上几脚。小嬢羞辱的不只是他，还有棚子里的那几个小男人。
羊羚伟很自尊，这点小嬢知道，那她今天的话究竟是为了什么？不想帮助羊羚伟？不想让羊羚伟留在省城？那小嬢让他到省城来找她做什么？难道是怕羊羚伟缠住她？从此碍她的事？应该是，不然，羊羚伟找不到其它的理由。算了，不想了，他羊羚伟就要回家了，事实会证明，他羊羚伟不会妨碍任何人的。
“姐，我们锻炼吧。已经完全黑了。”屋子里很静，玻璃外也黑了，羊羚伟看不到姐，姐看不到羊羚伟，只有抱在一起的身体感受到两个人还在一起。“你说了你明天就要走的，你走了我咋办？你在，我每天晚上睡觉都安稳。这黑黑的夜里，这么高的山，这么大的房子，我能不害怕吗？我已经习惯了有你的生活，你走了我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姐的声音很低，很凄凉，说得羊羚伟心里酸溜溜的。可是，他有什么法呢？这里不是他的家，这里的生活不是他的生活，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女人，他有女朋友。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用力把姐紧紧地抱着。
夜，从来没有这么静！听不到风声，听不到雪花的声音。
“姐，起来。先锻炼，然后吃饭，然后……”“然后”做什么，羊羚伟自己也不知道。“不嘛，我就想你这样抱着我，就这样抱着我……”
羊羚伟就那样蹲着，抱着姐。他感觉到腿木了，脚木了，脚底和脚趾头突然厚起来，就像脚底下有千斤顶在顶着自己，自己就要被顶翻了。羊羚伟知道，这是腿脚木的感觉。他想站起，他想伸一下腿，可是他没有，姐靠在他怀里。
“小伟，把灯打开，太黑了，我看不到你。”不知道过了多久，姐说话了。羊羚伟把姐轻轻扶起，他扶着姐，是要姐的身体支撑他，他的腿很酸，很木，右脚的鞋子里就像在充气，他就像踩在了一块摇晃的高高的充气垫子上。他扶着姐，提起右脚，使劲甩着，甩了五六下，放在地下，有了感觉，人能站稳了。“小伟，你怎么啦？”黑夜里，姐感觉到了羊羚伟在用力甩脚，她担心地问道。“没事，姐，只是脚麻了。”羊羚伟拉亮灯，两人往墙上的钟一看，他们竟然在地上蹲坐了一个多小时，时间过得真快。
“小伟，我们去吃饭，今天不锻炼了，姐没心情。”姐看着羊羚伟，她满脸的忧伤和可怜。这么强势的女人，竟然这么脆弱，这样忧伤和可怜的女人，竟然会成为教育的名师。羊羚伟没法把眼前的女人和社会上那个名声显赫的女人联系起来。
“姐，锻炼吧。只是，以后，你最好多做户外锻炼，这屋子里虽然暖和，可是空气不流通。”羊羚伟说，“把这房子卖了，到城里买一套吧，那里人多，虽然少了清静，但是也少了过度的寂寞，少了害怕，多了人脉。”姐看着羊羚伟，点点头。“我们跑步，不做瑜珈了。从此我再也不做瑜珈了。”
姐说着，开了跑步机。羊羚伟和姐一起跑着，他对姐说：“姐，你还是练瑜珈吧。你练瑜珈时很美，真的。你把瑜珈当着一种健身艺术就行了，它与你的生活没有关系，与你的过去和将来都没有关系。很多人想学都学不了，你已经练成了，不能让你的身体僵硬了。”“练什么呀？总有一天不能练的。”姐说到这里，感觉到自己的耳根有点热，她不敢看羊羚伟。“为什么不练？”羊羚伟并没有听懂姐说的“总有一天”。可是，姐非常期盼那一天的到来。羊羚伟没有听懂就算了，姐顺着羊羚伟的话问道：“真的喜欢姐练？”羊羚伟点着头。“你走了，我表演给谁看？”“你是锻炼身体，不是为谁表演。”“我练身体来做什么？”羊羚伟注意了姐话里的意思，他沉默了一会说：“你还年轻，你要为你的爸妈留着好身体。”羊羚伟感觉到自己突然老成了很多，好像他成了老人，姐成了小孩，他嘴里冒出的都是教训小孩的话。
听着羊羚伟的话，姐点了点头，她跑着偏着头看着羊羚伟，她真想听到一句话，但是，她知道她的奢望无法实现。跑步机停下了，姐走到垫子上，开始练她的瑜珈。她没有说话，她很专注，很投入，就像在进行着一场艺术表演。羊羚伟跑着，看着姐的瑜珈，他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化，但是姐知道，她是在为一个人表演，为一个希望他练瑜珈健身的人表演。
锻炼结束，两个人都是一身大汗，他们像往常一样站在水龙头下，享受着水的按摩。吃饭，今天的晚饭吃得有点沉闷，两个人好像都没话说，好像都不想说话。
床上，羊羚伟没有看书的兴趣了，姐也没有。羊羚伟看看姐，姐看看羊羚伟。姐把头放在羊羚伟的胸脯，侧着脸用舌头舔着，羊羚伟没有拒绝，他伸手摸着姐的头，姐的脖子。他们两人都了有做那事的愿望。姐知道羊羚伟要走了，她知道他迟早要走，她不知道明天能否留住羊羚伟，如果留不住，她的希望就落空了。她了解身边这个男人，这是一个骨子和血液都善良的男人，总比到精子库去买一份好，那是一个品行好坏都无法知道的男人的东西，她怎么知道生下的孩子会遗传到什么。
羊羚伟也想做，因为他要走了。他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可是，他再也不想自己的事情了。小嬢对他那么好，那么温柔，谁知道今天却那样刺伤他。姐也好，可是，谁知道她会不会像小嬢一样羞辱他，他要走，要走得干脆，走得潇洒，他要昂着头走，他不要欠这个女人的，他要这个女人欠他的。这个可怜的女人，没有丈夫，却要孩子，将来孩子问起父亲，这个女人会怎么说？“你的爸死了。”这个电影里用惯了的谎言，女人会用吗？可是，社会复杂，其他人不会给孩子说吗？社会上的人不会骂这个女人的孩子为“狗杂种”？想到这里，羊羚伟的心紧了。
随即，羊羚伟又想到，这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她既然要，肯定想好了对策。自己不做，其他男人也会做，自己做了，说不定她念着他是孩子的父亲，会帮他一把。这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自己是男人，能减少什么呢？道德？自己和自己的婶娘已经做了这种事了，还谈什么道德！
羊羚伟想着，迎合着女人越来越热切的动作，羊羚伟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全心全意地配合着。
事情结束了，姐侧身抱着羊羚伟，把脸贴在羊羚伟的下颌，轻柔地说道：“姐真幸福。以前姐受的都是折磨，今天姐才知道这种事情原来这么美丽。你知道你小嬢电话里给我说了什么吗？”羊羚伟说：“我一直在生气，哪里注意你们的电话？根本没听到，就是你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真没良心，我为你骂了你小嬢，你真的没听到？”羊羚伟在枕头上点着头，下颌撞在了姐的鼻梁上。姐哎哟了一声，眼泪被受到撞击的鼻梁给酸了出来。羊羚伟用手抹着姐的眼窝，安慰着姐。
“她说，你今天跑了，说明你是一个有血性的男人，值得女人爱。如果你今天不跑，她才一辈子看不起你，永远不会管你的事情。姐喜欢你，就是喜欢你的善良，喜欢你的体贴，喜欢你的‘真’。你知道你今天看雪的样子吗？看到你那陶醉痴迷的样子，我就想，一个爱自然的男人，就是一个‘真’男人。你小嬢为什么那样羞辱你？你想知道吗？”羊羚伟看着姐，姐蜷缩在他怀里，她并没有仰起头来，她的嘴贴着他的胸脯，像被子一样当着羊羚伟胸脯前面的冷气。姐自顾自地说着：“就是希望你看到今天的一切也不要失去了你的‘真’。今天这些不适合你，不是你应该参与的。如果小嬢要你成为她们身边那样的男人，她早就把你介绍给那几个女人了。那样，她就不是帮你，而是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