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长篇】第十三章 雨霾风障

　　（二十五）风起云涌
　　专政大队将“走资派\\\\\\\\\\\\\\\'拉下马，夺了厂里的领导权，余元作为专政大队的骨干摇身一变成了民兵连长，其他骨干也分别委以“重任”哨棒也换成了乌洞洞的真枪，鸟枪换炮，余元更是忙得不亦乐乎，人前人后别提有多神气，此时的运动已进行到白热化，造反派分成了两派，两派之间各自拉起了自己的山头，不时地出现枪支“走火”现象。被“走火”殉职的人被自己一个山头的人放在敞篷大卡车上在街上游行，向“走火”的一派示威。一时间小城的上空乌烟瘴气，塌山顶上不时地出现打斗的混乱和鸣枪示威的惊心动魄的场面，令人不寒而栗。
　　这天傍晚，余元满嘴喷着酒气回到家里，摘下戴在头上的黄军帽往桌子上狠狠地一甩：“妈的，连那狗日的彪哥也另敲锣子另开台了，没想到他妈的也会另起锅灶背叛我们，我们的队长还对他点头哈腰。这小狗日的要是犯在老子的手上老子定斩不绕，这不是汉奸又是什么？”这余元自从参加了造反派后，很少回家来，这一回家就是造反派的言论派头，连说话的口气也充满着火药味，毛姐听得头皮直发炸，极为反感。气不打一处来：“就你是英雄，我看你们造反派里就没多少好人，成天打打杀杀有什么好处，太平日子不好好过，非闹得鸡飞狗跳的。我劝你及早回头。”余元摇了摇头：“真是妇人之见，人都说头发长见识短是一点也没说错，跟你说了也不懂，真没意思。”“没意思是吧？余元，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你要再执迷不悟，你等着有你后悔的日子。”“你B嘴什么？乌鸦嘴！”仗着酒劲抬手“啪”的打了毛姐一个嘴巴。“你还不得了了，还打人了，给你打，你打！”毛姐气急，拼命地撕打着余元。见毛姐发疯似得扑向自己，余元似乎酒醒了似的：“我打了你一下，你还跟我拼命了，我走，我让你。”说完“嘭”的一声带上大门扬长而去。
　　也许两派之间斗得太血腥味了，这时街头巷尾沸沸扬扬的流传着在打斗中死去的冤鬼孤魂在塌山附近夜晚荡游的诡异说辞，说的有鼻子有眼。有人听见某某死者半夜在塌山嘤嘤哭泣，有人说看见某某死鬼张着大嘴连着高喊“苦哇苦哇”还有的说看见死鬼化成白色的兔子钻进塌山的坟茔，还有的人说得更恐怖，说某某前夜走过塌山，“阿七”一声打了个喷嚏，这时正好从坟茔中冒出一粒萤火虫般的绿色火焰，飞到他的嘴里，今天就被飞来的子弹打死了……
　　此时不满一周的小三梦文，得了慢性肠炎，口腔又溃疡，日夜哼哼唧唧的。毛姐抱着梦文来到医院却找不着医生，医院也和地方一样，都在闹派性争斗。老医生大都被挂着牌子被改造，医院一片狼藉。没办法，毛姐只好给梦文用些土方子，结果梦文渐渐地骨瘦如柴，正好母亲腊梅过来：“这孩子看症状是得了“疳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会糟蹋了，干脆我带回老家去好好调养。”
　　这时的余元正是另一拨造反派攻击的对象。
　　“你要是再不退出，不要说我是乌鸦嘴，到头来你会和那些死鬼一样死无葬身之地的，你不为孩子着想，也要为你自己想想。我们娘儿几个不投你照顾，你总不能让我们不得安宁吧？”毛姐苦口婆心，力劝余元退出。余元也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退出会被本派当做临阵脱逃，正好岳母要带生病的梦文回老家，便借口送生病的孩子去老家而躲避锋芒。
　　余元走后，毛姐一人带着两个孩子，白天在厂里上班，晚上便早早的带着两个儿女上床，似乎那一床被子能挡住鬼怪的侵袭。坐在被褥里，毛姐经常彻夜难眠。有时夜半深更外面刮起大风，直刮得窗户纸发出呼呼啦啦的响声，毛姐心里祷告着：孤魂野鬼，冤有头，债有主。孩子们是无辜的，你们千万不要来伤害我的孩子们。
　　这天深夜，只听得外边风声呜呜，强烈的闪电透过窗户不时地将屋内照的彻亮，轰隆隆的雷声像是天锤砸碎了城墙发出的“空、咵”之声在矮小的屋头上盘旋着。“妈妈，我怕！”梦雨梦文紧紧地依偎在毛姐的怀里。不一会哗哗啦啦的大雨倾盆而下，雨下得太急，屋顶上的雨水穿过瓦片浸透石灰粉的芦席，滴滴答答的漏着，家里俨然成了一处水帘洞。外面大下，屋里面也跟着中下。毛姐把家里所有能接水的瓢瓢罐罐脸盆、脚盆一起用来张漏，床上也漏的没办法睡觉了：“这鬼天气！”毛姐正自言自语，猛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毛姐，快开门！”随即传来低沉的说话声。这大半夜的，猛然听得有人敲门，毛姐浑身的汗毛根根竖起：“谁？你是人是鬼？”“毛姐，我是刘技术员。”“刘技术员？你不是被造反派关起来了吗？”“你让我进来说话好吗，我浑身被雨淋湿透了。”毛姐贴在门边听出的确是刘技术员的声音，可这大半夜的，我一个女人在家，让他进来日后肯定会招惹许多闲话，不让他进来这外边大雨滂沱的……正思量间，只听得一阵清脆的口哨声伴着许多人的嘈杂声向这边走来，只听得远处有一个人大着嗓门喊叫着：“大家分开去搜，不要让他跑了！”毛姐猜想可能是刘技术员逃了出来，造反派正在追捕刘技术员，毛姐立刻热血沸腾：“顾不了许多，救人要紧。”遂搬开抵着大门的桌子，拉开门闩让刘技术员进来：“快，到床底下藏着！”毛姐复又关上大门，拉灭了电灯。
　　
　　（二十六）蒙冤受屈
　　一阵嘈杂声后，毛姐听着外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渐渐地雨也停了，毛姐拉开灯：“刘技术员，他们走了，出来吧。”刘技术员从床底下爬出来，冲着毛姐笑了笑：“多亏了你！”看着鼻青脸肿的刘技术员：“他们打你了？”“嗨，到了那里面，你还指望他们会发善心？他们能有好果子给你吃吗？”“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在里面听说他们要把余强拉出去枪毙，也不知是真是假，余强就交代我，上次造反派去抄他的家，某人想借机窃取一份农机革新资料，余强见机将那份资料塞进卫生间里的手纸篓里，自余强被抓，他爱人就一病不起，被娘家人接回老家去了。儿子女儿也一道跟母亲去了。也不知道那份资料还在不在，他要我想办法把那份资料找到收好，余强说了，这场运动迟早要过去的，生产还是要恢复的。这份资料等运动过后还要用的，那可是我们科室苦苦研究了将近两年的成果。所以事不疑迟，趁天下大雨他们不注意我溜了出来，谁知还是被他们发现了。不说了，天也不早了，我要赶紧离开。谢谢你，毛姐。”
　　刘技术员拉开门对外边警觉地看了看，消失在黑夜中。这边毛姐刚刚将大门关上，只听得不远处有人大叫：“抓住他，别让他再跑了！”
　　毛姐打开大门，只见两个造反派反扭着刘技术员的胳膊，嘴里骂骂咧咧地朝自家的屋子这边走来：“瞧你小子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却不忘寻花问柳，趁人家男人不在家和人家老婆幽会上了，看不出你小子一肚子的腰二三。”听到这，毛姐的肺都气炸了：“你们的嘴巴放干净点，谁和谁幽会啦？”“吆喝，这捉贼的倒被做贼的唾上了，老子说的就是你，你不就是那人模狗样的怂包余元的马子吗？脸包子都是怪漂亮的，难怪有人惦记着呢，哼哼，还说我们嘴巴不干净？男人刚出去就在家偷人养汉，破鞋也有资格跟我们讲干净，笑话！”转身对着其他几个造反派队员：“你们说呢？哈哈哈哈……”几个造反派放声淫笑着。“你们这些人渣，侮辱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够种的尽管朝我来！”刘技术员声嘶力竭的喊道。“冲你来是吗？你们这些臭老九就是不识时务。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英雄救美，他妈的，你来幽会快活却害得我们大半夜的守在这里为你放哨，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不抽你你不知道老子是你的亲娘舅！”说着用枪托子狠狠的敲打着刘技术员的软肋部，刘技术员被打的蹲在地上怒目而视着这帮流氓，毛姐气得大骂：“你们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无赖，坏事不要做绝了，那样会没有好下场的……”那个用枪托子打刘技术员的造反派被毛姐骂的气歪了鼻子：“泼妇，骑驴看唱本，你只管骂你大爷，大爷会好好赏赐你的，你等着吧！”说完手一挥，押着刘技术员走了。
　　当天中午，毛姐家来了几个造反派，不由分说，五花大绑着毛姐，将一双破烂不堪的鞋子挂在毛姐的颈脖子上，硬是将毛姐和刘技术员并排站在厂门口的高墱上，毛姐气得破口大骂：“我日你们祖宗八代，我挖了你们家的老祖坟啦？老娘做的正行的稳，凭什么这样对待老娘？”梦雨梦俊见妈妈被绑走，一路哭叫着跟在身后，此刻一双儿女边哭着边站在妈妈跟前喊着“妈妈是好人，你们这些大坏蛋”
　　厂门口围观的人是里三层外三层，人们都摇头叹息：“这都是怎么了？简直无法无天了，连毛姐这样的人也不放过。”有的私下议论，造反派一手遮天，他们想整谁就整谁，他们说的话就是法，连一个家庭妇女都不肯放过，看那一双儿女哭的真可怜。一位老者领头喊了起来：“放了她，你们也太无法无天了，你们这是侮辱人格！”旁边群众也纷纷附和，造反派怕引起公愤，一个喽啰出来解围：“看在这两个孩子的份上，放了她。”遂将捆在毛姐身上的绳索解开：“回家去吧！”“就这样放我回家？”
　　“嗯”“你们要给我赔礼道歉，你们要讲清楚，你们凭什么给我挂破鞋？”里面的造反派头子摸样的人站了出来：“看在你孩子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你想闹事是怎么地？”
　　“我闹事？你们随便抓人，随便侮辱人，就这样算了？”
　　“哼，那我倒要看看你能把天翻过来了不成。”说着坐到里边大腿翘二腿的叼着香烟吞云吐雾起来。刚才的老者来到毛姐面前“丫头，你斗不过他们的，回家去吧，浊者自浊，清者自清，跟他们没有理可讲，讲多了反而浪费了口中的毒气。”“是呀，回去吧，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在众人的劝说下，毛姐吞下了这口怨气。带着梦雨梦俊准备回家。造反派头子见毛姐转身要走：“慢，顺便通知你，去到会计室将你的工资结一下，以后你不用到厂里来做事了。”
　　受了冤屈，还不让到厂里做事，这天地还有没有讲理的地方了？这分明是断了毛姐的生活来源。“你们等着，坏事做绝是要遭报应的！”毛姐恨恨的说道，拉着两个孩子去会计室结了二十几元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