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奚兰回到汤师傅身边

　　小嬢很疲倦了，她躺在羊羚伟的手臂上慢慢睡着了。羊羚伟却睡不着，孔子说的“四十而不惑”，他从小嬢的话里感觉到了。这个女人，对自己的一切看得那么清楚，她的一切光环之下藏着的原来是凶险，是无奈。而自己呢，和这个女人来往，毕竟是有违伦理的，虽然都是单身，不违背法律，可是老家的那些嘴巴……管这些干啥？有谁知道？小嬢会到老家去说？过一天算一天，只要这个女人帮他实现了城里教书的愿望，他就和她不再来往，这对他没有影响。这样做是不是太缺德了？这个社会不就是利用和被利用吗？他羊羚伟不是也在利用着他的爹妈吗？小嬢不是在利用着他羊羚伟吗？这是买卖，公平，谁也不欠谁。羊羚伟矛盾着，他不断地和自己辩论着。
　　爸妈睡觉了吗？奚兰为什么离开了他家呢？奚兰怎么会是这样的人？羊羚伟终于把思维移离了他和小嬢的事情。
　　奚兰确实离开了羊羚伟家。那天下午，羊羚伟父母送餐具到第二天要做厨的人家去。他们叮嘱了奚兰后刚走不久，汤师傅就跑来了。他来得很恰当，就像他一直在房子外监视着羊厨子似的。奚兰想了一晚上，她必须离开羊厨子，她守在这个家里，迟早要出事。她习惯了汤师傅以前每天晚上的折磨，她的那种欲望有时很强烈，强烈到自己没法控制。她感觉到自己对那东西的渴望强烈得就像毒瘾发作的人对毒品的渴望，在这里，羊厨子不可能给她。
　　她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要改变羊厨子和汤师傅的关系，他有时恨汤师傅，恨他的狠毒，可是，毕竟这么多年来，都是这个男人陪着他。汤师傅来接她，她让汤师傅答应她几个条件，汤师傅像电视里那些发誓的人一样说道：“行，你说吧。几个，几百个我都答应！”奚兰看着楼下说：“我这脸这样了，你不能嫌弃。”“嫌弃你我就不来接你！”“你来接我是为了面子，是为了和羊厨子赌气！”“不是！我是离不开你，不抱着你就睡不着觉！”“第二，你不能再用阴招害羊厨子，他毕竟是你徒弟，我给你想办法，让你战胜他。答应吗？”“行！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所以，我离不开你！”
　　“哟，汤师傅，咋在楼下说话？羊厨子不在家？”幺师站在自己栏杆上说道。汤师傅回头看着幺师说：“没事。和奚兰谈判好，马上就走。”“你这屋子好久没有开过了，你也不打开看看，锁都生锈了。”奚兰听见幺师提到汤师傅买的羊财的房子，脸色阴了下来。好在她在楼上，她的脸上有很多的疤痕，别人看不出她脸色的变化。汤师傅却一点也不犹豫地接着幺师的话：“没法，钥匙在我姐和哥那里。”“我很多时候半夜起来，总会看见你房子的栏杆上吊着一个人，光着个身子。”“你瞎说！不给你说了，我和奚兰谈判，谈判了我还要赶着去做厨。”听到幺师的话，奚兰一阵紧张，汤师傅却像没事一样，他对着楼上喊道：“说！还有什么条件？”“胖妹不准再到我家来！”“行！我已经买了一条大狼狗拴在你家门口，这条狗我们以前见过，它对我们都很熟悉，除了我们，谁也没法再到你家。”“那好，你等着我，我给桑大娘他们留一张纸条就下来。”
　　奚兰刚走到院坝里，汤师傅抱着奚兰就啃起来。奚兰推开了他，说道：“他们看着呢！”“怕什么？他们又不是没做过？信不信，我们就在这院子里做给他们看。”“走吧，真不害羞。”
　　奚兰坐着羊厨子的摩托车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一条麻色的大狼狗蹲在楼梯门口边。看见奚兰，狗站起身子，伸出舌头舔奚兰的手，舔奚兰的腿肚子，舔得奚兰皮肤痒痒的。这条狼狗，是溪兰他们在以前做厨的人家认识的，那家死了老人，老人在家停了十多天，奚兰他们就这样和狼狗混熟了。“他们怎么舍得把这狗卖给你？”奚兰摸着狗头问道。“打工去了，没人照料！”
　　奚兰拍着狼狗说：“对我好一点，如果再对我凶，我就不回来了！如果再对我凶，我就打烂你的狗头！”汤师傅笑着说：“骂得好！我就是狼狗！”说完，拉着奚兰就往楼上走去。
　　两个人就像十天半月没有见面似的，在屋子里疯狂起来。疯够了，奚兰说：“听着，我有话给你说。”“有屁就放！”“什么？你刚才发的誓不作数了？”“不是，你知道我说话就这样。说吧，我听着。”“你不能再用阴招了，羊厨子已经给你留够了路，他已经仁慈义尽了。你把人家的猪弄死了，受那么大的气，他也没有报警，你还不知足？阴招减寿，更容易把你弄上死路。”“这些我都知道，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就行了。”“你的根基比羊厨子深厚，你的朋友那么多，你要拉回生意，只需要把你的老关系紧紧抱住！另外，你也学学羊厨子，配菜尽量尊重主人家的意思，尽量减少浪费。你给你那些‘联合户’说一下，每次少赚一点，可是一年半载，十年八载，赚的不就多了吗？如果你现在还是我行我素，你的客户肯定会少，甚至你的很多朋友都不找你。你的‘联合户’是朋友，找你做厨的也是朋友，你不能为了‘联合户’就害客户朋友，你毕竟是靠客户朋友生存。”
　　“街上有一家，估计有六七十桌。他妈要我做，可是他儿子和媳妇要羊厨子做，怎么办？”“哪一家？”“水泥管子！”“这还不容易吗？你去找他们村长书记不就行了？书记家不是你的‘调料’供应商吗？他们要靠那书记推销水泥管子，他们不敢不买他的账！”“对呀！”汤师傅一巴掌拍着奚兰背上，奚兰唉哟一声叫了起来。汤师傅赶紧抱着奚兰的头，连声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说完，他拿出手机，打通了街邻村书记的电话。听着他们的谈话，奚兰笑着。羊厨子是一个好人，他不希望他再受到伤害。他和汤师傅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也不希望他走上绝路。
　　打完电话，汤师傅又说了一个村的一家，是儿子结婚，父母要找汤师傅，可是儿子媳妇偏要找羊厨子。奚兰问清楚了那人家，她笑了，她说：“你看你，弄得自己的干亲家都不让你做厨了，你还不改？这家难吗？这不是你拜把子兄弟加干亲家吗？你告诉他，你亲自掌厨，配菜配料够吃，保证不浪费，如果浪费你包赔！”“我的姑奶奶，哪里有不浪费的？有你这样谈生意的？真是女人！”“好！你看不起女人，那还找我做啥？我还是到羊厨子家去！”奚兰说着，装着下床走人的样子。“好了，好了，你不是女人，你是我的诸葛亮！”
　　汤师傅又打通了电话，他按的免提，双方谈话的内容，奚兰听得清清楚楚。对方说：“给了羊厨子定金了。”汤师傅看看奚兰，意思问她咋办？奚兰说：“给多少定金，我们就少收你多少钱！你们又是亲家又是拜把子，你的宴席还让别人做？你是安心把你汤哥逼上死路？”对方听了奚兰的话，干笑了几声，说：“真是我哥的婆娘！听我哥说你跑了，怎么又回来了？”“别给我说这些，说正经事情！”奚兰对着手机说。“有你发话，话也说到这个份上，我还能说什么？行！”
　　汤师傅搞定了他拜把子兄弟的事情，心里特别高兴。他一把抱起奚兰，把奚兰紧紧地箍在肚皮上，奚兰明白他的意思。两人正在兴头上，汤师傅的电话又响了。他一下把奚兰翻到身下，赶紧接通了电话，仍然是免提。是街邻村书记打过来的，说他亲自给“泥管子”的儿子说了，让他们推掉羊厨子，生意给你汤师傅做，他们同意了。“太好了！奚兰，你真是我的福星！”“那怎么报答我？”“我养你一辈子！你看，我接电话不是按免提吗？就是让你听！来，没事了，我们好好亲热一下。”
　　两个人在床上亲热一阵，就闭上了嘴，他们都想睡一个舒服觉了。经受了这么久的煎熬，这煎熬终于过去了。两人都闭着眼睛，却没法马上入睡。奚兰的身子又开始发痛了，看来还没有好利索；她又想着自己的路，虽然汤师傅答应了，但是汤师傅的反复无常，她是领教过的。汤师傅想自己的女儿，想奚兰。毕竟经过了两番忙碌，想着，就都感觉到眼睛酸涩涩的，眼皮直打架，渐渐地就都睡着了。
　　羊厨子两口子天还没有黑就回到了家里，他们到奚兰房间一看，被子叠得好好的，没有人。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字条，奚兰在里面讲述了她离开的原因，讲述了她回到汤师傅身边的无奈。
　　“她哪里不能去？到城里打工不行吗？非要跟着这个魔鬼！没出息！”桑大娘骂道。“管她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是她的命。”两口子正在屋里说着奚兰的事情，羊厨子的电话响了，是“泥管子”老板娘打来的。羊厨子一听就火了，他对着电话吼道：“你们也是生意人，咋这样做？为了接你们这一家，我把其他的生意都推了，你们不是坑我吗？”对方反复解释着，说着无可奈何的话。桑大娘一把抢过手机，声音平和地说：“没事。别听羊厨子的，生意不成人情在，你做大生请我们就行了。”对方听到桑大娘的话，笑了，那中年妇女的清脆声音，羊厨子也听得清清楚楚。
　　“发什么火？发火有用吗？”羊厨子一屁股坐在奚兰睡过的床上，掏出烟点燃，烟圈在屋子里慢慢地绕着，慢慢地散去。桑大娘咳嗽起来，羊厨子说：“你出去吧，我坐一会。”“走廊上去坐。坐这里？你脾气会更大。”桑大娘说。“说啥？人都老了，还吃醋？怪不得人家要走，是怕你这老陈醋太酸让人难受。”羊厨子说着走出屋来，站在栏杆上，吐着浓浓的烟雾。“我老陈醋？鬼知道你刚才发火是因为生意还是因为那个女人？你那点猫腻我还看不出来？去，有本事你重新把她接回来，我保证比汤师娘对她好。”“去喂你的猪，尽找不自在！”桑大娘正要转身走，羊厨子的电话又响了。
　　羊厨子接着电话，一句话没有说。接完电话，他双手撑在栏杆上，看着院坝出神。“怎么啦？真的想上了？”“想你个屁！又一家生意被汤师傅抢去了！”桑大娘一听也愣着了，她知道说的是哪一家，这几天，他们只接了这两家，因为人手不够，其他的他们都推掉了，看来要一个星期没有生意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