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奚兰成为羊财家的保姆

　　羊厨子听着奚兰的故事，车子慢慢地走着，忘记了冷，可是，时间还是很快就过去了。他们来到奚兰的楼下，羊厨子还是像以往一样，不下车，要奚兰独自上楼。“厨子，就要分手了，你上楼陪我一会，听我把故事说完好吗？你知道，我不会害你。你是个好人。”奚兰坐在床上，羊厨子坐在床边的竹椅上，听着奚兰接着讲述她的故事。
　　奚兰和小兔子就这样商量好了，商量奚兰挣钱的同时，小兔子也要去挣钱，一个家的兴旺，需要两口子的共同努力。他们拿到了结婚证，他们是两口子了。想去想来，这农村里还没有什么好挣钱的门路。种地种菜吧，不行，小兔子从小就不会干这些；还有，种地种菜，肥料、种子、农药，需要一笔不小的本钱，而且这些种植回收本钱太慢了，他们需要钱，他们等不起这么长的时间。
　　最后想到的，只有泥工这条路比较理想。就这样，小兔子去跟泥工师傅当学徒，打小工，奚兰到羊财家当保姆，晚上，两口子拥抱在屋子里。可是，小兔子没干上三天，他就再也不去了，他说太累了，他受不了。小兔子从小是孤儿，都是村上养着他，他哪里经受过这种累？他不像其他孩子，家里有土地，农忙时间总得帮父母做农活，从小就经受着苦力活的磨练。别人再忙，小兔子都是耍。他怎么吃得下这些苦呢？奚兰看着躺在床上不说话的小兔子，心里很痛，可是，这农村里有什么工作适合小兔子呢？她希望小兔子去挣钱，可是看着小兔子手上的血泡，她又不得不心痛，小兔子是她男人，她不爱谁爱，她不心疼谁心疼？
　　“小兔子，我有一个办法，你看行吗？”奚兰小心地说。小兔子没有说话。“找羊叔叔在街上给你找家馆子做。你既可以学厨艺，又可以挣工钱，馆子里的伙食还不错。还有，我们也可以在街上租一间屋子……”“行了行了！亏你想得出，让我天天看见那个给我戴绿帽子的人？你还不如杀了我！”听到小兔子的话，奚兰呆住了，她没想到小兔子会这样想，那些事情都是小兔子逼他去做的，又不是她奚兰要去做的。她以为小兔子会不在意，只要能挣钱，他就会什么都不在意。他既然在意，为什么又要让她去做？回忆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奚兰脑袋里想到的就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自己怎么找了个这样不要脸的男人？
　　奚兰当时没法多想，她只想着的是怎样帮小兔子找到一个适合的工作。听了小兔子的话，奚兰又低声说道：“那……我就不去做了，你看行吗？我们到城里另外找事情做……”“你想得那么天真？城市里那么好找工作？城市里的房租多高？生活费多高？你想过吗？再过几个月，你大着个肚子，怎么打工？我一个人挣的工钱够吗？你还是当你的保姆吧。一是不让孩子吃亏，二是一千五百元的工资，比很多国家干部的工资都高了。你就在那里干，我明天到城里去找活干。”“什么？你要走？不是说好了我们不分开的吗？”奚兰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兔子。“天天守着就有饭吃吗？”“我有工资呀？”“你能养我和娃儿一辈子吗？”
　　奚兰当时真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她怎么能养小兔子一辈子呢？她当保姆也当不了一辈子。奚兰找不到话劝说小兔子，她和小兔子并肩躺着，等到了天明。
　　奚兰继续讲述着他的故事，羊厨子低下了头，把双臂放在膝盖上，静静地听着，不插话。
　　奚兰没有留住小兔子，小兔子带着奚兰给的钱进城去了。
　　小兔子离家时，就像那次逼迫奚兰去找羊财一样坚决，奚兰现在才明白，那不叫坚决而叫绝情。小兔子走出门，就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了。那次奚兰还不停地回头看家，这次，小兔子没有回过一次头，好像忘记了他有家，忘记了身后有一双注视着他的深情的眼睛。小兔子到了哪座城市，他没有告诉奚兰；奚兰把羊财家的电话告诉了他，他一直没有打过。奚兰很伤心，她一直认为小兔子嫌弃她了，不要她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悲伤中的奚兰有一个幻想，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小兔子那么喜欢孩子，这是他和小兔子的孩子，只要孩子在，小兔子就在，她相信，在她生孩子的时候，小兔子肯定会回来。
　　奚兰住在了羊财家。每到周末，羊财的妻子就会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他们的娘家在哪里，他们说的地址在哪里，奚兰都不知道。这个时候，羊财就会整天整天地陪着奚兰，他亲自做饭。羊财很会做饭，他做的饭菜很好吃。奚兰曾经问羊财：“大哥为什么不一起回娘家？”羊财看着奚兰，亲切地笑着说：“小兰真的想知道？小涂连电话都不给你打一个。我走了，留你一个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你会更痛苦的。”羊财的话让奚兰很感动，奚兰的眼泪把眼睛涌成了一个湖泊，羊财拿着餐巾纸，坐在奚兰的身边，一张纸一张纸地给奚兰揩着眼泪。人就是这样，越遇到不幸，越脆弱，那种理智的神经就好像完全没有了，哪怕是不正常的情感也会感到温暖，也会欣然接受。她当初草率地接受小兔子，就是这种脆弱害了她，可是奚兰控制不住，现在，她又接受了羊财的爱，虽然她知道这是见不得阳光的爱，她需要爱。
　　羊财给奚兰揩着眼睛，揩着揩着，他的舌头就舔在了奚兰的脸上，他舔着奚兰流出的泪水，奚兰听到了他吞咽泪水的声音。她舔奚兰的下颌，舔奚兰的颈子，奚兰闭着眼，流着泪，配合着羊财的动作。羊财舔奚兰的嘴，他的手伸进了奚兰的衣服，他们再一次发生了关系。奇怪的是，事情结束后，奚兰的心里再也不难受了。她看着站在面前的羊财，三十岁的男人，脸很光，没有一点皱纹。一米七五的身高，雪亮的眼睛，和小兔子很像，只是比小兔子更成熟，比小兔子有气质，比小兔子会做那种事。
　　做完了事情，羊财端出热热的饭，一勺一勺喂奚兰，就像一个丈夫喂妻子；又像一个父亲喂女儿。在小兔子绝情离开，离开后杳无音信的日子里，是奚兰最悲伤绝望的时候，这个时候，是羊财在给奚兰安慰。在羊财每一次往奚兰嘴里塞苹果和西红柿的时候，奚兰曾幻想，要是她能嫁给羊财就好了，可是他有妻子了。她又想，要是小兔子能这样对她就好了，可是小兔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她现在的身子越来越不方便了，她多么希望小兔子能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想到这些，她就流泪，她不知道小兔子还要不要她，她不知道小兔子什么时候能回来。羊财的欲望很强烈，他出门去走一圈回来，就要拉着奚兰做那种事情。奚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啦，羊财提出要求，她就会满足。做了事情，她就睡在床上，羊财做好饭，就端来喂她。真的，奚兰到现在也没有感受到夫妻的幸福，如果说有过幸福感，那就是在羊财家，和羊财相处的日子，被一个男人侍候呵护的日子。可是，这个男人不是她的男人，只是一个利用她的男人。
　　孩子生了，小兔子真的回来了。看着小兔子，躺在医院床上的奚兰笑了。她疲惫地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孩子，舍不得我。我就知道，孩子出生的时候，你肯定会回来。你看，孩子多像你。”小兔子也笑了，他抱着孩子说：“这家伙真胖，这家伙是我的保护神呢。是个儿子，太好了，老天真的保佑我……我们。奚兰，我不能呆在家里，公司里丢不开。你把孩子养到断奶的时候，我回家接孩子和你到城里，我们请个保姆带。”奚兰说：“行！”奚兰笑了，然后，奚兰小声地问道：“那我回家去好吗？你既然在公司上班了，你每个月准时把生活费给我和儿子寄回来就行了。我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就安心给你带儿子……”“你说啥？”小兔子突然呵斥道，“你是疯了吗？羊财睡你就白睡了？我没法照顾你，得让他照顾你。这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知道吗？我这次回来没带多少钱，你让他给我一些钱，我要搞投资。”
　　“投资？投什么资？”奚兰惊讶地问道，“你自己开公司了？”“你问这么多做啥？说了你也不懂。”“你既然开公司了，就把我们母子接到你公司去吧。我真的不想离开你，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天天都在想你，做梦都梦见你。”“好了，好了，别说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又不能变成钱。”小兔子非常不耐烦。
　　奚兰不再说话，她很累，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提不起气来。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小兔子，只要小兔子在身边就行，她不敢再吵扰小兔子，怕他一生气又走了，走了就不再回头。她知道，自己无法靠羊财一辈子，自己真正能依靠一辈子的男人是小兔子。他不想小兔子生气，只想小兔子高兴，小兔子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奚兰住在医院里，羊财没有来看过她，但是，每天总有东西送来。奚兰问是谁送的，护士只是笑笑，不回答。奚兰的孩子，护士们护理得很细心，她们为什么这样对待奚兰，奚兰知道，是羊财安排的。
　　小兔子在医院里，除了抱抱孩子，逗逗孩子，就是沉默，他好像不愿意和奚兰说话，好像有满腹的心事，有时显得烦躁不安。奚兰想知道，想问，可是话刚一出口，小兔子就发火。
　　三天后，小兔子带着奚兰向护士借的钱又走了。小兔子走后，奚兰没有地方可去，她只有求羊财。奚兰没想到的是，羊财再一次接纳了她，接纳了她的孩子。奚兰感动的是，孩子哭，羊财不发火，羊财的女儿要发火，因为孩子的哭影响她睡觉，影响她第二天上课的精神。羊财竟然做通了他女儿的工作，他的女儿到学校读住校了。奚兰一直感到愧疚，觉得对不起羊财的女儿。可是，愧疚有什么用呢，奚兰还没有满月，还拖着一个婴儿，她不留在羊财家，她能去哪里？回到她和小兔子的家？那里去吃什么，用什么？这样一想，奚兰就心安理得地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