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路遇混混

　　幺师婆娘好像对羊厨子敢不敢做厨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幺师的恶梦。好像今天的任务就是必须在羊厨子这里找到驱赶恶梦的答案似的，听完羊厨子的话，她马上就捡起了刚才的话题。好在她转移了幺师的话题，如果让幺师继续把奚兰和羊厨子放在一起纠缠，谁也不敢保证，这两兄弟今晚不会吵一架。
　　“哥，是不是我们这房子住的人少，阴气重了？”幺师婆娘说。她的眼睛盯着羊厨子，羊厨子抬起头准备看她，两人眼光一撞，羊厨子赶快躲开了。这也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高矮肥瘦和奚兰差不多，但是脸没有奚兰的光，那胸脯也不像奚兰的那么大那么高，那衣领就像比着脖颈做的，把颈子遮得严严的，好像弄韭黄，怕走光了变成了绿韭菜。看到幺师婆娘的眼光，羊厨子就想到了奚兰，想到奚兰，他心里就失去了一种自然，自己感觉到像做了贼。这是怎么啦？“哥，我问你呢!”看羊厨子不说话，幺师婆娘又问道。
　　“说啥呢？你们年纪轻轻的还信这个？晚上再醒了打电话给我，我们一起看看。我就不信，让你们说得给真的似的。一定是幺师心中有鬼，做了什么对不起婆娘的事情。”羊厨子为遮掩刚才的失态，他先调侃幺师。“我两口子天天一路，我刷墙，她打小工。我有机会做对不起她的事？要是有机会做就好了。”“去呀！今天我不跟你去，以后也不跟，我跟哥嫂做乡厨，让你每天找一个，累死你！”幺师婆娘也是荤素不忌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做？”羊厨子的话刚问出口，一声摩托车响像炸雷一样传进来，随即，一辆摩托车冲到了羊厨子门口。
　　“羊厨子！哦，你们都在，幺师！你们开什么会？”来人也是一个干瘦的男人，比羊厨子高，比幺师要矮一点。“羊厨子，有没有时间？帮我做两天厨。”来人说。“什么时候？”“明天。”“这么急？”“没事！你现在把菜给我安排了，我们马上找车子到省城进货。听说，自己到省城进货，要省五六千元。当我和幺师做一个月。”“是的，前段时间我帮汤师傅做那几家，我就让他们自己买东西。”“所以，我才来找你。”“你不怕汤师傅？”桑大娘问来人。“我怕他？我又不生二胎，我又不求他。就是要生，我一万两万给了就是，为啥要求他？”“哥！你以为那汤师傅真的能一手遮天？当官的怕他，是怕他姐夫，是怕羊财。做生意的是怕他姐，他姐有钱。平头百姓有几个怕他？”幺师说。“我爸做生日，五十桌左右。找你羊厨子，能给我节约一万多元。生个娃儿的罚款就有了，还不欠人情。”来人说。“哥，做吧，我帮你。”幺师婆娘看羊厨子犹豫不决，她添了一句，好像有她参加就能镇住汤师傅，就能保证羊厨子顺顺利利。
　　听了幺师婆娘的话，羊厨子从发愣中清醒过来，他伸手摁灭了烟头，有点勉强地笑了笑说：“算了吧，你还是跟着幺师。免得他花，我也把桑大娘带上。大娘，你去找几个人，五十多桌，找七八个人吧。把你二兄弟喊上，让他做二厨。我这边把菜给排了。这样吧，我一桌少收五元钱，大娘，你给他们说，帮厨的一人多十元，自己骑车的，再给十元钱的油费。”“羊厨子，有魄力！怪不得阎老幺直夸你，让我找你！”来人听羊厨子答应了，高兴地喊起来。“你认识阎老幺？”羊厨子问道。“他们是拜把子兄弟。后来都学好人了。”幺师看着羊厨子，微笑着说。“怪不得你敢找我们，原来有撑腰的。”桑大娘说，她那满是皱纹沧桑的脸，好像没事一样，看不出羊厨子脸上的沉重。羊厨子好像赌徒一样，虽然下了赌注，虽然知道成事在天了，虽然知道来者是阎老幺的拜把子，可他还是没法轻松地笑对客人。是呀，别人的事情一过就万事大吉了，就像上高考考场的学生，试卷一交，一辈子都不在经受考试的煎熬。可羊厨子呢，开头了，做了这家还能做下家吗？找人帮厨，能找到吗？这片锅盖样的天空下，汤师傅的势力有几人不怕？今天没事，明天也没事吗？他虽然相信羊家的风水能战胜汤家，毕竟那是虚幻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谁知道那风水在还是不在？
　　听了羊厨子的话，桑大娘高兴地说：“好，我找人去了！奚兰有没有时间，找她吗？”咋不高兴呢？自己当老板了，自己终于能跟着男人做厨了，守在男人身边，看着男人，总比在家里瞎担心强。每天和羊厨子一车出去，一车回家，车速快了慢了，酒喝了没喝，总是见着的，眼见为实而听为虚，只有跟着着羊厨子进出，那悬着的心才不会悬着。“算了，你找其他人吧。汤师傅守着她的。”羊厨子的话仍然很沉，烟头像萤火虫一样在他的手上忽闪着，青烟弯弯曲曲地摇摆着跑到羊厨子的脸上，头上，谁都能听出他心里的压力来。幺师说：“这个婆娘是个瓜娃子。要找也找个年轻的，要钱找个城里的。找汤师傅……自己每天帮厨，还要挨打！”
　　羊厨子不接话，他对奚兰的话题不感兴趣，他怕这个话题；他也不再闲扯，没有时间闲扯了。他拿出纸笔，一边说，一边写，很快就把菜谱弄出来了。来人拿着菜谱走了。那人刚一走，羊厨子的电话就响了：“羊厨子！把我们忘了？当了老板就把人忘了？明天我们几个去，要不要？”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当然要，我正愁找不到人呢。你们咋知道？不怕汤师傅收拾你们？”羊厨子强装出轻松的笑说。“怕他？奚兰告诉我们的。这奚兰怪了，咋帮你不帮她男人？看不出来，你羊厨子还有这一手。”对方说着，笑着。“别乱说！她是咋知道的？说到汤师傅嘴里，小兰又得挨打！”“她也是猜的，她也不知道，她让我打电话问你一下的，她让我们来帮你的。没想到，你东西刚买回家，生意就找上门了。我们这里有四个人要来。”“好吧，明天你们在老路口等。我找人接你们。”帮厨的人定了，羊厨子心里是高兴又担忧，奚兰的帮助，又会给她带来多少罪？此刻，羊厨子不担心自己的厨事，反而忧虑起奚兰来。
　　桑大娘看着羊厨子紧锁的眉头，也不劝，她认为，只有乡厨上路了，羊厨子心里的忧虑才会消除，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说话比做事管用了，大家都只说不做，那该多轻松，说的话能变成粮食、猪肉、衣服了，还要泥土干什么？
　　幺师两口子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桑大娘在本队也找了一群人，她和羊厨子一碰头，人有点多了。“多就多吧，没事，刚开张，找人不容易。”羊厨子说完，他拿出手机，想找一辆四轮车下午帮他拖东西。周边的几个四轮车师傅都说有活，脱不开身。羊厨子知道，这是他们怕得罪汤师傅，不敢接他的单。他气，但是他不恨，谁想无事找事？除非他是疯子。他羊厨子无权无势，人家凭什么跟着他倒霉？跟着去得罪一个不能得罪的人？
　　好不容易联系到了一个外地司机，他不知道情况，很爽快地答应了。下午，羊厨子和司机一起飞奔在去主人家的路上。一路上，看见弯道，看见岔路，看见树林和山草茂密的地方，羊厨子心里就发紧，走过了一处险地，羊厨子心里就放松一阵，看到一处险境，心就揪起来。司机倒是说说笑笑，无话找话，天南海北地吹着。农村这种四轮车揽一桩生意也不容易，如果能有长期的固定生意，就更不容易了，司机不断跟羊厨子套近乎，看来是想把羊厨子的生意套牢。羊厨子心里有事，对司机的话没上心，他比司机还专注地看着路，只是不断地嗯着，司机说了什么，他根本不知道。
　　车子又到了一个三岔路口，突然出来一个人挡着了车子，司机一个紧急刹车，羊厨子的头咚的一声撞在了挡风玻璃上。紧急着，路边出现了十几个小伙子，黄头发，红头发，戴耳环的，叼着烟的，剪着喇嘛头的……羊厨子一看就明白了，他弯腰藏在驾驶室里，拿出手机，拨打了110。
　　拦着车子的小伙子往车上招手，意思是让羊厨子和司机下车。司机被吓住了，他愣在车上，张大着惊恐的眼睛看着路上的人。羊厨子反而镇定了，他一看这阵势，知道躲不过，也逃不过了，只能拖延时间，等着警察的到来。他伸手拍了拍司机的膝盖，推开车门，捏着烟，跳下车。他走到小伙子面前，递着烟，笑着说：“各位小兄弟，不知道羊某人哪里有得罪？还望原谅。”“谁抽你的烟？”拦路小伙子说着，一把把烟打在地上，火红的头发，像鸡公尾巴一样挺立在那头上，他脸无表情地说：“你不是得罪了我，是得罪了汤哥。你知道，汤哥养着这群兄弟，我们总得给他做点事情。你抢他的生意，就是抢我们弟兄的饭碗……”“砸了他！砸了他！”几声喊打断了小伙子的话，小伙子一举手，喊声停了下来，小伙子继续说：“今天有三条路，你选一条。”羊厨子看着小伙子，笑了笑说：“行！你说吧。只要有路给羊某人走就行！”“第一，你给保护费，我们就帮着你。我们是混混，有奶便是娘，谁给我们奶吃，我们就向着谁，帮着谁！”“对！”一声吼。羊厨子笑了，他说：“小兄弟！我还没开张，我夏天冬天，偶尔做一次厨能挣多少钱？我还要养活我自己的家人？你们这么大一个的……我没法答应你的条件。”羊厨子的话不急不缓，不慌不怕，敢这样回绝这些地痞，没有足够威慑的势力，谁敢？领头说话的混混一听，愣了一下。车上的司机也以为羊厨子有着很好的靠山，司机也不慌了，他开了车门跳下车，做着一副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的样子，站在羊厨子身边，手里捏着一瓶矿泉水，指头玩弄着。
　　“第二是什么？”羊厨子吸了一口烟，慢慢吐着烟雾问道。
　　那个小伙子还是不笑，他不相信羊厨子有什么靠山，有什么他惹不起的势力。他认识羊厨子，也从汤师傅那里问清楚了羊厨子的情况，他想，羊厨子是在假装镇定。他用手捋着头顶的鸡公尾巴，也慢慢地说：“第二嘛，好说。师傅，把车开回去！”最后一声，小伙子对着车喊了出来，随即伸出车指着车子，司机吓了一跳。羊厨子看着鸡公头的样子，他又笑了，他说：“小伙子，这开出来的车，事情没办完，哪有开回去的道理？是吧。你这条路，是断我的活路，不行。我想听听第三条路。”
　　“第三条？”小伙子显然没有想到羊厨子会这么强硬，他愣了一下接着说：“那……老哥就别怪我的弟兄们心狠手辣了！砸！”小伙子们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