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暗伤>暗伤二(主编推荐)

暗伤二(主编推荐)

作品名称:暗伤      作者:今音      发布时间:2009-06-11 22:01:31      字数:5554

月亮出来了,这少有的清澈,给大地涂上了一层银光。
王天龙的眼神透过房的脊梁,借着月色的反光,这么徐徐的把目光横拉,这才发现,在黑影罩着的地方,有比房屋更高的,那是柴垛,那一座连着一间房,房连房,垛挨着垛,月光还泛出地上的坑洼,走起来明显感到深一脚浅一脚的带点滑,那是雨后的道,这些五月的夜天,暂时还看不出什么风光,许多值得一看的地方,这时候都被黑夜淹没了,到处是死一般的寂静,狗叫声除外。
王天龙跟在一些人的后头,穿过了众多的茅草房,来到了一幢砖瓦房前,抬脚往里一进,那灯光暗的森人,在送饭口的地方,也只不过是比巴掌大一点的小洞,那里面有一张女人脸一探,问,要几两?二两,不是,三两。到底几两,说个痛快话。王天龙后来才知道,那个女人说的是天津话,这天津话和上海话相比,可相差老远去了,天津话大多数在语音的最后一声,都带一个下滑音,对有点音符知识的王天龙来讲,那是念汉语拼音的第四声,王天龙能够记得这些所谓的知识,他还得感谢小学里的语文老师,而不是中学里的语文老师。他在中学里什么课都没上着!
在上海,六九届的初中毕业生,它是一个整体,而且这个群体的人数之多,就在汪洋如烟的大上海里,也只不过是凤毛鳞角,有人说这个群体的存在根本就不足挂齿,但是在这里,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可以足以让那些老三届的人汗颜一把。
王天龙觉得自己非常渺小,他甚至连一滴水都不如,在这荒凉无比的小天地里,如果要说那广阔的话,那便是外面四周的一望无垠,虽然,它能够帮助人豁达心胸,可是从欢迎大会上发言的人来看,都是那些穿着军装没戴领章的男男女女,从阵势讲,水平都要高出这些上海六九届的初中生一筹。看人家,要学问有学问,能说会道,而在上海来的这些六九届初中生里面,也只有一个人,他还能穷对付一阵,那个人就是郝民强。
经第一百另八连的领导研究,从上海来的这一批人,原先安排在老乡家住的计划全部撤消,没啥理由!在来的人当中,没有一个被留在连部机关或者说是小学校里的。
对连里的安排,钱贵也不好说啥,反正随大流呗!在来的这些人当中,除了资历和文化不够,更多的原因恐怕是那里早都已按排了人,那么,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全部分到农工排。这个决定,在王天龙的潜意识里他也已经想到了,而王天龙那伙人,眼下只好认命。这一群仿佛是天底下最矮最没用的一类人,而农工就是农民,是农民就得学会种地,看天气。农民,这个光辉而带点艰苦的称呼,就这么像小夹板似地,把王天龙和他的伙伴们套上了。
这时候的王天龙,隐隐约约才感到缺少文化的苦恼,那也是在和这些所谓的大哥哥大姐姐们相比之中才比出不足的,那也算一份长进。在上海,王天龙对这些问题,连边都没有想过,而且他也不可能完全去想那些还没有碰到的实际问题,眼下,王天龙已经感觉到了,那么其他人呢?其实,郝民强和苏扣宝在不同层面上也已经意识到,文化对他们来说,都是压力。假如要消化这些压力,没有一定的时间和经验积累是赶不上人家的,那么,假如在漫长的岁月中一直等待的话还不如主动出击!主动出击就这么容易吗?
这个一百另八连,也可以说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光从全国各地来的知青就有二百多号人,有三分之二住在那靠屯子西头的形状有点像大公鸡翘尾巴的大草房里,门开在东西两头而且紧靠墙北边,过道狭长的一溜,整天打蹴溜滑,一不小心就会摔的鼻青脸肿,后来,连部又在北墙掏了一个洞做门,简称北门,这下子,这个大公鸡房便有了三个门,出东门,能够看到全屯的概貌,屯子有东西走向的三趟房夹出两条主干道,从地势看,南低北高,那个食堂也就算全屯的制高点了,再看最南边的房,已经陷进了草甸里,那五月水的清凉,也就近在咫尺,随手可得。过房西那扇门,其实没有门,只有一个草帘挂在那里就算门,撩起来出屋子,眼瞅的是西岗地显出一片漫坡,这么缓缓而上,如一个少女的长裙,在身后故意甩下的裙摆那样,随风飘逸。扭头再朝北瞅,小学校的操场也成缓坡,这么徐徐而上,一幢红瓦房面对着谢家坟的那片小林子,老这么对峙着。如果站在学校的门前往东看,好像食堂和学校在一条线上,学校后边便是一条笔直的道,从这里向西去,可以走到营部,营部也叫柳大林子,这也是王天龙后来听说的。这么一细分的话,如何入乡随俗,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荒原的五月也是一个多雨的月份,在忽晴忽暗,忽雨忽风的日子里,王天龙也已经吃了忆苦饭和走了忆苦路,这二十来号上海人恍如从大千世界的这头已经走到那头,满眼的泥泞伴着猪狗粪便的残物,全都贴附在这些人的小腿肚上,然而,屯子里的人看着这些连走泥路都里倒外斜的样子,发出的却是一种不知道是不是善意的笑,那种笑声在阴天的凉风中嗖嗖,仿佛在耳边挥之不去,王天龙在上海冬天才能感觉到的那股寒气,却在五月的北大荒依然可见。风低、天灰、雨稠,攥手可以捏一把,再这么朝天吹,一片无垠的广阔显得天苍苍!
在之前,坑洼不平的积水里散乱的那些包装箱草皮和草绳,也已经被住家户打扫个精光,住在这里的人打量着这些从上海的来的细皮嫩肉的人,就好像在打量天外来客一样,晚上没及时搬到宿舍里去的那些箱子都在外头过夜,这也使得一些屯里人,看到了那些红的和咖啡色箱子的款式要远远超出俺们这里的炕琴。在围观那些上海知青拆包装箱和帮忙抬箱子的人中间,首先是欣喜若狂地从宿舍里往外跑、告诉外边的人说这些知识青年都带了什么好吃的人,是一个长着九个手指头的主。他说,谁也没见过上海的那个大白兔奶糖,那含在嘴里的酥软,要远远超出天津和北京的糖,好吃还好嚼,不带沾牙齿,但天津和北京还有哈尔滨的那些糖一咬在嘴里艮艮硬,弄不好就会把牙齿绷掉。上海那个地方啊!好地方!可在屯里人眼里,那么一个桃花开满的地方,这伙人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呢?
王天龙后来才知道,那个九指头,有人说他是吹鼓手,会吹几声小号,什么嘀嘀哒哒,吹的刹气漏风,但人却富有灵气,他总是在帮着知青抬啊,扫啊,进进出出的动静也比一般人大,这在屯里人当中也算独占一份,但是,上海来的知青也不负于他,把什么饼干啊糕点啊,全送给他,让他每天从宿舍里划拉出两三盆。几天过后,上海知青再盼望他来的时候他却失踪了,问谁谁都说不知道!
王天龙还记得九指头吹的小号嘀哒嘀哒响,在他刚来到这个地方的第二天清晨吹的有些激昂,使睡梦中王天龙,好像在部队开拔的意识刚刚恢复,部队在集合,然后就是冲锋。这用吹号来造成一种所谓兵团的假象,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拿来故意蒙那些上海知青。而王天龙醒来之后,他问唯一带手表的苏扣宝,扣宝,几点了?才三点多一点。三点多一点部队就集合了?苏扣宝说王天龙还在做梦呢,这种地方还叫兵团?才三点多一点就天亮了,王天龙后来才明白,那叫时间差,在这里的天亮,远远要比在上海的天亮来得早,这里的春天夏天和上海比,都要提前两到三个小时,太阳升起老高了才四点多一点,那要是在上海,肯定在被窝里躺着,那被窝里暖暖的,犹如上学时旷课时不进教室就把身子趴在被阳光晒的极其温暖的沙坑里。
在那一年的六月份,王天龙被连里安排到七营的六十七连去挖沙子。这是王天龙自五月以来的第一次出山。原本这里没有山,只是路途遥远偏僻,于是,就把这里叫成了山。山外是指富锦县一带,北边的对青山和东南角的卧虎里那边叫山外。人们说的山里,也就是从德胜屯开始再往南七伈河一带,满眼的湿地望出去一马平川,层层气浪澔烟如云,扑腾跃前。
王天龙坐在小型车的后车厢,身子来回颠簸,可还是欣赏到了这番景致。他车厢板之间被颠的来回撞击,这也叫折腾吧。而在车头里却坐着驾驶员和他所熟悉的女人,也只有女人才有资格坐在车头里的位子上,车子一边开,女人一边和驾驶员谈笑风生,驾驶员还可以把女人的手抓过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试探。颠的一路上男女也是笑声连片。在荒凉的田野里,天虽然是那样的湛蓝,大地的圆浑也能给人留下足够的想象,但是,王天龙如此寂寞的心灵,却无法容纳这么多的蓝天和绿草。这里将是另一个世界的开端,城市的印象,在短短的个把星期里,如可望不可及的海市蜃楼,遥远地挂在天边,烟消而云不散。五月的庄稼地,王天龙没有赶上播种的好时节,麦子地也已经由绿渐渐泛黄,成熟摆在眼前是那样的陌生。王天龙还没有感受过在这种成熟之前人们所付出的艰辛。然而,这雨后露出的凉爽,大地仍然是崭新的一幕,眼下,这块幕布已经渐渐拉开,面前的旷野是生疏的,没有上海柏油路那种被烈日晒后散发出的沥青味,更没有车辆擦肩而过的喧嚣,在这里若大的土地上,什么都是孤独的一帜,就连树和草,也都印上了天苍苍地茫茫的伤感。王天龙的心变的酸起来。
王天龙不知道什么是伤感。伤感就是痛,除了痛还是痛。这时候,一百另八连已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被一坐小岗包挡着,东边露出一块黑黑的圆弧形的土帘如高高撩起的布,好像被女人挂在天穹的那一侧,然后那块布再被她缓缓放下。车已经下了岗。王天龙不希望大地由此暗去,暗去的话他会害怕,他会想念那片可爱而又遥远的南方。如今只剩下思念了!少小离家的忧心忡忡又何止是王天龙一个人?好不容易,车在一条似乎平坦的路面上行走了,真的是好不容易!十七岁的王天龙看见前方有两排矮矮趴趴的红砖房,非常肃目,它们看见王天龙没有以翘首以待的心情来迎接他,甚至连打一声招呼都没有,至于在南方客的心中,留下的印象有点凄凉。
小型车和低矮的红瓦房,又是一个擦肩而过。前方的路还很远。这里只是天下第一团的一个营部,确切地讲,是国营农场的一个分场,假如再扯远一点的话,那就是一个人民公社,现在的营长充其量就是一个社长。应该说,一路上颠簸王天龙的那辆车,早已过了营部。王天龙好像在梦里见到过这个地方,他那富于专注的神情一直挂在稚嫩的脸上,多少流露出一丝胆怯。是啊!离家越来越远。哎!王天龙不听话,年纪青青就跑了那么远的路。
王天龙知道坐在车头里的那个女人,是在团部下的车。团部?王天龙对团部的仰慕或许才刚刚开始,住在这里的男男女女,祖祖辈辈都没有见到过有那么多的知青,会从全国各大城市浩浩荡荡地开到这里,所以,机关里的人走在路上,浑身上下都是骄傲,天下第一团?也不知道这话头是谁开起的。中国这么大,它从哪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团?
当天下午,王天龙到了那个沙坑,才有人跟他说,除了人口称得上,其它,啥也数不上!天下任何一个团,有十二万人口吗?王天龙跳到沙坑里,说,好像自己还没有听说过天下有十二万人口的大团。王天龙手握铁锹,扬出去的沙是散花的,平生以来的第一次自食其力,就从这把锹开头。王天龙站在这块几千年以前就是海的地方,觉得脑袋有点发懵。沙坑从山似的土地中开挖出来,这好比在挖地球的胸膛。
王天龙蔫的没话说,手中的锹一扬就招来骂声一句,臭小子!扬散花啦!再一扬,又招来一句骂,你妈的巴子,会干活吗?歇会吧!那个骂人的好像并无恶意,从上面攀下来,递给王天龙一壶水,喝点水!喝完水,咱就回去喂脑袋。那就收工!你小子能爬上来吗?见底六七米深。对,把脚蹬在那个坎里,两手可得抓住这把锹柄,抓住!王天龙没来得及抓,只听咕通一声,塌方啦!王天龙被沙子埋住了腰,动弹不得,小脸也涨得腓红,等到被人拉出来,小脸又顿时刹白。
那个骂人的说王天龙还真有福,好幸没把你小子给活埋了!然后,他又骂那个姓房的,你个王八犊子,你挖的那叫啥坑?我跟你说了,那个坑你可再别往里掏了,你不听?还往里掏,你掏啥?掏你那小家雀啊?你差点把人家小命搭上去你知道吗,我操你个妈!做饭去!
房三心里老大不服气了,把脖子一梗,咋地?我做饭就做饭,明天,我他妈的要求回去!我不伺候你总可以了吧?我他妈的想溜你须还溜不上啊?
张四说话显出小个子的干练,说,行啦!咱在这再对付一个星期,那浇晒场的沙也就备的差不多了,回连里,我替你房三去向指导员请功,行不?再说了,人家小王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你就撂挑子不干了?你做的过水面可好吃了,天龙,你等会去帮帮他。
到了休息的地方,王天龙跑到面案跟前,无从下手啊!房三说,你把那个大粒盐,对,用碗的沿把它擀碎了,在你们上海可没这种盐吧,俺们这里尽是这种盐,马号里的马吃的也是这种大粒盐。一会儿,锅里冒热气了,再一会额儿,说饭好了,开饭!这就叫过水面呀?王天龙把碗捧在手里,清汤寡水,没半点油星。咋的?不服啊?房三说你想吃的山珍海味就回你那个上海去吧,咱这里可没有,咱这里有的尽是苞米面和大馇子,还有高粱米,你小子往后哇,就瞧好吧,天天吃这个,吃得你连屎都拉不下来。
张四说房三,我和你虽然是二排和三排,可这次出来挖沙也是协同作战,这话是指导员说的。房三说这叫啥协同?不就是词好听点吗?要想拽词的话我也会啊。刚才,房三在擀面条,他招呼王天龙,你小子就趁热吃吧,只要不是牛粪,你就得吃下去,我告诉你啊,不吃可没力气,没力气怎么干活呀!你出来挖沙算是好差事,连里你知道他们几点下地不?后半夜两点多就往地里赶了。光在地里就吃四顿饭,那真要是把人累死啊,真的要是累死了,可也不知道是咋累死的,我刚才说自己想回去,其实那也是气话,那个张四,顶不是个人了,那家伙恨活,一干活就跟玩命一样,图啥?房三不解张四的所作所为实属正常,如今张四是党的人了,房三不是,所以,连里让张四带队,按照生产建设兵团的叫法,张四是十八团第九营第一百另八连二排排长。王天龙问排长有军衔吗?房三说王天龙明知故问,团里有那么多的现役军人,都是红领章红帽徽,统一的格式。
房三向王天龙介绍到这里,心里还是不服,把话岔开说,他张四比我多了根鸡毛?
王天龙放下碗,问,啥叫鸡毛啊?房三哈哈大笑,道,你时间长了就知道了,我还问你,啥叫老娘们?王天龙木讷地说,是说女人吧!张四从外面解完手回来,房四,你跟王天龙瞎摆唬啥呢,小心回去后我向指导员汇报,让你进学习班。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