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垃圾

　　羊羚伟虽然感到心里憋气，可是，想到他的出门可能给姐带来麻烦，他还是控制住了看雪的欲望。他手里捏弄着钥匙，就像那手里玩铁球和念珠的人，指头在一把一把钥匙上不停地捻着，平息着心里的怒气。突然，钥匙掉在地上，发出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他一下清醒过来，看着手里的钥匙，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姐和小嬢她们不一样，她把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了羊羚伟，羊羚伟可以看到姐家里的每一个角度，可以打开姐家里的任何一样东西，她就不怕羊羚伟拿了她屋里的贵重东西逃跑吗？实际上养羚伟也跑不掉，姐可以找到小嬢，然后找到羊羚伟的家。不管能否跑掉，姐把信任给了羊羚伟，让他出门去看雪，让他像屋里的主人一样享有着完全的权力。
　　不管她怎样生活，不管她品德怎样，只要他真诚待羊羚伟，羊羚伟就真诚回报，这是羊羚伟给自己定下的做人准则。即使他利用了一个人，他也会找机会加倍回报。
　　想到这，羊羚伟不再生气，他走进了书房，他找来几根塑料袋，拿起一本书，看也不看，先按页数撕烂成几片，再一片一片把这本书撕成碎片，塞进脚边的塑料口袋里。装好，丢到垃圾桶里，那些捡拾烂纸的人看到，还可以换点油盐钱。只是，碎纸片卖的价格不如整本书的价钱高，没有法，这就好像把一张百元大钞撕烂，然后到银行兑换。谁让这些书是脏物呢，比那地沟油还脏的东西！对不起了，那些捡拾废品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们。羊羚伟撕着书，想着。
　　他的手软了，他感觉到了累，比他打篮球还累，这些脏东西这么害人！必须消灭他们，再累也得消灭他们，不能让他们害人。羊羚伟像正面临着枪林弹雨一样，就像和敌人正在对射，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他用力飞快地撕着，好像动作慢一点，这些书就会成为匕首穿进他胸膛。
　　他拿起了那本复印的《少女之心》，大学室友对这本书吹得多，吹得神，他们讲述着他们在女人身上的感受和经历，是他们真的做了那些事，还是从这些书上学来炫耀自己的？现在也怪，羊羚伟的室友们不是炫耀自己的好，而是尽量表现着他们的坏，好像越坏越有本事。他们说到这些内容，口水四溅，比赛着谁说得具体详细，谁说得下流。羊羚伟突然明白了，小嬢这些老女人渴望嫩，而那些大学生们却渴望着“老”，他们害怕人说他们是嫩鸟，嫩鸟会被人笑话。
　　这本书很薄，他像看网络小说一样看着该书，眼睛搜索着同学们传说的那些内容，同学们真是从这些书上“抄袭”的，室友们是嘴坏动作不坏，只是过过嘴瘾。羊羚伟为自己的这一发现笑了。他们是从哪里看到这文章的？书店怎么可能有这些书卖？撕了它！羊羚伟一用力，这本书从中间被撕成了两块，又一用力，书成了四块，羊羚伟把书撕得很碎，好像要把它磨成面粉，让那些人捡不起来，根本没法看。
　　很快，《金瓶梅》也跳到了羊羚伟手上。主人公西门庆成了今天的名人，不是有地方为拓展旅游渠道把他也作为名人挖了出来吗？男同学们说，做男人就要做西门庆。他们讲述着西门庆的故事，夸张地比划着西门庆做那种事情的动作，复述着西门庆做那事的感受。这究竟是一本什么书？不是有人说它是一本古代经典名著吗？它里面的内容有那么下流吗？羊羚伟想着，翻开内容看着。
　　最初看得心跳，看得脸热，越往后翻，就觉得想吐，这也算名著？那些同学还想学西门庆，没有钱能成为西门庆吗？连自己的生活都无着落还想养“金瓶梅”？简直就是臆想。羊羚伟明白了，不是男人们想做西门庆就能做西门庆的。今天的西门庆不少，他们有权力，有财富，有男西门庆，有女西门庆，今天的西门庆都是这书教的，太可恶了！两本厚厚的书，在羊羚伟的愤怒中成了碎纸，羊羚伟把它塞进口袋里，又像建筑工地和沙泥一样，用手在口袋里搅拌着，让《金瓶梅》彻底消失在口袋的碎纸里，再也拼不出一个完整的词语。
　　撕完了书，羊羚伟站直腰杆伸着懒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件艰巨而有意义的事情终于完成了。他找来扫把，把地上的碎纸全部扫进口袋里，然后把袋口拴得紧紧的，他用力紧了一次又一次。在他心里，这些口袋就是那渔夫打捞起来的宝瓶，里面装着魔鬼，他不能让这些魔鬼再有出头之日。
　　他把口袋放到角落，等姐回家后提去丢掉，他不能出门，他怕屋外有侦探，怕自己一出门就被人拍了照。自己还没有工作，他不能因为桃色新闻丢掉了工作的机会。他找来拖帕，拖干净地面。
　　弄完了书，姐还没有回来，羊羚伟一看手机，已经十一点过了。这么晚了？有点累了，清理毁灭这些脏东西真累人。姐收集这么多脏东西干啥？书能清除掉，装进脑里的东西能清除掉吗？
　　他想起了姐让他清理电脑，他走到电脑边，电脑桌，电脑键盘，电脑主机……与电脑有关的东西都和姐屋子里的其他用品一样很干净。这么爱干净的姐，怎么会看那么肮脏的书？她怎么要羊羚伟清理电脑，难道电脑里也储存有这些脏书？
　　电脑打开，羊羚伟一个硬盘一个硬盘寻找，一个文件夹一个文夹地看。看了好大一会儿，他猛地一拍额头，骂道：“怎么这么笨，这样看不是在看姐的隐私吗？她保存的东西怎么会没有文件夹名称？看这些名字不就行了吗？”姐没有告诉羊羚伟要他清理哪一个硬盘，他只能一个盘子一个盘子地找。在E盘，他看到了“教学视频”四个字，他打开了文件夹，里面有当今著名语文教育大家的教学视频，有姐的教学和赛课视频。羊羚伟打开了姐上课的一个视频，他看着。视频里的姐真活泼，比生活中的姐活泼多了。姐也是一个兴奋性的人物？遇到这种公开课就很兴奋？姐的声音真好听，清晰，亲切，悦耳，声音里充满着自然的笑。羊羚伟登陆了自己的QQ，打开了邮箱，他把这些视频文件发到了自己的邮箱里。他不敢放在空间里，没有姐的同意他不敢放。不过，他觉得真该放在空间里，让更多的人来分享，来学习，更应该发到那些大型的语文教育网站，这不是宣传姐，而是让更多的人受到启迪。
　　羊羚伟一边听着姐的教学视频，一边继续寻找着需要清理的东西，看了三个硬盘，没有找到羊羚伟需要消灭的敌人。他走进了F盘，看着那些文件名称，没有他要扫描的字眼。有一个文件夹，没有名字，里面是什么？羊羚伟问着自己。里面是姐的日记吗？自己可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兴趣。那姐要他清理的东西在哪里？难道是没有，是姐故意找借口让他开电脑让他看这些教学视频？不可能，肯定有脏东西！羊羚伟点出了那个没有名字的文件夹，里面都是视频播放器的图案标志。什么视频？也是教学视频？怎么没有放在一个文件夹里？
　　想着，羊羚伟点出了视频。羊羚伟傻眼了，视频里全是赤身裸体的男女，他们真刀真枪地做着那事。羊羚伟不想看，可是他又想看，毕竟这些真人视频比那文字更有刺激。他偏头看看门口，怕姐回来发现他在看这些脏视频。突然，电脑里的声音大起来，羊羚伟赶紧关了音响开关，他吓了一跳，他怕姐在门外听到。他红着脸看着里面，看着，身体有了感觉。怪不得姐要看这些东西，原来看了就能刺激人的欲望。
　　他看一个视频删除一个视频，羊羚伟发现自己心里怪怪的，竟然有点舍不得删除这些视频，竟然害怕删除后找不到。这种视频很多，羊羚伟看着，每一个视频都是大同小异，竟然都是那么几个方面，只是视频里的人种不同而已，有的是欧洲人，有的是亚洲人，有的是黑人……羊羚伟看着，仿佛触摸到了姐和那个男人的猎奇心理，他们搜集了不同国度不同肤色的人做那事的视频，他们是要成为性学专家吗？看多了，羊羚伟觉得这些视频没有意思了。他从视频里没有看到爱，只看到了钱，看到的不是痛快，而是折磨和对女人的摧残，看到的是女人的痛苦。里面的女人们都很漂亮，她们怎么就那么下贱？下贱到让人用各种方法蹂躏？羊羚伟不想再看了，他看着真有了要发吐的感觉，难道真像姐说的，看腻，看厌，看得发吐，最后根本就不想那方面的事？这些视频是姐下载的还是那个男人下载的？难道姐和那个男人一起就是看视频，就是做那事？这样还有意思吗？他们两都算是高官了，他们敢一起出去旅游吗？敢像其他夫妻一样牵着手散步吗？想到这些，羊羚伟觉得姐有点可怜，她连正常人的生活都没有了。
　　他们是从哪里找到这种网站的？难道网络管理者就没有发现？这么黄色暴力的东西怎么会在网络上找到？羊羚伟以前听说的，都是说看黄色书刊，看黄色光碟，没有想到还有这种网站！想到这里，羊羚伟惊慌起来，他赶紧关了视频。报纸上不是说，一个家伙在家看黄色光碟，邻居家的电视都收到了吗？自己看着视频，姐的邻居会看到吗？太可怕了。羊羚伟再也不敢点开视频了，他来了一个全选，删除了这些视频。
　　好了，没有了，干净了，羊羚伟坐在转椅上晃动着身子，一身轻松。他看到了一个文件夹：爱的证明。这是什么内容？姐写的小说？羊羚伟看着，发着疑问，文件打开了，竟然还是视频播放器图案。他打开了一个视频，这一看，羊羚伟彻底呆在了转椅上。他像遭到了雷击，那雷让他的思维还在，让他的感觉还在，所有的感觉都是痛苦和惊讶。他知道姐和一个男人保持着长期的肉体关系，但是，他们竟然会录制成视频。他们的做法就像他起初看的视频一样，一样暴力，一样脏。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为什么要羊羚伟来清理电脑？她是要羊羚伟看到这些视频吗？她究竟是什么居心？视频播放着，姐的声音响着，羊羚伟没有听到，他呆坐着，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晃动了一下，差点摔到椅子外。这一晃，让他回到视频上来，他看着视频，那个女人就是姐；那个男人，他不认识，但好像在电视新闻上看到过，对，就是他，一个大官呢。这样的人竟然把官做那么大？羊羚伟删除了这个视频，点出下一个，他们哪里是爱，简直就是一种报仇似的折磨！姐竟然喜欢这种残忍似的虐待？羊羚伟似乎明白了，姐之所以苍老，是因为她受着摧残；小嬢之所以老而年轻，是因为她自己主宰着自己的需要。
　　羊羚伟看着，想着，他听到了敲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