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小街女人的故事

　　被女朋友的电话惊吓后，羊羚伟很快平静下来。他突然想起了小嬢，才离开多久？可他觉得离开小嬢的时间太长了。
　　咋小嬢一个电话也不给他打呢？她一点不担心羊羚伟吗？她让羊羚伟到姐家里来干什么？姐好像没有那种欲望，姐好像并不是要找小白脸，她不是那种淫荡和玩弄男人的女人。她发现羊羚伟喜欢看教育教学的东西，似乎特别兴奋，就像找到了称心如意的接班人一样。姐究竟是啥意思？羊羚伟走神了。他翻阅着姐解读语文知识和文学知识的文章，姐的说法很通俗很好懂，不像大学课本里说得很深奥，那些概念如果摘录给学生，敢说没有一个高中生能看懂，可是，姐的说法就是初中生也能懂。
　　这一天就在这些书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了，羊羚伟庆幸自己，自己有看书的爱好，有对书上瘾的特点，不然，他的时间怎么打发？关在这静静的屋子里，不憋死也会憋出病来。窗外还没有完全黑，窗外的一切都听不见，他想到窗前去看看，看看窗外的风景，可是他想到了自己来时的情形，自己的眼睛是被蒙着的，他知道，小嬢和姐都不希望他知道姐所在的地点，那就不看吧。他站在床边，伸了一下懒腰，活动了一下身子。他走到客厅，确实，姐每间屋子的门都开着，可他不会进去，没有姐在的时候他不会去。他不想去看姐的东西，不想看到姐的私人秘密，那是对人的不尊重。姐需要他知道的东西，姐会告诉他，需要他看的东西会带他去看。姐不关门是信任他还是考验他？想到这里，羊羚伟笑了，自己怎么尽把人往坏处想呢。
　　读书的时候，他和同学闹矛盾了，误解了，爸妈都是叫他往好处想同学，想同学的优点。他觉得这办法很好，很多时候，他恨一个同学恨得咬牙切齿，当他一点两点地找这个同学的优点时，竟然越找越多，竟然发现这个同学原来这么可爱可敬。他实习时，要他的学生也这样找同学的优点，找老师的优点。这也许就形成了羊羚伟惹人喜爱的气质吧。
　　姐回家了，一回来她就打开电视，然后喊着羊羚伟去看。是本省的新闻，是一起拆迁事件。看着新闻，姐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小嬢的房地产公司承建的地段。”羊羚伟知道小嬢有钱，听她说过投资房地产的事情，当时没在意。当他从电视屏幕上看到那么宽的建筑面积时，他还是震撼了，这地皮证明了小嬢公司的实力。“怪不得，这么长时间小嬢都没打电话。”羊羚伟自言自语地冒了一句。“想你小嬢了？”姐突然问道。羊羚伟一愣，发现自己又出问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怕姐吃醋。“这有什么为难的？想就想，不想就不想。”“小嬢会有事吗？”羊羚伟看着电视问道。“不会的。她的关系很广，层次很高，有人会为他跑路的。这么点事情都把你小嬢绊倒了还是你小嬢吗？”羊羚伟“哦”了一声算是放心了。
　　“小伟，在姐这里不好吗？”姐问道，她没有了中午的快活。羊羚伟像小孩子似地嘟囔道：“不是，就是有点想家了。”羊羚伟说完，看着姐。姐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她神色黯然地说：“我也想家了。”听了姐情绪低沉的话，羊羚伟才知道自己刚才的情绪不像一个男人，他引起了姐的忧伤。
　　“姐，你给我复印的资料呢？”羊羚伟转移着话题，“姐这里最大的好处就是能进修。我看了姐的教学笔记，我知道该怎么去思考总结我的教学了。实习的时候，我总觉得上完一堂课该做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我实习学校的教师，没人会做这些。他们工作也认真负责，但是，都说不能把自己弄得太累，工资只有那么一点。”“你认真也是那么多工资，不认真也是那么多工资，国家单位就是这样。但是，你肯努力去做，肯化时间去做，就会在工资以外收获更多的东西，否则就会失去很多，人就会越来越失落和沉沦。你可不能这样，姐不要你这样。”姐看着羊羚伟，羊羚伟起身蹲在姐面前，他蹲着也比姐坐在沙发上高。羊羚伟说：“有你这样的姐，我怎么去沉沦？菩萨把我从那么远运到姐这里来，就是要姐保佑我的，姐是我的菩萨。”羊羚伟感觉到自己很聪明，能用讨好姐的话说出自己的目的，可姐没有接招，就像小嬢一样，难道姐也会像小嬢一样不管羊羚伟的事？不管这些，让姐高兴了再说，羊羚伟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像小孩子一样活泼可爱着。他看着姐的眼睛，做着怪样。看着羊羚伟的样子，姐笑了，她说：“你也学会贫嘴了。被你小嬢教坏了。”屋子里的空气突然间变了，变得热闹和欢快起来。
　　姐从包里拿出一厚本资料，羊羚伟惊喜地翻看着，印的是双面。那字细小但是清秀工整，笔迹流畅。“姐，你不是人！”“什么？你骂我？”“你是天才！”“你呀，油嘴滑舌。”“真的，姐，你简直是多才多艺，你看这资料，像钢笔字帖了。”“复印店的老板也这样说。走，电饭煲煮饭，然后我们锻炼，锻炼后炒菜吃饭。”“好呢。”羊羚伟高兴地答应着。两个人情绪的变化，改变了刚才死沉的气氛。不管是故意讨好对方做的，还是被另一方感染自然形成的，只要轻松愉快，对两人都是一种解放。
　　羊羚伟还是跑步，姐还是做她的瑜珈。“小伟，你是不是认为姐是淫妇？”羊羚伟没有想到姐会这么问他，他也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想的是自己，自己到这里是来做交换的，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他不管，只要能办成自己的事情就行。
　　羊羚伟迟疑了一下回答说：“姐，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那你想什么？”“小嬢让我来我就来了，说来了对我有用。”这句话没有完全真实，羊羚伟把小嬢说的来“给姐生孩子”的内容隐去了。“你怎么看你小嬢？”姐把腿弯到了头上，手从额头上拉着脚尖，就像做体操。“她就是小嬢，我就是来找她帮忙的，其他的我没想。”
　　姐站直了身体，然后慢慢地后弯着身子，头钻到了她的腿下，就像杂技演员在衔花，就是这样姐也照样说话，这让羊羚伟很惊奇。姐又问道：“你和小嬢上床做那事了吗？”“做了。”羊羚伟说完，有点不好意思，他的脸皮还没有练厚，他在心里骂着自己。“你真老实，连这也说，就不怕姐吃醋。”羊羚伟只是笑，没有回答。“还和谁做过？”“就只和小嬢，小嬢说是训练我。”“真是你小嬢，会找理由。小伟，你是不是以为我和小嬢一样，也是找小白脸玩？我要你做花样，怕你不会，伺候不好我？”羊羚伟还是笑着，没有说话。
　　“姐不是那样的，我想那样放纵自己也不敢。所以，我很羡慕你小嬢她们几个。你小嬢她们喜欢找大学生，特别喜欢找农村孩子，耍了就送回去了，又不怕传染性病。她们一个找到了，就送给几个姐妹，因为彼此了解，不会去找社会上吃‘专业饭’的，也不会去找那些当官的。她们现在富婆一方，不是她们求地方官员，而是地方官员求他们去投资。她们有靠山，出现了问题，自然有固定的情人高官给他们摆平。你还记得吗？那次草房子里脱你裤子那个？她最大的喜好就是找人睡觉，她的欲望特别强烈，手段也特别虐待。幸好那天你小嬢没把你送给他，不然，有你受的。她出手阔气，但是手段也毒辣。她以前的男朋友甩了她，她说要学武则天，耍尽天下帅哥，而且耍一个就会给他以前的男朋友发一次短信，也不管他有没有收到，有没有换手机号。十几年了，她都这样。我估计，她和她男朋友还有来往。”姐站直了身子，做着放松运动。
　　“你还记得吗？草房子里坐着没说话那个。她初中也未读毕业呢！我特别佩服她。她先是做一个党委书记的情人，那时她才十五岁，那书记五百元给她‘开苞’，以后就一直跟着那书记。跟着党委书记她又认识了镇派出所的所长，就立马把丈夫踹了。他男人不错，像你一样，很帅。可是，她踹得一点不犹豫。她又逼着那所长离婚，然后她和所长结婚了，生了一个孩子。那派出所闹内讧，所长犯案，被判了，她又把那所长踹了，跟一个市的建设局长裹在了一起。现在，她的公司承包着高速公路，把她的几个亲兄弟都弄去当管理。她把她的两个儿子都送去读贵族学校了。这才是真正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特佩服她的决断，佩服她的干脆。你别看她话少，狠得下心，我一直觉得她才是当官和经商的材料。我就没法，没那种狠劲。她比你小嬢还大，快五十岁了。”姐不知道，她说的这个女人就是羊羚伟老家街上的，说的故事一模一样；羊羚伟以前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但是姐讲的故事和那个女人的故事太一样了；小街上的人和姐一样，没有人去责备这个女人，他们对这个女人都充满着羡慕。
　　听着姐的故事，羊羚伟不敢应承，他得装傻，装不知道，他怕姐知道他的家庭地址。小街上的人没有责备那个女人，不等于他们也能宽容羊羚伟，他是要教书的人，他知道这些事情藏着说可以，在大街上传就是他的灾难。“这个女人，只找她能用的男人，其他男人她从来不碰，所以，那天她根本就没说话，没理睬你。”那你怎么又要要我呢？羊羚伟在心里说道。
　　姐跨上跑步机，跑着，喘着气，两人都大汗淋漓了。两人拥抱着走出健身房，休息了一会，又一起走进澡堂，然后做饭吃饭。洗了碗，姐说：“小伟，走，帮姐收拾书房去。”“收拾书房？好好的收拾它干啥？”羊羚伟不解地问。姐看着羊羚伟，笑了，然后转身走向她的书房。“姐，刚洗了澡，灰尘重，明天我给你收拾行吗？”姐停住了脚步，轻声说道：“灰尘重？我屋子脏？哦，对，我那书房很脏，我的屋子也脏，得马上清理。”“不是，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唉……”羊羚伟懊恼起来，自己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姐看了看羊羚伟的样子，转身走了。
　　羊羚伟没法，只得跟进去，他不敢不去，他怕惹恼了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羊羚伟还得求这个姐改变他的命运。从今天的接触看，这个姐不仅有能力解决他的工作，而且还有能力把他扶到教育界的一定高度，他得抓住这个姐。想虽这样想，羊羚伟“厚黑”的功夫毕竟还不到火候，他还在以善良和诚实来对待他需要求的人，而不是用阴谋和奸诈，所以，很多时候，他总会真情流露。羊羚伟不知道，正因为他的真情流露在改变着此刻的这个女人，他只想着自己很笨，怕做不好自己的事情，却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真正需要的东西，她需要真实，而不是狡诈，她经历的狡诈太多了，而遇到的真诚却很稀少。
　　姐没有告诉羊羚伟听了他的话的感觉，这给羊羚伟很大的压力。羊羚伟觉得自己总说错话，他总是在后悔，总是觉得自己长不成熟。
　　姐从书柜里抽出一些书，随手丢在地上，一点不珍惜。羊羚伟喊道：“姐，摔烂了不可惜？你要扔了它们？”姐看着惊慌的羊羚伟，只是笑，不说话，继续从书柜里抽着书。羊羚伟走到姐身边，伸手接着姐丢出的书，说道：“不要就给我吧，我给那些学生看。我实习那里的山区学生，太缺书了。”“是吗？你真要看？你真要给你的学生看？你敢吗？”姐说着，没有看羊羚伟，继续抽着那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